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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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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世子有些無力的看著這個兒子, 意識到兒子的問題,他與母親從沒放棄過想要將他這心性觀念給掰回來,不管是家中,還是朝堂上發生了什麽事, 他每次總會在私下裏與他仔細解釋與分說。

想要糾正他的錯誤思路與觀點, 可是下回再次遇上事情時, 他又會故態重萌,總是犯些讓他氣不知打哪出的錯。

“景年,你要永遠牢記一件事, 這天下是聖上的,我們都是代他執掌軍權的臣子,不管是這京郊大營、鎮南軍,還是定北軍、征西軍、衛山軍,都是屬於聖上的。”

“莫說他想往軍中安置人, 就算是奪了我們的兵權,也是他的權利, 身為臣子, 我們只能反省自身,沒有資格對此提出任質疑, 更不能心懷怨懟, 這才是我們徐家多年來,一直堅守的為臣之道。”

“從你幼時起,我與你祖母就在教你這些道理,也曾反覆對你強調, 為忠君衛國而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是我們徐家能夠屹立到現在的根本, 可我實在不明白,你為什麽到現在都沒有意識到,雷霆雨露皆君恩這個最根本的道理?”

徐家在過去的確受到過猜忌與打壓,可是徐家從來都是沒有任何異議的接受上位者的處置,不曾想過要用自家的影響力去做什麽。

這也是當年的大批開國勳貴現在所剩無幾,徐家雖然幾經沈浮,卻始終不曾真正倒下的原因,因為真正遇上事時,上邊那位終究還是會選擇信重他們徐家的忠心。

徐景年跪到地上,面帶慚愧的回道。

“對不起,父親,是兒子無能,讓您失望了,可是兒子一直有牢記您與祖母的教誨,從不敢忘記我們徐家男兒百死猶不悔,誓要忠君衛國的家規。”

徐世子強忍著心中的嘆息,再次強調道。

“可是我們希望看到的,不是你過耳不過心的記下,而是能夠發自內心的認可這些,將它變成你做人做事的準則,不是像現在這樣,聽風就是雨,聽人挑唆幾句,就在私下裏揣測起聖意,這是能將我們徐府上下都送上絕路的大罪!”

眼看自己都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上,的徐景年雖然面帶羞慚,卻依舊難掩茫然不解,徐世子十分無力的擺擺手道。

“樂陽縣主一個姑娘家,因為年少氣盛,做事不夠謹慎,就被聖上與太尊夫人給打發到京郊大營當士兵,你一個及冠之齡的將門男丁,不該比她差,準備一下,年後你就離京,去軍中從頭開始歷練吧。”

自從徐景年滿十五歲後,他與母親就一心想要將他送去軍中歷練,卻是次次都被文氏給拼死拼活的攔下,理由都是徐景年還沒有成親,讓他成親過後,再去軍中。

可是這幾年下來,因為文氏與柱國公夫人的考慮不一樣,在結親人選上始終達不成一致意見,上面也沒有什麽示下,才會拖到現在,也沒定下親事。

眼看再這麽耽誤拖延下去,被家裏寄予厚望的下任繼承人,可能就要徹底被廢了,徐世子不得不選擇拋開一切顧慮,狠心讓他去軍中基層接受磨礪。

不去京郊大營,也不去鎮南軍,去現由宣武侯府的五房,也就是宣武侯老夫人的嫡幼子執掌的定北軍。

因前年的那場慘勝,定北軍損失極大,缺員甚多,今年一年,還不時有小規模的戰鬥陸續爆發,雖然危險,也最能鍛煉人。

事實證明,在鐘食鼎鳴的富貴窩中長大的將門子弟,只會被消磨意志,眼力與見識嚴重不足,心胸也會變得狹隘,他們當初將幼子送往軍中,將長子留在京中的決定,可能是錯誤的。

長子留在京中,是考慮到他身為徐家下一代的繼承人,可以在京中多結交些有才之士,擁有屬於自己的關系網格,他此前的確做得還不錯,朋友遍京城,名聲極佳。

直到今年,徐世子才發現,原來他早前看到的只是表面上的花團錦簇而已,因為思想觀念方面的原因,他壓根就分不清輕重,該結交的人沒有結交到,還一點都沒有自知之明,一再努力的想要點醒他,也無濟於事。

