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2016冬運和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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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2016冬運和告白
◎愛他扭曲又傷痕累累的靈魂◎
秦念註意到季甜甜的目光, 於是轉頭望向她，禮貌地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啊……沒有。”季甜甜迅速收回目光。
“其實, 今天能和你們同場競技, 我很高興，也很榮幸。”秦念鼓起勇氣，對季甜甜說話, “我其實……一直是甜糖粉！你們要加油, 一直在一起呀！”
季甜甜又回頭望向秦念充滿憧憬的笑容。沒想到這一世, 秦念成了他們的CP粉。
秦念和季甜甜差不多大, 滑行很好, 然而軟開度不夠, 舞蹈底子薄弱，在托舉時姿態不夠優美。季甜甜依稀記得，前世秦念夜以繼日苦練下叉和下腰，積累起一身傷病, 在和唐逸拿到世錦賽第八, 於20歲左右便退役了。
“一會兒你有時間嗎？”季甜甜眨了眨眼, 問秦念, “我們交流一下舞蹈基本功的心得？”
“好……好呀！”秦念受寵若驚, 連連點頭。
目前國家隊沒有擴充冰舞成年組的計劃, 拿到世錦賽第三的秦念，比賽完會跟著她所屬的地方隊回去她過去練習的地方。季甜甜想在秦念離開前, 將科學的舞蹈知識傳授給她，幫她避免一些傷痛。
領獎之後, 季甜甜和秦念就找了個空地一邊做動作一邊交流。這個時候, 兩位教練和唐逸就在邊上看著。
“甜甜真的很厲害啊, ”江琳忍不住感慨，“她應該是從秦念的比賽中看出人家舞蹈底子弱了，所以在比賽後給人家補習。”
“不會因為對方是對手就藏著掖著，心胸博大。”徐馳點了點頭，“甜甜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優秀的。”
兩位冰舞女伴的交流很快結束了。秦念和季甜甜道了再見，然後也和唐逸，兩位教練逐一道別，便離開了。
唐逸默默地望著秦念的背影越來越遠，這一世，他們不再有過多的交集。
唐逸很快收回目光，望向佇立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季甜甜。“你有話跟我說？”他低聲問。
季甜甜把唐逸拉到沒人的角落，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你……在和我相親前，有喜歡的人嗎？”
唐逸靜默片刻，才開口：“沒有。”季甜甜註意到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黯淡。憑她對他的了解，她知道他在隱藏著一些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喜歡，沒有隱瞞的必要。唐逸的過去，的確藏匿著什麽他不想她知道的東西。
她沒有再和唐逸多聊，沈默無聲地和花滑隊的大家做飛機回到首都。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裏，縮在床上，身體很疲憊，但怎麽都睡不著。
高考結束，演出都很順利，比賽告一段落，按理說，這是個最適合互通心意的時候。可是，因為她想起的那些事，因為唐逸的態度，她忽然感到索然無味。
季甜甜一手支著額頭，在寂靜的小房子裏沈思許久，然後無聲嘆息。雖然知道唐逸可能有事情瞞著她，但是她終歸，是喜歡他的。她非常明確自己的心意。
人總是有缺點的，她想，在接受對方的好時，也同樣要接納那些不夠好的地方。
季甜甜糾結一番後，果斷拿起手機，想要和唐逸說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她忽然靈機一動，發消息給倪川。
“你知道，唐逸以前有喜歡的人嗎？”季甜甜單刀直入地問。她還是好奇唐逸到底在隱瞞什麽。
