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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三十一滴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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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季亦安和宋初便動身去撣邦。

季亦安開車,宋初坐副駕駛繼續補覺。

季亦安頻頻扭頭看宋初,那種不斷被註視的感覺讓宋初有點想笑。

她額頭抵著車窗玻璃,抱著胸,眼睛還閉著,聲音裏帶笑意:“季隊長,我知道我漂亮,可你這樣看著我,我都睡不著了。”

季亦安不給情面地朝宋初後腦勺不輕不重地摑了一掌,嗤笑一聲:“裝不懂吧你就,不給我說清楚昨晚的事天天盯著你。”

宋初聳聳肩表示“歡迎來看”。

昨天晚上的事啊。

宋初回想起來都難得地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在聽完季亦安那句話後,瞬間眼眶泛紅,於是飛快眨了幾下眼想把眼淚逼回去,卻不想洶湧而至的眼淚直接順著臉頰滑下來。

宋初的情感慢半拍,還沒想明白自己怎麽就突然哭了,那邊季亦安已經受了驚嚇。

季亦安見過宋初笑,見過她受傷流血,見過她情緒激動到失控,唯獨沒見過宋初哭。

他這麽個糙慣了的人,直接被眼前這番景象弄得一頭霧水,他手忙腳亂地去抱宋初,動作急迫裏帶著安撫的意味。

心裏只剩下無限循環的兩個字。

我操。

我操。

我操。

他飛快地回想了一下自己方才說的話,也沒發覺哪一句有能惹哭宋初的功力。

“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哭了?”他溫聲輕柔地哄她。

卻不想懷裏那姑娘一鼓作氣把眼淚全蹭在他領口,直接仰頭看他,瞬間陰天變雨天,又笑得眉眼彎彎。

“被辣的。”

這解釋沒誠意到了極點,越發讓季亦安心慌起來,生怕自己剛才哪句話又觸及了宋初心底的刺,也怕宋初還有許多難言的秘密沒有告訴他。

可不管他怎麽問,宋初都不願意說,插科打諢、裝瘋賣傻地糊弄過去。

***

季亦安拿她沒了辦法,小臂擱在車窗沿,另一只手虛虛扶住方向盤,他下意識想拿煙,又瞥見一旁閉眼淺寐的宋初,把煙盒重新放了回去。

一路安靜。

宋初直到路口一個顛簸才醒來,掌根在眼下輕輕按了按,陽光從指縫間漏下來,睫毛卷翹,眼線的墨色飛揚。

“到哪了?”她出口聲音都帶未睡醒的啞。

“快了,還有大概二十分鐘。”

他話音一落,手機鈴聲就響起來,季亦安垂眸掃了眼,按下免提。

岑晗的聲音傳出來:“季隊,我已經和鄭隊會合了,你快到了嗎。”

季亦安:“快了,你留意一下周邊情況,別讓人起疑心了。”

一旦鄭國立的臥底身份暴露,就必死無疑,他與這裏的牽扯太多了。

“知道,現在小餐館裏還沒什麽人,我已經對場地做了反監聽監控測試,沒有問題。”

鄭隊在撣邦開了一家小中餐館,平日飯店時生意都還不錯,中華美食放在任何地方果然都是有吸引力的,一些街邊混混或是地頭蛇一類也常會來,飯間難免談些道聽途說的消息。

季亦安“嗯”一聲,掛了電話,打轉方向盤。

宋初跟著慣性整個人朝季亦安懷裏倒去,季亦安眼疾手快捏住她肩膀把人給扶正了。

宋初頭一歪,側頭在他手背上親了一下。

季亦安:“……”

宋初好整以暇,把車頂的遮陽板掀起來,伸了個懶腰:“情難自禁。”

季亦安:“……”

不清楚的,還以為是宋初在追他!

***

車在路口穩穩停下。

宋初搖下車窗往外看,中餐館兒在二樓,這一排都是些各色各樣的小店面,外邊一塊早已銹蝕的鐵片招牌。

季亦安開了安全帶,身子向後,從後座拿起一個包,宋初瞥一眼,認出來那勾勒出的形狀是一把槍。

“這次會很危險?”她問。

“不危險。”季亦安一邊把一件衣服也囫圇塞進包,一邊回,“以防萬一而已。”

宋初跟著季亦安走上狹窄的樓道。

岑晗已經在門口等著了,一見兩人就回屋到鄭國立旁邊,沈聲道:“來了。”

鄭國立迎上前,季亦安大步朝他走去,提前伸出手:“鄭隊,久聞不如一見!”

