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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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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藏晴明神社在一片樹林後面,穿過紅色的鳥居。因為是初詣,我們都比較認真,這麽冷的天還是在手水舍清洗了雙手,最後從參道走到盡頭的拜殿。

鞠躬、投錢、搖鈴、再拜、拍手、許願、行禮。

這一套動作結束之後,我和硝子繞到後面的本殿,穿水藍色狩衣的神主帶著幾個巫女在祭祀,結束之後還有能樂表演,都是在取悅神明。

神主還沒有忙完,但是他看見了我,就趕緊過來了。

“您好……”

神主禮貌的回禮,“您這次還需要解簽嗎?”

我看了一眼硝子,她立刻明白過來,“我去看看護身符。”

“這次也麻煩您了。”

我跟著神主去了休息室,聽他講我才抽的簽,上面寫得很清楚,是小吉,各個方面都解釋了。

但神主還是又延伸地解釋了一遍,“總的來說,今年您所求之事略有坎坷,但最終會獲得好結果。”

我看他還沒打算說正事,只好繼續閑聊,“您做的很好啊,紅漆是新刷的吧,還有巫女在打理,還請了能樂劇團來表演,您接手這裏果然沒錯。”

“這不值得一提,巫女是這幾天做兼職賺零花錢的助勤巫女,劇團也是經營不善的小劇團。”神主還在謙虛。

武藏晴明神社是中禪寺家的家業,敦子老師的兄長中禪寺秋彥在世的時候是這裏的神主,他沒有子嗣,中禪寺家也沒什麽其他後代,就傳給了敦子老師,敦子老師去世後又讓我繼承了。

接手時這裏狀況很一般,位置偏僻,供奉的神明也不太為人所知,我拜托神社廳派一個能力出眾的神主,我沒打算用神社賺錢,只希望不要敗落下去。

而他來了之後的確幹得很好,賣護身符、舉辦各種活動、做宣傳,參拜的人多了,香火錢也就多了,才能換掉朽掉的梁柱,才能刷上新漆。

“京都有一所稻荷大社的神官邀請我過去。”

我沈默了一會兒,“什麽時候離開?”

神主松了口氣,“大概在年中,請您盡快再尋一位神主接任吧。”

這是個麻煩事,哪來的合適人選,我理解他的想法,最初來這裏也不過是想做跳板。

畢竟廟小只能塞得下一個神職人員,當初他只被授予了直階這個最低的階位。

所以來了就直接當上了神主,但什麽都得親歷親勞,現在階位升了上去,能穿水藍色狩衣了,也就要離開了。

我又打上了硝子的主意,不管怎麽說她的背景還是和宗教有關,希望能給我找一個合適的人接手。

硝子無奈的應下了。

我們走出神社回到街上,硝子瞥了一眼對面又問道,“京極堂今天不開門嗎?”

我嘆了口氣,“你知道京極大叔的性格,他坐不住,沒法一直呆在店裏,前兩天就去瑞士滑雪了。”

硝子輕笑了一聲,“你們實在太像是一家人了,誰能想到完全沒有血緣關系。”

京極堂原先是中禪寺秋彥妻子的老家糕餅店屋號,他開了舊書店挪用了這個名字。

京極大叔給我講他小時候很喜歡這位姑父,經常跑來玩,聽各種奇怪的故事和神話傳說,中禪寺秋彥後來把這間京極堂留給了他。

不過京極大叔那會兒一頭栽進了IT行業,根本沒管這個小店,後來不想敲代碼了,就把他研發的程序還有持有的股票都賣了,才想起還有個舊書店可以打發時間。

“哪裏像啊?我可不是這種胡來的人。”

“我指的是風風火火的,行動力很強又貪玩這一點。”

我學著中禪寺兄妹倆揚起單邊眉毛,“所以我和京極大叔合得來。”

和硝子在路口分手,她收到了五條悟的消息,一邊罵著一邊要趕回去工作。

我則是在附近找了一家開著門的商場,挑了一件男士的冬裝外套,還有兩套毛衣、打底衫、褲子,還有內衣。

拎著大包小包的往家走,其實在商場逛的時候就一直在後悔,為什麽要給那個家夥買衣服,可能我一開門發現人早就走了,白白浪費錢。

我把東西先放在地上,從包裏使勁翻找鑰匙,門從裏面打開了。

甚爾站在玄關處,微微低頭看著我,“回來了啊。”

我楞了楞,向旁邊讓了半步,“給你買的衣服。”