這一世的倪川不具備前世的記憶，但是依然是唐逸的發小。對於唐逸的過去，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倪川總是最了解的。
說起來，她也有陣子沒見到倪川了。倪川喜歡跑國外賽場，看比賽順便旅個游，國內賽看得少，季甜甜在大獎賽和全錦賽上都沒和他碰面。聽唐逸說，倪川也考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這其中應該也有唐逸輔導的功勞在。
沒過一會兒，倪川打來了電話，似乎是預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季甜甜微微一驚後，接起電話。
“甜甜姐，逸哥喜歡的只能是你啊。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倪川言辭誠懇地說話。
“那……那在我之前呢？在遇到我之前，他有喜歡的人吧？”
“我是不知道有那樣的人存在。”倪川頓了頓，忽然有了主意，“你等一下甜甜姐，我忽然想到個證據！”
“證據？”
倪川很快掛了電話，不久之後，發給季甜甜一張照片。照片裏是一張素描畫。畫面中，有許多在舞臺上跳芭蕾的女孩兒。
畫的是一幅全景，芭蕾女孩兒都小小的，看不清臉。除了一個站在後排的女孩兒。女孩兒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這是唐逸初中畢業前畫的。”倪川發來消息，“唐逸不是因為要訓練經常缺課麽？一般老師都是理解的。然而那天美術老師，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忽然就指責他不重視美術課，不尊重老師，要他當天必須交出一幅美術作業。於是唐逸就畫了這一幅畫。後來這幅畫被老師收走送到市裏評獎了，也沒再返回來。幸好我提前拍下來啦。你看那個在笑的女孩子，是你吧？”
“甜甜姐，我覺得逸哥只想著你。”
季甜甜望著倪川發來的畫，倚靠在床上，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唐逸畫的很不錯。藝術總是共通的，不少優秀的舞者，在其他藝術領域裏也有卓越的發揮。
她靜靜地看著畫，沒過一會兒，忽然直起身，收起了笑容。
她一開始以為，這幅畫只是唐逸想象中她跳舞的樣子，但是她忽然發現不是。
舞臺上的種種特征，都來自她就讀過的南城舞蹈學院附中！
可是唐逸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難道他曾經去過？
她望著這張畫細細觀看，發現畫中場景越來越熟悉。這似乎，是她上一世在南城舞校表演胡桃夾子時的場景！
那時，她應該只有16歲。
季甜甜微微睜大眼睛，感到頭皮陣陣發麻。
她一直以為，她是在畢業後，在21歲時相親和唐逸認識的。在那之前，她一直是他的迷妹，一直單方面地關註他。
但是，如果，她以為的只是她以為呢？
如果……他早就認識她……
心跳一片淩亂，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無法細想。她不再猶豫，把倪川給的畫直接轉發唐逸，同時發消息：“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很晚了。”沒過一會兒，唐逸發來消息。
季甜甜看一看時間，現在已經是夜晚十一點半，確實晚了，很多用來談話的咖啡館都關門了。
但是她感到氣血在她胸膛裏翻湧著。她必須，立刻要一個真相，一個她兩世都沒摸透的真相。
“到我這裏來，我們必須說清楚。”她快速發消息給唐逸。
唐逸沒有拒絕。半小時後，他敲響季甜甜小公寓的門。
季甜甜打開門，望著門外穿著黑色大衣的唐逸，陷入沈默。在靜謐的夜晚中，她的心跳快得像是縫紉機上的陣腳。她默默地註視著他，猶如註視著一個即將解開的謎。
唐逸換了鞋，邁入季甜甜的房間。在溫熱的暖氣中他脫掉大衣，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T恤，坐到她的沙發上。他微微低著頭，T恤領口，可清晰地看到鎖骨。
