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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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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鳳琪順手接過皇上給她端的茶, 喝了兩口潤潤喉,神色平靜,卻不怒自威的回道。

“真是不是自家閨女,就不知道心疼, 老身沒跟你計較, 你們柯家當年不知打哪弄回個姑娘, 充嫡女送進宮的事,你就偷著樂吧,還敢來跟老身論禮?真是不知所謂。”

禮部尚書聞言, 頓時大驚失色,先帝不太重女色,許是少年時被一個宮女給算計到事,為他留下了心理陰影,他後來納進宮的妃嬪不一定都是王公大臣家的女兒, 卻都是身世清白的嫡女,沒再沾染過宮女, 所以後宮妃嬪的數量不算太多。

似柯家這種用不明身份來歷的女子充嫡女送進宮的做法, 若是在先帝朝被揭穿,絕對是欺君犯上的大過, 現在被陳鳳琪毫不留情的當眾揭穿, 依舊是可大可小全憑上意的大過,這讓他頓時發背發涼,額間滲出大滴的汗水。

“微臣罪該萬死!”

見他還算識趣,沒有為自己多做狡辯, 陳鳳琪淡淡回道。

“看在你這些年來,在本職工作上沒有出過什麽大錯,再加上今日是陛下萬壽之喜的份上, 老身暫時不會跟你計較這茬,但是,做人要心裏有數,老身最厭惡那些嚴於律人,寬於待己的人,若敢再犯,咱們再算這總賬。”

感到死裏逃生的柯尚書趕緊回道。

“多謝太尊開恩,微臣定當謹記太尊的教誨,絕對不敢再犯。”

看著對方狼狽退下去後,陳鳳琪的目光掃過殿內眾人,語氣平靜的開口道。

“大家共事了這麽久,你們應該都能看得出來,老身是個只念舊情舊義,不念舊仇舊怨的性格,只要你們盡忠職守,用心做事,別做什麽違法犯紀的事,老身的容忍度就會特別高。”

“但是,若再有人敢這樣,拿自己都沒做到的事要求老身,老身就與他好好翻翻舊賬,可不會再這麽輕輕放過,知道嗎?”

雖然這聲音不算太大,卻讓在場眾人都忍不住心中一悸,誰家還能沒點亂七八糟的爛事呢,若都被翻了出來,就算不違法犯紀,也少不了會讓各家丟臉跌份、聲譽受損。

誰知道太尊手上都掌握著哪家的哪些短呢?看她經常信口拈來,還從不冤枉人的往例看,可以肯定的是,太尊手上肯定掌握著一批特別擅長打探消息的眼線,這讓所有人都忌憚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太尊聖明,臣等定當謹記在心。”

面對這滿殿的應和聲,陳鳳琪滿意的點頭道。

“嗯,言歸正傳,後宮諸位,包括已經去皇莊的那部分人,將要做何選擇,回頭都報到陳掌事那裏,今天是陛下的萬壽之喜,我們大家君臣同樂,就不要再提其它事了。”

要不是這位毫無預兆的接連扔王炸,將他們在場眾人都給震得頭腦發懵,應接不暇,誰敢在這麽重要的場合提其它事?

身為首輔的邵雲博卻在隨後便接過話道。

“對,太尊身為長輩,如何處理後宮家事,還輪不到我們這些外臣插手,我們可不能辜負陛下為我等精心準備的這些美味佳肴。”

見這位見縫插針的給他舊主捧場,將本來牽扯到前朝的後宮之事給輕描淡寫的定性為家事,羅次輔不動聲色的翻了白眼,只有滿臉笑容的葛次輔誠心誠意的附和道。

“對,都是太尊的家事而已,她如此寬容仁慈,給諸位娘娘留下那麽多選擇,肯定能讓所有人都滿意,何須我們這些外臣多管閑事。”

只要那些娘娘離了宮,不去規定的別宮或皇莊,就不再屬於正經的內命婦,國庫就不用承擔她們的衣食住行、吃度用度,頂多就是像太尊說得那樣,按月發放些例銀就行,國庫這邊每年都能省下一大筆銀子。

首輔與掌著錢袋著的次輔都這麽發話,其他人心中再怎麽腹誹,也都只能笑著應和,不敢再跳出來指責什麽,因為他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把柄在上邊那兩位手中。

太妃、太嬪們所在的區域,現已變得氛圍大變,不再是愁雲慘淡,而是充滿了歡聲笑語,在經歷過無法掙紮的絕望之後,能夠得到那些選擇權,讓每個人都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安常煦不動聲色的給他祖母豎大拇指,以表敬意後,便去應酬那些王公大臣們,殿內氛圍隨之變得十分和諧。

