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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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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1)

這是一個又急切、又委屈的女孩子。她似乎完全不明白自己委屈巴巴、可憐兮兮卻又動聽得要命的聲音對這人世間的男人來說,有什麽誘惑力。

她窩在這個男人的床榻之上,鼻腔與身體之上都被他身上那種溫暖而幹燥的清香所包裹,可她還不滿足,她一點兒也不滿意,她又急切、又熱烈地伸手去拉花滿樓的手,去摟花滿樓的窄腰,熱情大膽得要命,好似一點兒也明白這樣的舉動會帶來什麽後果。

其實在花滿樓這裏,她無論做什麽都不會帶來什麽後果的。

但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總是會被各種耳提面命,要得體、要貞潔、要對男人保持警惕、絕不可做出什麽不要臉的事情……等等等等,在這些繁文縟節之下,人類女孩子幾乎不可能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但蛇女玉池不是人類,她或許全然不懂。

不……亦或者是,她懂,但是她覺得沒什麽不好的,有這樣一個俊朗如天上皎潔月光的男人陪著,當然也很好啦,為什麽不呢?

這就是動物女郎與人類的不同。

但花滿樓畢竟是個人類,還是一個君子,一個真正的君子。

即使玉池再熱情,花滿樓也不是陸小鳳,如果是沒有認得小谷之前的陸小鳳有這一份艷遇,他都不用女孩子如此急切的去挽留他的,他自己就留下笑納了。

……說起來,玉兔小谷與陸小鳳之間,最開始也的確是通過這樣的方式去深入的接觸的。

但再重覆一遍,花滿樓不是陸小鳳。

他是自持的君子,絕無可能順水推舟。

可他的腳竟像是被鐵水鑄在地上的一樣,絲毫動彈不得。

花滿樓背對著床榻站著,距離床榻只有兩步的距離。

一條漆黑的蛇尾從床榻之上探下來,那是一條非常大的蛇尾,這麽大的蛇尾巴……起碼也是一條可以纏死人的巨蟒了,但這條蛇尾之上,卻沒有蟒所特有的那種花紋。

這是一條純黑色的蛇尾,光滑的鱗片均勻的覆蓋在流暢的線條之上,在月光的照映之下,只稍微動一動,那種漆黑色之上卻已變化出了數種碎光,美麗得好似一個夢,一個幻夢一樣。

這幻夢在地上靈活的游走,底部與地板接觸,發出一種令人只覺得毛骨悚然的聲音。它已經相當的輕車熟路,輕輕地探入花滿樓的下擺之中,順著他肌肉緊實的小腿慢慢纏繞了上去,還像是一只小動物一樣的蹭了蹭,親昵又可憐的求他不要走。

花滿樓立在原地,難以邁開步子。

其實,這條美女蛇傷得的確很重,她的蛇尾雖然體型像是蟒,卻並沒有蟒的那種可怕的力量,能把一個成年人在數秒之內纏繞絞死。

而花滿樓……他雖然是個謙謙君子,但他的武功的確很出眾,在這人才背出的江湖之上,也屬超一流的高手級別,這樣一條蛇尾,很難制住他的行動。

他只要鐵了心想要走,誰又能攔得住他呢?

可問題的關鍵就在於,他並不是鐵了心的。

花滿樓是一個很心軟的男人,他很容易去同情他人,也並不喜歡拒絕別人的請求,只要是他能做到的,他就一定會去做。

他做不到直接掙脫蛇女玉池,自己頭也不回的就走。

他只好嘆氣。

花滿樓道:“玉池姑娘,你該休息了。”

蛇女玉池無辜地道:“可是……可是我冷……”

花滿樓也知道她冷,他剛剛替她處理了好一會兒的傷口,期間不可避免的會觸碰到她的肌膚,她的脊背都是冷的,血也是冷的,整個人都凍得瑟瑟發抖,卻強忍著疼痛把脊背暴露在花滿樓的面前,乖乖巧巧地任他擺弄。