季甜甜穿著白色睡衣，披著珊瑚絨外套，踩著小兔子脫鞋默默佇立在唐逸面前。他們一時都沒說話。
她忽然覺得很不可思議。別人的伴侶都是越來越老的，而她，卻有機會，看到曾經伴侶年輕時的模樣。
“那天，你和陳雨笙來看我滑冰，然後來要簽名。”終於，唐逸率先開口說起前世的事。
他垂著眼眸，低聲說話：“你跑掉後，陳雨笙邀請我，來看你們學校的公開演出。我看到你在舞臺上跳舞。你那時16歲。畫裏的場景，就是那時候的。”
“你竟然……記得這麽清楚。”季甜甜深深吸氣，怔怔地坐到唐逸身邊。她消化了一會兒，才帶著迷惑再次開口：“那後來呢。後來你就一直在首都滑冰……五年後忽然到南城，然後和我相親？”
“我忘不掉你的身影。之後也一直關註著南城舞校的演出。你在學校的演出，我都沒有錯過。”唐逸沈吟片刻，繼續說話，“你畢業後，成立舞團，我也經常來看你演出。我戴著帽子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你發現不了。”
季甜甜望著唐逸的側臉，詫異地說不出話。她緩緩回神，繼續問下去：“我記得你……差不多23歲退役？我畢業那會兒……你還沒有退役吧？”
“嗯。日常要訓練，但一有機會，我就會往南城跑。老徐很生氣，問我幹嘛總去南城，可我沒告訴他原因。”唐逸想起前世的種種，不由勾唇露出淺淡的笑容，“還好比賽成績不差，他不會揪著這點不放。”
“那後來……後來你退役來南城難道……也是……因為我？”季甜甜怔怔地問。
唐逸點一下頭，然後轉頭，目不轉睛地望著季甜甜：“我們的相親，不是巧合。”
唐逸緩緩說起前世的故事。退役後，他離開首都來南城當了滑冰教練。工作之餘，他不忘觀看季甜甜的演出。
他知道季甜甜有時候當臺前演員，又有時候會做幕後編舞。他將季甜甜演出的頻率深深印在腦海裏，努力不錯過每一場。
某一天，演出完畢，唐逸準備離開，卻被一個人攔住了。那個人，就是張麗蓮。
“我怎麽總是看到你啊。”張麗蓮笑瞇瞇地湊近，打量唐逸的臉，忽然發出詫異的聲音，“啊，我知道你！你是我女兒最喜歡的的花滑運動員嗳！”
偷偷支持季甜甜票房的，不止有唐逸，還有她的媽媽張麗蓮。
就這樣，偷偷坐在後排看季甜甜的張麗蓮，和唐逸正式接觸。
唐逸被張麗蓮抓個正著，第一反應找個借口匆匆離去。但是張麗蓮眼疾手快抓住了他，不讓他離開。
“你幹嘛不去和甜甜聊聊？”張麗蓮問。
“這次不了，我有事。”唐逸含糊說著，想要走，但是張麗蓮依然不松手。
“可我看你挺空的啊，總是來看演出。我見你不是一兩天了。”張麗蓮想了想，繼續說話，“這樣，我女兒一直忙著搞舞團，還沒有男朋友呢。你有沒有女朋友？”
唐逸下意識地否定。
“那行，你給我看看腳背，合適的話我就把你介紹給她。”
“我給你媽媽留了聯系方式。”唐逸對季甜甜說話，“我告訴她，我暫時不打算結婚。我剛到南城，打算等工作穩定再做打算。但是有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沒過多久，盧卡斯來南城找我。”
前世的盧卡斯在滑雪出事不滑冰後，也時常和唐逸聯系。脫離對手身份後，他們依然是朋友。盧卡斯在唐逸那兒見了一次季甜甜的演出照後，就念念不忘，時不時和唐逸聊起季甜甜。這次盧卡斯忽然一時興起，飛到中國，特意找唐逸去看季甜甜的演出。
唐逸拗不過他，只能帶他去。
“唐逸，我想追求季甜甜。”加拿大年輕霸總看過演出後，這樣對唐逸說。
唐逸沈思後，立刻聯系上張麗蓮，說要和季甜甜相親。
“按理說，我應該和盧卡斯公平競爭，這才是有紳士風度的行為。”唐逸不由露出微笑，“但是我第一次，那麽怕輸，那麽輸不起。你媽媽知道我的意願後，立刻開始安排。她和我，都不想讓你知道，我們在劇院的初遇。後來她就找了一個，熟悉冰舞和芭蕾的朋友牽線。”
再然後，他們正式開始相親。
在這之前，季甜甜一直以為，唐逸是在朋友的介紹下，才認識她的。
季甜甜很久沒有回過神來。她從來沒有想到，唐逸視角的相親故事，是這樣的。
前世她了解的唐逸仿佛只是冰上一角，而在靜默浩瀚的海洋中，還藏著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前世秦念和你告白，你沒答應……是因為我嗎？”季甜甜怔怔地問。