“季隊!”鄭國立接住他的手,重重晃了晃,“在這就別叫我鄭隊了,叫聲國立哥就成。”

季亦安應了聲:“國立哥。”

他又往身後指了指宋初:“今天還帶來一個人,是目前我們警方的線人,負責北部城西區那塊,叫宋初。”

宋初乖乖跟著叫:“國立哥。”

鄭國立的面色幾乎是肉眼可見地變了,瞳孔輕輕縮了下,透著點不可置信盯著宋初,眉心迅速皺起來。

季亦安:“國立哥?”

鄭國立回神,目光還是在宋初身上,喃喃地重覆了一遍“宋初”。他又問,“我就是覺得挺眼熟的,名字也耳熟。”

季亦安問:“宋二小姐這個名號,您聽說過嗎?”

鄭國立回憶了下:“宋二小姐……聽來吃飯的人提過,哦我想起來了,五年前這兒出過一次大命案,有傳聞就是這個宋二小姐幹的,我那時候把這件事向上頭報了,後來又突發一個毒梟團夥流竄便被壓下來了,怎麽?這次的事跟這個宋二小姐有關系?”

沒等季亦安回答,他又很快琢磨出不對勁。

宋初。宋二小姐。

他心下一驚:“難道,宋二小姐就是……”

宋初握住他的手,笑道:“不好意思國立哥,就是我。”

小姑娘眉目如畫,笑得天真又純粹,很難和那種血腥事聯系在一起,鄭國立很快就暗自否定了這個懷疑。

那108具屍體,不可能是宋初殺的。

更何況……

季亦安打斷他的念頭:“國立哥,快接近飯點了,我們去裏面聊?”

“好,你跟我來。”

季亦安朝宋初看了眼。

宋初指指岑晗,表示自己跟岑晗一起待在外面。

***

宋初和岑晗到了二樓南邊的簡易陽臺。

宋初背倚著鐵紅色圍欄,風撈起姑娘的長發,肩頸白皙挺拔,像高高在上的白天鵝。

她撈出煙盒,遙遙沖岑晗揚了下眉毛:“介意嗎?”

岑晗擡了下下巴。

於是宋初撚出一支,煙身細長,白玉似的手指夾著,半只手掌虛攏,火光一明一滅,她嫻熟地點上火,深深吸了口,青白煙霧從紅唇呼出來。

“你為什麽喜歡你們隊長?”宋初忽然問。

岑晗懶得理,翻了個白眼,反問:“你又是因為什麽?”

宋初懶散地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眼尾畫出來的那抹上翹墨色勾出漫不經心的風流意味,她舔唇笑,不知是在回味些什麽。

“我啊,不知道,可能是長得帥吧。”

手漂亮。

肌肉也不錯。

聲音也很好聽。

能摸能親,附帶情話功能。

岑晗不屑地“嘁”一聲。

她從第一眼看到宋初就不喜歡她,倒不完全是因為季亦安對她的特殊讓岑晗覺得吃醋,更主要的是宋初就是個所有女人都能一眼辨認的不好惹的妖精。

身嬌體柔,嬌得能掐出水來,又帶著股所有男人都無法拒絕的野性和性感。

再配上她那些堂而皇之、不加掩飾的撩撥手段,沒有男人不落網,也沒有哪個像岑晗這樣的女人會喜歡她。

岑晗手裏拎著杯檸檬汁,坐在椅子上,她長得是英氣的漂亮,讓人腦海中蹦出的第一個形容詞就是英姿颯爽。

“我喜歡季隊兩年了。”她忽然說。

“其實我早該知道我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了,他特別好,好到我一直舍不得放下他,想著等季隊有了自己喜歡的人我再放手吧。”

宋初在她話語中慢慢站直了,筆直地看向她。

岑晗看了她一眼,“季隊喜歡你,是吧?”

宋初撓眉,慢吞吞笑了聲:“我要是說是,你會哭嗎?”

岑晗掀了她一眼。

宋初笑笑,聳肩,妥協道:“好吧,是。”

“那你呢?”岑晗又問。

宋初轉身,風撲到她臉上,裙角揚起,她聽到自己鼓噪的心跳聲,心臟在呼嘯的風聲中不斷下墜,墜落到那一片從未有人領略過的凈土之上。

宋初笑起來。

“我也是。”

岑晗抿唇:“那挺好。”

宋初偏頭揚眉:“我還以為你會跟我搶一槍。”

岑晗沒什麽表情:“我搶不過你。”

宋初點點頭:“這倒是。”

岑晗:“……”

臨近中午,街上的車輛和行人也多起來,起床鳴笛聲與小販叫賣聲混在一起,路面上並不幹凈,散落著爛菜葉子、煙蒂、紙團一類。

陽光暖烘烘的。

宋初盯了會兒樓下街道,而後扭過頭,朝岑晗一瞬笑開。

“跟你道個歉。”宋初說,“上回跟你說我不會跟你搶季亦安,大概是要食言了。”

