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一百一十章 心痛

關燈
因為時間緊迫, 實在耽誤不得,幾個被選出來的南江書院的學生,次日就去京郊大營報到。

這讓親自接待他們的安明忠還在暗自懷疑,是不是上面對他們起了什麽心思, 才會又派幾個南江書院畢業的人來京郊大營。

聽到他們主動提出要被分到樂陽郡主那邊, 樂得做順手水情, 安明忠立刻招來親衛將,將他們都給送到樂陽郡主所在驃騎營。

看到又被來的七個人,都是她本認識或者臉熟的同學, 李常欣有些意外。

“白晉山,你們怎麽也來大營了?”

見周圍有外人,被點名的白晉山憨笑著回道。

“郡主,是這麽回事,我們幾個呢, 眼看考科舉是沒指望了,來京裏後, 聽老同學說, 像我們這樣的白身,要是皇上那邊用不到, 就只能去參加吏部大考, 從底層官吏做起,很難晉身。”

“就求……人幫我們出出主意,人家說,來大營也是一條出路, 若能混些功績,得個出身,將來會比較好安排。”

自己最喜歡的軍營, 竟然被這些人視為晉身之路,一副不打算在大營長期幹的架勢,正為故人重逢感到高興的李常欣頓時笑容消失,不高興的抱怨道。

“真是的,這是誰給你們出的這餿主意,既然來了大營,就要在大營踏踏實實的好好幹,好好發揮咱們的一身本事,哪能存著這種心思呢?”

白晉山笑呵呵的應道。

“郡主說得是,主要是我們此前沒往這方面考慮過,是臨時起意來這大營,也不知道能不能適應,這要是能適應,我們肯定就在大營裏好好幹,不再考慮別的了。”

聽到這話,李常欣才臉色稍霽。

“這就對了,咱們先在這京郊大營好好練練身手,等過兩年,我就帶你們去邊防,那裏多的是可以建功立業的機會。”

雖然她現在還只是一名身著普通士兵服飾的小兵,但是誰都不會質疑她有沒有這資格說這個話,就是不知道皇上願不願意放這位去邊疆。

眾人相互介紹一番後,就算是正式接納白晉山七人的加入,為了慶祝故友重逢,李常欣再次拿出個人出資,讓人買回幾頭豬,當天收拾好給大家加餐。

趁著旁人都在忙著,李常欣身邊沒有旁人時,白晉山湊到李常欣身邊,借著道謝的名義,從懷中取出一封信。

“……這是我們來大營時,太尊讓我轉交給郡主的信,皇上知道郡主手上不寬裕,往裏面放了幾張銀票。”

驚喜來得有些突然,沒想到她哥竟然這麽快就是這麽夠意思伸出援助之手,李常欣頓時高興到臉上都泛光,迅速接過信道。

“對、對,我實在是太不寬裕了,這裏的人太笨,在我之前,都不知道自力更生的道理,想要吃頓好的,都得我像這樣自掏腰包,真是太不容易了,多謝了。”

先伸手抽出銀票瞧了一眼上面的數額,再結合那厚道,讓李常欣激動到快要飛起,匆匆道過別後,就快速跑回自己的營室。

好久沒與家人聯系過,李常欣擔心自己看到祖母的信,會忍不住淌眼淚,那樣會有損她的威嚴,肯定不能就這麽當著別人的面看信。

回到營室中後,迅速看完信中的內容,之前的高興與激動已經一散而空,李常欣已是滿心怒火。

鄉下長大的孩子,與從小生長在富貴鄉中的孩子不同,他們更清楚種地的艱辛,糧食的來之不易,對原州百姓將要面對的巨大危機更為感同身受,對那些導致這場危機的貪官汙吏更為痛恨。

直到將情緒緩和好,又將那封信給燒掉後,李常欣才若無其事的走出營室。

她知道對她本人而言,這意味著什麽,幾個月的努力與堅持沒有白費,總算讓她祖母與安常煦看清了她的選擇,所以他們才會給她這個機會。

若不是這個機會與原州幾十上百萬百姓的身家性命有關,能有機會得到家人的認可與支持,她會非常高興與激動,可是現實卻讓她的心情沈重,盼著消息能早日曝出來,她這邊好配合著早日出發。

