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何必要為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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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渺伸出雙手握住神醫的手, 想起什麽，忽然瞟了眼坐在高處的皇帝，不敢置信地問：“方才神醫說陛下是太安神君？”
神醫頷首, 一臉認真地說：“太安神君的一縷神魂投胎人間，正是陛下！”
皇帝心裏起疑，這話是林渺自己編的，還是林璟說的？
林渺張大嘴巴, 目瞪口呆。明顯是被這件事震驚到了。
韓宰相微微瞇眼，心道林渺演技不錯。
皇帝很滿意林渺的演技, 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 沈聲對林渺說：“林卿家, 你確定沒有認錯人？這人真的是當年救治令郎的神醫？”
林渺用力地點頭，情緒激動地說：“臣萬萬不敢欺君！”
皇帝：朕覺得你挺敢的。
此時，司天監突然開口說道：“陛下！臣想為這位神醫推算命格！”
皇帝揮手道：“準！”
然後對神醫說：“你可願意讓司天監推算命格？”
神醫彎下腰, 恭敬的回應皇帝：“小人聽從太安神君的話！”
司天監走到前面，問神醫要了生辰八字之後開始推算。一刻鐘後，他面色莫測，看了看神醫，又擡頭望向皇帝。
韓宰相出聲問：“如何？”
禦史中丞安靜地看戲，聯想到前幾日保章正與林渺打架的事情, 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也不知道皇帝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麽。
司天監面色覆雜地說：“陛下，臣經過推算，算不到此人的命格。”
群臣驚訝，這怎麽可能！歷來推算，都能算到命格。除非對方不是人！
神醫倏然一笑，告訴他們：“我本就非人哉。乃常山外的桃樹成精，得太安神君點化, 才化成人形！行走在人間，救苦救難，行善積德！”
說完，神醫掏出一樣東西往地上一砸，頓時冒出大量白煙，嚇到了眾人。
“護駕！保護陛下！”韓宰相大聲喊叫。
皇帝：……
這老家夥演技不錯。
殿內亂成一團，等白煙消失後，眾人發現那個神醫已經不見了。
來無影，去無蹤，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幻覺。
殿內的動靜驚動了外面的侍衛，禁軍沖進來保護皇帝，殿內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皇帝目光掃向眾人，問道：“那個人呢？”
眾人紛紛搖頭，他們不知道啊！
這人跟鬼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真是嚇人！
林渺拍著大腿說道：“當年這位神醫就是這樣忽然出現在寒舍，醫治好犬子後又忽然消失！陛下！他真的是一位高人！不對，他是一位得道成精的半仙！”
皇帝：……
半仙這個詞他不喜歡。就這個演員，也配稱為仙？
要不是林渺當日在禦書房大膽撒謊，也不至於今日搞出這一出戲，這麽麻煩。
林渺發揮高超的演技，繼續說：“看來陛下一定是太安神君的神魂轉世！當年若不是太安神君讓神醫來救治犬子，犬子早已不在。臣感激陛下！”
說著，林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眼淚說來就來。一副感動至極的模樣。
