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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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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珩身軀前傾,湊近了些,“想說什麽?”

長寧又緩慢地眨了下眼,擱在書案上的那只手擡起,食指點在了他的眉間,袖口帶起她肌膚上特有的清甜香氣鉆入蕭珩鼻腔。

“蕭珩……”

她又喃喃重覆了一句。

就在蕭珩以為她還想說什麽、做什麽的時候,少女忽然腦袋軟軟垂下,枕著另一只手臂趴在書案邊緣。

點在他眉間的食指也順著他的鼻梁而下,劃過唇瓣,最後落回蓋在腿上的小毯子上。

蕭珩被擾的心神蕩漾了一下,沒想到……她就這樣睡著了?

又做夢了吧。

蕭珩無奈地呼出一口氣,陡然拔高的情緒和一絲抑制不住的興奮期待,在頃刻間又跌回谷底,平添幾分失落悵然。

他走到窗欞前,任由外頭的寒風吹打在他燥熱的面頰上,待心境稍穩後,才重新看向熟睡的少女。

她總是這樣,視他為長輩,毫無道理地信任和親近他,在他身側安睡。

這種親近,讓他既歡喜又痛苦。

蕭珩沈重閉眸,隨手扯過毯子裹住長寧,直到將人裹得嚴實了,才把人抱回屋裏。

次日長寧睡到日上三竿才醒,靈霜在門外叫了幾次,長寧便是醒了也不肯應聲,只是窩在被子裏蒙住頭,羞憤欲死。

她昨晚夢到自己成親了。

洞房花燭夜,她原以為挑開蓋頭的會是李元修,結果夢中新郎居然是蕭珩!

更可恥的是,夢裏,她竟然還覺得挺好,惹得她一陣心潮澎湃。

太荒唐了。

這一發現讓她一時無法見人。

靈霜拍了幾次門,都無人應答,情急之下,只好轉身去了蕭珩的院子裏。

彼時蕭珩還在看文疏,聽靈霜說長寧午時了還沒起,以為是昨晚受涼生病了,起身直奔長寧房門口。

蕭珩屈指輕叩門板,“阿寧,醒了嗎?”

躲在被子裏的長寧一聽外面傳來蕭珩的聲音,頓時一個激靈,身子扭動幾下,恨不得用被子把自己裏裏外外纏個三四層永遠不要見人。

蕭珩耳尖動了動,聽到屋內細微的動靜,又叩了叩門板,“阿寧,是身子不舒服嗎?”

長寧屏住呼吸,一動不動。

靈霜急得額冒冷汗,“郡主平日裏這個時辰早醒了,該不會真的生病了吧?”

蕭珩也不放心,猶豫半晌,決定進去看看。

“阿寧,我進來了。”

他要進來?!

長寧掙紮著坐起身,緊張得手足無措,穿衣起身也不是,蓋上被子躺回去也不是,正在她火燒眉毛之際,門板吱呀一聲打開了,她只好又迅速躺了回去繼續裝死。

蕭珩繞過屏風走過來時,就瞧見床上的被子鼓囊囊的一團,他坐到床沿處,關切道:“阿寧,怎麽了?”

長寧死死拉著被子蒙住頭,一聲不吭。

“生病了?”蕭珩又問了一句,伸手去拉被子,“不要蒙著頭,小心悶壞了。”

感受到被子被人拉扯了一下,長寧拼命攥住不讓他拉動一絲一毫,躲在被窩裏急切道:“我沒事!”

聽到她中氣十足的聲音,蕭珩松了口氣,但料想長寧如此反常應該是有什麽別的心事,便朝周圍的靈霜和幾個侍女使了個眼色,“你們先到外面候著。”

靈霜幾人福了福身便退了出去。

“好了,她們都走了,可以起床了嗎?”

長寧真正怕見到的人是他啊。

被子裏,長寧雙頰漲得通紅,依舊不肯出來。

蕭珩耐心地道:“阿寧,究竟怎麽了?你和我說,不要悶在被子裏。”

長寧拗不過,只好攥著被角,小心翼翼地探出一雙眼睛,餘下的部位全藏在被子裏。

她訥訥道:“我,我沒事……”

蕭珩見她眼睛裏水光縈繞,眉眼處還染了薄薄一層霞色,不由呆了一下,“怎麽哭了?”

