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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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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章 結局

謝清緯臉上的賤笑一瞬凝固,“這就走!這就走!”

他當真牽過一匹馬,挎起包袱跑路,臨走時還不忘拽走缺心眼的裴玖舞。

長寧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掩面爬上馬車。

蕭珩宛如連體嬰就要跟上去,剛邁上一條腿,車門“砰”的一聲重重關上,就差沒甩他臉上。

他望著禁閉的車門,一臉呆楞,最後只能認命地坐在外頭駕車。

日漸西沈,車軲轆不停滾動,終於趕在天黑前進了隴西城。

長寧撩開車簾,看著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心情慢慢愉悅起來。

上次出現在這,還是五六年前,那時東宮失勢,她沒了依靠,跟著同樣舉步維艱的蕭珩來到隴西,生活起居雖比不得皇宮那般精致,卻是他們過得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蕭珩似有所感,敲了敲車門——他們已經大半天沒說過話了。

長寧收回視線,輕哼一聲,才慢吞吞開了一道縫。

蕭珩不知何時買了一包芙蓉餅遞過去,“吃嗎?”

她確實餓了。

勉為其難將車門稍稍拉開,正要伸手去接,對方又遞來一串糖葫蘆和一摞攤新出的話本,“近日集市大賣的話本,全在這裏了,親我一下,都給你。”

思緒頃刻間飛回數年前,故作氣惱緊繃的小臉瞬間松弛,長寧笑出聲來,挪到蕭珩身旁,四下觀察環境,悄摸著親了一下,趁機搶過話本,然後直起腰板,靠著車門,一邊吃,一邊翻看話本。

看著看著,便感覺一道視線落在她身上,長寧動作微頓,擡起頭。

蕭珩駕著車朝清苑方向而去,“怎麽了?”

長寧視線在人群中尋找了一圈,“方才,我好像感覺有人在看著我。”

車速漸漸慢了下來,蕭珩神色冷肅,駕著車拐進一條巷子。

一陣屏息凝神後,他耳尖微動,撐著馬背倏地騰空而起,頎長身軀在空中翻轉,輕飄飄落在巷子的另一頭,將一個人影堵在墻角裏。

手刀一橫架在對方脖頸前,厲聲呵道:“什麽人?”

那人一身粗陋布衣,頭戴鬥笠,低垂著頭看不清五官,只能看見底下一簇黑白摻半的長須。

是個中年男人。

蕭珩下意識認為是秦王黨羽又來糾纏長寧,手中力道愈重。

“等等!”

長寧急呼一聲,提起裙擺跳下車,三步並作兩步走到那人跟前,眸中驚疑不定。

她將那人上下打量一遍,顫抖著聲:“你……你是……”

蕭珩眉心微蹙,轉眸去看,卻見鬥笠緩緩擡起,露出一張飽經滄桑的臉,眉眼一派溫和。

長寧雙手掩唇,強忍著不讓自己驚叫出聲,眼中的淚卻是剎那間洶湧澎湃。

蕭珩一怔,飛快松開手,長寧便撲進那人懷中放聲大哭。

“阿爹,阿爹真的是你嗎?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她又哭又笑。

拓跋碩亦是雙目漲紅,七尺男兒,落下淚來,粗糙的手撫著她的發絲,“是我,我還活著……”

蕭珩環顧四周,“此處不是敘話之地,隨我來。”

父女二人這才收拾情緒,拓跋碩撿起鬥笠,跟著上了馬車,馬車快速馳到清苑門口。

老劉一早便在門外候著,見多了個人,也不多問,招呼仆人把人行李卸下。

三人一進院子,長寧便迫不及待拉著拓跋碩說話。

父女久別重逢,蕭珩也不好打擾,只是守在外頭。

“阿爹,你怎麽會在這裏?我還以為……以為你……”

面前的男人,剛四十出頭,正值壯年,鬢發卻已然花白,長寧便眼睛酸疼。

拓跋碩何嘗不難過,指腹抹去她臉上的淚痕,“阿爹其實一直都活著。”

“那你這些年……”話至此處,長寧忽然想起什麽,問道:“阿娘呢?還有……弟弟呢?”