花滿樓道:“我記得樓裏有湯婆子,我去找幾個給你。”

蛇女玉池微微地沈默了一下,有點委屈地抽泣起來。

……她真的很愛哭。

到底是什麽樣的蛇女,會一直不停哭唧唧的啊,花滿樓有點無奈,又覺得她實在是可愛率性得很。

他心下一軟,又轉過身來,柔聲道:“玉池姑娘,莫哭,湯婆子也很好的。”

玉池委屈且直白地道:“可我想要你……”

花滿樓:“……”

花滿樓一時都說不出話來了。

他當然說不出話來,畢竟這是一句非常有歧義的話,他很盡量地在避免自己朝那種歧義的方向去想,但這很顯然並不容易做到。

花滿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胸口處起伏著。

他有些無奈地低下了頭,好似在看著伏在榻上的玉池一樣,玉池的皮膚蒼白如紙,她的身形也單薄如紙,但她漆黑色的長發與順著她的纖腰延伸出去的閃著碎光的尾巴,卻讓這種蒼白展現出一種令人驚心動魄的美麗來。

她是很美很美的,只要你膽子夠大。

花滿樓的膽子是夠大,可是他的眼睛看不見,即使他此時此刻垂下頭去,雙眼望著玉池的方向,但他什麽都看不到,玉池就是再美,也絕無可能牽動花滿樓的心。

玉池似乎意識到了這一點,她的眼角也耷拉了下去,像一只可憐的小狗在沮喪。

但她的雙眼隨即又亮了起來,金色的光芒在黑夜之中璨璨。

她忽然道:“我可以……我可以做你喜歡的任何事情,只要你不要走……”

她語無倫次地這樣說著,好似第一次去誘惑男人。

但她很上道。

或者說,她的尾巴很上道。

她的尾巴本來就纏在花滿樓的小腿之上,此刻為了急切的留下花滿樓,玉池開始根據她的本能來辦事,尾巴順著往上,一直要纏上他的腰,一圈一圈,纏的不是很緊,透露出一種小女孩不想讓喜歡的大哥哥走的時候會出現的那種撒嬌勁兒……

花滿樓自然不可能毫無反應,他有些徒勞地伸了一下手,好似要制止玉池的行動,可是他的手卻遲疑了一瞬,因為他忽然想到,這尾巴對於蛇女來說,究竟意味著什麽呢?是人類女孩子的腳麽?是人類女孩子的腿麽?

……結果就是他簡直一動不敢動了。

就在這遲疑之間,蛇女玉池的尾巴尖尖充滿討好的去纏他的……了。

花滿樓渾身一怔,嚇了一跳,立刻厲聲道:“玉池姑娘!松開!”

玉池也嚇了一跳。

她金色的大眼睛茫然地眨來眨去,昂起了頭,漆黑的長發自她的側臉之上滑落,露出一張如糜艷花朵般的臉,美麗的令人窒息。

她的臉上滿是病態的紅暈,瞇著眼,水霧蒙蒙地看著花滿樓,若是花滿樓此時此刻能看得見她的話,他一定不會用那麽嚴厲的語氣去和她講話的。

有一些美人,對她的容貌會抱有一種自信、一種傲氣,這種傲氣所導致的結果就是,一旦她們真的放下身段去勾引哪一個男人的事情,她們很難忍受被拒絕,因為被拒絕就好似是自己的美貌被否定了一樣。