司天監驚訝：這林渺的演技也太強了吧！
皇帝蹙著眉頭，沒有說話。
韓宰相早就跑到了皇帝的身旁，他彎下腰，湊到皇帝耳邊。不
知道跟皇帝低語了什麽，然後韓宰相開口言道：“此事需要派人前往星州核實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光憑林渺與神醫的一面之詞，就信了這件事。既然那位神醫還提了星州地震的事，那就派人去星州那邊核實一年前在星州搞地震逃生知識演講的人，與那位神醫有沒有關系。
許多官員點頭，讚同韓宰相的話。
皇帝正了面色，對韓宰相做了個手勢，讓他下去站著。
韓宰相與諸位官員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皇帝出聲問：“諸位卿家還有何事稟奏？”
說話的時候，皇帝的眼睛盯著禦史中丞。
禦史中丞抖了抖衣袖，該輪到他上場了！接下來的戲，由他來當主角！
“陛下！當今官員作風浪蕩，臣以為應當肅正綱紀，整頓官吏生活作風！為此，禦史臺擬了一份官員紀律守則！請陛下過目！”
禦史中丞從袖兜裏掏出折子，彎下身子。
皇帝的近侍馬上下去拿東西。
韓宰相老眼犀利地盯著禦史中丞。
其他官員現在明白昨天禦史中丞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這禦史臺果然是要搞事情！
虞部郎中趁機跟林渺說了一句話：“這禦史臺怎麽會突然向陛下提議整頓官吏作風？”
這又不是年底搞政績的時候，禦史臺最近這麽閑的嗎？沒事找事幹。
林渺也不解，搖了搖頭，沒有出聲議論。
皇帝接過奏疏，假模假樣地掃了兩眼，緩緩點頭，對眾人言道：“朕覺得禦史臺擬的這份官員紀律守則很不錯。”
韓宰相：……
好啊！皇帝與禦史臺聯合起來搞百官！真是夠勇猛的！
相處這麽多年，皇帝第一次做出這麽大膽的事情。讓韓宰相刮目相看。他懷疑是林璟給對方的底氣，讓皇帝有膽子挺直腰板去得罪百官。
思及此，韓宰相回頭望向身後。他想看林渺是什麽反應，事先知不知道此事。奈何人太多了，壓根看不到林渺的臉。韓宰相只好收回目光，擡頭盯著皇帝。
皇帝想整頓官吏作風，這個韓宰相不反對。但是得看看這份官員紀律守則的內容合不合理。
禦史中丞又拿出了一份官員紀律守則，遞給韓宰相。
韓宰相挑眉，伸手接過來，快速過目。
看完之後，他的眼角微微抽搐。這份官員紀律守則，對官員的品行要求極為嚴苛。
官員不得賭博，不得逛青樓去勾欄院，不得鋪張浪費，不得妻妾成群，不得利用公款請客吃飯，不得經商，不得屯田，不得虧待烈士親屬……
看到這麽多不得，韓宰相的眼皮顫動了一下。
呼了口氣，韓宰相皮笑肉不笑地問禦史中丞：“這份官員紀律守則，禦史臺有幾人能夠遵守？”
禦史中丞擡頭胸挺，一臉正氣地回應道：“韓相不必擔憂，我們禦史臺的人，必當遵守！”
韓宰相呵呵一笑，譏諷道：“禦史臺長每逢三日便上青樓吟詩作賦。何必要為難自己，提出這種建議。”
禦史中丞斬釘截鐵地言道：“下官決定痛改前非！只要這份官員紀律守則頒布，下官保證禦史臺的官員全都會遵守！若有人違紀，直接辭官！”
韓宰相嘴角掛著冷笑，目光深邃地盯著皇帝。
這份官員紀律守則肯定不是禦史臺提出來的。禦史臺的官員怎麽會傻到給自己找虐，搞出這份嚴苛的紀律守則。這主意也非皇帝想出來的！皇帝若是有這個腦子，早就跟百官對著幹了，哪至於等到現在才開始搞事情。
黃濁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韓宰相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身影。
