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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可回來了。”

“三狗子叔,你咋那麽快就回來了?”小鮮知道今天三狗子運了一車梨下山去了,他出發之前還說了,白家古鎮鎮小人少,怕梨子賣不出個好價格,說是要去城裏賣,去城裏哪能那麽快就回來了。

“你叔我剛開到一半,梨子就被人買走了。”三狗子說起早前的買賣,笑容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為了不磕碰到車上的梨子,三狗子開車還是很小心的,開到了赤水河那段路時,遇到了幾輛運酒車。

上次諸時軍就說了,茅臺酒用得就是赤水河的水,全國各地來往貴州一帶買酒的車還真不少。三狗子的車開到了半路,沒油了,就找了個加油站加油。排在他車後頭的,是輛雲南昆明大酒店的采購車,上頭坐著的一家四星級酒店的采購經理。

三狗子那輛車上的梨子,堆得滿滿當當,打老遠看著就和惹眼,采購經理下了車,湊近一看,看看個頭,又要了一個來試口感,才吃了幾口,當場就拍板全都買走了。

“雲南那邊旅游發展的好,酒店裏賣得東西,價格也高,我們一車梨子,賣了足足一千六百塊,”三狗子從兜裏摸出了十六張百元大鈔,就要交給諸時軍。三百多斤的梨子,一斤賣到了五六塊的價格,這可是大大出乎了諸時軍和三狗子的意料。

“三狗子,你抽一百,剩下的錢,待會兒給村長送過去,我聽說今年好幾家種地連肥料的錢都還沒有著落,”諸時軍不貪那一千六百塊,他手頭這會兒有錢,只是不大好露白。葛村的村民沒有發到糧食補助款,這筆錢雖說不多,不過應急還是可以的。

“那咋成,那可是你們家的梨子,”三狗子不肯了,他替諸時軍跑腿時,也沒想到錢上去。

“只是湊巧長在了我們屋後,也沒人打理,天生天養就長著了。摘梨子那會兒還是大福找得人,村裏借得梯子,真讓我拿了,還少不了村裏有心人的叨念。”諸時軍說著看了眼村口坐著的幾個婆娘,被“黃金水”吃活了的王春花正白著眼往這邊瞄。

過了年,村裏出去打工的人又多了幾個,留在村裏的大概有六百多號人,一百多戶人,其中八成以上都是務農的,一千五百塊攤到了每戶身上,也就十幾塊錢,不過對葛村的人來說,也算是筆收入。

錢發下去,王春花還不忘在村頭說事,說那棵梨子樹是她大前年吃梨時,吐得梨核長出來的。

蓮嫂聽了話後,還在竈臺旁說著,“狗嘴裏還想吐出了真金白銀來,也不怕閃著了嘴。”

不過梨樹的事和那筆錢還真讓村長金大福有了新念頭,他當天就請了諸時軍過去,想將葛村發展成梨子村,在諸時軍的再三說明下,村長才明白葛村的水土不適合種梨子,屋後的那棵梨樹是變異後的產物。

“老爺子,那種稻子總行吧?你家屋後的那畝地不就是用來搞實驗的嗎,難不成效果還不成,”村長還存了些希望。

“大福,你也別急,我看小鮮那丫頭前陣子用了苜蓿來肥地,效果挺好的,兩邊的地到了秋收時,一開鐮才能知道。”諸時軍剛開始還只是到村頭的那三畝地轉了轉,越轉到後頭,就越跟著心驚,小鮮選得“黴稻種”,不僅長勢好,而且看著品種,並不是國內的水稻,這讓他聯想起了在白家古鎮時,小鮮無意中說到的“印度香米”。