對於陳鳳琪的決定,除了禮部,宗室中人也是最有資格反駁的那一批,可是宗室中的有頭臉的親王郡王們,已在萬壽宴前,接到太尊與皇上的旨意,先在私下裏通過氣。

太尊與皇上承諾他們,等到將後宮騰出來,將後宮那些閑下來的宮女內侍都利用起來後,發展一些皇家產業,到時候,可以根據他們宗室這邊的出力多少,分得相應的好處不說,還能給他們各家的小輩安排職務。

參加完萬壽宴後,坐在回府的馬車上,張賢貞頗為感慨的回道。

“太尊夫人果然不凡,聽景楠說太尊夫人看著十分威嚴時,我原想著,一位總是對人心懷善意,做些利國利民之事的老夫人,能有多威嚴,現在看來,是我見識太過淺薄,低估了太尊。”

柱國公夫心情覆雜的點頭道。

“是啊,太尊夫人雖有菩薩心腸,卻也有雷霆之威,要不然,如何能震得住朝堂上的那些大臣,我們今天只看到她用柯尚書家的把柄逼退她。”’

“聽說,她最厲害的本事,是將那些與新帝政見不和的大臣留下辯論,不管是那些大臣講國法,還是講禮規、講人倫大道、講聖賢之說,她都能將那些人辯得啞口無言,多與她辯論幾次,都不得不服。”

想到陳太尊初以咄咄逼人之態,堅持要將先帝留下的妃嬪都遷至別宮時,她心中還有些不忍,覺得以太尊的強勢霸道,實在不像是她大伯母說得那樣沒有野心。

後來又聽到對方給出那三個選擇,張賢貞才意思到,什麽叫做雷霆之威後的雨露之恩,太尊做人做事,實非常人可度量。

“看得來出來,太尊夫人好像對女子格外寬容照顧啊。”

柱國公夫人對侄媳婦這敏銳的洞察力十分讚賞,點頭道。

“是啊,太尊夫人自己早年曾接連遭遇過不幸,深知我們女子的不易,所以她現在自己有了能力後,總會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盡量多為女子謀取福利。”

“她因自己早年守寡,在失去的兒子後,親自做主讓兒媳改嫁,如今能做出讓後宮妃嬪出宮改嫁的事,其實不足為奇。”

昨日回娘家後,張賢貞已經聽她娘講過太尊的那些過往,因為她爹是朝堂重臣,全程參與過與太尊的那些過往有關的場面,所以她已知道太尊現在的兒子非親生,親生兒子被她親手送出去,將親兒媳嫁給義子,與先夫和離的創舉等。

那些史無前例,讓人聞所未聞的操作,讓張賢貞深感大開眼界。

“太尊心懷大愛,因為自己曾吃過某些苦,知道那些不易,就竭盡所能的護庇旁人,想讓別人免遭覆轍,這份人品心性,實在令人欽佩。”

自古以來,更常見的多是一些在自己遭受過不幸後,便將那些不幸加諸在旁人身上的人,尤其是在某些多年媳婦熬成婆的婦人身上。

柱國公夫人點點頭,提及萬壽宴上的另一樁事讓她感到費解的事。

“我更好奇的是,太尊與聖上是如何說服了宗室那邊,對於這件事,宗室那邊沈默得有些不正常啊,該不會是他們前兩天被召入宮中後,也被太尊要挾了?”

真不是柱國公夫人胡亂揣測對方,實在是現在的滿朝文武都知道,太尊夫人一般情況下,都是懶得與人動嘴皮子,直接祭出自己的要挾。

正如她自己所言,她對那些大臣的道德品性並沒有多高要求,只要能力還算可以,工作方面幹得還行,沒有犯什麽大錯,她真就是只是拿那些可大可小的把柄要挾,警告人家一下。

不會動真格的直接讓人丟官去爵,這也是朝中大臣雖然對她多有不滿,也很忌憚,卻不會怨恨她,不會真與她敵對到你死我活的原因。

因為經過近半年的磨合,那些大臣也已看出,人家最重實務,除了有些護短外,沒有培植自己的勢力打算,也就不會惦記著要將誰給搞下去,給她自己的親信手下讓位置。

對那些王公勳貴與大臣而言,這就是最好的局面,換著了別人,肯定少不了要清除異/己,可是太尊與新帝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向,真正是只重能力,沒本事的人被給趕下去,誰也不好質疑什麽。

唯一讓人感到有些不甘心與遺憾的,就是少帝新繼位,他們這些大臣莫說趁機懾政,連在國事決策中占上風的權力都沒拿到。

張賢貞聽到大伯母的猜測,笑回道。

“要是被要挾著不敢開口反對,那些老王爺們,今天肯定不會有什麽好臉色,看他們與陛下相處得其樂融融的場景,我覺得,應該是他們之間已經達成了什麽共識。”

也就是許下了什麽好處,柱國公夫人點頭道。

“嗯,你說得有道理,是我想差了,不過以我對太尊的了解,這份好處應該還在計劃中,就是不知道,那到底是個什麽計劃。”

但凡是現有的好處,基本都已經有了歸宿,太尊夫人為了求穩,若無必要,基本不會做從別人碗裏的奪食的事,能讓整個宗室看得上眼的,肯定不是什麽小恩小惠,因為少了不夠分,還拿不出手,若是夠多?