拓跋碩和沈氏失蹤之時,小皇孫剛出世。

拓跋碩低下頭,語氣哀哀,“當日船艙起火,迫於形勢我只得跳入湖中自救,那時我以為他們只是沖著我一人來,為了安全,便將你阿娘和弟弟留在另一條船上,誰知後來又出現刺客,混亂間,只瞧見你阿娘抱著你剛出世的弟弟一同落入湖中……”

“後來多虧九弟的人把你阿娘和弟弟救起,可那會兒我已體力不支,被湖水沖散,自此與你阿娘失聯,再後來朝中便傳出我失蹤的消息。”

長寧激動地握住拓跋碩的手,“如此說來,阿娘和弟弟也活著?”

拓跋碩沈默良久,才道:“……你阿娘,已經過世了。”

長寧面上笑容僵住,清靈的眸慢慢暗淡下去。

“事發後,江南一帶不斷出現演王和李氏的人,為首之人正是如今太後身邊的內侍,容三,他打著尋找失蹤太子和小皇孫的旗子,行暗殺之實,我只得喬裝打扮掩人耳目,暗中尋找你阿娘和弟弟的下落,後來才打聽到,你阿娘被救起後,為了避禍帶著你弟弟出逃,只是那時她剛生產完,身子虧損落下病根,不到一月就病逝了。”

長寧跌坐回去,淚水無聲流淌。

拓跋碩見她傷心,哽咽著道:“阿寧,莫要怪阿爹這些年不曾尋你……”

“阿寧從未怪過。”

長寧抹了一把眼淚,擠出一絲笑,“我知道,我不是阿爹的親生女兒,可在東宮那些年,阿爹與阿娘從未虧待過我,給了我父慈母愛的美好童年,阿寧又豈會怪您?更何況又是形勢所迫,阿娘去得早,弟弟尚在繈褓中,我卻還是錦衣玉食的郡主,相比之下,弟弟更需要您,是以這麽多年您不曾找過阿寧,阿寧都可以理解……”

她越是懂事理解,拓跋碩越是覺得自己虧欠良多。

這些年,他不是沒想過去見見女兒,可上京三步一個權貴,他孤身一人,困難重重。在長寧身份曝光入獄時,他甚至想過出來和那些人同歸於盡,但好在蕭珩的速度夠快,帶著威遠軍連夜趕到上京救下了長寧。

長寧認祖歸宗後,他盤桓上京多日,聽聞她即將嫁給西蜀王,沈老侯爺也為護她,千裏迢迢趕來送嫁,對她的擔憂才一點點放下,後來蕭珩一行人離京前往西蜀,他也一直不遠不近地跟在後頭。

所幸,當年他沒有看錯人。

蕭珩真的把長寧照顧得很好。

親眼見她幸福安樂,拓跋碩終於放下一樁心事。

父女二人抱頭痛哭,哭著哭著,長寧又問起弟弟的事情。

屋外,蕭珩倚著門,聽見裏頭的哭聲,垂眸盯著腳邊匍匐的小灰灰。

當年離開隴西後,小灰灰便一直留在清苑,由老劉照看,如今也是一匹身姿矯健、威風凜凜的成熟公狼了。

然此刻卻像個小媳婦似的趴在門前嚶嚶嗚嗚。

察覺到他的目光,小灰灰擡起頭,一人一狼對視。

蕭珩伸手摸摸它油亮光滑的腦袋。

見到拓跋碩時,他只是短暫驚訝,卻不算太意外。

因為,他一直都知道小皇孫尚在人世,拓跋碩會出現,大概也是為了尋自己的孩子。

當初沈氏遭遇刺殺落水後,即便被救起,她也不信任身邊的所有人,於是在蕭珩趕到前便帶著孩子連夜逃離。

只是他找到沈氏時,為時已晚。

他是在一個農戶家裏尋到沈氏的,那時沈氏已病入膏肓,臨終前見他親自來了,才肯將孩子托付給他,可那會兒不止上京,整個江南的勢力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只怕尚未踏出江南地界,小皇孫就會在一波又一波的刺殺中不幸身亡。