難道是林家小子出的主意？
雖然與林璟見過幾面，兩人並沒有進行過深入交談，可是韓宰相卻覺得這孩子不簡單。就從這孩子敢反駁他的話這一點來看，足以見得對方智勇雙全。
只是林璟為什麽要提出整頓官吏生活作風呢？是太安神君在夢裏跟他說了什麽嗎？莫非這孩子知道大周廟堂會發生什麽大事，為了阻止糟糕的事情發生，所以搞出了這個官員紀律守則？
還有，這禦史中丞與禦史臺的官員怎麽會支持這份嚴苛的官員紀律守則？韓宰相總覺得皇帝肯定許了好處給這些人，否則禦史臺的官員不會這麽聽話。
韓宰相一臉深思，半晌不語。
“韓相？”禦史中丞叫了他好幾聲。
韓宰相終於回神，面色恢覆平靜，淡淡地言道：“本相覺得，此事可考慮。”
皇帝詫異，還以為這老家夥會反對呢！已經做好了讓禦史臺的官員跟韓宰相他們吵架的準備。沒想到這老家夥直接讚成了此事！這也太順利了吧！讓皇帝沒有真實感。
皇帝故意問道：“韓相可有別的意見？”
韓宰相不答反問：“前兩日臣在禦書房與陛下提的事情，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
前兩日？
他忽然往最後面望了一眼，看著林渺若有所思。難道是韓宰相想收林璟為學生的事情？
林渺自然聽到了韓宰相的話，並且立馬反應過來了。
這姓韓的也太不要臉了！竟然在朝堂上說這件事！
這是要逼著皇帝做主，讓林璟當韓宰相的學生啊！
林渺氣得臉色發青，覺得對方真是可惡，絕對居心叵測！
林渺忍不住站出來，往前走了幾步，大聲說道：“陛下！臣反對這份官員紀律守則！”
皇帝：？？？
皇帝懵了。難道林渺並不知道這事是林璟提出來的？
韓宰相回頭看向後面，高深莫測與林渺對視。
禦史中丞無語的看著林渺，開口言道：“林郎中並沒有看過這份官員紀律守則，這就出聲反對，莫非是對我們禦史臺有什麽意見？”
林渺：……
他只是想向皇帝表明態度。
韓宰相的意思很明顯，如果皇帝同意讓林璟做他的學生，那麽韓宰相就不反對這份官員紀律守則。
而林渺反對這份官員紀律守則，就是在告訴皇帝他對此事的態度。無論如何，都不能拿他兒子來當做談判籌碼！
林渺聲音鏗鏘有力地說：“下官並非對禦史臺有意見，只是對韓相的話有意見！”
說著，他擡頭看向前方，與韓宰相對視。
韓宰相心裏納悶，他以前可沒有跟林渺結仇結怨，為什麽林渺對他這麽排斥呢？他一個鴻儒，收個學生還得三顧茅廬，本來就夠跌份了。現在還被對方如此厭惡，韓宰相心裏又惱又委屈。
皇帝一臉無奈，改口言道：“關於官員紀律守則一事，持反對意見的卿家退朝後來找朕深談。朕有一事與諸位卿家相商。”
韓宰相跟林渺同時看向皇帝。皇帝還有什麽騷操作？
群臣也很好奇，不知道皇帝要說什麽事。
皇帝告訴他們：“為了鼓勵諸位卿家成為名垂青史的好官，朕打算每年搞個‘十佳好官’評選。以每位官員當年的政績進行評選。獲選的官員，其畫像不但能夠掛在這太宣殿內，朕還會另外找人編寫一本《好官傳記》將年度最佳好官為國為民所做的貢獻寫進書中，使之千古傳誦。”
韓宰相驚訝。
群臣驚喜。
這個想法太妙了！
支持！必須得支持！
禦史臺的官員率先表態支持，一人一句誇讚皇帝英明。
韓宰相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帝。賞善懲惡，恩威並行。這一招真是高啊！任憑皇帝多長兩個腦子，也想不出這種治人方法！
韓宰相心裏越發堅定一定要收林璟為學生！如此年紀，便有如此心思，如此手段，這種人很危險。若是不能引對方走入正途，這種人一旦入了歧途將來肯定會惑亂江山！
許多官員紛紛開口表態，全都支持皇帝搞這個年度好官評選。
只有韓宰相跟林渺沒有開口說話。