可惜現在買書不方便,否則諸時軍查查資料,對比下圖片就能發現小鮮種在了地裏的,是徹頭徹尾的印度香米,而且就是連印度本土的稻子也比不上這會兒葛村地頭長著的。

諸時軍從村長家回來時,還帶回了個小尾巴,村長的孫子小海,變相告訴小鮮該去上學了。

小海今年九歲,個頭適中,長了張黑紅黑紅的圓臉膛。小鮮和他見過幾次,每回都見他拖著個鼻涕,有一次還她還見了小海用手背擦鼻涕,所以見了小海,她就是喜歡不起來。

村長的兒子和媳婦在外打工,一年才回來兩次,小海都是由村長老兩口子帶著的。

“小海,小鮮比你小兩歲。明天開始她就跟著你一起去寺廟上課,”諸時軍本來是打算送小鮮過去的,畢竟從雷公山過去,山路要走上一個來小時,可村裏幾個上學的小孩都是獨自去上學的,他要是送著小鮮過去,反倒是顯得不合適了。

“小鮮,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那些人欺負你的。”小海鼓了鼓胸膛,擺出了小小男子漢的架勢,說完話,還不忘用手背擦一把鼻涕。

第二天一早,天才亮。小鮮就被諸時軍的腳步聲驚醒了,空間裏的“甘蔗苗”已經將那輛鐵皮車全部消化完了,最近小鮮忙著農活,也沒法子找來鐵制品,只能是靠著夜間吸收的綠霧來增加自身修為了。不過那輛鐵皮子車的作用可不小,小鮮這陣子,個頭又高了幾公分,手裏揮舞著小拳頭可趕得上一個小號的錘子了,十米以內有個風吹草動,她都能立刻反應過來。

去了寺廟後,午飯是在寺廟裏吃得,佛門之地,是忌葷腥的。蓮嫂就沒給小鮮準備臘肉和腌魚之類的葷食,只不過變著做法給她帶了三兩米飯和清灼茄子黃豆再加了個雞蛋,一起包得嚴嚴實實,加了個梨子一起塞進了小鮮的書包。

和小海一起來的,還有村裏一個叫做明生的小男孩,兩個人都是拎著個鐵皮飯盒,可不像小鮮那樣考究,還帶了個書包。明子和小鮮不熟,一路上也沒說幾句話,走了近半個小時的山路,兩小男孩低聲議論了起來。

“小鮮,呆會過了黑山的山腰,看到一棵大桃樹後,我喊‘跑’,你就往下跑,千萬別停下。”小海一臉的認真,看著他的眼裏,還閃著些怕色。

61 誰才是老大

雖說不知道為啥到了大桃樹就要跑,可見了兩小男孩一臉的擔驚受怕,小鮮還是很“善解人意”的裝出了副唯諾樣。

這會兒入了早春沒多久,離清明節還有些日子,海拔幾百米以上的東南山寨和葛村的樹木都才剛長了葉子,花苞的影子都還沒瞅見。

山腳下則是早已展開了一幅春日的畫卷,山路上的野杜鵑,芽都舒展開了的山樹遍長在順著山路而下的奔流小溪,看在了小鮮的眼裏,四處都已染上了春意,直到看到了寺廟前頭的那棵大桃樹,小鮮腦中才有了一個詞“鬧春”。

油菜黃色的蝴蝶圍著滿枝的桃花,綠葉被密密攘攘地擠在了花瓣下,一陣風吹過,粉色的花瓣飄在了溪面上,好一棵古桃,還真是養在了深山無人識。

小鮮正欣賞著風景,兩旁的小男孩可沒這個閑工夫。小海左瞄右瞄,看看前面後面,看清楚後,才和明生彼此對了個眼神,努嘴比了比那棵桃花樹。

“小鮮,別看了,這棵桃樹開花開得特別久,以後多得是機會看。我喊‘一二三’,就跑過去,”小海踢了踢腿,還沒長結實的胳膊將手裏的飯盒抱得緊緊的,又深吸了口氣,鼻下的那兩條綠色液沒了影。

“我喊‘一二三’了,跑,”小海和明子兩人撒開腿,像兩個沒拉閘的小火車,一溜煙就往大桃樹百米開外的寺廟跑去。小鮮撇了撇嘴,剛要擡起腿,就註意到大桃樹下,閃著一抹晶亮。