無奈之下,蕭珩只好向朝廷撒了個謊,說小皇孫下落不明,暗中讓人把孩子送走,為了不被有心人尋到線索,他自己都不知道小皇孫被送去了何處。

他做這些,不排除有自己的私心。

——他不想長寧為了這個弟弟涉險,一旦牽扯其中,又無人護佑,長寧斷然無法全身而退。

是以在長寧面前,關於沈氏和小皇孫的事情,他只字未提。

也不知長寧知道真相後,是否會怪他自作主張。

蕭珩想得出神,就連裏面的人出來了也無察覺,還是小灰灰忽然躥起,他才回神。

拓跋碩身子骨並不好,父女二人敘過話後,他便臥床休息。

長寧維持著開門的姿勢,佇立許久。

見她雙眼腫成核桃,蕭珩眸底全是心疼,喉頭滾動,一個字也說不出。

半晌後,長寧掩上門,繞開蕭珩,徑直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越是這般一聲不響,蕭珩心裏就越惶惶不安,一直跟著進了屋。

房門落閂的瞬間,始終背對著他的長寧忽然轉過身,撲進他懷裏繼續哭,眼淚大片大片浸濕他的衣襟。

蕭珩只能笨拙地拍著她的背,“對不起……”

長寧哭了好一會兒,淚眼朦朧地看著他,似有疑惑。

蕭珩猶豫再三,決定坦白,“你阿娘和弟弟的事,其實……我一直都知道。”

長寧眉心動了動。

“當時怕你傷心,索性說成失蹤,總歸還有個念想,不至絕望,但你弟弟……下落不明卻是真。”蕭珩幾乎不敢正面直視長寧的目光。

人們漸漸遺忘了小皇孫之後,他有派人暗中尋找過,只是當初為了不讓人察覺出端倪,他什麽信物都不曾留下,也沒有任何線索,如今過去多年,想再尋找,絕非易事。

長寧眼中淚花雲集,嘴角卻揚起一抹弧度。

“我知道,你盡力了。”

按照前世的結局,懷明太子與沈氏是真的雙雙奔赴黃泉,這一世,至少阿爹活下來了,還留下了弟弟這條血脈。

蕭珩為她做的,足夠了。

翌日,一家人用過早膳,拓跋碩向兩人辭行,決定繼續尋找。

蕭珩想要勸阻,被長寧攔下。

長寧找到一件黑色大氅,親手為拓跋碩披上,“阿爹,要下雪了。”

拓跋碩鼻頭酸澀,拍了拍她的手背,“阿爹會照顧好自己。”

說著看向蕭珩,拉過他的手,將二人雙手交疊握在一起,“九弟……我還是這樣喚你吧。長寧雖非我親生,但的的確確,是在我膝下承歡的一個孩子,我也不知你從何時對我的阿寧起了心思,但如今你們既已結為連理,就請你好好待她。”

蕭珩神色鄭重,點頭答應:“我會的。”

長寧強忍著淚,“阿爹何時回來?”