“啊?”

長寧眸子略一瞪大,擡手摸了一下眼睛,想到方才她躲在被子裏,因為昨晚的夢激動到滿床打滾的事情……

一定是因為羞愧才哭的!

她面上的霞色又重了一分,結結巴巴道:“沒、沒有啊,我真的沒事……”

拜托,別再看著她了。

越看她就越發覺得自己是個禽.獸。

蕭珩可是拿她當晚輩一樣疼著,她怎麽可以做出這種大逆不道的夢!

“……真沒事?”

蕭珩半信半疑,眸中是揮之不去的關心。

該不會發燒了吧?

他手背貼在長寧額上。

長寧頓時僵住,一動不動。

不知是他的手過於冰涼還是旁的原因,蕭珩總覺得長寧額頭滾燙。

“應該是昨晚在書房裏著了風寒,我去叫個大夫。”說著就要起身。

長寧急忙從被子裏伸出手拽住蕭珩,十分篤定道:“我真的沒事。”

這次她露出了整張臉,蕭珩凝視著她漲紅的面頰,沈默半晌,低聲道:“……還是找個大夫看看比較妥當。”

長寧:“……”

不到一刻鐘,大夫就請來了。

老大夫替長寧仔細診了脈後,回身朝蕭珩笑道:“郡主只是來了月事,許是有些腹痛,但並無大礙,不是風寒,殿下放心。”

長寧躺在床上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

她都說沒事了!

蕭珩面上尷尬一閃而逝,讓人送走老大夫後,才訥訥地安慰道:“若是……因此難受,不必羞於啟齒。”

他腳下略微倉皇地挪開幾步,“我去問問大夫有沒有什麽方子。”

不必羞那你尷尬什麽?

長寧睜開眼睛瞪著他,但很快眼神又軟了下來。

——就當她是因為來月事才情緒古怪吧,要是讓蕭珩知道自己的心思,估計能被她氣吐血。

她乖巧地點點了頭。

蕭珩腳步慌亂,面上卻仍舊是不茍言笑的正經表情,吩咐下人換些清淡溫補的飲食。

一連數日,長寧幾乎都在回避蕭珩。

平日裏她都是和蕭珩在一處用膳,一處看書,往日也動不動就會去挽他的胳膊,但自從做了那大逆不道又荒唐的夢後,長寧就找了各種借口一個人待著,盡量不和對方在一起。

蕭珩也敏.感地發現了這個問題。

雖然……他原也打算對長寧避著些。

按理說,長寧主動疏遠自己,正和他意才是。

這天,他一個人在前廳裏用膳,看著桌上少了一副碗筷,總覺氣氛有些沈悶,轉頭問季風:“郡主呢?”

季風撓了撓頭發,“郡主應該還在自己房裏,不來吃飯了。”

蕭珩有些悵然地哦了一聲,落座後剛拿起飯碗,忍不住又問:“那她吃了嗎?吃的什麽?胃口如何?”

一連串的問題把季風問懵了,“殿下,這……我成天跟著你,哪裏知道郡主的情況?”

蕭珩反應過來,好像也是。

他看著桌上多出的一道蜜汁鵝脯,終於還是沒忍住,剛拿起的碗又放了回去。

“我去看看她。”

此時長寧正在院子的回廊下趴著,無數次嘆氣,莫名埋怨起沈青雲。

現在她知道了身世,知道自己和蕭珩沒有血緣關系,偏偏蕭珩如今還把王府內務都交給了她,讓她當做嫁妝帶走,她就更加不安,總覺得自己有騙錢的嫌疑……

加上她還做了那樣的夢……

最最離譜的是,這幾天她又無法自制地夢見了那個場景,越發無地自容,不知道要怎麽面對蕭珩,也不敢和他同桌吃飯。

躲了這些天,她都餓瘦了。

長寧捂著癟癟的肚皮,一副生無可戀卻又憂心忡忡的模樣。

萬一東窗事發,蕭珩知道她不是阿爹的女兒,和他也沒有關系,她是不是就要被當成居心叵測的壞女人趕出王府,甚至因為騙錢下獄……

想到這種可能,長寧又哆嗦了一下。

蕭珩踏進院子時,就看到長寧坐在廊下抓耳撓腮。

“阿寧。”

此刻他的聲音,對長寧而言就猶如魔音一般,驚得她差點彈起來。

長寧忙整理好自己的頭發衣裙,“皇、皇叔……”

蕭珩按捺住異樣的情緒,走到她跟前站定,眼眸漆黑,語氣冷靜地問:“好些了嗎?”