或許是站在中間太尷尬了，現在沒人理他，林渺默默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皇帝微笑著問韓宰相：“韓相覺得朕這個主意怎麽樣？”
韓宰相面色淡漠地回應道：“想出這個主意的人聰明至極。”
皇帝：……
明明是好話，可是為什麽聽起來陰陽怪氣的。總感覺這老家夥並不是真心誇他。
韓宰相告訴皇帝：“臣不反對年度好官評選。”
皇帝點頭，對眾人言道：“既然無人反對，那麽中書省對於此事要盡快擬詔！”
談完大事，皇帝又詢問了群臣，有沒有別的事要談。若是無事議論那就退朝了。
“怪哉，陛下怎麽會突然想出搞個年度十佳好官評選？”虞部郎中與林渺一起走出大殿，低聲說話。
林渺心不在焉地說：“林某要去禦書房，先不回工部。”
虞部郎中問道：“可是為了官員紀律守則一事？”
林渺點頭，他心裏不踏實。一定要找皇帝談清楚這件事。絕對不能讓韓宰相利用林璟！
虞部郎中好奇地問：“有一事石某不解。你並沒有看過那份官員紀律守則，為何要反對？”
“你不懂。”林渺對他搖頭，沒有解釋，直接走了。
虞部郎中一臉疑惑。感覺這個林渺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他還想問問那位神醫的事情呢！只能等對方從禦書房回來，再仔細打聽此事了。
林渺追上韓宰相，跟著其他官員一起來到禦書房。
中書省的官員與禦史臺的官員都來了，林渺不好開口提林璟的事情。只能站在角落裏，先聽他們談論。
中書省的官員看到這份官員紀律守則的內容後，一個個氣得臉色難看。
你們禦史臺是瘋了嗎！哪裏來的勇氣，敢搞出這麽多嚴苛的紀律條例！
脾氣急的官員，直接張嘴噴禦史臺的官員。
禦史臺的官員馬上出聲反駁，跟中書省的官員撕逼起來。
一時之間，中書省的官員與禦史臺的官員吵得不可開交。
兩派官員忙著唇槍舌戰，空氣當中唾沫四濺，你來我往。唯有皇帝一派悠閑，捧著茶杯，慢悠悠的品茶。
雖然皇帝在極力用茶杯遮掩，卻還是被韓宰相捕捉到了那上揚的嘴角。
發現皇帝在偷笑，韓宰相的嘴角微微抽搐。這有什麽好笑的？
林渺站在人群裏，很沒有存在感。心裏想念起了在陽州當太守的生活。還是在外當官輕松啊！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只要一心為民辦事就可以了。
兩派官員激烈爭執，無人關註韓宰相。韓宰相默默地來到了林渺的身旁，低聲言道：“足下對韓某有何意見不妨直言。”
林渺面無表情地回應對方：“下官對韓相本人絕無意見。只是對於足下想收犬子為學生一事，下官的態度與前兩次一樣。請韓相莫要打擾犬子！”
韓宰相無奈地問：“韓某認為自己的德行與見識都配得上教導令郎。為何足下不同意此事？”
韓宰相已經放低了身段，與林渺講話時暫時拋開了宰相的身份。輕聲細語，態度敬重。這種態度，就連面對皇帝都不曾有！
林渺沈默了一下，出聲說：“倒不是不行。犬子有個規矩，只要有人玩幻方能夠贏他，他便會答應對方一件事。若是韓相能夠贏犬子，此事林某絕不會再插手，日後任由韓相教導犬子！”
韓宰相已經猜到林璟在玩幻方一事上有過人本事。他也不怵，淡笑著言道：“好！”
皇帝喝了一杯茶，才註意到韓宰相不見了。他特地站起來，在禦書房裏尋找韓宰相的身影。
發現韓宰相跟林渺站在一起，韓宰相竟然在笑。這種笑皇帝太熟悉了！這老家夥一定是在算計什麽事！
皇帝擔心林渺被韓宰相忽悠了，咳了咳，出聲說道：“諸位卿家靜靜！說了這麽久，諸位肯定累了。都喝杯茶吧！林卿家！韓相！過來喝茶！”
林渺：……
韓宰相：……
皇帝這麽大方的請他們喝茶，這茶一定不是貢茶！肯定是林璟讓人送過來的茶水！