“嗯。”唐逸垂眸，低低應了聲。
“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你讓我好混亂……”季甜甜站起來，捂著腦袋在房子裏來回踱步。
伴隨著唐逸的敘述，無數信息匯聚在她腦海裏，有很多事情，變得清晰起來。
“前世我和雨笙的舞團很拮據，我們有個專門接受捐助的網站和賬戶，但是捐款人寥寥無幾。我知道有個人經常匿名捐款，他捐款的數額有一定規律所以我知道是他……”季甜甜停在唐逸面前，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話，“捐款大多出現在我們最需要錢的時候。這說明他特別了解我們舞團的情況。這個捐款人……其實就是你吧？”
唐逸靜默許久，終於在季甜甜灼熱的目光下緩緩點了下頭。
季甜甜忽然哽咽起來。或許是要她安心，這位“匿名者”的捐助從來沒有停止過，即便是在婚後。
結婚後，唐逸一直按時上交工資，但同時，不忘作為匿名捐助者為她的舞團捐款。
前世他當了滑冰教練後經常加班，早出晚歸，連自己的身體都顧不上。她一直以為這是因為他太熱愛事業。現在想來，原因至少，不僅僅是這樣。他需要賺加班的錢去捐贈。
她想到他躺在冰場中面色泛白的樣子，淚如雨下。
“你真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季甜甜用手背抹一把眼淚，望著唐逸，“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關註我那麽久啊？”
“自認識你後，我一直都在收集你的信息，不想錯過你每一場演出，你的演出照，我都在收集。我不想放過與你有關的一切。一般人，會討厭這種瘋狂的行為吧。”唐逸兀自笑了笑，“我不想讓你知道。不過，我也想過，你早晚會知道。”
他偏執而瘋狂地追隨著她。他並不想要任何人，甚至她本人知道這件事。但是他有預感，早晚，他的心意會因為畫或者別的什麽而暴露。
“我怎麽會討厭你。”季甜甜深深吸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一直崇拜你。”
“你崇拜的的只是冰面上我演繹出來的唐逸。就像在《天鵝湖》裏那樣，我可以演繹高貴的王子，獲得大家的喜愛。”唐逸的聲音十分平靜，“但真實的我，不是王子，遠遠不是。”
真實的他，只是個內心陰暗，又貪婪的人，總是不受控制地渴望他不配的東西。
當得知有人想爭搶他心愛的小天鵝，他第一反應是聯系張麗蓮，然後利用季甜甜的崇拜接近她。雖然這一世他改變了一些，但是他知道，他從來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你怎麽會那麽想……那你在舞臺上看到的我，也不是真實的我啊？”季甜甜吸了吸鼻子說話。
“不，你和我不一樣。”唐逸慢慢站起來，望著季甜甜說話。
她是一個父母嬌寵長大的小天鵝，從小接觸的就是高貴的藝術，在她身邊的都是和她一樣高貴的人。在他看來，她和舞臺上她所飾演的芭蕾公主別無二致。
而他呢，出身在破裂的家庭，如荒草一樣野蠻生長，很多人嘲笑他是“野路子”。
他和那些，他在冰面上扮演的光輝角色，差別很大。
他們並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真實的他，她不會喜歡的。沒有人會喜歡。
“唐逸……你有病……為什麽要這樣……”季甜甜望著唐逸近在咫尺的面孔，還是忍不住掉眼淚，“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啊……”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丈夫，前世也總是惹你哭。對不起，甜甜。”唐逸低下頭，過了會兒，又擡起頭，對季甜甜露出微笑，“這一世我也不想奢求什麽。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認真的。這一世，我就當你的舞伴，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我不奢求其他，所以甜甜，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季甜甜依然在哭，沒理他。他低了一張紙巾過去，她也沒接。
