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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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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而這一頭,玉姣與帥一帆也已經分出了勝負。

帥一帆的劍傷不到玉姣,但玉姣的指甲一旦觸到帥一帆,帥一帆卻立刻要被撕開,玉姣不管不顧,根本就是迎著劍上的,且玉姣身為鮫人,體力比一個八旬老者當然要好。

玉姣已然占盡了優勢!

這樣的情況之下,勝負本就只是時間關系罷了,帥一帆雖然是一個絕世的劍客,但是對於一個這樣的怪物,難道還有絲毫的勝算不成?

玉姣一旦動手,就要殺人,兇性十足,楚留香忙沖天掠起,掠到了她的跟前,攔住了她,勸她不要殺死帥一帆。

楚留香的話,玉姣卻是肯聽上一聽的。

這也算是天上地下獨一份的殊榮吧。

楚留香道:“玉姣,他不過受人所托,堂堂正正與你我決鬥罷了,既然勝負已分,沒有必要要他的性命。”

玉姣聞言,便收了手。

因為在海裏,她的手下敗將都被她扯得吃了,無一例外,所以她只是順手為之罷了,不過人類都不是很好吃,玉姣前一陣子吃了一口那漁家漢子,給她留下了深深的心理陰影,再不想吃除了楚留香之外的人了。

所以也不是必須得殺人,她對單純的殺戮一點興趣都沒有。

玉姣就乖巧地點點頭,然後收手了。

帥一帆則茫然立著,似乎是沒想到自己會輸、能輸。

半晌,他忽說了三句“很好”,隨即,他伴隨半生的寶劍,便已落入了劍池之中,池面之上,濺起小小的水花,這柄世間罕見的寶劍,就這樣消失在了人世之間,永遠的沈在了寒潭的深處。

這樣天下聞名的劍客,本就不能敗,敗對於他們來說,簡直比死還要難受,然而玉姣又非尋常人,一個人類敗給一只妖怪,實在是非常非常正常的事情。

楚留香長嘆一口氣,正欲出言,帥一帆卻已轉身遠去了。

柳無眉的聲音忽然又幽幽地傳來:“原本以為,是楚香帥難以對付,卻沒想到……沒想到……”

玉姣一回頭,就看見了柳無眉。

柳無眉的身邊,還立著一個青年男子,這青年男子面容英俊,十分的斯文秀氣,他與柳無眉挨得很近,顯然是極為親密的關系。

楚留香微笑道:“李玉函李少莊主。”

李玉函長嘆一聲,向楚留香作了一揖,又轉向玉姣,作了一揖。

玉姣卻沒有任何反應,這男子雖面容英俊,卻實在是有點令她討厭。

李玉函道:“香帥來訪,玉函有失遠迎。”

楚留香道:“無妨無妨,少莊主雖未曾迎接,我二人卻有帥老前輩迎接,這已很是足夠了,只是不知二位還準備讓誰來迎接呢?”

他的語氣雖然很溫和、很有力,話中卻是有話的。

李玉函臉色變了又變,柳無眉卻輕輕地握著了他的手。

李玉函道:“是我鬼迷心竅,只是此事卻與無眉無關。香帥要殺要剮,還請悉聽尊便。”

他這話說完,倒是一點兒都不隱瞞,將蝙蝠島之事悉數說來,其中的彎彎繞繞,果然與楚留香猜測的一點不差。

柳無眉聽了這話,登時色變,忙搶著道:“楚香帥,蝙蝠島的消息是我告訴玉函的,找蝙蝠島要的人,也是我去張羅,此事因我而起,與玉函卻是毫無關系的,香帥若是要出氣,請找我吧!我柳無眉一人做事一人當。”

李玉函的臉色也變了,他斷然道:“無眉!不要胡說!”

柳無眉戚戚然看了李玉函一眼,道:“為我這病,你實在已付出太多,李家只有你一個兒子,你縱然愛我,可難道連你爹、你娘、你們擁翠山莊都不顧了麽?”

