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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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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小谷還是一副溫溫柔柔、嬌嬌怯怯的模樣。

其實陸小鳳對女孩子的審美是非常多樣的,溫柔的也覺得很好、刁蠻的他也不會討厭。每一種女孩子,都有其獨特的可愛之處,他很懂得欣賞不同的美,所以才能夠被江湖上這麽多的女孩子所喜歡過。

但是小谷……

小谷的的確確是個很矛盾、很有趣的女孩子,她雖然看起來是如此的端莊溫柔,可是在遇到陸小鳳的第一晚,他們就已經可以用最親密的姿態窩在一起了,她的溫柔與嬌弱,看上去是那樣的令人疼惜,但最不需要保護的也是她。

她根本就是不需要任何人去保護的。

陸小鳳其實很明白這一點,可是此時此刻,他的心還是慢慢地沈了下去。

小谷推開了他。

一開始,是她找上門來的,要找一個“武功、膽識、俠義、智慧”都過人的英雄,來幫她查一查這失竊的桂枝之事,可是真的查到線索之後,她竟……一腳把他踢開了。

他明明知道,小谷這是不想讓他們陷入危險之中。可他的心裏,竟然還是又酸又苦。

陸小鳳苦笑道:“小谷,你……”

小谷伸出一根纖纖的玉指來,點在了他的嘴唇上,制止了他的話語。

小谷溫溫柔柔地道:“這件事已同你們無關了,陸小鳳,今天吃完這一頓飯,就散夥吧。”

陸小鳳:“……”

陸小鳳簡直立刻想要跳起來。

散夥?什麽意思?她要獨自一人去面對這個陰謀麽?難道她就有如此的自信?那結束之後呢?這件事結束之後她要去做什麽……他還沒來得及問一問,她說散夥,她居然說散夥!

但陸小鳳的兩條腿,卻也像是灌了鉛一樣,他根本跳不起來。

他的嘴裏也開始泛苦,小谷還依偎在他的身邊,一根手指輕輕地抵著他的嘴唇,就好似之前無數次的撒嬌一樣……往常這樣的時候,陸小鳳這不正經的家夥,總是要去吻一吻她的手指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要怎麽樣。

他只是深深地望著小谷,道:“你……”

小谷道:“不必再說,我心意已決了。”

陸小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道:“難道你不擔心有陷阱?”

小谷道:“就算有,又能怎麽樣呢?”

陸小鳳的嘴巴就緊緊地閉了起來。

他已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那蛇一樣的顧三冷笑道:“很好,谷姑娘果然是個爽快的人。”

小谷面無表情地糾正道:“是只爽快的兔。”

顧三:“……”

顧三只好象征性的冷笑,不肯再說話了。

他只道:“馬車就在外頭,若是谷姑娘吃好了,我們就可以走了。”

小谷不搭腔,只道:“我剛剛已說了,這件事與他們卻是不相幹的,你們總不該再對這三位動手。”

顧三道:“不想幹的人,何故要動?”

只是,他嘴上是這樣說的,心裏卻不是這樣想的。

莫要忘了,這顧三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主兒,昨天為了請陸小鳳來三寶閣赴約,他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把富貴幫上上下下八十幾號人殺的一個都沒留下。

而桂枝之事,更是秘密中的秘密。

知道這秘密的人,自然越少越好。

留著陸小鳳,不如殺了陸小鳳,只要支走了這只玉兔,憑著他們這幾個人,難道還殺不了陸小鳳這幾個人?

他們本只能算得上是二流的高手,如今吃了桂枝之後,已可以蔑視這江湖之中的一流高手了。

只可惜,他的算盤打得很響,卻是被敏銳的玉兔精發現了。

小谷的聲音依然是溫柔嬌怯的,只聽她道:“我不信呢。”

聽起來好似是一個溫柔可愛的女孩子在撒嬌一樣。

顧三道:“你要怎麽樣?”

小谷就道:“我要他們都死,只留下你,帶著我走。”

顧三的臉色就變了。

忽然之間,變故突生,這只嬌嬌怯怯的小兔子猛地睜大了眼睛,沖了出去,她的目的非常的簡單,那就是殺人。

極其討厭血、討厭動手的小谷,竟然主動去殺人!