還有幾個竊笑著的小男孩躲在了大桃樹下,身上穿著苗家的服飾。小鮮順著他們的笑容,往下看。心裏叫著不妙,大喊著:“小海,明生回來。”

大桃樹身五十公分處。被綁了根山下放風箏用的透明細繩子,大白天的,陽光一照。繩子就看不清了,人要是直直跑過去。可就要摔了個四腳朝天了。

小鮮眼看喊著沒用,腿一股做氣,背後的小書包被甩在了地上,膝蓋彎曲,兩腿一蹬,躲在樹下的小孩只覺得眼前一個人影,那個被落在了後頭的小女孩已經沖到了大樹下。在距離絲線三四十公分遠的地方,硬是拎住了小海和明生。

原來在寺廟裏讀書的孩子,也分了漢家和苗族的兩個派別。苗寨裏的孩子普遍年歲大些,就欺負了起了剛來的漢家小孩。

欺負的地點就經常在寺廟外的大桃樹下,經得次數多了,村裏的孩子就長了記性。

小海和明子人老實,也不懂得和大人告狀,就時常被攔在了大桃樹下欺負。兩小孩一合計,就想出了無論是上學還是下課凡是到了大桃樹前,都要用跑得。那群苗家的孩子追不上了,也就算了。

“你們咋那麽壞心眼,”要是小鮮再慢一會兒,或者她只是個正常的六歲小女孩。氣力不足,攔不住小海和明生,他們被這一絆,準會崩掉了大門牙。

“你誰呀,新來的是不?還背了個洋玩意兒,”欺負小海他們的是夥**歲大的苗家男孩,說話的是個脖頸裏掛著個長命百歲鎖,剛小鮮跑過去時,他們一夥人就撿走了小鮮的書包,這會兒還將小鮮書包裏的玩意兒全都倒了出來,裏面的飯盒和梨子全都撒了。

小鮮看著就來氣,也不顧對方人多勢眾沖了上去,狠狠地給了帶頭的小男孩兩個耳刮子。她這兩下可沒留手,兩個耳刮子下來,可把旁邊的幾個小幫兇嚇傻了,“快進去,叫冶子他們出來,說是秀男被打了,被漢家的人打了。”

“你敢打我,我去告訴我表哥去,”秀男捂著臉,嚎啕大哭了起來。

聽到了哭聲,寺廟裏沖出了幾個年長些的男孩子,帶頭的不就是冶子嘛。

冶子正在寺廟裏犯著無聊,這間寺廟不大,來上學的小孩也大多是附近村的,除了葛村和東南苗寨還有幾個是住宿在了寺廟裏的遠一些村落裏的孩童,去年漢家的孩子十四個,苗家的孩子十四個,算起人數來,也算勢均力敵,也就沒有誰欺負誰的說法。

今年開了春,李冶和另外幾個苗家的孩子加了進來後,一下子就讓苗寨的孩子翻了身,連帶著漢家小孩的地位也跟著一落千丈了。

寺廟裏的那個住持和尚每天六點到八點都在做早課,所以那一陣也是小孩最無法無天的時候了。

秀男說起來還算是李冶的表弟,他仗著冶子是自個兒的表哥,就連番欺負著小海在內的同年齡小孩,寺廟裏的漢家小孩雖說看不過去,可也不敢公然反抗。

一聽說秀男被人打了,滿寺廟的小孩子都跑了出來。

“誰敢打秀男,”冶子氣勢洶洶地出了寺廟門,他也沒留意到正蹲在地上收拾書包的小鮮,先看到了被嚇得楞在了一旁的小海,“是你小子?”李冶舞著拳頭,照準了小海就要砸過去。

