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這個老師的人選，她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從外面請了一位女先生。

呂書瑤可沒想過自己上，畢竟她也不太懂，平常處理家事都是靠夏影和各位管事娘子，蕭規曹隨的過，說不定還得跟著繼女一塊上課，再回爐重造一下。

女先生從前也在豪門家裏做過教導媽媽的，教個未出閣的小姐自然是手到擒來。

她先是從管家教起。一個家裏，衣食住行人情往來，樣樣都要人操心安排：廚房裏，四季時令該是哪些，采買廚娘又該怎麽安排，宴請菜色口味如何照顧；繡房，該不該設，設的話養哪些人，不光主子們的衣服，還有丫鬟下人的統一服裝；門房，丫鬟下人們如何管教，收禮送禮又有什麽門道，一五一十細細教來。

雲雁覺得學到很多，雖說有很多是身邊的媽媽們做的，但她日後要做主母，也是得懂這些，不然就容易讓人瞞過去，鬧出事情來。

後娘確實是對自己好的，不然何必費這樣的力氣？讓她糊裏糊塗的嫁了不是更便宜麽。

接下來還有莊子，鋪子，什麽樣的年景出息如何，雲雁正學的如饑似渴，這天早上，大丫鬟朝霧忽然又給她送來一個小小的包裹，說是李家小姐曼兒叫人送來的。

雲雁拆開，一個五□□絲同心結，一支粉珠流雲簪靜靜躺在藍絨布面上，旁邊又是一封花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這絕對不是李曼送來的！

雲雁臉紅了，她猜，這恐怕和上次送她情詩的是同一個人，只是這次，已經相思入股了，才假借李曼的名義給自己送東西來。

那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和曼兒情同姐妹了，或者是，這個人自己就和李家有什麽關系？

於是她這一整天上課都心不在焉，女先生假裝咳了幾次，她馬上註意回來，很快又不知道把心思放去哪了。

女先生無奈，只好去跟呂書瑤告狀。

“貴府小姐平日裏還算得上是用心，只是不知為何今天明顯無心上課，還請雲夫人勸誡一二。”

女先生挺嚴肅，呂書瑤倒是覺得小孩子嘛，偶爾走走神也不要緊，不過趁機跟她灌輸點東西也行，於是一口答應下來。

雲雁還以為是後娘來問她李曼送了什麽東西過來，此時見她說的是先生說的事情，緊張的心情瞬間松緩下來，乖巧聽訓。

“雁兒，你現在年紀還小，好多事不懂得，先生教的這些東西千萬要認真聽，認真學，以後去了夫家，你自己有本事，也沒有人能看輕你。”

她這就不太明白了，嫁人以後，不是萬事倚靠丈夫嗎？只要她不犯七出之罪，沒有人可以把她如何。

“這世上多的是人心險惡，男人的心也一樣，靠不住的。色衰而愛馳，本來年輕時候蜜裏調油的，年紀慢慢大了，男人的心是會跑的，如果你自己不會管錢，手裏沒有錢，只靠男人的日子可是會很苦的。”

“你想想看，你自己手裏有錢，說話硬氣，別人要是欺負你，你大不了和離，自己也能過下去，不然的話就得想著，和離了日子怎麽過，難免忍氣吞聲，搞不好連家用或者是自己想買點什麽都要朝人伸手要錢，那滋味難不難受？”

之前呂書瑤就有一個朋友，也是演員長得很漂亮的，眼睛亮晶晶地說自己要嫁入豪門過上少奶奶的日子了，可是沒想到，豪門把錢把的那麽死，她做什麽都得要批準了才給錢，很快她眼睛裏的光就消失了。

雲雁似懂非懂，這和她從小接受到的教育不太一樣。

女兒家小時候聽父母的，嫁了人自當有丈夫為她遮風擋雨，老來就應該倚靠兒子，她從沒想過這些。

但她聽懂了一點，要有錢。

二夫人越來越急了。

自從上次她謀劃撈老夫人出來不成，她這裏的壞消息就一個接一個，著實沒過多少舒心日子。

當然最壞的消息還是來自她娘家。她弟弟的生意果然黃了，一起合夥的人還卷了錢跑了，報官也沒能尋回來，虧了一大筆錢。

弟弟在家一蹶不振，整日不是喝酒就是賭錢，爹娘來找她尋死覓活，她也是無奈，只能把最近存的一點銀子都給了出去，還嫌不夠，只說要是湊不上錢，整個家都要賣了去還債啊！

二夫人心亂如麻，可是現在大嫂管著家裏，她也無處下手啊。

想來想去，只好把姿態放得低低地，去求大嫂。

“弟妹來啦？”

呂書瑤悠閑地喝著茶，最近這日子真是舒心啊，沒有人搞事就是爽，不知道二夫人來找她幹啥。

不過看二夫人有些憔悴，頭上一根簪釵也沒有的樣子，不是啥好事。

果然，她還沒說話就開始流淚，人都要站不住了：“大嫂，看在我為雲家守寡，咱們妯娌這麽些年的份上，救救我吧！”