現在除了將他送到艱難的環境中,讓他接受最殘酷的歷練,徐世子實在不知道還能用什麽法子,可以扭轉他那固執到讓人無可耐何的思想觀念。

口頭上認錯爽快,卻屢教不改,比他幹脆利落的反駁他這個當爹的,更讓徐世子感到生氣無力。

聽到他父親的話,讓徐景年十分錯愕,正值年少氣盛,懷著雄心壯志的年齡,他本身倒不介意去軍中歷練,甚至因為經常在家惹得祖母與父親不快,他還很想去軍中闖出一番成就。

可他不明白的是,他父親竟會因為他誤會了皇上的意思,就如此大動肝火,明明是樂陽縣主那大張旗鼓的舉動,引得京中議論紛紛在前,讓人無法不多想。

不過他始終記得他娘的教導,對於長輩們的教誨與訓誡,一定要態度誠懇的表示接受。

“是,父親,兒子一定會在軍中努力拼博,不辜負您的期望。”

又是這句讓他耳熟無比的答覆,徐世閉了下眼睛,按捺住心中的焦躁,目光犀利,語氣卻很平靜的說道

“嗯,出發之前,先不要對你娘,對你身邊的任何人透露這件事,要是你娘再生病,我就將她送到慈心庵,讓她在那裏好生養病,不會再給你侍病的機會,她是時候該好好靜靜心了。”

聽到這話,徐景年不可置信的擡起頭,他從沒想到,向來與他母親感情深厚的父親,竟然能說出這種話。

“父親,您怎麽可以……”

徐世子冷著臉回道。

“我可以,我現在最後悔的,就是過去一直體諒你母親的不易,又沒能狠下心,將你們母子早點隔離,也沒能下手好好管教你,才縱得你如此不知輕重,也不知道自我反省,一錯再錯還不自知!”

厲聲說完這番話後,徐世子努力緩下語氣道。

“你放心,教子不嚴的主要責任在我,我並不會怨她,但是從今以後,不管是對你,還是對你的母親,我都不會再放縱。”

“她若阻撓,再教你那些個以出身、血脈論他人教養與尊卑的話,你還妄顧家規,繼續遵循她教的那些,擅自揣測上意,輕信別人的話,我一定不會再輕饒。”

徐景看著眼前這個冷著臉,滿面威嚴,卻讓他莫名感到有幾分陌生的父親,心中忍不住一悸,他從不曾像現在這樣,深刻的感受到他父親對他的不滿與失望,以及言語之中堅定與決心,頓感無措不已。

“是兒子不孝,兒子一定會牢記父親的話,好好去軍中歷練。”

再不會被他娘一哭一鬧,就心軟。

讓神情黯然的徐景年先離開後,徐世子又坐了一會兒,用雙手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臉後,才起身去後院。

讓徐景年去定北軍,從底層小兵做起,是他曾反覆考慮,卻都始終狠不下心付諸行動的決定,這次實在被他氣到忍無可忍,也意識到兒子的情況已經嚴重到無法再拖,他才下定決心。

只是這件事,他並沒有跟他母親提起過,如今既已通知了徐景年這個當事人,肯定要與他母親那邊也說一聲。

不讓徐景年在外透露口風,讓他妻了文氏得到消息,為的是年關將近,想讓家裏可以平靜的過完年。

徐世子訓子時,雖然沒有外人在場,但是柱國公老夫人還是意識到有事情發生,所以一直在等著徐世子。

聽兒子說完這其中的前後經過,以及他所做出的決定,老夫人沈吟片刻後,終於開口道。

“你的決定是對的,為了我們徐氏一族上千人的前程未來,也不能再對他們母子放任下去了。”

“徐氏的繼承人,直接關系到徐氏未來的生死榮辱,他可以沒有野心,也沒有足夠的能力,但他必須要知道如何謹守為人臣子的本分,要心志堅韌,堅守我們徐氏一族忠君衛國的宗旨。”