兩人立馬搖頭拒絕：“多謝陛下，臣不渴！”
中書省的部分官員這幾日有幸喝過禦書房的茶水，那滋味他們可不敢忘記！他們連忙擺手拒絕。
“陛下，臣不渴！”
“臣也不渴！”
禦史臺的官員沒有在禦書房喝過茶水啊！他們覺得中書省的官員太傻，有茶不喝。喝了茶水，他們定能跟中書省的官員舌戰百回！
於是，由禦史中丞帶頭拿起茶杯。
“多謝陛下！”
禦史臺的其他官員紛紛拿起茶杯，笑著感謝皇帝。
然而，當茶水入口後。好幾位禦史臺的官員面色扭曲，那種要吐又不敢吐出來的模樣，逗笑了中書省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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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醫頷首, 一臉認真地說：“太安神君的一縷神魂投胎人間，正是陛下！”
皇帝心裏起疑，這話是林渺自己編的，還是林璟說的？
林渺張大嘴巴, 目瞪口呆。明顯是被這件事震驚到了。
韓宰相微微瞇眼，心道林渺演技不錯。
皇帝很滿意林渺的演技, 一副將信將疑的模樣, 沈聲對林渺說：“林卿家, 你確定沒有認錯人？這人真的是當年救治令郎的神醫？”
林渺用力地點頭，情緒激動地說：“臣萬萬不敢欺君！”
皇帝：朕覺得你挺敢的。
此時，司天監突然開口說道：“陛下！臣想為這位神醫推算命格！”
皇帝揮手道：“準！”
然後對神醫說：“你可願意讓司天監推算命格？”
神醫彎下腰, 恭敬的回應皇帝：“小人聽從太安神君的話！”
司天監走到前面，問神醫要了生辰八字之後開始推算。一刻鐘後，他面色莫測，看了看神醫，又擡頭望向皇帝。
韓宰相出聲問：“如何？”
禦史中丞安靜地看戲，聯想到前幾日保章正與林渺打架的事情, 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也不知道皇帝搞這一出是為了什麽。
司天監面色覆雜地說：“陛下，臣經過推算，算不到此人的命格。”
群臣驚訝，這怎麽可能！歷來推算，都能算到命格。除非對方不是人！
神醫倏然一笑，告訴他們：“我本就非人哉。乃常山外的桃樹成精，得太安神君點化, 才化成人形！行走在人間，救苦救難，行善積德！”
說完，神醫掏出一樣東西往地上一砸，頓時冒出大量白煙，嚇到了眾人。
“護駕！保護陛下！”韓宰相大聲喊叫。
皇帝：……
這老家夥演技不錯。
殿內亂成一團，等白煙消失後，眾人發現那個神醫已經不見了。
來無影，去無蹤，仿佛剛才發生的一切只是幻覺。
殿內的動靜驚動了外面的侍衛，禁軍沖進來保護皇帝，殿內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皇帝目光掃向眾人，問道：“那個人呢？”
眾人紛紛搖頭，他們不知道啊！
這人跟鬼一樣，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真是嚇人！
林渺拍著大腿說道：“當年這位神醫就是這樣忽然出現在寒舍，醫治好犬子後又忽然消失！陛下！他真的是一位高人！不對，他是一位得道成精的半仙！”
皇帝：……
半仙這個詞他不喜歡。就這個演員，也配稱為仙？
要不是林渺當日在禦書房大膽撒謊，也不至於今日搞出這一出戲，這麽麻煩。
林渺發揮高超的演技，繼續說：“看來陛下一定是太安神君的神魂轉世！當年若不是太安神君讓神醫來救治犬子，犬子早已不在。臣感激陛下！”
說著，林渺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眼淚說來就來。一副感動至極的模樣。