拓跋碩知她不舍難過,笑著安慰,“阿寧乖,阿爹每年都會給你寫信,待我尋到你弟弟,知道他平安健康,我就回江南去陪你阿娘。”

這一生,為了那個位子,他最虧欠之人,除了長寧,便是沈氏。

好在如今也算解脫,他得了自由,終於能順從自己的心意。

夫妻二人駕車,將他送至城外。

直到拓跋碩的身影逐漸模糊淡去,長寧強忍的淚傾洩而出。

回到清苑後,遠離紛擾,長寧日常會去謝家尋謝五娘說話。

這一日她又去謝家小坐,兩人正說起謝清緯的事。

謝清緯比他們早一個時辰抵達隴西,一到家,就被族中長輩拉著和隔壁街的陸家小姐到酒樓見面吃飯,聽說原本那陸家小姐對他還是滿意的,眼看兩家婚事將定,忽然冒出個裴姑娘,硬是將飯局攪黃。

說起這件事,謝五娘便噗嗤笑,直道二人是歡喜冤家。

正閑聊著,一個身影踏進屋內。

長寧背對著門口,並不知是何人,但謝五娘卻是腦袋一歪,大張的嘴角收斂起來,面上紅霞一片,“你怎麽來了?”

長寧順著她的視線回頭。

門口,少年白衣翩翩,斯文清雋。

見到她時,李元修微怔,“郡主?”

長寧站起身,回以一笑,“我早不是什麽郡主了,不必如此客氣。”

李元修面色尷尬,垂下眼睛作揖道:“是在下唐突了,該喚您一聲王妃才是。”

李夫人做主退婚,他並不知情,包括長寧並非懷明太子親生女兒一事,他還是在旁人茶餘飯後的閑話中聽來的,為此,李元修很是內疚,原想不顧一切的趕回上京,卻聽聞長寧已與蕭珩定親,只好作罷。

有緣無分,強求不得。

長寧張了張嘴,終是什麽也沒說,沈默著點點頭,示意他起身。

謝五娘知曉他們之間的婚事,笑著打圓場,“有什麽事,都快坐下說吧。”

李元修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瞄了長寧一眼,更不知如何開口。

這些日子,謝家人不僅為謝清緯的親事忙前忙後,更是為謝五娘也相了一門親事,對象正是謝老爺子的關門弟子,李元修。

李元修遲疑半晌,終於打定主意。

他錯過了長寧,這一次,他不能再猶豫、再錯過了。

清了清嗓子後,他看向謝五娘,“清竹,我今日來,是想向謝家提親,特意來問問你的意思,你,可願嫁我為妻?待我高中後,便求皇上將我外放做官……”

見此,長寧回眸沖謝五娘笑了笑,無聲退出房門,將餘下的空間交給他二人。

從門口走到花園,一路上,都是歡聲笑語,隱約間,還能聽到謝清緯的慘叫和裴玖舞爽朗的大笑聲。

長寧踏上拱橋,因站在高處,目光不經意便掃到一個人。

是個約莫五六歲的孩童,正扒在謝五娘的院墻上偷窺。

長寧快步走過去,喊了一聲:“小孩兒,你幹嘛呢?”

那孩童嚇了一跳,小小的身軀在墻頭上搖搖晃晃,倒栽蔥般摔了下來。

好在長寧反應迅速,三兩步跑到下面接住他。

“小小年紀的,學人爬墻偷窺做什麽?”

長寧輕斥了兩句,把孩子放下,“你叫什麽名字?”

那孩童也不懼,燦爛如星的黑眸盯著她,“我叫李元逸。”

“李元逸?”長寧喃喃重覆了一遍,“你是李元修的弟弟?”

李元逸搖搖頭。

長寧蹲下身,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那你們是什麽關系呢?”

李元逸聲音稚嫩:“他是我的先生。”

長寧恍然,“原來如此,那你一定跟著他讀過書了,先生一定教過你,非禮勿視,非禮勿聽吧?”

李元逸面色羞愧,卻還是認真地道:“先生教過,但我想看看師娘。”

他口中的師娘,自然指的是謝五娘。

“聽說先生之前有個未婚妻,但我是先生和師娘一起撿回來的,我不想別人做我的師娘,我要親眼看到師娘答應先生才放心。”

長寧被他老成的模樣逗笑了,“放心吧,姐姐替你看過了,這事兒準成。”

她順嘴說了出來,後知後覺地捕捉到異常,心跳驟然加快。

“你方才說,你是先生撿回來的,那你的父母呢?你原本的名字呢?”