他把門口的大袋子取進來,他拆他的禮物,我拆我的禮物。

硝子給我選的是夏目漱石《我是貓》的初版,非常珍稀的藏品,難怪說是五條悟掏的錢。

七海先生送的吐司來自一家做包很好吃的店,這款吐司非常火,每天只賣兩百個,必須早早的去排隊才能買到,我好幾次路過都已經售罄了。

我把書小心地收到書櫃裏,又走進廚房,拉開冰箱一看,雞蛋好像少了幾個,泡面也少了兩袋,凍肉也少了一塊。

再扭頭看竈臺,全都幹幹凈凈的,一滴水漬都沒有。

“中午你不在,我也得吃飯吧。”他一邊換衣服一邊隨意道。

我掃了一眼他身上漂亮的肌肉線條,他察覺到我的視線,笑著微微轉身全面展示。

我收回視線,起身到處查看,他只動了廚房,其他地方都沒有碰,當然也可能是我沒發現,不知道該說這家夥真沒把自己當外人還是說有分寸。

“現在手上沒錢,你想要些什麽補償?”甚爾貼近我,低聲道。

我們挨得很近,呼吸聲都能聽到,但是身體卻絲毫沒有碰到。

我舔舔唇,擡起頭,“為什麽沒走?”

“傷沒好啊,而且外面還有人在找我,先躲幾天,你這裏還挺安全的。”甚爾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我。

我眉頭微動,繼續問,“難道不能去朋友那裏嗎?”

“沒法聯系啊,你這屋子沒有座機。”他攤攤手,語氣微妙,“而且,我的手機被你撿走了。”

那不是他自己扔的嗎,我知道他肯定看見我撿走了。

看在他沒有撒謊騙我又老實待著的份上,我掏出自己的手機,“報號碼,我幫你撥。”

“不用了,他們知道我躲起來了,你放心,過一陣子他們把事情解決了,我就離開。”

“那好吧……”算他過關。

“我還沒問過你呢,為什麽要救我?”

我朝他笑得諷刺,“因為我有聖母病。”

轉身就要離開,手腕被他握住,我用力甩開,回頭看他,“還有什麽事?”

“晚上我睡哪兒?總不能一直呆在浴缸,又不是魚。”他開了個玩笑緩和氣氛。

我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敦子老師和我都不喜歡看電視,也不需要沙發,所以這些都沒有,只能讓這家夥住次臥。

這個房子是敦子老師留給我的,她在上世紀八十年代買的,房齡快四十年了,那時就是高檔小區。

所以它並沒有被時代拋棄,緊跟著科技發展裝了嚴格刷臉的門禁,還配置了樓管巡邏,因此我花了小半積蓄交遺產稅。

它面積不算小,一進門左手是儲物間,右手是衛生間,再往裏走,是一個大客廳,被分成了兩個區域,左側是書桌和整面墻的書櫃,右側是開放式廚房和吧臺還有晾曬衣服的陽臺,主臥還有一個陽臺,平時我在那裏曬太陽,主臥右邊是次臥。

把甚爾領到次臥,“寢具都沒有用過幾次,但很久沒打掃了,你可以趁著睡前整理一下。”

他走進去用手指擦過床頭櫃上的浮灰,拍拍床鋪坐下來,“補償的事你想好了嗎?”

我想了一下,“既然廚房能打掃得那麽幹凈,那你就做些家務活吧。”

他輕笑了兩聲,“晚飯想吃什麽?”

我有些恍惚,這太日常了,我是在和一個不明身份的危險分子的對話嗎?

這家夥真可怕,這麽快就消解了我的警惕心。

“你看著做吧,只要別把我毒死就行。”我回道。

後面的幾個小時,我一邊在書桌前讀書,一邊關註著甚爾。

他先是把被罩床單都取下來塞到洗衣機,然後問我備用的在哪,我指了指洗手間對面的儲物間,讓他在裏面找。

他又回到臥室,過了會兒,抱著一摞衣服出來,“這些該怎麽處理?”

都是男裝,大概是之前給陣平買的還有他自己帶過來的,我可能是忘了整理。

“放到儲物間最裏面那個櫃子上吧。”我垂下眼睛,再也讀不進去了。

又想喝酒了,但是答應了硝子就不能反悔。

含了顆薄荷糖,打開投影儀放電影,我坐在吧臺前的椅子上。

甚爾這時候正在吧臺後面的竈臺前忙活。

非日常的角色在我的日常中做平常的事,錯亂又荒謬。

投影照在次臥外的墻上,將近傍晚的陽光從客廳的陽臺照進來,電影看得不清晰。但我早已經看過無數遍了,所以不需要多麽清晰。

“這什麽片子,動畫片?”甚爾有些詫異。

“嗯,《千年女,優》。”

他瞅了兩眼,“愛情故事?”

“我不認為是愛情故事,女主角喜歡的是追尋著的自己。”

這何嘗不是我的映照呢。

作者有話要說:

《千年女優》是金敏的作品,我超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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