司天監驚訝：這林渺的演技也太強了吧！
皇帝蹙著眉頭，沒有說話。
韓宰相早就跑到了皇帝的身旁，他彎下腰，湊到皇帝耳邊。不
知道跟皇帝低語了什麽，然後韓宰相開口言道：“此事需要派人前往星州核實清楚。”
言下之意，就是不能光憑林渺與神醫的一面之詞，就信了這件事。既然那位神醫還提了星州地震的事，那就派人去星州那邊核實一年前在星州搞地震逃生知識演講的人，與那位神醫有沒有關系。
許多官員點頭，讚同韓宰相的話。
皇帝正了面色，對韓宰相做了個手勢，讓他下去站著。
韓宰相與諸位官員回到各自的位置站好。
皇帝出聲問：“諸位卿家還有何事稟奏？”
說話的時候，皇帝的眼睛盯著禦史中丞。
禦史中丞抖了抖衣袖，該輪到他上場了！接下來的戲，由他來當主角！
“陛下！當今官員作風浪蕩，臣以為應當肅正綱紀，整頓官吏生活作風！為此，禦史臺擬了一份官員紀律守則！請陛下過目！”
禦史中丞從袖兜裏掏出折子，彎下身子。
皇帝的近侍馬上下去拿東西。
韓宰相老眼犀利地盯著禦史中丞。
其他官員現在明白昨天禦史中丞說的話是什麽意思了！這禦史臺果然是要搞事情！
虞部郎中趁機跟林渺說了一句話：“這禦史臺怎麽會突然向陛下提議整頓官吏作風？”
這又不是年底搞政績的時候，禦史臺最近這麽閑的嗎？沒事找事幹。
林渺也不解，搖了搖頭，沒有出聲議論。
皇帝接過奏疏，假模假樣地掃了兩眼，緩緩點頭，對眾人言道：“朕覺得禦史臺擬的這份官員紀律守則很不錯。”
韓宰相：……
好啊！皇帝與禦史臺聯合起來搞百官！真是夠勇猛的！
相處這麽多年，皇帝第一次做出這麽大膽的事情。讓韓宰相刮目相看。他懷疑是林璟給對方的底氣，讓皇帝有膽子挺直腰板去得罪百官。
思及此，韓宰相回頭望向身後。他想看林渺是什麽反應，事先知不知道此事。奈何人太多了，壓根看不到林渺的臉。韓宰相只好收回目光，擡頭盯著皇帝。
皇帝想整頓官吏作風，這個韓宰相不反對。但是得看看這份官員紀律守則的內容合不合理。
禦史中丞又拿出了一份官員紀律守則，遞給韓宰相。
韓宰相挑眉，伸手接過來，快速過目。
看完之後，他的眼角微微抽搐。這份官員紀律守則，對官員的品行要求極為嚴苛。
官員不得賭博，不得逛青樓去勾欄院，不得鋪張浪費，不得妻妾成群，不得利用公款請客吃飯，不得經商，不得屯田，不得虧待烈士親屬……
看到這麽多不得，韓宰相的眼皮顫動了一下。
呼了口氣，韓宰相皮笑肉不笑地問禦史中丞：“這份官員紀律守則，禦史臺有幾人能夠遵守？”
禦史中丞擡頭胸挺，一臉正氣地回應道：“韓相不必擔憂，我們禦史臺的人，必當遵守！”
韓宰相呵呵一笑，譏諷道：“禦史臺長每逢三日便上青樓吟詩作賦。何必要為難自己，提出這種建議。”
禦史中丞斬釘截鐵地言道：“下官決定痛改前非！只要這份官員紀律守則頒布，下官保證禦史臺的官員全都會遵守！若有人違紀，直接辭官！”
韓宰相嘴角掛著冷笑，目光深邃地盯著皇帝。
這份官員紀律守則肯定不是禦史臺提出來的。禦史臺的官員怎麽會傻到給自己找虐，搞出這份嚴苛的紀律守則。這主意也非皇帝想出來的！皇帝若是有這個腦子，早就跟百官對著幹了，哪至於等到現在才開始搞事情。
黃濁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線，韓宰相的腦海中出現了一個身影。
難道是林家小子出的主意？
雖然與林璟見過幾面，兩人並沒有進行過深入交談，可是韓宰相卻覺得這孩子不簡單。就從這孩子敢反駁他的話這一點來看，足以見得對方智勇雙全。
只是林璟為什麽要提出整頓官吏生活作風呢？是太安神君在夢裏跟他說了什麽嗎？莫非這孩子知道大周廟堂會發生什麽大事，為了阻止糟糕的事情發生，所以搞出了這個官員紀律守則？