而只要她動起手來,簡直是沒有任何人能夠逃過去的,這幾個圍上來的江湖人,根本沒看清楚她是如何動手的,一個個就已飛了出去,重重地砸在三寶閣的地板上,卻連一聲痛呼都沒有發出。

因為小谷根本沒有手下留情,她就是沖著一拳封喉去的,所以這些人落下的時候,就已經死去了。

而相應的,小谷月白色的衣裳上,也沾了不少血。

她的臉色就有些發白,臉上的表情看上去也不太舒服,她好像有點兒想吐,想用手捂住嘴,但看到自己手上沾的血之後,手又有些無措地停在了半空之中,她瞪著自己的手,好似在恨自己為什麽動作還是不麻利,讓血沾到了手上。

一塊手帕就飛了過來。

小谷接住,這手帕上,有一股她所熟悉的香氣,這香氣是很具有侵略性的,讓人想到了放蕩的浪子。

陸小鳳就坐在椅子上,他還是沒有動,這倒並不是說他不想動,而是他知道自己動了沒用,所以幹脆不動。

他看著小谷,小谷也看著他,小谷抓著他的手帕,似乎是被這一大堆的血給嚇到了,呆呆地甚至不知道該幹什麽才好。

陸小鳳朝她努了努嘴,做了一個擦手的手勢。

小谷的眼眶就紅了。

她實在是一個很容易哭的小兔子,陸小鳳簡直已控制不住自己,他一下子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沖到了小谷的身邊,抓住小谷的手,就開始幫她用手帕擦手。

他咬牙切齒地道:“你這個人,你叫我說點什麽才好呢?”

剛剛心裏湧上心頭的那一點苦、一點澀,一點想要怪罪小谷的心思,也就這樣煙消雲散了。

小谷嘟嘟囔囔地道:“說我什麽,我、我就是討厭血嘛。”

陸小鳳忍不住噗嗤一聲就笑了。

他笑過之後,卻又忍不住把小谷擁入了懷抱之中。

兔子精姐姐月白色的衣裳上,也沾染上了不少未幹的血跡,陸小鳳一抱小谷,小谷身上的血就也沾到了他的身上,但他卻渾然都不在意,只是啞聲道:“小谷,謝謝你。”

這麽討厭見血的小谷,為了確保他們的人身安全,從玉兔精化作了玉兔修羅,一連殺死了數人。

小谷嚶嚀一聲,縮進了陸小鳳的懷抱。

陸小鳳又問:“你真的不要我跟著你去?”

小谷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卻沒有說話。

陸小鳳就已明白了。

他沈默了片刻,忽然問出了一個以前的自己從不會問的問題:“我在哪裏等你比較好?”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一個女孩子說過這樣的話。

陸小鳳一直認為,相逢是緣分,但離別也是緣分。離別固然讓人難過,但他從不會回頭看……這或許也是因為,他從來都沒有真正的愛過哪一個女人。

他從沒有真正的愛過哪一個女人的,他會喜歡一個人,他會想要得到一個女孩子,他會想要和自己喜歡的女孩子度過一段快樂的時光。

一段就好,因為這一路上,他會遇到許許多多不同的人,會有許許多多段快樂的時光,他或許會在某一個夜裏突然良心發現的去懷念某一個人,但他從來都不會去回頭去找。

這或許也是因為,這只小鳳凰,從來都是被偏愛的那一個。

論武功,他是數一數二的,他天賦極高,什麽招式看過一二之後,都能使得七七八八,論人緣,他更是沒的說,他好似天生就很招人喜歡,無論是男人或者女人,只要他想,他就會上去搭訕,只要他想,他就都能得到他們的喜歡。

所以這只小鳳凰,一直以來都是這麽神氣而自得的。

而現在,他卻問:“我在哪裏等你比較好呢?”

他沒有問“你回不回來?”,也沒有問“你要不要我等你回來?”,他非常心機、非常巧妙的把這兩個前提給跳過去了,直接問她“你覺得我在哪裏等你回來比較合適?”

