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褚微？”沈韓揚喊著她的名字， 黑暗中摸索著走了兩步，腳踢上了躺著的陳褚微的腿上，嚇暈的陳褚微痛苦的悶哼了聲。

沈韓揚臉上一滯， 彎腰把陳褚微攬在懷裏。

“沒事了沒事了， 不要怕。”

—

程裕本來就擔心， 剛剛還聽到了一道可怕的聲音，再加上陳褚微暈在自己跟前， 心跳就像是鐘擺一樣，在胸膛中左右撞擊著。

“祁紀……”他忍不住去喊祁紀。

嚶嚶嚶， 他真的好怕好怕。

這裏太黑了，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曾經看過的恐怖片畫面，他越害怕越想跟祁紀能站在一塊， 至少愛豆在身邊他還能在撐一會會兒。

祁紀聽到他在加自己， 能聽出來小孩的聲音帶上了些顫抖，但因為黑暗中藏著的那個東西突如其來的發難，她也不敢動， 只得口頭上安慰他：“誒？大家都在呢，不要怕。”

程裕：“……嗚。”

忽然想到口袋裏的東西， 摸了摸口袋， 東西還在，祁紀原本很慌的心踏實了些。

當時雖然和璽妄約好了不去參加這個綜藝，但她害怕， 天天都把護身符隨身帶著，沒想到竟然還真用上了。

這是一張護身符， 她專門讓梁良打聽的靠譜寺院， 她花重金求來的。

一張一百萬， 她一次性求了十張。

這點錢對於祁家嬌寵小公主來說， 完全是灑灑水的存在。

如今她破罐子破摔的希望這符咒能對這裏面的東西有用。

她捏出來一張，摸索著想塞給璽妄一個。

黑暗中什麽都看不見，她只知道璽妄在自己身旁，靠著之前對璽妄身高的判斷，她朝著他手垂著的地方摸去。

欸，先是摸到了胳膊，她心想胳膊下面不就是手了嗎，她順著朝下摸去。

手忽然被捉住了。

察覺不到她要做什麽，被摸上來的瞬間，璽妄的身子僵了一下，腦子還沒反應過來要攔住她，她的手卻……璽妄這下反應很快，按住了她的手，防止她繼續摸下去，那裏可是……

他呼吸發緊，嗓子壓的很低，“你幹什麽？”

祁紀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特別特別小，蚊子哼哼似的：“我想給你塞張護身符。”

璽妄楞了下，摸到她的手心，果然有張紙質的東西。

反應過來祁紀的意圖，知道她沒自己想的那個意思，想到她剛剛的行為。

若是剛剛在她身邊的不是自己，那她是不是也會……

心裏有些不是滋味。

“你以後不要隨便摸別人。”璽妄語重心長，“不，以後絕對不能摸別人，萬一是個流氓怎麽辦。”

“我沒有亂摸……我只是，只是想給你那個……”祁紀後知後覺的醒悟過來剛剛為啥璽妄摁住了自己，臉上一片紅暈，羞的不行，縮著脖子想要把腦袋埋進領子裏。

璽妄：“那也不行。”

祁紀哼哼：“再說了……”

“嗯？”

“你也不是別人呀……”

“……”璽妄呼吸一滯，喉結上下滑動，想說什麽卻什麽都說不出。

心臟跳的很快，手裏還殘存著她指尖的溫度，她這句話像是黑夜中的一束煙火，驀地照亮了他眼前一片昏暗。

她犯規。

她知不知道，她在瘋狂攪動他平靜二十多年的那一池春水。

之前便察覺出自己喜歡上了這個女孩，但這個小說世界接二連三發生的事，都讓他壓根沒機會好好的追她，更沒有一個好的契機跟她表白。

倒是她，時不時的撩撥自己。

他快撐不住了。

他總不能在這麽恐怖黑暗的地方，跟她說“我喜歡你，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嗎”這種十分需要氛圍的話，恐怕下一秒女鬼BOSS就可能擠進兩人中間，瘋狂刷存在感。

“桀桀桀，你們還真是勇敢，敢來這裏。”璽妄心裏的想法剛落下，一道陰翳的聲音笑著，仿佛四面八方都是她的破風箱推拉的笑聲。

看。

原本升起的暧昧氛圍，一下子就沒了。

璽妄氣。

“你叫什麽名字？”女鬼的聲音在璽妄身後響起，伴隨著聲音響起的同時，他所處的環境竟然變得亮了起來，但原本應該在他身邊的五個人，如今一個都不見了，面前空無一人。

他僵硬的轉了下身，看見身後站著個渾身糜爛散發著惡臭的女人。

她身上沒有一處完好的皮膚，有些地方甚至隱約可見森森白骨。

破爛的衣服像是生前被劇烈的撕扯過，絲絲縷縷的勉強掛在身上，堪堪擋住了羞恥的位置。

但就算是沒有破布的遮擋，恐怕那衣服下的皮膚，也是一片血肉模糊，甚至可能比裸露在外面的更慘不忍睹。

長長的頭發上粘著血汙和一些別的東西，隱約可見一些白色的痕跡，黏黏糊糊的結成塊。

她那雙空洞的眼睛望著他，但璽妄卻覺得自己發不出任何聲音，整個人像是中了蠱術，被定在了原地，想跑不得。

她又問：“你叫什麽名字？你為什麽不回答我！”