還有，這禦史中丞與禦史臺的官員怎麽會支持這份嚴苛的官員紀律守則？韓宰相總覺得皇帝肯定許了好處給這些人，否則禦史臺的官員不會這麽聽話。
韓宰相一臉深思，半晌不語。
“韓相？”禦史中丞叫了他好幾聲。
韓宰相終於回神，面色恢覆平靜，淡淡地言道：“本相覺得，此事可考慮。”
皇帝詫異，還以為這老家夥會反對呢！已經做好了讓禦史臺的官員跟韓宰相他們吵架的準備。沒想到這老家夥直接讚成了此事！這也太順利了吧！讓皇帝沒有真實感。
皇帝故意問道：“韓相可有別的意見？”
韓宰相不答反問：“前兩日臣在禦書房與陛下提的事情，陛下意下如何？”
皇帝：……
前兩日？
他忽然往最後面望了一眼，看著林渺若有所思。難道是韓宰相想收林璟為學生的事情？
林渺自然聽到了韓宰相的話，並且立馬反應過來了。
這姓韓的也太不要臉了！竟然在朝堂上說這件事！
這是要逼著皇帝做主，讓林璟當韓宰相的學生啊！
林渺氣得臉色發青，覺得對方真是可惡，絕對居心叵測！
林渺忍不住站出來，往前走了幾步，大聲說道：“陛下！臣反對這份官員紀律守則！”
皇帝：？？？
皇帝懵了。難道林渺並不知道這事是林璟提出來的？
韓宰相回頭看向後面，高深莫測與林渺對視。
禦史中丞無語的看著林渺，開口言道：“林郎中並沒有看過這份官員紀律守則，這就出聲反對，莫非是對我們禦史臺有什麽意見？”
林渺：……
他只是想向皇帝表明態度。
韓宰相的意思很明顯，如果皇帝同意讓林璟做他的學生，那麽韓宰相就不反對這份官員紀律守則。
而林渺反對這份官員紀律守則，就是在告訴皇帝他對此事的態度。無論如何，都不能拿他兒子來當做談判籌碼！
林渺聲音鏗鏘有力地說：“下官並非對禦史臺有意見，只是對韓相的話有意見！”
說著，他擡頭看向前方，與韓宰相對視。
韓宰相心裏納悶，他以前可沒有跟林渺結仇結怨，為什麽林渺對他這麽排斥呢？他一個鴻儒，收個學生還得三顧茅廬，本來就夠跌份了。現在還被對方如此厭惡，韓宰相心裏又惱又委屈。
皇帝一臉無奈，改口言道：“關於官員紀律守則一事，持反對意見的卿家退朝後來找朕深談。朕有一事與諸位卿家相商。”
韓宰相跟林渺同時看向皇帝。皇帝還有什麽騷操作？
群臣也很好奇，不知道皇帝要說什麽事。
皇帝告訴他們：“為了鼓勵諸位卿家成為名垂青史的好官，朕打算每年搞個‘十佳好官’評選。以每位官員當年的政績進行評選。獲選的官員，其畫像不但能夠掛在這太宣殿內，朕還會另外找人編寫一本《好官傳記》將年度最佳好官為國為民所做的貢獻寫進書中，使之千古傳誦。”
韓宰相驚訝。
群臣驚喜。
這個想法太妙了！
支持！必須得支持！
禦史臺的官員率先表態支持，一人一句誇讚皇帝英明。
韓宰相似笑非笑地看著皇帝。賞善懲惡，恩威並行。這一招真是高啊！任憑皇帝多長兩個腦子，也想不出這種治人方法！
韓宰相心裏越發堅定一定要收林璟為學生！如此年紀，便有如此心思，如此手段，這種人很危險。若是不能引對方走入正途，這種人一旦入了歧途將來肯定會惑亂江山！
許多官員紛紛開口表態，全都支持皇帝搞這個年度好官評選。
只有韓宰相跟林渺沒有開口說話。
或許是站在中間太尷尬了，現在沒人理他，林渺默默地退回自己的位置。
皇帝微笑著問韓宰相：“韓相覺得朕這個主意怎麽樣？”
韓宰相面色淡漠地回應道：“想出這個主意的人聰明至極。”
皇帝：……
明明是好話，可是為什麽聽起來陰陽怪氣的。總感覺這老家夥並不是真心誇他。
韓宰相告訴皇帝：“臣不反對年度好官評選。”
皇帝點頭，對眾人言道：“既然無人反對，那麽中書省對於此事要盡快擬詔！”
談完大事，皇帝又詢問了群臣，有沒有別的事要談。若是無事議論那就退朝了。
“怪哉，陛下怎麽會突然想出搞個年度十佳好官評選？”虞部郎中與林渺一起走出大殿，低聲說話。