這種說話的技巧,實在是百轉千回,一點兒也不坦蕩蕩,陸小鳳從來也不知道,原來自己也是可以這樣不坦蕩的。

但他的表情卻是很坦蕩的。

他撇著嘴,那一雙深邃的眼睛非常自然地看著小谷,理直氣壯地等著她的回答,好似一點兒也不覺得自己問出了什麽不得了的問題一樣。

小谷便有些羞赧地笑了。

她好像是有點高興的,悄悄地道:“那你附耳過來嘛……”

陸小鳳“嗯哼”了一聲,微微的低下了頭,他的後脖頸處,就能看到脊椎骨從皮肉之下凸出,讓他整個人看起來都很乖順,很聽話。

小谷悄悄道:“就在我們認識的地方,好不好?”

京城,悅來客棧,天字一號房。

陸小鳳一楞,臉上隨即就綻開了笑容,他有些促狹的舔了舔嘴唇,道:“我的兔子精姐姐,你這簡直就是在折磨我,好不好?”

那一間屋子,簡直處處都是他和小谷的回憶……他要回到那一間屋子,看見地磚、看見桌椅、看見床榻,都能想到小谷那種動人的風情。

小谷就笑了。

她的眼角微微的下垂,眼眶紅紅的,好似是一個被浪蕩公子哥兒欺負的小姑娘一樣,她咬著下唇,一副十分不好意思的模樣,聲音卻好似帶著蜜一樣,甜絲絲、黏糊糊的。

小谷道:“我就是要折磨你,你要是受不了這折磨,大可以去找別的女孩子玩,不過那我就不回來啦,我也去找旁的男孩子玩,我看神侯府的男孩子就很好,很正經,不像你一樣。”

莫名中槍的冷血:“……”

成熟的社會人冷四爺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

陸小鳳趕緊道:“我哪裏受不了這種折磨?你不許胡說八道,亂給我扣帽子的。”

小谷笑了。

他們雖然相識的很隨意,在一起的也很隨意,可是此時此刻,在這即將分離的時候,他們卻是如此的難舍難分,真心實意。

這世上,離別的吻,本就比婚禮的吻有更多的真心。

陸小鳳伸出了一根手指,輕輕地擡起了小谷的下巴。

這動作是輕佻的,可陸小鳳的雙眸卻是如此的深邃,如此的深情。他的眸子實在是很動人的,勾人的時候足夠輕佻,這樣認認真真的看著某個女人的時候,又會讓人覺得,他的心都好似只被這一人俘虜。

一拳一個大妖怪的鐵拳兔小谷,也就這樣乖乖地擡起了下巴,她的嘴唇很好看的,唇珠叫人想要去擷。

陸小鳳側了側頭,去擷她的唇珠,溫柔的像是一滴春雨落在人的身上,像春風拂過人的側臉,小谷的手有些發抖,她忽然緊緊地抱住了陸小鳳。

就在這時,她忽然把什麽東西塞進了陸小鳳的手中,那是幾顆藥丸。

這是能讓陸小鳳保命的東西,江湖上現在這麽多吃了桂枝的怪物,小谷雖然已決定要走,卻也不可能真的對陸小鳳等人一點後路的安排都沒有。

她並不是一個什麽都不懂、做事只靠莽的女孩子。

而陸小鳳自然也不會問這是什麽,他只需要一個眼神,就立刻明白了小谷的心。

一切都很好,除了顧三。

顧三的臉色也已發白,他好似已從一條黑蛇,變成了一條得了白化病的黑蛇。

他的雙眸之中,也浮現出了一種刻骨的、怨毒的仇恨來,死死地盯著這一對旁若無人的垃圾話情侶,可他卻沒有絲毫的法子,因為即使他出手了,也只有被被小谷打飛的份兒。

他是個頭目,天賦極強,自然比上官飛燕之流要厲害上許多,可對於這只不屬於凡間的玉兔精來說,頂多是一拳打飛和兩拳打飛的區別吧。

所以他只能等,等這兩個人告別完畢。

過了很久很久,小谷才依依不舍的從陸小鳳的懷抱裏出來,她一步三回頭,哭哭啼啼的,好似要淚灑江畔的樣子。

而陸小鳳雙眼之中,卻好似也有濕意,他站在原地,緊緊地盯著小谷。

顧三:“……”