但這毫無疑問是一種不太聰明的錯覺,因為即使是光明漢宮的美人昭君,該出塞時還是要出塞,即使是艷絕大唐的美人楊玉環,命絕於馬嵬坡之時,還是沒有任何人會救她。

絕世的美貌是有用的,卻也不是萬能的,附著在歌頌美貌的詩詞之上價值是遠超於美貌本身的。

百年之前的江湖第一美人林仙兒,就是因為她沒有看清這一點而破了心房,因此才被那妖魔趁虛而入、取了性命的。

玉池是另外一種美人,她美雖美,這輩子卻因為這美貌受到了很多的磨難。

她顯得有點聽話,花滿樓這麽兇得叫她停手,她就停手,纖細的尾巴尖尖戀戀不舍,可是纏在花滿樓腰上的尾巴卻仍然不肯松下來一點點。

又是一道驚雷劈過,瞬間的白晝讓玉池看清了花滿樓的神情。

那的確是一種很難在這個男人的臉上看到的神情,他的眼睛竟然也瞪大了,表情竟有點無措,那雙毫無焦距地眼睛裏似乎也有一點點濕潤,眼角處有一點紅,好似被什麽東西無情地欺負了一樣,下一秒,他松了一口氣,好看的眉毛也皺了起來。

他張了張嘴,好似要說什麽,聲音卻被卡在喉嚨裏,實在是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他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因為這已經超出了他所認知的極限了。

他只能徒勞地說:“玉池姑娘,你……你……!”

然後啪得一聲打開了自己手中的那一柄折扇,用力地給自己扇了兩下風,他的耳根子都已紅透了,連手指都微微地蜷縮著,只有呼吸還控制地很好,保持著一種若無其事的遮掩。

玉池覺得自己惹花滿樓生氣了。

她無辜地問:“你生氣了麽?花滿樓。”

花滿樓:“……”

花滿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啞著聲音低低道:“沒有……你快休息吧,好不好?”

玉池卻笑了。

她帶著一點點微妙地笑意,道:“我知道,你沒有生氣,因為我覺得你很開心,你也覺得很快樂,是不是?”

花滿樓簡直都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了。

他有些無奈,又覺得實在很耗費精力,他伸出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嘆著氣道:“玉池姑娘,你無需如此。”

無需去討好他的。

玉池無辜地道:“我只是希望你快樂……”

她的聲音又幹凈、又無辜,好似一個在山林之中與世隔絕,從沒有見識過凡間風情的避世妖怪一樣,花滿樓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一些無奈的神色來。

他的眉頭微微地皺了起來,好似不明白怎麽同玉池講清楚這件事,他什麽都不需要,不需要玉池付出任何代價,就可以一直安心的待在這裏,安心的受到他的庇護的。

他實在是有一些……心疼這女孩。

但若他看得見,若他能看得見玉池此時此刻的那種神情,他就不會這麽想了。

蛇的報恩?並不存在的,蛇女金色的豎瞳緊緊地盯著花滿樓,透露出幾分癡意來,她蒼白的臉上泛起紅暈,有一種格外病態的美感,她明明在用那樣純潔而無辜的語氣在博取同情,可是她的表情卻如此的邪惡、如此的充滿一種放浪的風情……這實在是很割裂。

她就是喜歡花滿樓,喜歡他暖烘烘的身體,喜歡他身上那一種溫暖而令人感到安寧的味道。

蛇女喜歡誰,就要得到誰,如果這個人不願意,那就使出百般的手段去勾他。

玉池,的確是一個好名字。

玉池,就是林間殺人的沼澤,或許看上去很平靜、看上去很美,但只要一腳踏進來,就會被這玉池慢慢地抓住,慢慢地拖下去,再也不放開。

花滿樓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的聲音似乎也有些沙啞,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忽視的憐惜:“玉池姑娘,你可以一直待在百花樓,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花滿樓絕不會趕你,所以……”

所以你不需要這樣子來討好我。

這後面的半句話,他卻已說不出來了。

玉池沈默了一下,又歪了歪腦袋,才想明白他在說什麽。

他是在拒絕她,說他不想要這些東西。

蛇女委屈地伸手,拽了拽花滿樓的袖子,像個普通的小姑娘一樣,咬著牙不肯說話。

花滿樓側了側頭,把臉轉到了她的方向,溫聲道:“冷麽?若是實在冷,也可燒個炭盆。”

蛇女道:“不要!”