李玉函的臉色霎時就慘白起來。

這夫婦二人,竟是在楚留香面前搶著尋死起來,他們你搶我、我搶你,真是恨不得立刻死去一般。

楚留香看著這一出好戲,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這夫婦二人之間的情誼,不可謂不深,可若是玉姣剛剛沒展現出她超常的能力,這二人難道會站出來,在這裏你搶我搶著要為此事謝罪麽?

自然是不會的。

他們本以為,只要殺死了楚留香,就可以將玉姣擄來,送到那蝙蝠島去,可沒想到,這看似好欺負的異域美人,才是最可怕的那一個,楚留香性格溫和有禮,而這名叫玉姣的小美人,若沒了楚留香桎梏,恐怕登時就要化作兇獸,先把這擁翠山莊屠了幹凈了,李玉函和柳無眉還想把她送到蝙蝠島去,這簡直是癡人說夢。

正因為不可能,他們此時此刻才一定要出現。

楚留香的俠義,乃是江湖人盡皆知的,他的心軟、也是江湖人盡皆知的。

這二人想要利用他們,才來這裏上演一出苦情劇。

楚留香不由覺得有一絲好笑,他心道:楚留香啊楚留香,你看看你,都傳出去些什麽名聲?

玉姣卻不吃這一套,她很安靜地看完了李玉函與柳無眉的這場大戲,忽冷不丁地道:“你們既然都想死,那一起死就是了,何必要搶?”

李玉函:“……”

柳無眉:“……”

楚留香:“噗嗤。”

李玉函夫婦的臉都綠了。

玉姣那雙漠然的、透明如玻璃似的藍色眼睛,就從李玉函和柳無眉的臉上掃過。

剎那之間,這二人的脊背之上,都好似有一種密密麻麻的恐懼慢慢的升起,這恐懼化作了寒氣,簡直令他們遍體生寒,這美麗的人形生物……她的眼中當真沒有一絲同情、有的只有疑惑,還有一種打量貨物一般的眼神。

不……也不能說是打量貨物,她只是在打量死物,打量一種她隨時隨地都能處置了的東西的眼神,那是天真無邪的上位者的眼神。

她竟好似一個公主一樣,看待任何東西都好似可以隨意處置一樣,唯有在看楚留香的時候,她的雙眼亮晶晶的。

柳無眉是女人,她當然最熟悉女人的這種眼神。

這是一種懵懂的愛意,柳無眉也曾是少女,自然能一眼看透。

而柳無眉並看不透楚留香,他這雙多情的眼睛,或許就是因為看著每一個女人的時候,眼波都那樣的動人,所以才能俘獲那麽多美人的芳心。可他那種事無巨細的關心,在玉姣與帥一帆打鬥之時,緊緊盯著玉姣的眼神,以及那種對算計了玉姣之人的隱隱怒氣,都讓柳無眉覺得,這浪蕩的楚大少,似乎也有愛。

但最令她想不通的是,楚留香竟看不懂這玉姣的愛,閱人無數的楚留香,竟連這懵懂少女眼中的感情都看不懂。

或許這就是關心則亂。

柳無眉一個事外人,才不關心這二人之間的感情,她只是很敏銳的意識到了一件事。

——這件事的關鍵,在楚留香。

於是,她忽然拔出了李玉函的長劍,橫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她的神色戚戚然,慘聲對李玉函道:“玉函!此事是你我錯了,我們千不該、萬不該做這樣的事,今日我以死謝罪,還請香帥看在李觀魚李老前輩的面子上,放過玉函……玉函,你我來生,再做夫婦!”

說著,她竟是要自刎,李玉函臉色慘白,嘶聲喊道:“無眉!不要!”

這一著,卻真的讓楚留香相信了李玉函愛柳無眉極深,因為這樣的神情,是絕裝不出來的。

楚留香嘆氣。

只聽“鏘”的一聲,那鋒利的劍刃,就已偏離柳無眉的脖頸三寸,柳無眉的性命,也得以繼續延續。

柳無眉臉色慘白,有些怔怔地盯著楚留香。

楚留香只嘆道:“我又沒說要夫人死,夫人何必如此?”

