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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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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時間就在工作的忙碌中來到了六月。

我又收到了一份工作邀約,《世界之眼》的主編打電話給我。

“前幾天你那篇網球選手的稿子似乎很受歡迎啊,感覺最近你總在寫體育項目,是不是打算轉行了?”主編打趣道。

“都是湊巧。”

“那還沒有寫煩吧?有個做排球相關器材的公司——Bouncing Ball, 他們和排協正在合作,打算宣傳一些年輕排球選手,這可是官方活動。

而且這家公司給錢大方,他們也在和幾個媒體洽談,打算出幾份人物專訪,我們《世界之眼》也能摻一腳,都是多虧了中禪寺老師你呀。”

我想到了宮侑,他也是職業選手,不知道有沒有參加這次活動,“都有哪些選手願意接受采訪?能不能讓我自己選?”

主編似乎在翻動資料,紙張嘩啦作響,從聽筒中傳來,“牛島若利,影山飛雄,這兩個是上一屆奧運就進入國家隊的,應該是熱門人選吧,還有最近勢頭比較猛的木兔光太郎,佐久早聖臣,我也不太了解這些,資料待會傳真發給你。”

“什麽時候才能進入數字化社會啊?我討厭傳真。”話雖然這樣講,依舊接收了過來。

紙張一點點打印好,我瞥了眼庫存,有些驚訝,“甚爾,你什麽時候買了一箱子A4紙?”

甚爾打了個哈欠,“忘了。”

這家夥真的挺有意思的,以前和景吾同居的時候還有陣平住進來的時候,他們都很快把自己的東西塞滿了我的空間,像是宣示主權,但甚爾就像是一個透明人,他沒有什麽個人物品,牙具,拖鞋都是一次性的。

除了我幫他買的那幾件衣服,房間裏沒有任何個人特質的痕跡留下。

但另一方面,他總是在我不註意的時候,就把我的常用品準備好了,從來不會短缺。

我常買的咖啡豆,他記下了店名,在我快喝光的時候,罐子又重新填滿了;

打印機用得很勤,他總是在我沒有察覺的時候就裝好了墨盒;

我用完的資料書,忘了塞回書櫃裏,他似乎總是註意著我的一舉一動,會收拾到我之前取下來的位置裏,也不會導致我下次使用時找不到。

最近也有一件小事,我是才發現的。

我最近已經和宮侑在來往了,就想和甚爾拉開一點距離。所以會給他多留一些購買生活用品的費用。

他大概也發現了金額的增加,但是有趣的是,他沒有問我,也沒有說不要,只是買來的食材都上了一個檔次,剛好也能花光,平時吃的牛肉是品質普通,最近是神戶和牛,往常買的是平價的進口果蔬,最近則是炒噱頭的本地有機蔬菜。

如果不是我去過那麽多餐廳,嘴巴能分辨出來,還真發現不了。

不過甚爾不提,我也懶得說,反正都吃到肚子裏了,也不是什麽壞事。

我翻著資料仔細看,除了主編說的那幾個人之外,也有宮侑的名字。

宮侑是我喜歡的那類人,只是不是我想采訪的對象。

我回撥了主編的電話,“我想去采訪這個日向翔陽,還有星海光來,做一期小巨人專題的對談。”

“日向翔陽?這個人在資料裏嗎?”主編疑惑道。

“他還沒有在正式比賽出場,不過已經是職業選手了。”

“好吧,我找到了,那你得去大阪出差。至於星海光來,他好像不太喜歡采訪,我幫你先問問,如果那邊同意了,你又要去趟仙臺。”

“我知道的。”

主編猶豫了一下,“聽說你要出書了,那這個稿子寫完之後還會給我們供稿嗎?”

他的擔憂是有原因的,就像被邀請做排球選手的專訪一樣,《世界之眼》全憑主編作為航空公司董事兒子的身份,雜志能在飛機每個座位放一份,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麽人看了,業內也沒有人看得上。

我也是因為他們的讚助商出錢多,主編人也不錯,才寫些商稿給他們,真壁凱特還有森內小姐她們都覺得我給《世界之眼》寫稿是浪費時間。

但我不這樣認為。

“還會寫的,除了最初你給我的稿費讓我撐過了艱難時刻,更是因為在這裏,我接觸了很多不同尋常的、各行各業的人。”

主編松了口氣,“那我先幫你聯系,希望你的書能大賣,重版出來。”