李元逸眨眨眼,“我不知道父母是誰,只是先生在河邊撿到我時,我的貼身小衣繡了個逸字,先生便給我取名李元逸。”

長寧又急急追問:“那小衣可否讓我看看?”

李元逸思索片刻,揭開衣擺一角,“你只能看一下哦,不能看太久……否則,否則先生會責怪我的。”

看清那小衣底下的繡跡時,長寧幾乎可以斷定,那就是阿娘沈氏的繡活。

再看向李元逸時,眼神都不一樣了,仔細端詳他的五官,臉型像阿爹,五官像阿娘。

“姐姐,你怎麽哭了?”

肉乎乎的小手替她拭淚,李元逸有些慌,若是被先生瞧見了,定然會以為他欺負姐姐一個弱女子呢。

聽著那聲“姐姐”,長寧破涕為笑,“你說得沒錯,我是你姐姐。”

說完一把摟住李元逸。

除了去看謝五娘,長寧大多時間喜歡呆坐院中,看著日出日落,日月交替,深夜降臨。

當年她在院子籬笆前栽下的梅樹已經茁壯成長,枝影橫斜,長滿紅色花苞,將綻未綻。

蕭珩抱著狐裘出來時,便見樹下擺著一榻一桌,少女紅裙飄搖,正歪在軟塌上小憩。

他輕手輕腳走過去,為她披上狐裘後,才發現這小妮子懷裏還抱著一個酒壇子。

聞了聞,是當年他和長寧埋在這株梅樹下的女兒紅,那會兒他們約定過,待她出嫁後,就將壇子起出。

原本這件事,該是她父親做的。

蕭珩以為她還在難過,也不打擾,只是伸手去取她懷裏的酒壇。

迷迷糊糊間,長寧感覺有人來搶東西,不爽地翻了個身,誰知動作太大,竟翻下軟塌,滾到石桌底下,已然醉成一只貓。

蕭珩哭笑不得,將人從石桌底下拽出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臉頰,“阿寧?”

沒有醒。

蕭珩又拍了一下。

還是沒醒。

此刻少女胸前還抱著空酒壇,雪一般的肌膚染上淡淡的胭脂色,臉頰紅潤微圓。

“阿寧?”蕭珩又喚了一聲。

見她沒反應,手指輕捏她的臉蛋,軟軟的,手感極好。

蕭珩啞然失笑,眉眼緩緩舒展開來。

醉夢中的長寧似是不滿有人在她耳邊吵嚷,又似是不滿那只作亂的手,側過臉張口就咬。

蕭珩手指一顫,好在長寧很快松口,他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修長指節肉眼可見地浮現一排牙印。

這究竟是背著他喝了多少?

蕭珩只好換一只手去拿酒壇,長寧像是忽然清醒了一瞬,反手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桃花眼驀地瞪大。

“大膽!”

蕭珩眼神瞬間變得覆雜起來,口中還是哄著:“地上涼,快起來,酒壇給我。”說著,又伸手去拉她起來。

聽他語氣溫柔,不像個壞人,長寧眸子一瞇,神色迷離,遲疑道:“碧荷?”

蕭珩:“……?”

不等他問,眼前的少女又晃了晃腦袋,“不對,你是……你是那個,那個誰……”

蕭珩以為她終於要認出自己了,誰料想少女大喝一聲:“小福子!”

蕭珩默了一瞬。

小福子……怎麽聽著像個太監的名兒。

長寧揚起醉醺醺的小臉,眼前分明是數個重影,卻食指戳著他的胸膛,口氣十分肯定地道:“本宮想起來了,你,就是小福子。”

“……”

蕭珩按了按額角,看來醉得不輕。

他去扶,長寧聳聳肩將他的手甩開,自己手肘撐著地面坐了起來,想要靠著桌腿,卻又因為身子酥軟無力,剛靠上去便滑落下來,懷裏的酒壇也順著裙擺滾落到地面上。

蕭珩無奈闔眸,再睜眼,抓起狐裘將長寧裹住。

長寧一驚,“你做什麽?”