岑晗淡淡:“沒食言,我根本就沒進到你們兩人中間,算不上搶。”

***

另一邊。

鄭國立把季亦安帶到廚房後的暗室。

墻上貼著各種地圖、照片與記著細密筆記的便簽紙,季亦安掃了一圈,發現墻上這些看似雜亂的信息實際上都是按順序排的,其中可見最近國內破獲的幾起緝毒大案的蹤跡。

“你們發來的關於‘藍太陽’的毒品信息我已經看過了。”鄭國立說,“我沒親眼見過,但之前有個毒販手下來我這吃飯時可能提過一嘴,當時我沒懂,現在想起來也許真跟‘藍太陽’有關。”

季亦安神色嚴肅。

“他那時候跟同伴說,晚上十點藍貨會‘游’到中國境內。”

“游?水路?”

“應該是。那時候我問了一句是不是又有新生意了,他說這回是新的暴利生意,我再問就問不出來什麽了。”

藍太陽,一枚藥片就是五萬,一板8粒,就要四十萬,的確是暴利。

“可是現在流向中國的水路毒品管控嚴得很,幾乎不可能通過這條路把毒品運到大陸境內。”

“這也是我奇怪的點,而且‘藍太陽’遇水即溶,根據成分看研發成本也應該不低,實在不應該走這風險高的水路,就算拋貨保命也折損太高。”

季亦安垂眸沈思。

這太不符合常理。

“國立哥,你看現在重點是放在水路好還是陸路?”

“水路吧,毒販的藏毒運毒花招越來越高超,難保真有什麽能遮天蔽日的辦法。”

這想法跟季亦安一樣,越是他們覺得不可能的方法,也許最終就是那個最恐怖的方法。

“行,我們警方會重新嚴格布控流入國境內的各條水路。”季亦安說,“至於上次提到‘藍貨’的那個毒販,如果他再過來,國立哥你記得及時通知我們。”

“放心,我知道。”

鄭國立頓了頓,突然想起什麽,“對了!我這應該有他的照片。”

他拉開抽屜,從裏面亂七八糟的一疊疊文件夾資料袋中翻出一個陳舊發黃的相冊。

“去年年初過中國年的時候,我這餐廳舉辦過活動,當時拍了不少照,我記得他也來了。”

他唰唰唰地翻動相冊,最後停在一張照片上,他取出來遞給季亦安:“就是這張,最左邊這個。”

最左邊的男人身材偏高,有180的樣子,人卻很瘦,瘦成一條桿子,左邊太陽穴上有一塊紅色的橢圓形胎記,很好記。

“你知道他是哪個毒梟手下的嗎?”

“聽他跟同伴提起過水狼哥,我懷疑是弩古。”

弩古。

如果真是弩古,那麽這次的案件又和季亦安最初來這的目的撞上了。

“您這有關於弩古的任何消息嗎?”

“沒有,他太謹慎了,除了出現在那些人的嘴裏,幾乎沒人能見到他,我懷疑他已經不在金三角了,只是這裏的產業還留人打理著。”

鄭國立重新把相冊整了整,忽然,一張照片從夾縫中掉下來。

比其他的更加陳舊,照片四個角都已經卷曲褪色。

季亦安彎腰撿起,視線在上面一頓。

照片裏兩個男人,一個是鄭國立,另一個是當今北京公安部部長宋誠,互相勾著肩膀,笑容燦爛。

“國立哥。”季亦安把照片遞過去。

鄭國立接過,抿了下嘴唇,這照片都已經是二十年前了,當時他和宋誠還是一線的緝毒警,現在宋誠坐上公安部部長的位置,而他也在金三角臥底了十幾年。

“剛才外面那個姑娘——叫宋初的,姑娘家家的,一個人生活在這?”

“嗯,不過還好,也沒什麽人敢欺負她。”

“當年那108個人……?”

“不是她殺的。”季亦安把當年的事情簡述給鄭國立聽,嘆了口氣,又說,“不過那丫頭現在也沒什麽人敢欺負她,也算這事兒的功勞吧。”

“一個姑娘到底還是不安全的,季隊,你幫我把她叫進了,我跟她單獨聊聊,以後真遇上什麽事,我能幫則幫。”

季亦安笑笑,出門去叫宋初。

***

“國立哥。”宋初進屋。

她視線在暗室內轉了圈,“您這地方,倒跟水簾洞似的。”

“宋初、宋初……”鄭國立自言自語似的叫著她名字。

宋初不明所以,奇怪地看著他。

“你父親——”鄭國立嗓子都發啞,輕咳一聲,“是不是如今的公安部部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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