但願如此吧,我看了眼手表,要趕去景凡出版社和森內小姐會面討論。

景凡出版社內的選題會已經通過,森內小姐和我都從過往的文章中把主題相關的選取出來,但我們兩個也有分歧。

在無數次的討論會中,終於達成一致,我也把所有的稿子在校對之後修改好了,序言也寫完了。

這次去討論的是封面、腰封和書簽之類的事,其實我有些懶得管,這已經不是我能操控的範圍了,我只能負責打開書看到的內容。

但作為編輯,森內小姐從封面、內容、宣傳全都要操心。

她先拉著我叭叭地講了一通之後的宣傳策劃,我要去電臺廣播當嘉賓,參加講座當主講,出版之後要開簽名見面會。

景凡出版社出力很大,因為我的這些文章都散布在各個雜志報刊上,有的版權屬於我個人,有的歸雜志所有,景凡出版社把我和森內小姐選定的文章從那些雜志中取回來,又花錢又賣人情,這本小書才能成型。

我簽的合同能拿到售價百分之十的版稅,單價已經被壓到了一千五百日元,起印一萬本,這樣能拿到一百五十萬日元,如果後續會加印,錢自然會更多,不過我並不是很看好這本書的銷量。

所有的文章都圍繞著女性議題,有社會新聞的評論,還有書評、影評,我沒有直接寫那些理論,只是用現實的真相講述自己的想法,也借用書籍和電影表達我的思考。

《白夜》當初銷量就很一般,森內小姐也有遺憾。所以她才會找上我,但是我不覺得會和《白夜》有多少不同。

不過我不會因此敷衍自己的工作,銷量這件事也不是我能操心的,我只能負責買到書的讀者有一個滿意的閱讀體驗,其餘的都是森內小姐的工作。

森內小姐從文件夾裏抽出幾張設計稿讓我看,各個思路都不同。

大概是因為不少文章裏,我都提到了希臘神話。所以兩份設計都與此相關,一個是智慧女神雅典娜,另一個是預言不被相信的卡珊德拉。

“還有嗎?”

森內小姐想了想,“其他的就是簡約風,你先看看有個大概方向,我已經約了這兩家設計公司。”

她找的就是那兩個希臘神話元素的設計公司。

我最先排除掉的是雅典娜那個,設計師只是浮皮潦草的掃了一眼我的文章,雅典娜是被批判的形象,她的原型是當地母系社會土著的女神,融入古希臘神話中。

作為宙斯的從屬,不止是象征著古希臘對土著的征服史,也是暗示了母系社會與父權社會鬥爭中的失敗。

卡珊德拉的選擇會好一些,她作為阿波羅的祭司,預言了特洛伊的失敗,卻不被民眾相信,被認為是瘋子,更有意思的是,拉奧孔也說了這樣的預言,拉奧孔盡管也不被民眾信任,卻被公元前一世紀的雕像家選材成為藝術史上經典而悲劇美的雕像,而作為女性先知的卡珊德拉卻少有人所知。

這個設計師至少看了我的文章,知道我寫了什麽,只是我講的主題不止是被捂嘴的女性。

我寫的是女性,是所有女性的困境。

我抖了抖設計稿,掉出來了一張草稿紙。雖然很潦草,也並不寫實,但依舊能看出來是內膜脫落時月經期流著血的子宮。

設計師身旁的金發女孩漲紅著臉急匆匆地收回草稿紙,“對不起,我不小心夾進去了。”

我微笑著問道,“這張圖是你給這本書設計的封面嗎?”

金發女孩楞了楞,點點頭,“是的,我仔細拜讀了中禪寺老師您的大作,讀完非常震撼,不知不覺就畫了出來,非常抱歉……”

我被她的敬語嚇了一跳,“你叫什麽名字?”

“谷地仁花。”

“谷地小姐,我很喜歡你的設計。”我又看向森內小姐,“能用這份設計稿嗎?”

森內小姐還沒有說話,對方的設計師有些生氣,“谷地還沒有大學畢業,只是個實習生,暫時不能承擔這樣的任務。”

我最討厭論資排輩的這個破規則了。

“我要是你的話,就盡快讓她成為正式員工,否則會被更大更好的公司招走。”

我對著谷地仁花輕輕笑著,“反正我是一定要用這個設計稿做封面,你們設計師不都是以署名作為自己的履歷嗎?我想這本書出版之後,谷地小姐剛好畢業,一定會拿著它作為敲門磚,去業內top公司就職的。”

谷地仁花因為我的認可而羞澀,雙目卻綻發出奪目的光彩。

我想起了自己在序言寫下的那段話:盡管我會因為自己的階級和種族,寫下的文字有一定的局限。

但我們是同一個群體,擁有相似的困境,我所說的不一定是正確答案。

因為千萬個女人有各自的命運,只希望翻開這本小書的你有一點思考,那就是對我最大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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