輕信傳言,揣測上意,絕對是他們這種人家的大忌,尤其當徐景年還是他們徐家長子長孫,下一任繼承人的時候。

哪怕這次並沒有造成什麽後果,可能只是讓宣武侯府的王修業有所察覺,他們也不能掉以輕心,必須要設法避免他再次犯下這種大錯。

因為再有下次,可就不一定有這麽幸運了,徐景年還年輕,他若因此而遭上面那位的厭棄,就算看在徐府其他人的面子上,新帝不會做什麽,也能讓她丈夫與兒子的多年辛苦與努力化為烏有。

所以柱國公夫人即便心裏清楚,大孫子若是隱姓埋名的去了定北軍,存在一去不返的機率,她也不得不狠下心,對她兒子的決定表示支持。

徐景年是柱國公府的嫡長孫,按照安國最重嫡長的爵位繼承制度,從他出生起,只要沒有夭折或早逝,也沒有犯下什麽大過的情況下,天然的享有繼承權。

所以無論柱國公夫人與徐世子對他有多失望,從沒想過要放棄他,只盼著他能守成也好,畢竟徐景年既不是貪花好色的紈絝,也不是什麽無法無天的狂徒。

甚至與此相反,他身上還具有許多勳貴子弟所不具備的優良品質,勤奮好學上進,待人謙謙有禮,是個能文能武,十分難得的翩翩少年。

也正因徐景年各方面都能如此優秀,他的那些缺點才會那麽容易被人忽視,也讓柱國公夫人與徐世子對他狠不下心,甚至懷疑是不是自己對他的要求太高,太過苛刻。

事實證明,性格想法左了的人,僅憑他們在遇上到事情時,苦口婆心的解釋與勸說,都無濟於事,想要讓他改,只能下狠手。

若是出了什麽意外,或是仍舊改變不了他那些已經變得根深蒂固的觀念,只能說是天意!

“也是聖上與太尊夫人對樂陽縣主的處置提醒了兒子,他們對一個姑娘家的管教,都能如此嚴格,但有行差踏錯,便能施以如此不留情面的懲處,實在讓兒子深感羞慚。”

不管是新帝,還是太尊夫人對樂陽縣主的寵愛,京中眾人心裏都很有數,從她鬧著要去從軍,勸不住她,新帝就甘冒天下之大不韙,破例為她一介女子封個監軍之位,讓她去軍中體驗生活的縱容之舉中,就能看得出來。

可是當她因自己的年少無知犯下錯時,哪怕還沒有造成什麽負面影響,當即就得到超出所有人意料的嚴厲處罰。

新帝與太尊夫人的處事風格,由此可見一般,徐景年所犯的錯,論嚴重性,以及將來可為他們徐家產生的潛在影響之深,遠在樂陽縣的過錯之上。

他們這些做長輩,卻在早就發現問題的情況下,懷著僥幸心理,沒有及時重視,拿出應有的態度,著實讓徐世子深感慚愧。

柱國公夫人也深有同感的感慨道。

“所以說,以新帝與太尊夫人的這份心機手腕,以及做人做事的都絕不拖泥帶水的果斷風格,何愁他們成不了事,我們徐家絕對不能錯失本已擁有的先機,景年去軍中後,讓景楠回來。”

徐景楠是徐家二房的長孫,徐世子的二叔戰死沙場時,留下的兒子徐忠誠年僅八歲,因其生母早逝,完全是在老夫人膝下長大的,現隨柱國公在鎮南軍中任職,徐景楠便是其長子。

“好的,母親,我這就去給父親與二弟去信。”

徐世子沒有問母親,為何不讓他的小兒子景成回來,因為他心裏清楚,這次去軍去歷練,是徐景年的最後機會,若是現在讓徐景成回來,難免會給其他人留下徐家打算放棄嫡長孫,重點培養嫡次孫的錯覺。

那樣的話,不管徐景年在經過歷練後,有沒有改進,只要他能活著回來,這京中都難有他立足的地方,同時,老夫人也未嘗不是擔心徐景成也被他娘文氏給影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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