望著他嚴肅正經的神情,長寧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他是在問自己的月事,紅著臉點頭。

蕭珩嗯了一聲,道:“那吃飯吧。”

為了保持合適的距離,他沒有像往常一樣去捉她的手腕牽她走。

長寧一陣小碎步跟上他的步伐。

到了飯桌上,蕭珩將那碟蜜汁鵝脯放到她面前,又將其他幾個她平常愛吃的菜往她面前推。

躲著蕭珩這幾天,長寧吃的都比較隨便,這會兒是真餓了,顧不上其他開始埋頭扒拉飯碗。

期間陪著蕭珩說了幾句話,好幾次長寧想要試探他的口風,但又怕蕭珩順著她的話猜出什麽,便又把滿肚子的不安咽了回去。

倒是蕭珩有她陪著吃飯,比平常多吃了一碗。

吃過飯後,長寧又拔腿跑了。

蕭珩望著她幾近落荒而逃的背影,輕微地皺了一下眉。

從前她不這樣的。

不知怎的,蕭珩忽然有些緊張心虛,開始仔細回憶自己最近是不是做了逾越之事,讓長寧察覺出了什麽。

季風也頗感詫異,納悶道:“難道是因為定親要嫁人了,所以……”他聲音弱了下去,小心打量蕭珩的神色,“所以,才要避著殿下啊……”

到底是長大的姑娘家,懂得避嫌了。

蕭珩楞了一下。

瞧他眼底有些黯然,季風忙給了自己一巴掌,“呸,我就是瞎說的,殿下千萬不要當真!”

季風的話,讓蕭珩心裏有了答案。

他放下銀箸,取過帕子擦了擦嘴,轉身兀自回書房去了。

一切都合他的心意,她遲早要嫁人,他們應當保持距離。

沒什麽好不高興的。

蕭珩如此寬慰自己。

長寧溜得極快,這會兒扒在自己房門處輕喘,摁住自己砰砰亂跳的心,做了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太糟糕了,吃飯的時候,她只要一看到蕭珩的臉,就會不由自主地想到夢中一身新郎喜服,美得妖冶又魅惑的蕭珩親手揭開她蓋頭的畫面。

簡直要命了。

長寧晃了兩下腦袋,把那些荒唐的畫面甩出去,爬回軟塌上準備小憩一會兒。

然而睡到一半,她又開始做夢。

這次夢見自己身世曝光,被退婚,被千夫所指,被蕭珩厭棄,最後在漫天的責罵聲中狼狽逃竄,甚至還被拓跋臨趁機抓走……

“啊——”

長寧驚叫一聲從軟塌上坐起。

在外間做繡活的靈霜聽到她的尖叫忙跑了進去,“郡主,發生什麽事了?”

意識到只是個夢,長寧抹了一把額汗。

靈霜見她這般,便也猜到幾分,道:“這些天雪化了,郡主要不出去散散心?昨日小公子還來下帖子問您要不要去郊外騎馬。”

長寧轉過眸去,“李元修來過?”

靈霜笑著道:“是啊,不過這幾日您不舒服,奴婢便幫您回絕了他,看您今日好些了,要去嗎?”

長寧想到自己這些天的異常,猶豫了一會,決定還是和旁人多接觸接觸。

分散一下精力,或許就好了。

於是點了點頭:“那就應下吧。”

這邊靈霜伺候著長寧起身更衣,給她換了身騎射服出門去,另一邊蕭珩在書房裏繼續看文疏,不經意瞥見了案角的一支發簪。

是上次長寧在他書房裏睡著時遺忘的。

是不是該……還給她?

他出了一會兒神。

季風又腳步匆匆地進來,“殿下,謝公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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