因為時間實在緊迫,不僅李常欣在得知消息後著急,陳鳳琪和安常煦表面上看著與往常無異,事實上也在準備著。

在京皇商劉承業等人,幾乎是在同一時間接到皇上的親自召見,身為在先帝被廢期間,為其出不了少力的功臣,劉承業得到個禮部郎中的榮恩之職。

在這個商人屬賤籍,地位卑下的時代中,劉承業在康平龍困淺灘之際,依舊不離不棄,為其奔走串聯的選擇,也算是讓他獲得了極為豐厚的回報。

畢竟從五品的禮部郎中,雖然只是個名譽性的虛職,也足以讓他老劉家從此擺脫商戶賤籍,說是直接改換門庭也不為過,那是他們有多少錢都沒有機會買到的東西。

除此之外,就是其作為後宮物資供應方的皇商身份不變,得了部分販鹽的權利,讓劉家在先帝朝賺得更多,但也僅此而已。

對方從未曾入過先帝的眼,想要給先帝送孝敬,都是通過劉樂,從來都沒有資格面見天顏,對此,劉承業從來沒有半分怨言。

畢竟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入不了那些貴人的眼才是常事,像邵丞相那樣,不管是在賣身為奴的低谷期,還是一躍成為萬人之上的內閣首輔後,對他的態度始終不改,也不圖他什麽的人,才是世上少有的個例。

這次能有機會與其他幾家同樣是皇商,卻通過各種門道取得名譽官職的同行一起,史無前例的受邀參加萬壽宴,對劉承業而言,絕對是個莫大的驚喜。

與他們這些人都沒有任何關聯的新帝,是他們想方設法的打聽,都找不到討好機會的貴人,可是新帝對他們這些人的態度,將會直接關系到他們這些人未來的身家前程。

而新帝首次過萬壽宴,給他們這些商戶出身的人發請柬,哪怕他們沒有機會在新帝面前露面,精心準備的壽禮再怎麽價值連城,也只能與其他身份不夠高的人一樣,將禮物交到代收處。

對他們這些人而言,此舉透露出一個足以讓他們感到欣喜若狂的信號,這意味著新帝雖然不曾與他們這些皇商有瓜葛,對他們這些商人的態度,卻比歷任先帝還要更寬容與重視。

身為商人,能有機會出席萬壽宴,對他們而言,絕對是可以光宗耀宗的榮耀,當然都是由各家當家人親自出席,如今距離萬壽宴結束還沒幾日,這些當家人也都還在京中。

所以安常煦派去請人的人,都是一請一個準,很快就成功將所有人都聚到一起。

這些人怎麽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有機會得到皇上的親自召見,所以跟著內侍進宮後,一個都很緊張與惶恐,直到看見被皇上召過來的不止自家,心情才放松一些。

畢竟他們這幾家加起來,說是掌握著安國商業的一半命脈,並不算誇張,皇上就算看他們不順眼,也不可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對於借錢的這件事,陳鳳琪只負責指出方向,並沒有陪著出面,所以劉承業等人見到的只有安常煦一人。

“我祖母曾告訴我,你們這些商人的消息最為靈通,因為你們要根據各地的最新消息,好及時做出一些低價買進或高價賣出的決策,對嗎?”

這是他們這些商人發家致富的秘訣,就這麽被人當面揭穿,劉承業等人肯定不敢否認。

“太尊聖明,這正是我們為商經營的根本之道。”

安常煦點點頭,臉色凝重的問道。

“原州天河大堤潰口之事,你們都有得到消息嗎?”

“請陛下恕罪!”

聽到這話,剛站起身不久的幾人紛紛跪下,很明顯,他們都已經接到了消息。

安常煦擺擺手道。

“起來吧,朕今日召你們過來,並不是為了追究你們的瞞報之罪,只因連日陰雨,天河大堤就堅持不住,一旦等到汛期來臨,原州的情況就會變得極為兇險,朕現在顧不上要追究什麽,只能趕在汛期正式來臨之前,多做些應對措施,盡量減少可能會出現的損失。”

聽到皇上的話,劉承業幾人松了口氣的同時,也有些不明白,皇上叫他們過來有何用意,畢竟這是關系到國計民生的大事,他們這些商人肯定沒資格摻和。

“至於接下來要如何應對,朝廷已有對策,可以肯定的是,朕現在需要一大筆銀錢,需要各位卿家的鼎力支持。”