顧三忽然覺得,自己好像那拆散了董永和七仙女的王母娘娘一樣。

小谷跟著顧三,上了那一輛馬車。

陸小鳳、花滿樓、冷血等人,則是立刻離開了昆山,回到了京城,等待著小谷的消息。

其實小谷的做法並沒有什麽問題,陸小鳳只是自信,不是盲目的自信,他已很清楚,這種怪力亂神之事,的確已超過了他的能力範圍,交給小谷自己解決,是最好的。

他的想法當然沒有什麽問題,但事情的發展,卻往往是出乎意料的。

京城,悅來客棧

悅來客棧,是京城的第一大客棧,這裏迎來送往,熱鬧非凡,有孤傲的世家公子,也有落魄的天涯刀客在此喝酒。

人多的地方,消息也多,所以這悅來客棧,當然也是京城之內消息最密集、最靈通的地方了。

陸小鳳就住在悅來客棧。

他和小谷是這樣約好的。

很難想象,陸小鳳居然真的會去等一個女孩子。

江南谷家尋找失竊的玉桂枝這件事,風頭已過去了,進來江湖上又有了新的談資。

而小谷也音信全無。

自那日坐上顧三的馬車之後,就再也沒有她的消息了。

等待這樣的事情,本就是很煎熬人的。

小谷走的第一天,他其實一點兒也不擔心小谷,因為他知道,小谷是個很厲害的女孩子,即使是那些吃了桂枝的人,也沒有任何的法子與她抗衡。

但如今已經一個月過去了。

一個月,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可你若是問任何一個江湖人,若是有人音信全無一個月,她是活著還是死了,那江湖人都會告訴你:兇多吉少。

沒錯,兇多吉少。

陸小鳳忍不住就會想:沒錯,小谷的確是一只厲害的玉兔精,可萬一那手持桂枝之人,其實根本不是人,也是一只妖怪的話,又當如何呢?

他每每這麽想的時候,就恨不得立刻跳起來,立刻打馬而去,去尋找小谷。

但他卻不能這樣做!

他只好告訴自己,再等三天,三天之後,如果小谷還不回來,他就要去壞一壞小谷的好事了!

此時此刻,又是夜間,又是滿月。

他與小谷相遇時是滿月,他與小谷分離之時,也是滿月。

陸小鳳正坐在溫熱的洗澡水之中,他有點懶洋洋地坐著,靠在大木桶的邊緣,伸出兩只胳膊來搭在木桶的桶沿之上,脖子上掛著一條雪白的毛巾,他的肩頸線條十分流暢,漂亮而緊實的肌肉均勻的覆蓋在他的身上,而他的背上的蝴蝶骨,也因為這個動作而凸出。

溫熱的蒸汽之下,他的身上也布滿了水珠。

他好似已在這一桶水中坐了很久很久,陸小鳳有點失神,好似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一樣,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笑了笑,又有些無奈地抿起了嘴,靠在了浴桶的邊緣。

陸小鳳喃喃道:“小谷啊小谷,你還真是一個罪惡的女人。”

等待的滋味,實在是很不好受的。

陸小鳳總算知道,為什麽那麽多等待丈夫回家的妻子,都會背對著門了。

——因為她們一定已看過了很多次回家的方向,但每一次換來的,卻都是失望,在失望了成百上千次之後,她們就學會了不去那個會讓自己失望了無數次的門了。

陸小鳳也已學會了不去看悅來客棧的大門。

……等一下,這是說他像是被丈夫拋棄的小棄婦麽?