小福子曾經是服侍她的內侍,可惜後來被李仙兒下令杖斃了,如今再見到他,還以為是在夢裏,便肆無忌憚地蠻橫。

蕭珩無視她胡亂撓向自己的爪子,把人包裹得嚴嚴實實。

“小福子!”

長寧吼了一聲,不見他停下動作,只好扭動身軀繼續抗爭,口中不停嚷嚷:“……放肆!你怎敢捆住本宮?”

蕭珩面不改色:“小福子服侍您就寢了。”

長寧呆了一下,似乎在反應他的話,透過梅枝縫隙瞅了一眼天色。

好像確實該就寢了。

然而在她擡頭時,漆黑的夜空忽落一抹純白,朔風呼嘯而過,吹起她的衣帶,白色紛紛揚揚,越來越密集,隨著雪落枝頭,點點紅色頃刻綻放。

“下雪了?”

蕭珩扶正她的身子,讓她窩在自己懷裏,“是啊,新的一年又要來了,娘娘早些歇息吧。”

望著白雪紅梅,長寧又不知胡思亂想起什麽,小嘴一憋,作勢又要哭。

這次,蕭珩率先開口,“別哭,我沒死呢。”

他抓起長寧的手貼在臉側,“不信你摸摸,熱乎的,還活著,這輩子,大家都活著,我也不會死了。”

長寧看著他,腦中一片空白,好半天緩不過來。

“你……”

神骨俊秀的容顏倏地放大,蕭珩吻去她眼角的淚珠,聲音低低,“還想當皇後嗎?”

長寧徹底懵了。

她當真在做夢。

小福子怎麽變成蕭珩的臉了?蕭珩怎麽會說這種話?

什麽叫……還想?

瞧她一臉呆相,蕭珩沒忍住又親了親小嘴,溫熱幹燥的手掌探入狐裘,貼著她的後背,一點點下滑。

長寧嚶哼出聲,醉意散了兩分。

蕭珩緊貼著她,氣息掃過耳垂,“娘娘這會兒可酒醒了?認出我是誰了?”

酥酥麻麻的電流四處流竄,長寧薄喘著,搖了搖頭。

信息量太大,加上這陣子又時常夢見前世,她越發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蕭珩微惱,動作愈加孟.浪。

他和那勞什子小福子可不一樣。

長寧掙紮了兩下,哇的一聲大哭,“……不跟你玩兒了,整天就知道欺負人!”

雪越下越大,蕭珩抽回手,抱起長寧往屋裏走,替她褪去鞋襪後,揭開被子,二人一同擠在被窩裏。

長寧還在哭哭啼啼,反覆譴責他的行為。

蕭珩輕笑:“這怎麽能叫欺負呢,分明是愛憐。”

一通胡言亂語,長寧的酒徹底醒了,擡腳踢他。

感覺她腳背冰涼,蕭珩順勢夾在腿間,“你還沒回答我呢,還想做皇後嗎?”

長寧安靜下來,覺得他話裏有話,卻又怕是自己多想,良久,悶悶道:“皇後也沒什麽好的,不稀罕。”

蕭珩凝視著她,“那你這輩子跟著我,降了一級,只做個藩王妃,是否有落差?是否委屈?”

這話說得再直白不過。

長寧震驚地睜大眸子,終於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混蛋!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這是她此生最大的秘密。

前世後宮八載,未有一日歡心,直到抑郁而終,她心裏都還有怨,有恨,怪老天不仁,可直到今天她才醒悟過來,原來上天始終眷顧著她。

她愛的人,她的愛人,從未遠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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