商人重利,知道皇上這次的召見,已經做好要狠宰他們一刀的打算,劉承業幾人都是臉色蒼白,但還是硬著頭皮回道。

“能有機會為聖上分憂,是微臣的榮幸。”

安常煦的聲音隨後響起。

“你們放心,朕沒有向你們直接要錢的打算,畢竟不管你們有多少錢,只要來路正當,就是你們自己的私產,就算是朕,也沒權索要你們的私產。”

“朕是想以借貸的方式,以給利息方式,向你們每家借一筆銀子,由戶部做擔保,也就是說,朕若沒有能力按時還上這筆銀子,戶部也會負責還錢,確保你們的利益不會受損。”

聽到這話,劉承業等人都有種逃過一劫的感覺,誠心誠意的回道。

“聖上英明!”

不僅沒有直接問他們要錢,還給出如此合情合理,思慮周到的借貸條件,能讓一國財政為他們借出去的錢做擔保,也足以彰顯出對方的誠意。

結合對方身為一國之尊的身份,足以讓這些人都感到受寵若驚,劉承業更是趕忙道。

“不知聖上需要借多少,微臣定當全力支持,這是為國為民謀福之舉,微臣不需要利錢。”

看到這個叫劉承業的反應這麽快,安常煦淡淡的笑了笑,有借有還,是為了再借不難,彰顯自己的信譽,給利錢,是為的將這件事徹底落實在交易上,不用欠對方的人情。

他初時還不太明白他祖母為什麽會主動提出要給利錢的決定,得到解釋後,安常煦才明白,他這個皇帝的人情,可遠比那些利錢的價值更高。

“你的心意,朕心領了,不過朕既然將話放出來了,斷沒有往回收的道理,這關系到朕的信譽問題,該給的利錢,朕一文都不能少了你們的。”

聽到安常煦說得這麽肯定,劉承業只好無奈放棄,可以趁機拉近關系的機會,就此錯過,實在讓他感到十分惋惜。

葛次輔與邵丞相一起,被喊來當擔保人與見證人時,因為不知皇上突然召見他們的緣由,只強調讓他們帶上各自的官印與私印,心中難免有些忐忑,總有種不妙的感覺,試探著問道。

“邵丞相,下官實在不知陛下此番見,所為何事,不知邵丞相可知內情?”

邵雲博搖搖頭道。

“老夫也不知道,不過據老夫猜測,應該與老夫上午遞交的一份奏折有關。”

誰都知道天河大堤的水深,所以沒人敢將天河大提潰口一事捅到朝堂上,只能由邵雲博出這個面,適時背上這口將要得罪某個勢力的鍋。

不過邵雲博背得心甘情願,因為他的兒子將被委以重任,去原州主持收拾這個爛攤子的大局,固然要冒一定的風險,但是事成之後,僅憑這個功績,他少說也能從五品正式邁入四品,遠比苦熬資歷、等機會來得強。

蘇東謹負責挖渠分流一事,張文謙負責加固大堤的事宜,只要他們可以活著回來,這次都能借此獲得晉身之機。

至於最危險的那一部分,邵雲博不知道由誰負責,他原以為是被交給了張文謙,在得知張文謙主要負責在後方籌備與管理加固大壩的材料,相對最為安全後,他才意識到那二位的顧慮。

葛次輔下意識慢下腳步,警惕的問道。

“不知邵丞相所奏何事?”

為什麽要叫上他?是不是又想從他這裏拿錢,國庫現在艱難到寅吃卯糧,怎麽還不放過他?