花滿樓“嗯?”了一聲。

蛇女忽然撲上來,抱住了他的腰,她的動作實在很快,又有點虎,這一下,一下子又扯到了她貫穿脊背的傷,她緊緊地抱住了花滿樓,抽泣著痛苦的呼吸,單薄的身體都在瑟瑟發抖,簌簌的。

花滿樓忙扶住了她,道:“你怎麽樣?傷口痛不痛?”

玉池卻什麽都不管不顧,也不管自己背上的傷,可憐兮兮地抽泣道:“花少爺,你不要走,我好冷……我真的好冷,你、你不要著急,我很快就可以變回全人形的,在此之前,我可以用別的法子讓你高興的……”

說著,她漆黑的尾巴尖尖又蠢蠢欲動了起來。

花滿樓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他的動作非常之快,一把就抓住了她的尾巴尖尖,蛇類冰冷的鱗片觸碰到了他溫暖的掌心裏,蛇女忽然尖叫一聲,整個人都軟倒了。

花滿樓一驚,手立刻松開,忙道:“玉池姑娘,你怎麽樣?”

玉池滿臉都是紅暈,金色的大眼睛裏幾乎都要流下淚來,她咬著下唇,抽抽搭搭地伸出蒼白纖細的手,勾了勾花滿樓的手,祈求他道:“不要這麽著急好不好,我……我傷還沒好。”

花滿樓:“……”

花滿樓忽然驚覺,對於蛇類來說,尾巴尖尖或許是不能叫人碰的。

他幹澀地道:“抱歉,我……”

玉池抽泣著道:“不要道歉、不要道歉,別推開我……”

她不顧自己背上的傷,又要上來抱住花滿樓,她這麽傷心、這麽難受,又這麽冷……花滿樓所有的話語忽然都卡在了喉嚨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條蛇女實在是太可憐、太委屈了。

花滿樓忽然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柔聲道:“我不走。”

蛇女驚喜地自他懷裏擡起頭來,忍不住問:“真的麽?”

她的語氣又欣喜、又雀躍,好似一個小女孩拿到了心愛的玩具一樣,透露出一種嬌憨可愛來。

花滿樓忍不住笑了。

看來,他今天的確已走不了了。

蛇女緊緊地抱著他,充滿纏眷地用側臉蹭了蹭他的胸膛。她的皮膚細膩而冰冷,像是最好的絲綢緞子一樣。

她是個很怕冷的女孩子……或許蛇女都是如此,在尋找著一些溫暖的熱源,可是她同時卻也有點怕燙,她的側臉貼著花滿樓的心口的時候,便發出了一聲小小的驚呼,好似被燙到一樣微微地移開了一點。

花滿樓的心口的確是滾燙的,此時此刻,即使是花滿樓,也絕沒有辦法保持平靜地心緒,他坐在床榻的邊緣,好似一尊雕像一樣,有點不知如何是好。

這的確是他的床榻沒錯,可是現在,花滿樓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手該怎麽擺、腳該怎麽放。

開心的玉池還緊緊地摟著花滿樓的窄腰不放手,花滿樓不明白她到底是怎麽想的,又死活不肯趁人之危,一時之間,兩只手竟有些無措地垂在身邊,也不知此時此刻究竟該說些什麽才好。

玉池有些困惑地道:“花滿樓,你為什麽不抱抱我呢?”

花滿樓:“……”

花滿樓嘆氣。

他只道:“花滿樓不願趁人之危。”

玉池把自己的頭擱在了花滿樓的肩膀之上,奇道:“我又不是人,你趁不趁人之危和我有什麽關系呢?”