“冤有頭債有主,是我打的,”小鮮見了被菜汁和腳印臟得一塌糊塗的書包,更來氣了。

“你...豬小鮮,你怎麽在這裏。你幹啥打秀男?”李冶又是高興又是煩惱。高興是到寺廟讀書,總算多了個樂趣,可光看小鮮的書包和一地的狼藉,他就明白了一定是秀男先招惹了葛村的那幫人,可作為東南苗寨的孩子王,苗家的孩子犯了錯,他這個孩子頭都必須把他是非顛倒回來。

“他欺負小海他們,還踩我的書包,我當然要打回來了,”小鮮直恨得牙癢癢。

“欺負他們管你啥事?不就是個破書包,有啥了不起的,”冶子咋聽咋覺得不是滋味,小海管小鮮啥事,更氣人的事,小海他們還拖著小鮮的肩膀,漢家的人不是最講究男女授受不親嗎,冶子光看著就火大。

“那我欺負他管你啥事。你以為你真能把我怎麽著,別忘記了上一次你還...”小鮮還沒說完話,就被冶子蒙住了嘴。不用說完,冶子也知道小鮮要說啥,上一回脫褲子的事,寺廟裏的同學可是都不知情的,要是被豬小鮮嚷一嚷,還不是要被人笑話死。

“你敢說說出來,我就和你沒完,”冶子拉著小鮮就往寺廟裏走,秀男可不幹了:“冶子哥,你還沒替我教訓她呢。”

“你臊不臊,和一小姑娘犯急,都給我進去,再吵我揍你,”冶子拉著小鮮跑到了前面的佛堂裏,這才松開了手,“在這間寺廟裏,我就是老大,你要真在這裏讀書,就乖乖的不許惹事,”冶子想著,要讓諸小鮮認清了形勢,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老大。

“憑啥你是老大,論個頭大還是嗓門,我不服,”小鮮也看出了個所以然,這以後的日子要想過得安穩,還必須徹底收服了冶子這個小惡霸。

“啥,冶子,你要跟那個剛來的丫頭比試?”寺廟的課堂上,幾個坐在後排的大男孩正在議論著。

“嗯,以免那群漢人不服氣,”冶子嘴裏的那群漢人,濃縮起來,就是一個諸小鮮。剛聽了諸小鮮要比試後,冶子嘴巴張得大大的,差不多可以塞進一個煮雞蛋。

漢家人有句話,好男不跟女鬥,冶子想也不想就拒絕了。哪知諸小鮮咬緊了就是不肯松口,說是他要是不答應,她今天放學就去找冶子媽告狀去。冶子事後想想,漢家人說得話,應該改成好男不跟好女鬥,遇到了諸小鮮那樣的惡女,那句話就不算話了。

寺廟的教師是由一處偏殿改建的,是個長六米寬三米的長方形房間。裏面擺了五排桌子,每排桌子按照上學的小孩學習的知識的不同,分開了座位。

小鮮剛來上課,又只有七歲,所以先坐在了第一排。冶子來上小學前,跟冶子媽學了幾年字,又跟著李曲奇學會了簡單的算術,成績倒不差,就坐在了最後一排,算起來也有小學四五年級的程度了。

冶子那夥人在最後一排的嘀咕聲,小鮮可都是聽進去了。

“冶子,你真要跟一個七歲大的女娃娃打架,傳出去還不是要被人笑話,”幾個苗家男孩還是挺愛面子的,你說打贏了個成年人是值得炫耀的,可是打了個哭鼻子年齡的小女娃,那算不上啥好事。

“誰說我要和她打架,缺心眼啊你們,”冶子聽了話,粗粗的眉頭就挑了起來,“我和她不比打架,你們懂啥,一個個的別擋在我前頭,都坐回去,大和尚就快過來了,又想被罰抄書是不?”冶子看了看坐在了前排的小鮮,想著小半個月不見,那小妮子又長高了,眼睛看著也比以前大了,罵人的聲音也軟軟的,特別好聽。