陸小鳳:“……”

陸小鳳忽然意識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比喻的怪異之處,這讓他產生了一種奇妙的倒錯感,但最詭異的是,這個奇妙的比喻,並不是別人強加在他身上的,而是他自己這麽想的。

陸小鳳再次:“……”

就很尷尬。

他忽然發現,原來自己身上,已發生了一些變化。這些變化是這樣的微妙、這樣的細微,以至於讓敏銳的陸小鳳,都沒能在第一時間發現,而等他發現的時候,這變化已深深的刻在了他的身上,就好像是一個烙印一樣。

一個甜蜜的烙印。

烙下這個烙印的獄卒,就是那長著兩只兔子耳朵,眼睛總是紅紅的,看起來有點委屈的小谷了,她用燒紅的烙鐵在他眼前晃來晃去,叫他看清:這烙鐵根本就是酥脆的甜甜小餅和蜂蜜混在一起的好東西。

陸小鳳一個人坐在浴桶裏,也忍不住被自己逗樂了,他有點無意識的去啃自己的手指甲,然後噗嗤一聲笑了,臉上也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來。

在這個世界上,浪子也分很多種的。

有一些所謂的浪子,喜歡擺出一副憂郁的面孔,騙得小姑娘們這那都做了之後,又忽然開始訴苦,訴自己以前是多麽多麽的淒慘,多麽多麽的被感情所傷,所以現在實在是怕得很,他不能承諾,是因為他已沒有愛的能力!

這種人就是專職騙財騙色的人渣而已,騙得小姑娘死心塌地,把家當和性命都給了他,然後他拍拍屁股,走人了。

還有一種浪子,或許是真的受過情傷的,落魄的要命。

這世上的男男女女,都實在是奇怪得很,有男人喜歡救風塵,也有女人專門會被這種心裏有情傷的落魄浪子所吸引,發誓要將他拯救出來。不過這一種浪子嘛……既然真的受過情傷,那就會真的糾糾結結,傷人心而不自知了,女人碰上他們,那才叫倒黴。

實在幸運的是,以上兩種浪子,陸小鳳都不是!

他就是一只快活的小鳳凰而已,碰巧天賦異稟,有過人的武功、又極其的招人喜歡,還實在豁達得很,所以在這萬丈紅塵之中縱歌放酒,好不快活。

所以他對自己很坦誠。

如今,在這種思念之下,他發現,自己對小谷的感情,的確是很深很深的,深得他自己都沒有發現,等到如今發現時,他自己竟還有些驚訝。

他只好又嘆道:“谷星陸啊谷星陸,你這只兔子,實在是一只又可愛、又可恨的兔子!”

說完,他還用毛巾使勁兒地搓了自己好幾下,好像在洩憤似得。

忽然有人道:“陸小鳳啊陸小鳳,難道你在思念哪個女人麽?”

陸小鳳挑了一下眉毛。

這聲音是從窗外來的,這聲音是一個女人。

這聲音如銀鈴般動聽,卻很陌生,陸小鳳可以保證,自己一次也沒有聽到過這聲音。

他懶洋洋地道:“這天底下難道還有喜歡偷看男人洗澡的女人?”

那女人道:“我是偷看麽?我是正大光明的看。”

說著,那女人已從窗外翻了進來,動作十分的靈巧,她一個年輕女孩子,進了一個陌生男人的屋子,卻依然很愜意,信步踱了過來,走過屏風,出現在了陸小鳳的面前。

陸小鳳:“……”

陸小鳳想翻白眼。

那女人笑道:“陸小鳳,你的臉好似已紅了。”

……廢話!陸小鳳還沒有放浪到這種程度!

陸小鳳抿著嘴擡頭,去看著個女孩子。

這是一個相當漂亮的女孩子,皮膚又細又白,杏眼桃腮,風情萬種,

陸小鳳板著臉道:“我覺得,你的臉才應該紅一紅。”

女人道:“為什麽?因為我此時此刻,在這裏看你洗澡?”

她的態度很是驚奇,好像覺得陸小鳳這句話實在是不該說出來一樣,陸小鳳就閉上了嘴,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女人吃吃笑道:“我來,是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訴你的,你總該謝謝我,而不該不理我。”

陸小鳳:“……”

很、重、要、的、消、息。

這句話對於陸小鳳的吸引力,不亞於毛線團之於貓,蜂蜜之於狗熊。

陸小鳳忍不住道:“是什麽消息?”