這時，璽妄感覺自己的嗓子猛的被撕扯了下，他能說話了，腦子裏閃過最初出現的宿舍時那些女鬼叫的名字，脫口而出：“我叫吳夢茜！”

“吳夢茜？！你怎麽可能叫吳夢茜！”女鬼的聲音猛的提高了，帶著歇斯底裏的瘋狂。

“對，沒錯，我是叫吳夢茜！”璽妄的聲音比上一句更堅定了些。

反倒是那個女鬼，整個鬼萎靡起來，嘴裏不停的喃喃：“怎麽可能，你怎麽可能叫吳夢茜，她早就死了，哈哈哈哈，她早就死了！”

“死在了無數可惡人類的手裏了！”

“死在了臟汙垃圾男人的身下了！”

“死在了一張張可以殺人的嘴上了！”

璽妄被她的聲音喊的耳膜幾乎快要碎掉了，感受著她劇烈的情緒，他朝她吼道：“可是吳夢茜給自己報仇了！她不是將整個學校的人全都殺掉了嗎？”

似乎是為了配合璽妄所說的這句話，鏡頭切換像是有靈性似的，被。操控著開啟了高空俯視視角，或是從低處掠過，拍攝著角角落落；或是高高升起，將整座校園收入鏡頭內。

這個學校裏隨處可見全都是鬼。

每一個宿舍。

每一條走廊。

每一間教室。

全都是游蕩的鬼魅。

【天吶，這綜藝的場景，好宏大】

【我難道不是在看電影嗎？我他媽一定是在看電影！】

【場景切換簡直了，純粹的黑一下切換成純粹的白，太震撼了】

【我雞皮疙瘩爬了滿身，太震撼了】

……

“啊，是嗎，那吳夢茜比我厲害……”女鬼的情緒逐漸穩定下來，隨著她聲音慢慢變得虛無縹緲時，原本處在光亮中的璽妄，慢慢感覺到周圍環境再次變得黑暗起來。

直到變得和之前那純粹的黑一樣時，空中還回響著那女鬼迷茫的聲音，“那我是誰，我又是誰……”

聲音最終消失不見。

下一刻璽妄整個人驚住。

此時他眼前的景象又變了，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手下黏黏膩膩的潮濕觸感莫名的熟悉。

昏黃微弱的光線，窗外撕扯著嚎叫的風聲，和狹隘陰森的環境。

他竟然又回到了最開始的宿舍裏！

想到剛剛的情況，他擔心祁紀，那個女鬼蘊藏的怨氣滔天，若是一個不小心就會喪生在她的折磨下。

祁紀千萬不要出事。

心裏愈發急躁，一旁下鋪的女鬼翻了個身，驚的他又只得放輕自己的動作，盡量不發出驚擾到那些女鬼的聲音，慢慢下了床。

站在地上的時候，他楞了一下。

和上鋪坐著的的人視線交織對視上。

啊，是祁紀。

璽妄狂跳的心落了下來，猛的松了口氣。

全身防備的祁紀，看到床下的人是那張熟悉又漂亮的臉時，忽然覺得鼻尖一酸，眼睛變得濕漉漉的，天知道她剛剛經歷的事情，她差點就死在了那裏。

“璽妄……”她忍不住輕喚出聲，帶著委屈。

這一聲喊的璽妄心都快碎了，看她慘白的小臉，恐怕在剛剛的空間裏經歷了什麽可怕的事，他垂在身邊的手猛的握成拳頭。

這姑娘可是他小心翼翼護著哄著，一點都不願意傷害到的人啊，卻在自己寫下的小世界裏受了這麽多苦，經歷了這麽恐怖的事。

璽妄的心臟像是被捏住了一樣，疼的讓他發顫，嗓子緊了緊，聲音有些沙啞：“祁紀，對不起。”

她還不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把她拉到這裏的可惡作者，他欠她一句道歉。

璽妄不知道，他這幅自責的模樣在祁紀看來十分的難受，她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道歉，只覺得她看到他這樣子，自己會心疼。

他的手搭在上鋪床邊，祁紀擡手輕輕握住。

嗯，有些涼。

祁紀身子又朝前探了探，另一只手覆上他蹙起來的眉頭，輕輕揉了揉，“不要皺眉頭，我們一定能活著出去的。”

她溫柔的聲音順著他的耳廓，鉆進他心裏，他覺得有什麽忽然一寸寸的崩塌，腦子裏有道聲音不斷的沖擊著叫囂著——

“告訴她真相，把一切都告訴她，告訴她，告訴她……”