這時候小鮮正柱著胳膊,環顧著四周,打量著這間特別的寺廟課堂的布置。衣口滑了下來,露出了裏面白嫩的胳膊,上面那個鏤梅鐲閃閃發亮。

冶子盯著小鮮油亮亮的兩根馬尾辮發呆,嘴上忽然笑了起來,伸手往課桌的抽屜裏摸去。

八點一到,一個穿著灰色僧袍的四十多歲的大和尚就走進來了。

62 桃花深處有詭異

小鮮來之前的路上,就聽小海說這間連個牌匾都沒有的無名寺廟的主持和日常的維系靠得都是眼前的大和尚一個人。

和尚有個饒舌的名字,村寨裏的人都不大叫得上來,因為法號簡單叫做善因,所以村寨裏的人,就只管他叫善因師父。

善因師父是正兒八經的峨眉山佛學院的畢業生,學歷比葛村和寨子裏所有人加在一起還高。

雖說常年住在了寺廟裏,和尚講課時倒很少涉及佛經裏的內容。

每個新來的學生都可以免費在善因和尚那領一本配套的書本,說是鎮上城裏的孩子都學的小學課本。

那時候全國還沒全面普及義務教育,善因師傅又不肯收取學費,為了節省開支費用,那些課本全都是大和尚一手抄寫的。

教室裏沒有現成的黑板,善因和尚就將寺廟裏的土磚墻刷成了白色,再在墻旁擱了桶白灰水,每天上課時用了木炭在墻上寫字,當天下課後,大和尚就會用白灰水重新刷一遍墻,第二天幹透了後,又可以繼續用。

大和尚來了寺廟十餘年,算起來,每天平均刷一兩次墻,那面墻上的石灰也是幹了有刷,刷了又幹,積了厚厚的一層。

隨著那桶石灰水也是由白變成了灰又由灰變了白,孩子們也送走了一批又一批。

每天早上的課被分三次,四十五分鐘一堂課,第一堂課是針對九歲以下,底子比較差的小孩的。第二堂課是針對九歲以上,有點底子的大孩子們的。學習的內容從寫字到算數,再到造句背誦無奇不有。第三堂課是練習寫字,善因師父寫得一手的好字。

善因講課從不拘泥於課本。會結合當地的民俗風情說些故事,所以孩童們上課也都聽得很起勁,課堂紀律很好。

小鮮拿到的課本後。頁腳上都卷起了毛邊兒,看著是別人用過了的,不過上面的字寫得很好。字跡雋秀,看得出大和尚的

坐在後頭的小海告訴小鮮。課本全都是回收的,大的留給小的,越往上去,讀書的人越少,課本也就越新。

小鮮在家裏由著諸時軍教過一些字,看過一些兒童讀物她,翻看了下後就發現。大多數的字她都是認得的,所以下課後沒多久,小鮮就去換了本適合高年級用的課本。

“你是新來的吧?”善因和尚清瘦的臉上掛著和氣的笑容,聽說小鮮要換課本,就又找出了幾本書,從一年級一直到五年級,他先是抽出了本二年級的,小鮮瞅了瞅,又拿了本三年級的。

翻過三年級的書後,她又看要了四年級的。前前後後,一直翻到了五年級。

善因和尚看著也覺得奇了,山裏娃的水平普遍不好,看小鮮的年齡和她的認字水平。可比一般的小孩高多了。

“豬小鮮,你確定看得懂五年級的書?”冶子湊到了一旁,很是懷疑地看著那本課本。

“錯,我就只認得四年級的課本,我才不要和你坐一排,”小鮮拿起那本四年級的課本就往回走,教室裏的規矩,她看了一個早上也知道了。

為了方便教學,水平差不多的學生都是坐一塊兒的,前排的做作業,後排的就開始上課,小鮮不想和李冶坐一塊兒,寧可選擇四年級的課,不過四五年級屬於高年級,相隔之間,只差了一排,上課進度也是差不多。