李玉函忽然道:“好……好……!楚香帥不虧是楚香帥……多謝香帥不殺之恩,多謝玉姣姑娘不殺之恩!”

他如此說著,便要朝著楚留香與玉姣下跪,楚留香一伸手,就扶住了他,卻不想,這想相貌堂堂的世家公子,竟忽落下淚來,他低著頭,旁人見不著他的表情,那哭聲卻心碎而蕭瑟。

柳無眉也落下淚來,這夫婦二人,竟抱在一起,哭做一團。

總算已演到這一步了。

楚留香長嘆一聲,道:“柳夫人身患重病?”

李玉函道:“是。”

楚留香道:“中原已無藥可醫她?”

李玉函道:“是。”

楚留香道:“唯有蝙蝠島,有救命之藥。”

李玉函道:“是。”

楚留香道:“蝙蝠島不要錢,要人,要的是藍眼睛黑頭發的女人。”

李玉函道:“……是。”

楚留香道:“其實他們要的,正是我身邊這位玉姣姑娘。”

李玉函沈痛地道:“……恐怕是這樣的。”

楚留香道:“那你為什麽不請我們一起去蝙蝠島?難道這蝙蝠島你去得,我們卻去不得?”

李玉函呆住,怔怔地望著楚留香。

楚留香只是微笑,並不多言。

柳無眉顫聲道:“這……這……楚香帥,你、你是說……”

楚留香道:“他們只是要藍眼睛的人去蝙蝠島,卻並沒有說,這藍眼睛的女人不能自己走上島去,是不是?至於那救命之藥,你放心,我必為你找到。”

李玉函與柳無眉喜極而泣。

他們喜的是最後一句話——你放心,我必為你找到。

這句話若是換做旁人來說,尤可說是緩兵之計,但若從楚留香的嘴裏說出來,那就大不一樣。

江湖上誰人不知,楚留香重諾,只要是他許下的諾言,那必定是一諾千金,為了一個諾言,他甚至願意自己親身負險。

楚留香不是銀子,不會人人都喜歡,可即使是最討厭他的人,也無法否認他高貴的品格。

所以李玉函與柳無眉很高興。

他們很高興,卻仍然要推辭一番,楚留香微笑著與他們玩完了一些三請三讓的把戲,李玉函這才拿出了蝙蝠島的信物,與他們分說出行的計劃,楚留香順勢又道:“我還有兩個朋友,也要去一觀究竟。”

這兩個朋友,自然就是李魚與一點紅。

李玉函倒有些猶豫,但此時此刻,主動權已並不在他的手上了。他固然可以拒絕,但卻要想一想,楚留香雖然不殺他,但是這兇惡的人性生物玉姣會不會放過他們兩了。

玉姣連個人都不是,又怎麽會在意江湖之上的事情,即使他父親李觀魚的面子,在她面前,也什麽都不是。

況且,李玉函對蝙蝠島,也並不是十分信任,他是為了求藥而去,卻也知道那地方藏汙納垢,危險非常,本來心裏就沒底,若能再多兩個幫手,想來也是不錯的。

於是,他便點頭答應了。

去蝙蝠島的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楚留香的心裏,卻不知為何一直有一股不安的感覺。

這種感覺已很少出現在他身上。

李玉函忙前忙後,張羅著去蝙蝠島的事情,半個月後,眾人就坐上了一艘船,這船的主人,是海上紫鯨幫的幫主海闊天,這艘船正是前往這海上銷金窟蝙蝠島的,而這船上的乘客們,目的地自然與楚留香一行都是相同的。

是夜,船艙。

楚留香正躺在榻上。

海浪的起伏,對他來說,真是再熟悉不過,他在大海之上,就好似回到了自己的家一樣。

而玉姣更是如此,大海,是她真正的家鄉,這碧藍的波濤之下,幾乎每一寸都是屬於她的,每一種生物都要聽她的,她本可以在海洋之中自由自在的游動,卻因為鮫人淚被人覬覦,而被迫來到岸上,受了這許多的苦。

……鮫人淚。

楚留香忽然回想起,在他們剛剛認識的時候,玉姣曾用一種非常淡然的語氣道:“我不會流淚”。

她受了這麽多的折磨,都從未流過一滴眼淚。

而那蝙蝠島呢?蝙蝠島上又有什麽?那些人究竟想出了什麽樣的法子去折磨她,得到她的眼淚呢?