女人道:“你想的那個女人的消息。”

陸小鳳的臉色就變了。

他本來很是放松的身體,也忽然之間就有些緊張了,他修長、有力的手指也忽然不由自主地抓緊了木桶的邊緣。

他道:“小谷怎麽了?”

女人微微一楞,覆而笑道:“我只是這麽一詐,竟把你詐出來了?”

陸小鳳:“……”

那女人又道:“都說陸小鳳桃花緣很好,江湖上有十個美人,倒是有八個和你有過一段兒呢,我還在想呢……這些女孩子裏,究竟哪一個是你正在想的女人。”

陸小鳳板著臉,道:“你跑過來看我洗澡,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

那女人道:“唔,是也不是,我是真的知道那只玉兔精的消息。”

陸小鳳的手敲了敲浴桶的邊緣,發出了幾聲並不清脆的響聲。

那女人的目光,就在陸小鳳的身上轉了一圈兒。

她的眼神也是很愉悅、很直白的,那種眼神,就像是男人在青樓裏看青樓女子一樣的直白。

這江湖上的女孩子,其實都彪悍瀟灑得很。陸小鳳撇撇嘴,往水裏縮了縮,臉還板著。

……要他現在直接就這麽站起來,他可能會想直接一掌把自己拍暈來的更好。

那女人道:“你可以先拾掇一下,我在外間等你。”

說著,揚長而去。

陸小鳳:“……”

這也太反客為主了吧!!

陸小鳳心情微妙,不過倒是一點兒不耽擱,立刻從水裏出來,穿好了衣裳。

等他出去的時候,那個女孩子居然已經開始喝他桌子上放下的酒了。

陸小鳳道:“小谷在哪裏?她還好不好?”

那女人看了陸小鳳一眼。

她奇怪地道:“你竟真的這麽擔心她?”

陸小鳳淡淡道:“就算我們兩個之間,沒有任何男女之情,她只是我的一個朋友,我也會這樣擔心她。”

那女人又道:“所以,你對她並不是男女之情?”

陸小鳳道:“不,我對她就是男女之情。”

女人:“……”

女人的臉色就有點奇怪了。

她拿起筷子,夾起一個卷著細細黃瓜絲的涼卷放在了嘴裏。

她只道:“聽說小兔子只能吃素,不能吃肉。”

陸小鳳的臉色變了。

他忽然就回想起了一個月前,他們最後在一起的那天夜裏,他和小谷都喝多了,小谷湊在他的耳朵邊上,說了一個她不能吃肉、不喜歡見血的秘密。

其實,那幾句話說得非常的短,而且是湊在他耳邊說的,理應沒有人聽到。

可是顧三在場。

這也是陸小鳳這些天來,一直心中有些忐忑的原因。

可是他的面上卻說:“小兔子喜歡吃什麽不喜歡吃什麽,你去養兔的農人那裏看一看不就知道了,為什麽要來問我?”

女人道:“因為我問的不是普通的小兔子,而是玉兔。”

陸小鳳就不說話了。

女人笑了笑,慢悠悠地道:“所以說,這世間的事情就是這麽神奇,所有的金鐘罩鐵布衫,都有命門,所有的奇毒,必有伴生的解藥,而越是強大的人,也許弱點就是很簡單的弱點,你說是不是,陸小鳳?”

陸小鳳道:“她在哪裏?”

他幾乎已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了,腦子嗡嗡作響,心跳聲卻清晰得要命。

這女人是敵,非友。

女人微笑著道:“其實你不必如此擔心,她還活著,這就很好,不是麽?我家主人只是想要通過她知道桂枝的使用方法,對她又沒有什麽敵意。”

陸小鳳繼續道:“她在哪裏?”

女人道:“我可以帶你去找她,你去不去?”

陸小鳳忽然道:“你在詐我?”

女人道:“哦?”

陸小鳳道:“或許她怎麽也不肯說出那桂枝的使用方法,所以你要用我來威脅她。”

女人面無表情地吐槽:“陸小鳳,你是不是話本子看多了?你覺得自己是話本子裏的女主角麽?”