花滿樓:“……”

花滿樓鎮定地改口:“花滿樓不願趁蛇之危。”

玉池歪了歪頭,好似陷入了思考一樣。

半晌,她才道:“我沒有危,我只是想讓你抱抱我。”

說著,她的雙手委屈地攀上來,攀在了花滿樓的脊背之上,一根蒼白的纖纖手指碰到了花滿樓背上的黑發,然後就有點好奇的纏著他的頭發玩了起來。

花滿樓:“……”

花滿樓還能說什麽呢?花滿樓只能嘆氣。

他道:“玉池,我今晚可以陪著你,只是你的尾巴……”

他頓了頓,耳根子好似又有那麽一點紅意,才繼續道:“可是你的尾巴不可胡來。”

玉池警惕地道:“胡來?胡來是什麽意思?我的尾巴沒有打翻你的花盆……吧?”

花滿樓:“……”

這是什麽雞同鴨講的現場啊!

他覺得有點好笑,又覺得玉池實在是又動人、又可愛的小姑娘,只是一定要他解釋,他又實在是解釋不出口,一時之間,他是說也不是,不說也不是,只能無奈地搖頭。

花滿樓笑起來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的俊朗好看。

玉池窩在他的懷裏看著他,忽然道:“我明白了……你是說、你是說我的尾巴去纏……可是你不高興麽?我看得出來,你很高興,人類男子那個樣子,不就是高興的意思麽?”

她好似有點困惑,來來回回的說著車軲轆話,尾巴尖一擺一擺的,很是靈動,又好像很想上來使壞一樣。

花滿樓又噎住了。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雖然他看不見,但他的觸覺卻很靈敏,玉池的風情,即使他一點點也看不見,也足夠去領略了。而既然他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又怎麽會連一點點都不心動呢?

他有些無奈地閉上了自己的雙眼,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這才道:“玉池姑娘,不要這樣。”

玉池眨了眨眼睛。

她有點不情不願地道:“那好吧,你嫌棄我是蛇尾,但沒關系的,我養好了傷,就可以完全化形成人的模樣了,到時候……嘻嘻。”

花滿樓:“……”

嘻嘻?你在嘻嘻什麽啊嘻嘻!!

他感覺自己一年份的氣都要在今天被嘆完了。

蛇女也不說話了。

這一小會兒的沈默,簡直就是花滿樓人生之中最難忍受的沈默了,他坐在自己的塌邊上,懷中卻有這樣一個柔軟又熱情的美人,他的手沒地方放,腳也沒地方放。

他沈默了一會兒,才道:“夜已深了,玉池姑娘,休息吧。”

玉池就縮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但她還不動。

她閉上了眼睛,安安心心地窩在花滿樓的懷抱裏,好像今天就要保持這個撒嬌一樣的姿勢睡覺一樣,花滿樓微微一怔,又有些無奈似得搖搖頭。

他已不去說什麽“玉池姑娘,不要這樣”了,因為這種話根本沒有用,或許玉池是真的不懂,或許玉池只是在裝,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在她不想放開花滿樓的時候,她就絕對不要放開的。

……她是真的很怕冷。

花滿樓又條件反射地想嘆氣,又生生忍住了這種無奈的沖動。

說起來,這同柳下惠坐懷不亂的故事倒是很像……只可惜花滿樓深感慚愧,自己做不到那種全然的不亂。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這才慢慢地上塌,安靜的躺下,黑暗之中,他感受到懷中冰冷的美人把頭枕在了他的胸膛上,雙手像是在抱什麽大玩具一樣的抱住了她,嘴中發出了嘶嘶聲……蛇類發出的嘶嘶聲倒是挺令人毛骨悚然的,但是花滿樓總覺得這有點像貓貓會發出的那種呼嚕呼嚕聲。