玉姣正窩在榻的角落裏,不知道在玩什麽。

海闊天的船是貨船,比不得楚留香那一艘精致的小船,艙房自然也沒有那樣的講究,這艙房算不得很大很寬敞,只有一張小小的床榻,還有一張桌子,一盞油燈。

艙房與艙房之間,也只用一層薄薄的木板所隔開,一點紅與李魚就住在他們的隔壁,而另外一間也住的是一對陌生的男女,看樣子,應當是一對年輕的小夫妻。

一墻之隔,實在是連什麽都隔不住的。

夜晚,海上升起明月,將白日裏碧藍色的大海,照成一片深藍之色,海浪的聲音是如此的有規律,如此的動聽,而與隔壁分隔的那一片木板墻壁上,卻忽然傳來“咚”的一聲,好似是一個人被摜在了墻壁之上,一個女子痛呼了一聲,好似痛苦無限。

可巧不巧,楚留香與玉姣的榻,就在這一邊。

玉姣就擡起頭來,盯著那墻壁看。

楚留香捂住了她的耳朵。

他柔聲道:“我們去甲板上吧。”

玉姣很信任楚留香、也很依賴楚留香,通常情況之下,楚留香說的事,她都會很乖巧地點點頭的。

可是今天,她卻沒有。

她眨了眨眼睛,又搖了搖頭,對楚留香道:“你聽,他們在游戲。”

楚留香:“……”

楚留香嘆氣道:“我知道。”

玉姣直接了當地道:“你陪我。”

楚留香深深地望著她。

他的嘴角忽然勾了勾,道:“好玉姣,你想要我陪你做什麽呢?”

玉姣道:“游戲。”

她直勾勾地盯著楚留香,在如豆般的燈光之下,她的臉色被倒映出一種暖色的光來,小巧的鼻尖上沁出了一點汗,耳朵根也有一點點泛紅,這艙房不比楚留香船上的艙房,不是很透氣,在這夏夜之中,實在很是悶。

楚留香古銅色的皮膚之上,也沁出一點汗,讓他的漂亮肌肉好似是被潑了蜂蜜一般,這屋子並不透氣,楚留香在這裏,就好似在屋子裏放了一個大型果子一樣,不一會兒,屋子裏便滿是熟透的果子的香甜味,惹得玉姣一個勁兒的吞口水。

玉姣的爪子閃出了寒光。

楚留香忙壓住了她的手。

玉姣不解,又覺得委屈,自從上了這條船,楚留香突然好像是變了一個人似得,他好像討厭她了,再也不陪她游戲了。

她既然這麽想,她就立刻說了出來。

玉姣委屈巴巴地道:“楚留香,你是不是討厭我?”

楚留香心下一驚,立刻撐起身子來,將玉姣摟入了懷中,柔聲道:“怎麽會?我看起來竟有一點點像是討厭你的樣子?”

玉姣就問:“那你為什麽不跟我一起玩了?”

楚留香:“……”

這該怎麽解釋好呢?

與心愛的小美人共處一室,心愛的小美人還眼巴巴地望著他。他叫楚留香,外號楚香帥,乃是流氓之中的大元帥,又不是真正的謙謙君子,也不是什麽勞什子柳下惠,如今這般做派,難道是突發奇想看透了紅顏枯骨,想出家麽?

……那怎麽可能!

但這用來阻隔房間的木板,實在是太薄,楚留香……楚留香一想到隔壁還有人,有一邊住的還是自己的友人,就覺得渾身難受。

他只好悄悄地道:“玉姣,隔壁有人。”

玉姣不解。

她道:“有人就有人啊,那又怎麽樣呢?”