陸小鳳:“……”

陸小鳳道:“不然我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女人道:“我可以幫你想一個。”

陸小鳳道:“哦?”

女人從懷中掏出了一支珠釵,放在了桌子上,推給了陸小鳳。

陸小鳳只看了一眼,就已不願再看。

因為這珠釵,正是小谷的珠釵,陸小鳳已不知多少此,親手將這些珠釵從她的雲鬢之上拆下來,小谷的首飾雖然很多,但她獨愛的卻是這種又珍珠組成的小花,足夠圓潤可愛,光澤也很溫潤。

……這的確是小谷的珠釵,這女人能拿出小谷的珠釵來,證明她的確不是在說謊。

女人看到了陸小鳳的表情,忽然獰笑道:“假如你不去,你就不要想著再見她一面了!”

說著,她忽然如利箭一般地從窗口躥了出去,陸小鳳幾乎來不及反應,也立刻從窗口上掠了出去。

當一個人聽到“你若是不去,就再也不要想著再見她一面”的話時,通常很難不會有任何反應。

而陸小鳳的個性更強烈一些,他聽見這這句話的時候,即使前頭是刀山火海,他也一定是要走上一遭的。

他緊緊地跟在這女人的背後,來到了京城郊外的一處別苑之中,那女人真不愧吃了月宮上的桂枝,行動靈敏得很,一下躍進了一間屋子裏,陸小鳳跟在後面,也躍進了這間屋子。

然後,屋子的門就忽然關死了。

陸小鳳:“……”

嗯,常規操作,沒什麽好一驚一乍的。

但屋子裏竟是沒有人的。

那女人明明躍進了這一間屋子,但此時此刻,這漆黑的屋子裏,竟是連一個呼吸聲都聽不見的。

陸小鳳當然不可能是見了鬼。

事實上,對於陸小鳳這種一向喜歡在陰謀詭計裏打滾兒的人來說,這種情況的答案,實在是明顯得要命。

答案就是,這屋子裏有機關密室罷了。

他十分冷靜地從懷裏掏出了火折子打亮,慢慢地探索起了這間屋子,這是一間三進的屋子,他正站在正堂之中,左邊那一間是臥房,右邊那一間是書房。

臥房探完,沒發現什麽,又進書房,書房裏放著博古架,架子上放著各色的花瓶、古玩。這博古架好似很久都沒有人打掃過了,每一層的架子上,都落下一層灰塵。

只有一個地方不是,這地方有一個五指印。指印旁,立著一個青花瓷的花瓶。

這就好似怕陸小鳳找不到一樣。

陸小鳳摸了摸胡子,去摸那青花瓷花瓶。

花瓶果然是拿不起來的,只能轉動——這是個機關。

機關啟動之後,博古架的後頭,就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來,一股陰寒的氣息,忽然從這密室之中傳出,只叫人覺得頭皮發麻,只想立刻跳起來就逃跑。

陸小鳳想都沒有想,直接就進了這密道。

密道的門,在他身後轟然關閉,陸小鳳只看了一眼,就朝黑不見底的前方走去了。

不知走了多久,陸小鳳忽然停了下來。

火折子的光,並算不得很亮,這密道通往地下,是個深不見底的地方,還不知道有多大,區區一個火折子,自然不可能全都照亮。

他之所以停下來,是因為他聽到了呼吸的聲音。

陸小鳳道:“你引我來這個密道?”

那個女人銀鈴般的聲音,在這空曠而冰冷的地下密室之中,也顯得可怖了幾分:“是。”

陸小鳳道:“小谷在這裏麽?”

那女人又道:“你總是小谷小谷的,實在是煩人得很,難道我有哪一點,比不上你那小谷不成?”

她的話聽起來雖然很像是個幽怨的怨婦,但實則卻是帶著笑意說的,一點兒幽怨之意都沒有,反倒是有幾分昂揚的趣味。

陸小鳳只嘆道:“你把我引到這裏來,就是為了將這樣的廢話?”

那女人道:“也不是。”

陸小鳳道:“哦?”

那女人道:“我是為了殺你,還想要你死得格外的淒慘,格外得能取悅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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