呂書瑤被她唬了一跳，忙上前去扶她。

“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啦？”

二夫人這才在呂書瑤懷裏，哭哭啼啼地把前因後果這麽一說，呂書瑤心裏就開始冷笑，怎麽，自己當扶弟魔還不行，還要把其他人拉下水了？

她立刻假裝關切地問道：“哎呀弟妹，這可怎麽辦才好，要我說，你弟弟也太不小心，上回我那麽些問題，你也是，應該跟他說說才是呀，都考慮好了說不定就沒有現在的事了呢。”

二夫人一邊拿蘸了姜汁的帕子擦眼角，一邊低頭帶著哭腔。

“大嫂說的是，都是我的不是，可是如今已經這樣了，再不救救他，只怕連我爹娘也活不下去。”

她一把拽住呂書瑤的胳膊：“大嫂，我知道你往日瞧不上我，可是這次，求求你了救我弟弟和爹娘一命吧！我只借五千兩銀子，不然我娘家就要沒了！”

“弟妹呀。”呂書瑤眼裏滿是愛憐，輕輕巧巧把胳膊抽出來，丫鬟們很有眼色地把二夫人扶到了椅子上。

“我可是從來都沒看不起你，你這話就見外了。”看不起她的是原主呂氏，跟我呂書瑤有什麽關系？

“但是吧，俗話說的也好，親兄弟明算賬，咱們妯娌間，自然也是要明算賬的。我就來問問你，你說借五千兩銀子這麽多，可是想好了，有什麽抵押？”

剛才還在嚶嚶哭的二夫人楞住了。

“那借了以後，你們一家準備如何還呢？”她爹娘年事已高，弟弟又這麽不成器，拿什麽還？一張嘴就借這麽多，怕是根本就打算賴賬的。

“弟妹，不是我做大嫂的不幫你，你看看咱們家都是些孤兒寡母的，一家子人呢，都指著我來管，這錢多錢少的，去哪了怎麽花的，總要有個說法不是？”

二夫人腦子裏迅速開始想，家裏有什麽可以拿來抵押的，有什麽能值五千兩銀子？怕是整個黃家都還不夠啊。

不對！她又不是在外面借高利貸，怎的還要這些？這個大嫂就是這麽對待家裏人的嗎？真是欺負我們黃家沒人了！

她氣到顫抖，哭也不哭了：“大嫂，你非要見死不救嗎？”

呂書瑤睜大了眼睛：“弟妹，話可不能這麽說，只要你願意坐下來咱們打個欠條，先說好用什麽抵押，怎麽還，什麽時候還，說清楚了自然是要救你的呀。”她還湊到二夫人耳邊壓低了聲音。

“我說你也多留個心眼，孝順爹娘那是應該，你弟弟造的孽自然應該他自己去承擔責任，怎麽還累的你一個出嫁的姐姐給他填坑，你自是盡心盡力了，別到時候還要怨你。”

二夫人心像被紮了一刀，眼神立刻怨毒起來：“大嫂不借我也就算了，怎麽還要挑撥我和娘家的關系？”

她眼見呂書瑤是不打算借錢給她，也不再裝哭，放棄幻想面對現實，沈著臉徑直走了。

呂書瑤擔心她搞出什麽事情來，又交代夏影註意著些。

傍晚時分，夏影回來匯報了。

二夫人把她從前頭上戴的那些滿頭的首飾，都悄悄叫人送出去當了，還有幾件府裏的古董擺件什麽的。

“你找到她當到哪裏去了？”

“回夫人，找到了的，就是永興坊那邊的和盛元當鋪。”

“行吧，你去取了銀子，去贖回來吧，註意跟當鋪的人留下證據，以防萬一，以後也好說的清楚。”

這黃氏也是個頭腦不清楚的，上次在呂書瑤這裏碰了壁，不長記性，這次換個面孔就想再來，真的是不知死活。只怕經過這次，已經是對自己恨之入骨了。

呂書瑤一點也不同情她，她不僅心甘情願被娘家吸血，還把壞主意打到了別人身上，心已經黑了。

“夫人，門房又收到了帖子。”

有丫鬟送上來一張燙金帖，呂書瑤定睛一看，居然是魏家送來的，就是上次那個欺負了雲雁後來又被她收拾了的魏家。

魏家夫人大意是回去之後深刻反思，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想當面賠罪冰釋前嫌，因此設宴款待，作陪還有哪些哪些人，請呂書瑤和雲雁務必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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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南歌子詞二首 / 新添聲楊柳枝詞》唐-溫庭筠

一尺深紅蒙曲塵，天生舊物不如新。

合歡桃核終堪恨，裏許元來別有人。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

玲瓏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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