上學才半天,小鮮就從第一排搬到了第四排,和一群比她大了兩三歲的孩童們坐在了一起。

下午上得是閱讀課,善因會在黑板上寫一些篇幅長一點的文字,先是朗誦一遍,再由學生們輪流讀出來。

“赤水河是長江的一條支流,發源於...”今天也是趕巧了,高年紀的閱讀課正好講到了赤水河,小鮮正對比著諸時軍和善因和尚嘴裏的赤水河的區別,忽覺得頭發一緊,頭皮微微一疼。

後排的桌子發出了一陣嬉笑聲,後排沒幾個座位,小鮮剛坐下來時,還特意挑了個位置,離李冶遠遠的,哪知那小子刻意換了位置,挨著她後頭坐著,上課還老實,趁著善因轉身在黑板上寫課文時,在小鮮的辮子上動起了手腳。

小鮮氣得扭過頭瞪了李冶一眼,將辮子拉到了前頭,留給了李冶一個腦袋。

李冶剛想再伸手去拉扯,就聽到善因和尚說著:“哪位同學站起來給大家總結一下,這一篇課文說得是什麽內容,冶子,平常你反應最快,就由你來回答好了。”

冶子剛可沒在聽課,連忙就往黑板上看去,哪知善因的身子高大,將字全都掩在了身後,他看不見字,該說啥也就不知道了,只能是支吾著半天沒反應。

小鮮正幸災樂禍著,鼻尖聞到了一陣香氣,側眼看見辮子上,不知什麽時候多了簇粉紅的桃花。

怔忪之後,小鮮才明白了過來,冶子剛才在她頭發上搗鼓了半天,原來是替她插上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女人天生就是愛花的,更何況是小鮮,她露出了笑容,身子斜靠在了桌子上,低聲說著,“赤水河...”

聲音不高但很清晰,冶子那頭可以聽得很明白,只要照著小鮮的提示,他就可以應付善因和尚的提問,可機靈慣了的冶子今天成了個實心的木魚疙瘩,怎麽都不開腔。

善因也發現了小鮮的小動作,就點了她起來回答,就聽小鮮脆聲回答了,漢家的孩子們都覺得長了臉面,苗寨裏的男孩們則是不滿地嘟嚷著,可以不敢大聲,就怕冶子聽見了下課了用了拳頭招呼他們。

“小鮮回答的很好,冶子,你待會放學留下來,去前頭打幾桶水,把佛堂後的水缸灌滿了才許回去,”善因也沒有再刁難,又將課文重新覆述了一遍,就下了課。

孩童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冶子沒有理會寨子裏的那群小孩的招呼,悶不吭聲走到了小鮮前頭,“諸小鮮,你別得意,今天是我沒留神,有本事你就再和我比一比。”原來好勝的李冶將課堂上的表現也當作了一種比試,剛才小鮮的幫忙,反倒被他認作是一種侮辱。

話才一出口,旁的幾個苗家男孩呼啦啦圍了上來,小海和葛村的幾個大孩子也簇了過來,彼此不相讓著瞪著彼此。

小鮮的辮子上還插著那枝桃花,烏溜溜的發和粉色,將她的小臉映得紅暈暈的。

“好心沒好報,”小鮮也惱了,將那一枝桃花扯了下來,丟在了地上。

冶子的臉更紅了,他咬了咬牙,“諸小鮮,你是女的,我們就不比打架。”

“比膽量,膽量大的就是老大,”苗家的孩子們出了主意,他們最看不起漢家學生的,就是他們膽小,被欺負了也不敢反抗,只知道成群結隊著上下課,避開了就了事。

“比就比,誰怕誰。”站在了小鮮後頭的幾個漢家男孩也被激得有了幾分膽色,小海也抹了抹鼻子,歪著腦袋。

“冶子,你說比啥?”苗寨的孩子們都看向了冶子。冶子瞅了瞅諸小鮮,心想她咋還不認輸,以前欺負她時,只消扯了扯辮子,她就嚷著跑回來家裏去,這會兒咋就瞪著雙大眼,就是不認輸。