他啞著嗓子：“祁祁，我抱你下來。”

可能是因為一回生二回熟，祁紀擡眼看了看一張張床上鼓起來的包，眼底已經沒了最開始的恐懼，點了點頭，像一開始那樣，熟練的伸著長腿，就下來了。

沒讓璽妄抱。

不知道他剛剛經歷了什麽，祁紀覺得他的情緒有點不對，可能是因為剛剛經歷的事比自己還可怕吧。

腦子裏閃過剛剛經歷的事，讓她的臉色又“唰”的一白。

—

在那個公共洗漱間裏，剛把符咒塞給璽妄，甚至臉上的紅暈都還未來得及消散，耳邊傳來那道陰森的聲音。

問她叫什麽名字。

一開始她說不出話，仿佛那女鬼在故意給她組織語言的時間，片刻之後，她發覺自己可以說話了。

而身邊的環境也變了。

她坐在一間教室裏，除了自己身上有顏色，其餘視線所及之處，全都是黑白，沒有一絲其他顏色。

那女鬼又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教室裏幾乎每個座位上都坐著人，講臺上老師還在講著課，但教室最後面一小片的空地上，一個女生尖叫了聲，驚的祁紀頭皮發麻，視線也跟著那女生重重的跌落在地上。

祁紀嗓子啞著：“我叫祁紀……”

“桀桀桀……”那女鬼卻笑了，沒等祁紀反應過來，她就這麽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女鬼掐著自己的脖子，長長的指甲幾乎陷進了她嬌嫩的皮膚裏，烙印出一道道深色紅痕。

下一刻，她的身子被那女鬼朝著教室後面甩了出去，祁紀卻沒感覺到自己重重跌落在地上。

因為這一刻，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痛的。

一雙手狠狠的捏住她的下巴，強迫著她跟人對視，祁紀想反抗，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像是被抽空了一樣，根本一點力氣都提不起來。

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黑白色的。

臉上的表情癲狂而猙獰，帶著興奮。

“喲，吳夢茜，你這瞪人的本領不太行啊，讓老子覺得你瞪人都他媽的在勾引老子！”這人嘴裏吐著汙言穢語，不斷侮辱刺激著被自己揣在地上的女生。

“呵呵，妓生的賤人有幾個不是婊。子，這可是血液裏流的血著的都是勾引人的玩意。”

“哈哈哈哈哈，旭哥說的這句真是絕妙啊，不愧是語文課代表！”

“她這樣的人，簡直就是咱們班最大的禍害，她怎麽不去死呢！”

“就是，要是我是她，早就死去了，怎麽還有臉活著，更不可能來上學，真是不知羞恥！”

……

一句一句的話，像是有形的刀子，插進女生的心臟上，插進她的四肢百骸，而這一切，都被女鬼強制著上了女生身的祁紀，硬生生的承受著。

一雙穿著皮鞋的腳猛的踹到女生的肚子上，尖銳的鞋頭踢的她五臟六腑都像爆了一樣的疼，疼的她蜷縮著身子。

長長的頭發散落的縫隙中，她擡眼看了眼講臺上的老師，那老師感受到她的視線，也看向她，卻在下一秒猛的別開了臉，忽略了她隱秘的求助。

這一切，都是祁紀的本能。

講臺上的人可是教書育人的老師啊，自己的學生在大庭廣眾之下被這樣打，這樣羞辱，他就不管不顧嗎？！

可是她的這個舉動激怒了在一旁的女鬼，她尖銳的聲音嘶吼著：“不，講臺上的畜生不可能救你的，你不要看他，不要求他！！！！”

女鬼尖利的聲音刺的人耳膜幾乎都破了，而那邊那些人似乎也不想就這麽輕易放過她，拳腳相加，還伴隨著辱罵嘲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那些人似乎是打累了，祁紀覺得落在自己身上的拳腳少了很多，那些謾罵聲朦朦朧朧的響在耳邊，但耳朵上像是覆上了一層膜，聽的不清晰。

那女鬼又問她。

“你叫什麽名字？”

祁紀閉著眼睛，嗓間含血，咕咕噥噥，“我叫吳夢茜……”

“我叫吳夢茜……”

—

“祁紀？”

“祁祁，祁祁。”

恍惚之間，祁紀聽到璽妄在叫她，她晃了晃神，才從這段可怕的記憶中脫離出來。

而網絡上的直播畫面中，也剛巧結束在祁紀回憶、被璽妄喚醒的畫面上。

屏幕前上億觀眾，擡起自己的手，想要發些什麽，卻覺得自己心情沈重的不知道要說什麽。

最後滿屏的【。】和【……】

偶爾夾雜著幾句【校園霸淩碧斯】【垃圾給爺死】【太可怕了】【窒息】。

—

璽妄感覺到祁紀整個人都在發抖，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身上，寬大的手掌輕輕拍著她的背。

“別怕，別怕，我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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