林渺心不在焉地說：“林某要去禦書房，先不回工部。”
虞部郎中問道：“可是為了官員紀律守則一事？”
林渺點頭，他心裏不踏實。一定要找皇帝談清楚這件事。絕對不能讓韓宰相利用林璟！
虞部郎中好奇地問：“有一事石某不解。你並沒有看過那份官員紀律守則，為何要反對？”
“你不懂。”林渺對他搖頭，沒有解釋，直接走了。
虞部郎中一臉疑惑。感覺這個林渺真是讓人捉摸不透。他還想問問那位神醫的事情呢！只能等對方從禦書房回來，再仔細打聽此事了。
林渺追上韓宰相，跟著其他官員一起來到禦書房。
中書省的官員與禦史臺的官員都來了，林渺不好開口提林璟的事情。只能站在角落裏，先聽他們談論。
中書省的官員看到這份官員紀律守則的內容後，一個個氣得臉色難看。
你們禦史臺是瘋了嗎！哪裏來的勇氣，敢搞出這麽多嚴苛的紀律條例！
脾氣急的官員，直接張嘴噴禦史臺的官員。
禦史臺的官員馬上出聲反駁，跟中書省的官員撕逼起來。
一時之間，中書省的官員與禦史臺的官員吵得不可開交。
兩派官員忙著唇槍舌戰，空氣當中唾沫四濺，你來我往。唯有皇帝一派悠閑，捧著茶杯，慢悠悠的品茶。
雖然皇帝在極力用茶杯遮掩，卻還是被韓宰相捕捉到了那上揚的嘴角。
發現皇帝在偷笑，韓宰相的嘴角微微抽搐。這有什麽好笑的？
林渺站在人群裏，很沒有存在感。心裏想念起了在陽州當太守的生活。還是在外當官輕松啊！沒有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只要一心為民辦事就可以了。
兩派官員激烈爭執，無人關註韓宰相。韓宰相默默地來到了林渺的身旁，低聲言道：“足下對韓某有何意見不妨直言。”
林渺面無表情地回應對方：“下官對韓相本人絕無意見。只是對於足下想收犬子為學生一事，下官的態度與前兩次一樣。請韓相莫要打擾犬子！”
韓宰相無奈地問：“韓某認為自己的德行與見識都配得上教導令郎。為何足下不同意此事？”
韓宰相已經放低了身段，與林渺講話時暫時拋開了宰相的身份。輕聲細語，態度敬重。這種態度，就連面對皇帝都不曾有！
林渺沈默了一下，出聲說：“倒不是不行。犬子有個規矩，只要有人玩幻方能夠贏他，他便會答應對方一件事。若是韓相能夠贏犬子，此事林某絕不會再插手，日後任由韓相教導犬子！”
韓宰相已經猜到林璟在玩幻方一事上有過人本事。他也不怵，淡笑著言道：“好！”
皇帝喝了一杯茶，才註意到韓宰相不見了。他特地站起來，在禦書房裏尋找韓宰相的身影。
發現韓宰相跟林渺站在一起，韓宰相竟然在笑。這種笑皇帝太熟悉了！這老家夥一定是在算計什麽事！
皇帝擔心林渺被韓宰相忽悠了，咳了咳，出聲說道：“諸位卿家靜靜！說了這麽久，諸位肯定累了。都喝杯茶吧！林卿家！韓相！過來喝茶！”
林渺：……
韓宰相：……
皇帝這麽大方的請他們喝茶，這茶一定不是貢茶！肯定是林璟讓人送過來的茶水！
兩人立馬搖頭拒絕：“多謝陛下，臣不渴！”
中書省的部分官員這幾日有幸喝過禦書房的茶水，那滋味他們可不敢忘記！他們連忙擺手拒絕。
“陛下，臣不渴！”
“臣也不渴！”
禦史臺的官員沒有在禦書房喝過茶水啊！他們覺得中書省的官員太傻，有茶不喝。喝了茶水，他們定能跟中書省的官員舌戰百回！
於是，由禦史中丞帶頭拿起茶杯。
“多謝陛下！”
禦史臺的其他官員紛紛拿起茶杯，笑著感謝皇帝。
然而，當茶水入口後。好幾位禦史臺的官員面色扭曲，那種要吐又不敢吐出來的模樣，逗笑了中書省的官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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