李冶還真是騎虎難下了,他摸了摸腦袋,一個鬼主意上來了,“就比膽量,晚上十二點後,我們在寺廟後頭碰頭,誰敢在寺廟後頭過一個晚上,誰就是老大。”

聽了李冶的話後,非但是漢家的孩子,就是連幾個十幾歲的苗家小男孩也畏縮著退了幾步。所有人都眼帶驚恐地看向了寺廟的後頭。

在黑山沿邊住得久一些的孩童都知道,寺廟後頭是一個亂葬崗。

解放前,寺廟因為無人主持,就廢棄了,城裏死了的人都被拉到了停放,有些無人認領的野屍,都被潦草葬在了寺廟後頭。解放後,夜間晚歸的苗民經過時,都會看到白晃晃的鬼影,有時還能聽到嚎啕的哭聲。

後來善因大師來了後,鬧鬼的事算是被壓下去了,可還是沒人敢在半夜三更,停靠在寺廟後頭。連成年人都怕的事,冶子就不信小鮮那樣的黃毛丫頭敢應約前往。

“小鮮,還是算了吧,那地方鬧鬼,”小海聽了,推了推小鮮,再說了半夜三更的,爺爺要是知道了這件事都是因為他而起的,不打斷了他的腿才怪。

“成,就十二點,其他人要是有膽量的,也可以一起來,誰要是不哭也不鬧,熬過了一個晚上,那誰就是老大。”小鮮才不會放過了那樣的機會。想她當初一個人住在了雲騰山下和鬼屋無遺的茅草屋裏,一碰到刮風下雨打雷的,不也是鬼哭狼嚎似的,怕啥。

這下換成了冶子頭疼了,他以為使出了那樣的殺手鐧,小鮮一定被嚇得當場求饒,哪知道她一口氣就答應了下來。

光從難度上來講,冶子大半夜從家裏偷溜出來的難度系數可比小鮮大多了。

“冶子,就看你的了,”苗家的孩子們全都打了退堂鼓,漢家的小孩們也都是畏畏縮縮著,將難題留給了小鮮和李冶,兩族的小孩們又再約定了,今晚無論發生了啥事都不許告訴家裏的大人,就各自做鳥獸散了。

63 鬥膽鬥出個棄嬰來

深夜十點,小鮮聽著隔壁屋的諸時軍發出了均勻的酣睡聲,自打老爺子身體好了後,改了夜晚睡不著的壞毛病,這個時間早就睡下了。

小鮮推開了窗戶,從屋裏溜了出來。春蟲吱叫著,天空飄著幾片夜雲,朦朧朧的月色照在了山間的小路上。

小海可沒膽量陪小鮮一起去寺廟拼膽量,幸好小鮮已經記住了過來的路,循著月色,往了黑山走去。視線不甚好的夜晚,在小鮮的眼裏,卻如白晝一般,她能清楚地看到周邊的樹木上一層瑩瑩的綠霧。白天裏,小鮮為了配合小海他們的步伐,刻意放慢了速度。

現在是夜晚,周邊除了樹木也就是小鮮了,只見她腳不沾地,只用了半個小時,就趕到了寺廟,比原先約定的時間足足早了一個半小時。

冶子還沒來,小鮮就等在了寺廟前,前頭的那棵桃樹開得絢爛,寺廟後發出了一陣古怪的響聲,小鮮回過了頭去,眼瞇了起來,白天裏平平無奇的寺廟,夜晚竟是發出了翡翠一般的濃綠色。

東南苗寨裏,冶子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姆媽和阿爸的房裏沒了動靜,他躡手躡腳地走到了樓梯邊,剛要下樓,就看到了那只姆媽養得大蛾子。