他勾了勾嘴角,閉上了雙眼。他的手規矩得很,絕沒有碰一下玉池。

玉池卻很不滿意的樣子。

她悄悄地睜開眼睛,湊上來觀察花滿樓俊朗的面龐,花滿樓的眼睛閉起來,呼吸勻長,好似已睡熟了。

金色異瞳的蛇女面無表情的盯著他,猩紅的小舌又從嘴裏裏探出來擺了擺,就像是蛇吐信子一樣。

一個俊朗的謙謙公子,安靜的睡著,妖異恐怖的蛇女正用她那雙璨璨的雙眼盯著他,時不時還吐吐信子。

這場面,若是讓別人看見了,估計要嚇得兩股戰戰,在那種“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思想的支配之下,只怕立刻就要大喊一聲“妖怪殺人啦!妖怪殺人啦!”

花滿樓的五感很敏銳的,一陣風吹過,他甚至能數清楚有多少片花瓣落在了地上,蛇女睜眼湊上來的動作雖然是靜悄悄的,但畢竟離花滿樓太近……這樣的距離之下,花滿樓若是完全感覺不到,那怎麽可能呢?

但花滿樓還是完全沒有動。

然後他就感覺到玉池用腦袋拱了拱他,用伸手抓著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後再安安心心地窩回了他的胸膛上,尾巴尖尖一擺一擺的,好像很開心的樣子。

花滿樓:“……”

花滿樓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地翹了起來。

他的手心也好似發著燙,今天發生的一切,都這麽詭異,這麽奇怪……即使是說給見多識廣的陸小鳳聽,他估計也會發出一聲一聲的驚嘆吧。

但花滿樓卻並不排斥,他不僅不排斥,他的心竟然也一樣熱熱的,這條冰冷的蛇女窩在他懷裏的時候,就好似他小時候養的那只嬌嬌貍奴一樣。

……當然了,蛇女和貍奴還是有一些區別的,他小時候對毛茸茸的貍奴愛不釋手,貍奴在他懷裏睡夠了要跑,他還抱緊人家不讓跑,果不其然就換來了暴躁貍奴的毆打。

花滿樓又忍不住笑了笑,他的手忽然不自覺的緊了緊,將這位怕冷的蛇女摟緊了一些,這才放任自己的思緒消散下去,進入了睡眠之中。

秋雨還在淅淅瀝瀝得下著,人人都說,聽著雨聲,其實人的睡眠會更好,而花滿樓對此深以為然。

他當然是好眠的,直到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撒在花滿樓的臉上的時候,他才幽幽地醒來。

百花樓是臨街的,在太陽的第一縷溫暖陽光撒在這條街道上的時候,這條街就已蘇醒了,此時此刻,雨已停了,雨後的青草香、泥土味,和街上熱熱鬧鬧的嘈雜聲和早食的香氣混雜在一起,格外的生動。

窗外有樹,樹上有鳥兒,這鳥兒或許是黃鸝,發出了一種十分婉轉、十分動人的叫聲。

而他的懷裏有美人。

這美人自然就是蛇女玉池了。

花滿樓看不見,自然不可能知道這蛇女玉池究竟長了一張怎麽樣的臉,但她的皮膚如絲綢一般冰冷而嬌嫩,她的腰肢柔軟纖細如柳枝,她漆黑的長發如海藻般濃密,她的肩膀和脖頸所挺起的角度與姿態,也十分的優美。

很多人都會有一種誤區,那就是“美”指的是容貌,但其實,美是一種覆合的氣質集合,容貌、身段、姿態、氣場,所有這些東西組合在一起令人賞心悅目,那就是美。

所以,一個人的長相即使不是最佳,她卻也可以是美的,一個男人不是頂頂的英俊,他也一樣可以讓人為他心動。過分的在意自己的鼻子是不是大了一點,嘴巴是不是薄了一點,其實都是沒有必要的。