看到大伯母那若有所思的神情,張賢貞就能猜到她在想什麽。

“聽母親說,大伯母在太尊夫人面前很有面子,想來要是真有什麽重大計劃,若有能用得上我們府上的地方,太尊夫人應該不會忘了我們。”

找上宗室,肯定是因為這個計劃有需要用到宗室的地方。

在萬壽宴散了後,陳鳳琪與李成鋒一家都沒有急著回去,江燕娘正在怒容滿面的發狠。

“……人不回來就已經很過分了,她竟然還敢讓人家幫忙送把破鋤頭回來,真是氣死我了,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呆在大營,等她回來,看我不好好的整治她!”

相比較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當場沒有失態的安常煦,江燕娘在看到那把鋤頭時,可謂是瞬間被氣得火冒三丈,認為李常欣一點都不懂事,這麽正規的大場合,她還像過去不知輕重的折騰,丟了安常煦的臉。

安常煦趕緊安撫道。

“娘,您別生氣,為了這麽點玩笑事兒氣大傷身,可不值得,反正常欣敢送,我就敢收,只要我們倆不覺得的丟臉,旁人的閑言碎語您就不用放在心上,這是我們兄妹感情好的最好證明。”

聽到安常煦的稱呼,江燕娘瞬間被轉移了註意力,顧不上滿心的怒氣,小心看了眼周圍,確定沒有外人外,才放心的拍了他一巴掌道。

“都跟你說多少遍了,要叫嬸,讓外人聽到了不好。”

安常煦不以為意的笑著回道。

“這叫了十幾年的娘,當著您的面改口,我實在不習慣,反正這是在私下裏。”

江燕娘卻態度認真的強調。

“私下裏也不行,叫順口了,就容易出錯,你親爹認你奶為義母,我就只能是嬸娘,要是讓人知道你還這麽喊我娘,會笑話你不識禮數,有違倫常,你奶當初為了能讓你有個好名聲,多難哪,你一定要珍惜。”

聽到這話,安常煦忍不住有些喉頭哽咽,明明是她悉心養了這麽多年的兒子,可是為他著想,他養母現在連他的一聲稱呼都不能受。

看他那面帶傷感的神情,陳鳳琪就知道他又在想什麽。

“行了,你嬸說得對,反正只要心裏有對方,就不必拘泥於什麽稱呼,要是心裏沒有對方,就算是叫親祖宗,也沒什麽用,我更關心的是,常欣的借條你要不要幫她贖回去。”

想到他祖母曾說過常欣向她打借條借一萬兩銀子的事,安常煦也迅速被轉移註意力。

“不贖,要只是買鋤頭的錢,也就算了,她……”

察覺到江燕娘虎視耽耽的目光,擔心自己漏了常欣的底,再次將對方給氣著,還得他哄,所以臨時改變口風道。

“她要是從這裏面總結出發家致富的經驗,想買什麽都問您打借條,然後等著我給她贖借條,怎麽辦?憑她花錢的本事,我這點私房,可不夠她折騰的。”

江燕娘立刻附和道。

“是啊,娘,我那死丫頭存不住錢的性格,她去大營的時候,我特意給了她五百兩,她爹前段時間去眷村看她,我又給了三百兩,這才幾個月啊,這麽多錢都不夠她禍害,她私下裏竟然還跟您打借條借了錢。”

安常煦暗自苦笑,要是讓這位知道人家從他這裏弄走的足有數千兩,從他奶那借走的是一萬兩,不得把他養母給氣暈。

陳鳳琪不以為意的回道。

“我倒是無所謂,那就留著等她自己還。”

江燕娘卻在這時想起另外一件事。

“常煦,你今天收的那些壽禮,你可得收好了,等到你們過生那天,她肯定會回來,還會打你那些壽禮的主意,那可是那些王公大臣送你的心意,可不能被她拿去禍害,讓人知道不好。”

真不是她多想,而是這對兄妹過去過生日時,回回都會出現安常煦的禮物,被李常欣以自己是姐姐,可以幫忙代為保管的名義給占去一大半的現象發生,讓他們這些大人不得不再設法補償安常煦。

聽到這話,陳鳳琪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安常煦,看得安常煦心虛不已,他就知道,自己玩得那些小花樣,從來都瞞不過他祖母的法眼,好在人家向來奉行看破不說破的原則,不會拆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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