楚留香深深地感受到了雞同鴨講。

可小美人已有些煩躁了,她不高興地望著楚留香,忽然一下子將他摁倒在了木板之上,發出了“砰”的一聲,小兇獸才不要收著力氣,楚留香的脊背就結結實實的撞上了堅硬的木板,一時之間,只覺得整個脊背都已痛得發麻。

但他的嘴角竟還是向上翹的,他簡直忍不住要笑,忍不住覺得玉姣實在是太可愛、太可愛了。

玉姣的指甲都閃著寒光,楚留香慌忙又拉住了她的手,這一下,簡直徹底惹毛了玉姣,她瞪著楚留香,眼眶竟也慢慢地泛紅,襯得她整個人愈發的嬌艷、愈發的動人了起來。

玉姣幹巴巴地道:“我要去找魚謙虛,問問他的事情辦的怎麽樣了。”

她對楚留香有些不滿,於是立刻就站了起來,拍了拍自己的裙子,轉身就要離開艙房上甲板上去,魚謙虛早該準備好他要準備的奴隸了,她又不只楚留香一個人,才不要在這裏受委屈呢!

她第一次對楚留香生氣,整個人臉都變得很冷。

楚留香心中一動,已拉住了她的手,他手上使勁,似乎是想要把玉姣拉進自己的懷抱裏,可是玉姣卻直挺挺的站著,一點兒都不柔軟,楚留香拉了一下,竟沒拉動她。

他就知道,自己的漂亮人魚,是真的生氣了。

楚留香嘆了一口氣,放開了玉姣的手。

這一下,玉姣更委屈了,楚留香竟還不認錯!她也不知道,心裏這種難受的、委屈的感覺究竟是為了什麽,只知道她實在是很不舒服,想要立刻就跳進海裏,等玩開心了再上來。

她拔腿就要走。

正在這時,楚留香的雙臂忽然環了上來。

他的手臂是如此的強壯,他緊緊地抱住了玉姣,那一雙強壯的手臂之上,甚至連青筋都已一根一根的暴起,玉姣猝不及防,被扯入了他充滿血氣與甜蜜的懷抱裏,楚留香啞聲道:“好玉姣,是我的錯,我讓玉姣受委屈了,好不好?”

他軟下語氣來,簡直用這世上最溫柔的語氣在說話。

玉姣冷冷道:“不好,我要去找別人玩了。”

楚留香就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他算是明白了,他是真的把玉姣給惹毛了。

他的漂亮人魚就是這個樣子的,平時看起來是那麽軟糯、那麽乖巧可愛,可是真的生起氣來的時候,脾氣卻又實在犟得很,她不是尋常人,她可是海中最尊貴、最高傲的鮫人公主,若只是幾句尋常的話語,就能哄回來,那怎麽可能呢?

溫柔賢淑的妖怪,不是沒有,只是都在酸秀才的想象之中,什麽鮫人性情溫順美麗,從不拒絕人類什麽的……想得可真美!

楚留香柔聲道:“好玉姣,是我錯了,你現在要是去找別人,我可要傷心死了。”

玉姣不肯說話了。

楚留香道:“我是不是很不聽話?”

玉姣沈默了半晌,冷冷地哼了一聲。

楚留香又道:“不聽話的人類奴隸是不是要懲罰?”

玉姣呆滯了片刻,悶悶地“嗯”了一聲。

楚留香就有些無奈地笑了。

他抱著玉姣,只覺得自己現在就像是一個妖妃,正在使出渾身解數來挽回君王的心,不過與妖妃不同的是,妖妃或許是出於各種各樣的理由,而他是出於喜歡,出於……愛意。

楚留香低低地道:“玉姣公主要如何罰我這個不聽話的人類奴隸?”