蛇女玉池也正是如此,即使花滿樓完全不知道她的模樣,但她所展現出的這些他所能感受到的東西,已足夠讓他產生了一種愉悅的感覺,這種愉悅,正是因為他在欣賞蛇女之美。

此時此刻,花滿樓依然規規矩矩地躺在榻上,規規矩矩地穿著衣裳,連放在蛇女腰肢上的手也是規規矩矩的,昨天玉池是怎麽擺的,今天早上醒來也依然是怎麽樣,簡直連一寸都沒有挪開。

坐懷不亂,這也足以證明,花滿樓究竟是一個多麽君子的男人。

此時此刻,這位君子的腳動了動,然後立刻感覺到蛇女的尾巴多情的纏過來。

花滿樓:“……”

玉池未免有些太黏人了。

她是真的很黏人,花滿樓一動,她就已經醒了,她醒來之後,只覺得渾身都暖烘烘的,舒適安寧得要命,然後她立刻就擡起頭來去看花滿樓。

太陽已經升起,屋子裏的每一寸都已被照亮了。

所以玉池可以細細的去觀察花滿樓。

蛇的視覺與人類的視覺其實是很不一樣的,玉池在一年之前才剛剛化形成功,在此之前,她只是一條弱小可憐又無助的開了妖智的蛇蛇,眼前只能看到熱的東西,模模糊糊的一點輪廓,所以她一直以為整個世界就是長得模模糊糊的!

所以能成功的化作人形之後,她的眼睛也能看到很多清晰的東西了,她東看看、西看看,簡直都要新鮮死了,躲在路邊看到一個人都要盯著狂看一通,以至於某地已傳出了一些金眼妖怪喜歡躲在草叢裏盯死人的謠言。

不過她化形也已一年啦,該看的都已看得差不多了,現在一般已不會盯著人狂看一頓了。

但花滿樓是個例外。

因為花滿樓很好看。

不,不是很好看,簡直就是人類極高質量男性,超好看的。

他的五官單看一個地方,好似看不出什麽非常出彩的,可是這五官組合在一起,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舒服,說不出的俊朗來,他的鼻子很挺拔,下頜角很優越,卻沒有棱角分明到讓人覺得冷硬的地步。

他的下巴之上,因為隔了夜沒有去剃,而冒出一點點青色的胡茬,這卻也正說明,他的的確確已是一個相當成熟的男人了。

玉池:盯.jpg

花滿樓:“……”

花滿樓當然已經醒了,他這種級別的高手,若是對這種直勾勾的眼神沒有一點感覺的話,那真的侮辱了“高手”二字。

花滿樓無奈地撇了撇嘴,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那是一雙明亮而溫和的眼睛,這眼睛若是看哪個女人一眼,一定可以把姑娘的心都勾走,可惜他卻是個瞎子,絕不可能用多情的眼神去看誰。

玉池仗著他看不見,繼續狂盯花滿樓。

花滿樓繼續:“……”

他忍不住笑了,躺在榻上動都沒有動,溫聲道:“玉池姑娘,難道花某的臉上沾了什麽不幹凈的東西麽?”

玉池眨了眨眼。

她道:“難道你能看得見?”

對瞎子來說,這顯然是一個有些冒犯的問題了,若換了別的瞎子,可能只是聽見這一句話,就已足夠讓他色變了。

但花滿樓臉上的笑容卻依然那麽輕松、那麽愜意,他搖了搖頭,道:“沒有,我看不見。”

玉池奇道:“那你怎麽知道我在看你呢?”