看他那滿臉的警惕與防備,邵丞相神情凝重的低聲回道。

“老夫昨晚才收到的最新消息,說是原州去歲春季剛完工的堤壩,現已潰堤,雖然目前的損失還在可控之中,但是今年還沒有到汛期,陛下此次召見我們,肯定是為了商量應對。”

錢,不管是修堤,還是安置幾可預見的難民,都需錢,而且是很多錢,更別是作為安國重要糧倉之一的原州若是遭遇洪災,將會給國庫造成的巨大損失,葛次輔不僅腿腳發軟,還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

“不,怎麽能這樣?原州大堤足足修了三年,怎麽能出現這種情況?為了那兩條大堤壩,朝廷共投入一百多萬兩銀子。”

“說是采用最好的材料,修築出一條最為堅固防水的堤壩,少說也能堅持百年不潰堤,我是再三盤算,覺得這個投入不虧,最後才會同意的,這事……邵丞相,你也知道的啊,為了原州的天河大堤,我省吃儉用,頂著無數罵名,不惜得罪許多人,也從沒短過修大堤壩的錢啊。”

看著對方那老淚縱橫的模樣,邵丞相也有些心酸,滿朝文武,他對這位是最為欽佩,因為對方是真正一心為國家看守錢袋子,精打細算,不惜得罪連先帝在內的所有人。

就算他自己也曾因為費用預算被對方一再消減與駁回的事,生過許多氣,與對方吵過不少架,可是對於這麽一位一心為朝廷管錢,真正沒什麽私心的人,他向來是盡量維護著。

“好了,葛大人,以我對太尊的了解,在明知國庫現在青黃不接,十分困難的情況下,她肯定不會讓國庫出這個錢的。”

聽到邵雲博的話,葛次輔的確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雖然他的同僚都說對方是個靠著邀寵上位的佞臣,他還是比較信任邵雲博的人品與信譽,但是他還是淚流不止,面帶痛苦的捂著胸口。

“有邵丞相這話,下官的確放心多了,可是一想到那一百多萬兩銀子,下官這心裏,就像是被挖了一個大洞似的,又冷又疼,我實在心痛啊!”

心痛不知被哪些喪盡天良的狗東西給瓜分的銀子,那可不止是一萬兩、十萬兩,而是百萬兩,夠做多少大事的一百多萬兩銀子。

聽到他這話,剛知道消息時,同樣憤恨不已邵丞相無奈的嘆了口氣,繼續安撫勸慰道。

“太尊會賺錢,她以後一定會賺回來,你且放寬心,等到這最初最艱難的頭兩年過去後,太尊肯定會輔助皇上好好賺錢,她向來是能花更能賺的性格,不會讓皇上打你那國庫的主意。”

葛次輔掏出手帕擦擦眼淚,邊整理自己的儀容,邊神情落寞的感嘆。

“希望如此吧,一想到原州今歲不僅稅收難保,還要再投入一大銀子善後,下官就寢食難安。”

“倒也不必如此,葛尚書可要好好保重身體,戶部由你負責,陛下與太尊還是比較放心的。”

想到那兩位至今都沒朝戶部伸過手,葛次輔還是比較欣慰的,雖然他靠著一腔孤勇,將先帝與整個朝野上下得罪個遍,可是但凡可以,他也不想再得罪那兩位。

可是當他進入殿內,見到皇上,聽說對方召見自己與邵丞相的目的,是為了讓他們幫忙做見證,並以國庫做擔保,一定會按期連本帶利,償還將要從這些商人手上借到的三百餘萬兩銀子時,看著那幾份已經擬好的借貸文書,還是有種想要暈死過去的沖動。

“陛下,這……”

想到他祖母曾說過,像葛次輔這種雖在宦途,卻難得保持著一份純粹,哪怕這個純粹僅表現在對金銀的極端重視與摳門上,也很難得,需要珍惜,所以看到對方那近乎絕望的反應,安常煦趕緊解釋道。

“葛尚書請放心,這些錢都是朕借的,朕肯定會負責還,絕對不會真讓國庫出,連先帝從國庫調用的那些,朕都不曾賴賬,何況是這些由朕親自借的。”

“是,陛下向來信守承諾,是老臣初次為人做這種擔保,心中難免有些惶恐。”

仔細一想,發現還真是這麽回事,葛次輔本有些顫抖的身體這才恢覆正常,與邵雲博一起,在那些借貸文書上逐一按下自己的私印與官印。

以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信任後,葛次輔還是忍不住道。

“陛下,老臣已經聽說原州那邊的危機,但是根據以往的經驗看,應該用不了這麽多銀子啊,您何必借這麽多,而且還要承擔這麽多利息呢?”

那些個商人真是有錢哪!

幾家隨便一湊,就能有三百多萬兩,葛次輔也很想為國庫借點,但是一想到還要付利息,他就什麽心思都沒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