單純的玉姣公主,在這方面,哪裏能敵得過這簡直已熟透了的男人,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她的態度就軟和了下來,她睜著一雙漂亮的藍色大眼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她說:“要……要用鞭子鞭笞你,要讓你身上全是血痕,還要把你關到海底最黑暗最寂靜的牢籠裏去,除了你自己的聲音,誰的聲音都聽不見,你就得一直求我放你出去。”

她說著說著,自己都笑了。

楚留香也低低地笑了。

他啞聲道:“在罰我之前,讓我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玉姣已窩在了他的懷裏,她正側過臉,用她那雙漂亮的藍眼睛看著楚留香,她眼眶還有點紅,好像是一只委屈的小兔子似得。

楚留香看著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都已被充滿了,他忽然覺得自己已栽倒在玉姣身上了,好似已再也爬不起來了。他強壯有力的手臂,緊緊地抱住玉姣,將她整個人都橫抱了起來,玉姣就伸手,環住了他的脖頸。

楚留香將她輕輕地放下,然後忽然捂住了玉姣的嘴。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①

明月的光芒,如同輕籠的薄紗,如同月白色的薄霧,蔓延在這深藍色的海面之上,即使是夏天的夜晚,海面上的空氣也是帶著一點點冷意的,海水清涼,在海浪之中濺起,落在人的臉上,好似也是微鹹的。

此時此刻,忽然有雷聲響起,轟隆隆、轟隆隆,由遠及近、由近及遠,空氣有些沈重,令人的呼吸似乎都帶上了煩躁之意。

可楚留香的心,卻已平靜了下來。

他懶洋洋地躺著,懷中抱著自己心愛的小美人,他的脖頸上流著血,一種尖銳地刺痛,隨著脈搏與呼吸的節奏,一下一下突突的疼痛著。而那始作俑者,卻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什麽錯,她窩在的懷抱之中,用纖纖的手指,戳一戳他的心口。

她的指甲如利刃一般,把他心口處的皮膚劃開了一點點傷,留下了一點點殷紅色的血。

楚留香竟是甘之若飴的。

他伸手,將玉姣的手握在了掌中,忽然道:“今天的天氣,很像是你跑到我船上來的那一天。”

玉姣想了想,道:“好像是的。”

楚留香又道:“我可怎麽也沒想到,我居然撿了一條這樣漂亮、這樣可愛的鮫人公主。”

玉姣笑了。

她的雙眼亮晶晶的,蒼白的臉上泛起了紅暈,在如豆的燈火之下,顯得格外的美麗。

她道:“你是不是很高興?”

楚留香看著她。

他的目光之中,似也蕩起了漣漪,他柔聲道:“我簡直高興得快死了,你能不能感覺的到?”

玉姣道:“不能死。”

楚留香一楞,覆而又笑。

他道:“不死,我怎麽能死?我若死了,玉姣就有幾百個漂亮的人類奴隸了,我要是不死,還能擋著他們,不叫他們來。”

他這話說的,讓玉姣的心裏,也泛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她渾身上下,都暖洋洋的,好似已被沐浴在了金色的陽光之下,她看著楚留香,緊緊地抱住了他,她已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不想要放手,為什麽自己這樣想要楚留香陪著她,不要離開她。

玉姣輕輕道:“你為什麽不想讓我找其他的人類奴隸?”

楚留香的雙臂,也緊緊地抱住了玉姣。

他道:“因為我已愛上了你。”

愛。

這是一個多麽神聖的字眼,又是一個多麽沈重的字眼。

一個人若是輕佻、若是喜歡騙人,那麽愛這個字,自然可以輕而易舉的說出口。

楚留香從不說愛,因為他從來沒有認為自己對誰的感情,能夠達到“愛”的程度。

但楚留香卻也並不是喜歡逃避的人。

他並不幼稚,反倒很成熟,他若是真的喜歡一個女孩子,一定不會放棄,他若是真的愛上了一個女孩子,他也絕不會麻痹自己,欺騙自己,說那並非是愛。

他只是還沒想明白。

如今,他卻已完全明白了。

他看玉姣的安危,遠比看他自己的安危還要更重;他看見玉姣高興,自己的心情也會高興起來;他看見玉姣生氣,根本都不敢不理她的,他簡直要用自己一生的柔情來哄她,甚至用自己的血肉去換,也甘之若飴。

如今,他已完全明白了自己,他的的確確,已栽倒在玉姣的身上了,這發現令他又高興、又悵然。

他只悵然,玉姣如此懵懂,她會不會不明白?