花滿樓笑了笑,道:“因為玉池姑娘實在已保持這個姿勢太久了,我若還感覺不到你的視線,那我不僅是個瞎子,還是個木頭人。”

玉池的嘴角也忽然慢慢地翹起,她嚶嚀一聲,忽然又窩進了花滿樓的懷抱裏蹭一蹭,甜絲絲地道:“你……你才不是木頭人呢,你身上好熱,好香,木頭人冷冰冰的,才沒有你好。”

花滿樓忍不住笑了。

玉池實在是一個很甜美的女孩子。

花滿樓也不訓斥她胡說,也不裝作聽不見,而是順著她的話笑道:“如此,便當做是玉池姑娘對花某的誇讚了。”

玉池就吃吃地笑了。

然後她的肚子就咕嚕叫了一聲。

花滿樓心下了然,正要邀請她一同用餐,卻聽玉池道:“我餓了,我要去覓食了,外頭的樹上有鳥。我去咬死幾只回來,也請你吃鳥啊。”

花滿樓:“……”

花滿樓趕緊制止她:“玉池姑娘若是想吃肉,隔壁鼎鮮記有鮮嫩的烤雞可以吃,我叫人送兩只來,你看夠不夠?”

玉池又驚又喜:“你要請我吃東西麽?花滿樓?”

花滿樓溫聲道:“你是百花樓的客人,花滿樓又怎麽能讓客人餓肚子呢?”

玉池其實不太懂什麽主客之禮的,只是她聽花滿樓說得這麽在理,於是也似懂非懂、故作老成的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在理。”

花滿樓笑了笑,道:“那玉池姑娘稍等片刻。”

說著,他就要坐起身來,翻身下榻。

玉池立刻抱緊了他,急切地道:“你要去哪裏?”

她的蛇尾巴本就纏在花滿樓的小腿之上,此時此刻,又一次用力纏緊他,好似一點兒也不想叫花滿樓離開似得。

……不,她簡直連一分一秒都不想讓花滿樓離開。

花滿樓一怔,已明白了她的不舍。

在那一瞬間,花滿樓想到了他小時候養的那只貓貓……雖然那只貓貓長大了以後很神氣、很愛毆打他,不過在小的時候,剛剛送進他的屋子裏的時候,那只小小的貓咪進入了陌生的環境,誰也不親,唯獨只喜歡窩在花滿樓的懷抱裏,黏人的要命,他一離開,貓咪就整日整日的叫,又淒慘、又可憐。

花滿樓心中一動,忍不住伸出了一只手,用一種輕之又輕的力度撫了撫她漆黑地長發,溫聲寬慰她道:“玉池姑娘,我只是去叫飯而已,絕不會走的。”

玉池又吐了吐信子,好似在判斷他身上有沒有說謊的味道,遲疑了片刻之後,她戀戀不舍地松開了花滿樓的窄腰,尾巴也退了回來,把自己的尾巴盤成了一圈一圈,乖巧地道:“那我在這裏等你回來,你不許……你可不許走太久,我會冷的。”

說完,就乖乎乎地趴下了。

花滿樓噗嗤一聲就笑了。

玉池不明所以,不懂他在笑什麽。

笑過之後,花滿樓又忍不住嘆了口氣,伸手撫了撫玉池柔軟的發頂,溫聲道:“為什麽要躲在屋子裏呢?百花樓有三層,每一層都有很多我種的花花草草,玉池姑娘若是不嫌棄,就去替花某欣賞一二吧。”

他頓了頓,又想到了玉池剛剛做出的一番要吃抓鳥吃的野性發言,適時的補充了一句:“不過還請別吃花,行不行?”

玉池就點了點頭,爽快地答應:“好,我不吃花的,花不好吃。”

花滿樓又笑了笑,這才轉身出去了。

百花樓的門口,已聚集了好幾個無業的閑漢,正在朝樓裏打量。

不過,這些人卻也不是來找事的,這江湖上敢來找花滿樓茬的人其實也沒幾個,這些閑漢,都是替人跑腿為生,花滿樓這樣的貴公子,要吃什麽東西,自然是不用自己親自出門走上一趟的,只需出一些錢,請這些人為他打點一二就是了。

果然,沒過一會兒,花滿樓便從百花樓裏出來,閑漢們迎了上去,便聽花滿樓要鼎鮮記的這樣那樣吃食,七七八八地說了不少,一閑漢笑道:“花公子今日是要宴請哪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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