“走開,”冶子知道,只要他一沾樓梯,那只蛾子就會去給姆媽通風報訊。

蛾子還是撲著翅,密切監視著冶子的不軌行為。一團火紅撲了過來,金黃色的鳥喙準確無比的啄中了蛾子,鳥脖一伸,那只蛾子就被吞了下去。

“好小豬,還是你機靈。”冶子高興地叫了出來,想起了這會兒他人還在樓梯口,再細聽著屋裏是否有動靜。屋裏還是靜悄悄的。

冶子匆匆下了樓,“小豬”跟在了後頭,一起鉆入了夜幕中。

冶子趕到了寺廟旁時。月已上了正空,從冶子的眼了看過去。那一棵桃花樹和白天沒啥兩樣,一樣的桃花滿冠。

周圍靜悄悄的,一切都像是靜止了一般。

“諸小鮮不會是怕了,人還沒趕過來吧,”冶子自言自語著,夜太過安靜,反倒顯得不尋常。冶子留意到,周邊連蟲鳴都消失了,“不大對勁,連最恬噪的青草蟈都沒了聲音。”冶子在原地走了個來回,腳下踩著了異物,定眼一看,是一簇桃花。

帶了兩三朵桃花的桃枝是白天冶子從桃樹上摘下來後偷偷地別到了諸小鮮的辮子上,離了母樹,這枝桃花早該焉了,可是冶子看到的桃花還是栩栩如生。跟活得一樣。這枝桃花也提醒了冶子一件事,諸小鮮來過了,然後又發生了什麽事,才會不見了人影。

千萬不要有事。冶子能聽到一陣急促的心跳聲,他在原地停了會,咬了咬牙,還是往寺廟後頭的亂葬崗走去。

不知道年歲的桃樹上零星落下了些花瓣,一個小腦袋從樹上探了出來,桃花樹下的水潭裏,倒襯出了張粉嫩的小臉。“他還真去了後頭,我看亂葬崗沒啥古怪的,反倒是這棵桃樹有些古怪。”

剛才到了寺廟前,小鮮才留意到身旁的那棵桃樹夜晚看著和白天有些不同了,白天時,她註意了下桃樹,發現那棵桃樹大約四十多年的樹齡,可今晚過來一看,桃樹的具體樹齡已經看不清了。而且桃樹四周彌漫著濃烈的綠氣,和空間裏的“甘蔗苗”吸收靈氣時很相似。

一棵普通的桃樹又為什麽能吸收靈氣,不古怪才怪嘞。小鮮心裏起了疑,就躲在了樹上。

這時李冶已經去了寺廟後,也沒折回來,小鮮只當他是去拼膽量去了,她就算去得稍遲了些,也沒有多大的幹系。

過了午夜十二點,一天裏“靈氣”最豐厚的時刻就到了,鐵品空間裏的甘蔗苗又開始大肆吞取靈氣。這一比之下,就立刻見了高下,桃花樹似一個人那般簌簌發起了抖來,花瓣紛紛落下,看上去如同一個落淚的美人般,惹人憐惜。

小鮮感覺到身下的樹幹一陣搖晃,她從樹木上跳了下來,桃樹上顯出了個女子的身形來。

“果然有古怪,桃花樹你是妖還是怪?”小鮮圍著桃花樹,打起了轉來,這棵桃樹樹齡不大,卻懂得吸納靈氣,一定是有緣由的。

“小仙人莫要生氣,我並非什麽妖怪,我只是一縷寄宿在了桃花樹下的游魂,”桃花樹的聲音清清潤潤,似一個二十多歲的女子嗓音。

關於寺廟後頭的亂葬崗的說法,其實是錯誤的。真正的葬屍場所其實正是現在的桃花樹下。解放前後,無人認領的屍體就被堆放在了此處,女子的名字叫做桃枝。隨著父母從省城逃到鄉下,可憐她一家五口夜晚在寺廟留宿時,遇到了盜匪,橫死在了異鄉。

女子死後和其他被廢棄的骸骨一樣,被丟棄在了野外

。幾十年十後,全國解放,寺廟又由政府出資重新修葺一新,善因和尚到了此處做了主持。和尚心地善良,將那些棄在了野外,無人打理的屍骨,逐一整理了,女子和她雙親兄妹的屍骨也被安好地移到了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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