但……即使她不明白,楚留香的話卻也已說出口了。

因為他已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所以他決定把這件自己剛剛想明白的事情立刻就告訴玉姣。

玉姣果然已楞住了。

她問楚留香:“愛是什麽?”

楚留香就有點苦澀地笑了。

他道:“愛是一種感情,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產生的依戀與熱情,一點紅愛李夫人,李夫人也愛一點紅,所以他們是夫妻;柳無眉愛李玉函,李玉函愛柳無眉,所以李玉函願意為柳無眉去死,柳無眉也願意為李玉函去死,他們之中,若是有哪一個人死了,另一個也決不能獨活。”

他說了很長的一段話,長到讓玉姣已陷入了思考。

她道:“那那個時候,他們兩個為什麽會互相爭搶著去死?”

楚留香道:“因為他們雖然不願意自己獨活,卻始終都想要對方活著,活著與死去,他們都認為死去是更大的痛苦,活著是更大的幸運,所以他們都願意自己去承擔痛苦,讓對方去享受幸運。”

玉姣陷入了沈思之中。

半晌,她才道:“愛就是想同你成為夫妻麽?愛就是想要爭搶著自己去死麽?”

楚留香道:“也不全是。”

玉姣道:“還有什麽?”

楚留香道:“愛還會讓人產生嫉妒,你若有了別的男人,我就嫉妒得要吃不下飯去,又想到自己以前同那樣多的女人有過一段兒,只覺得你嫌棄我嫌棄得很對,卻又實在不願放手,只能使出百般手段,把你勾在我這裏,絕不讓你看上任何別的人。”

玉姣微怔。

她道:“你嫉妒麽?”

楚留香有些苦澀地微笑起來,道:“嫉妒得要命。”

玉姣問:“我要是有了別的男人,你會怎麽做?”

楚留香沈默。

半晌,他才道:“什麽都不做。”

玉姣問:“為什麽?你不是嫉妒麽?”

楚留香道:“愛雖讓人嫉妒,卻也會使人偉大,我就算再嫉妒,那又怎麽樣呢?難道我要攔著你,像公牛一樣生氣發瘋,做出傷害你、限制你自由的事情麽?我不願意的。”

這正是愛情令人痛苦的根源。

愛讓人產生嫉妒,產生負面的情緒,讓人恨不得把愛人禁錮在身邊,一步都不離開。可是愛人有自己的意志,一個人若是真的懂愛,他就必須明白,他的“愛”,絕不是傷害對方的遮羞布。

那種野史話本子裏寫的,一個佞臣愛上了公主,這公主不願意嫁給佞臣,於是佞臣起兵造反,沖發一怒為紅顏,滅了那國,殺光了公主的父母親人兄弟姊妹,然後把公主留在深宮之中做皇後。

這種故事實在是令人發笑的,若有人覺得這是愛,那才實在是奇怪。

玉姣呆呆地望著他。

楚留香心頭一酸,嘆道:“沒事,玉姣,你若不懂,也不必強行去想,就當我說了幾句酸話就是了。”

玉姣卻有些楞楞地問:“可是,楚留香,假如你要離開我,要去找別的女人,我絕不會放你離開的,我要把你拖進海底,永永遠遠的關起來,永永遠遠的陪著我玩。”

她歪著頭,有些委屈、有點無措地道:“這和你說的不一樣啊,我這樣是不是不愛你?可你剛才還提到李姐姐和一點紅,我也想和你變成那樣的關系的,所以我到底愛不愛你呢?楚留香,我是不是好奇怪。”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還伸手去撓了撓頭,顯得煩惱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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