“我，不知道怎麽去喜歡一個人。”唐逸垂眸沈思片刻，繼續對季甜甜說話，“以前我混跡街頭，然後被老徐發現，一直都在滑冰。沒有人教我，怎麽去愛一個人。但是在你的表演中，我了解了很多。甜甜，我……我真的想對你好。”
唐逸說完，看了看季甜甜。季甜甜還是在哭。他想他應該是惹她討厭了。
“時間不早，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留下這句，就拿著他的外套打算離開。
他已經告訴了她他隱藏最深的秘密，沒有別的可以交待了。至於她怎麽想他，那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他這樣想著，邁步走到玄關。
清脆的開門聲令季甜甜陡然回神。她穿著拖鞋急促地跑過去，自後用力抱住唐逸。
唐逸微微怔住，手從門把手上輕輕滑落。
眼淚不停從眼眶中滑落，止也止不住。季甜甜靠著唐逸堅實的後背無聲地哭。
她一直以為，前世她活成了他的影子。但是她才知道，他默默地當了她的影子那麽多年，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他近乎變態而瘋狂地迷戀她，而她現在才知道，她現在才知道。
“唐逸，我們在冰上那麽默契……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季甜甜哽咽著說話，“舞蹈是一種表達，舞蹈不會說謊……其實我們，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我們……是一樣的。”
默默地熱愛，默默地付出，雖然有過坎坷，但是希望對方更好的心，從來是不變的。
“唐逸，前世我一直覺得我不了解你。我們雖然是夫妻，但是我們之間，一直隔著什麽。現在，我了解了，你真是夠擰巴的，也夠瘋狂的。”季甜甜抱著唐逸，悶聲說話。
“失望嗎？”唐逸問。
“不，現在的你，才是最真實的樣子。”季甜甜搖搖頭，“我喜歡你，唐逸……比前世更喜歡。”
她喜歡他的堅持，執著與溫柔。而令她詫異的是，他今晚展現在她面前的瘋狂和偏執，也同樣令她心動。他如一塊冰，但在冰之下，卻藏著火焰。
何況，面對那麽多年沈默無聲的付出，她怎麽能不心動。
她愛他柔和靜默的表象，也愛他扭曲又傷痕累累的靈魂。
她下意識地收緊手。
“不要這樣，會出事。”唐逸隱忍著，用低啞的聲音說話。
“能出什麽事？”季甜甜擡頭，眨眨眼睛。
“我怕傷害到你。”他眼瞼微垂，呼吸有些局促。
前世，他很少碰她。他擔心他瘋狂的情感會傷害到她，擔心他控制不住自己。
前世他在正式相親前默默喜歡她五年，而時間非但沒有令他的瘋狂淡去。反而加重了這種瘋狂。
他害怕內心的野獸會釋放出來，傷害到她。
“唐逸。”季甜甜抱著唐逸，噙著淚花發出輕輕的笑聲，“無論在冰上，還是在冰下，你都不需要擔心傷害到我。”
在她溫柔的雙臂間，理智如同潮水褪去。他轉身如同野獸一般緊緊鉗住她，用力吻住她。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頸。他們倒在沙發上，她擡起下頜，看向明亮的窗戶。透亮的窗戶，不那麽清晰地映出唐逸緊繃的身子，如同野性的黑豹。
她伸手，五指深深埋進男人淩亂的黑發中。
終於，她擁有了這個男人的全部。靈魂和一切，都完全擁有。
“甜甜，不要離開我。”唐逸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無論這輩子，還是下輩子，我都在你身邊。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吻他。
清晨，季甜甜在唐逸的懷中醒來。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匆忙起身。
今天一整天他們都要在國家隊場館練習兩套節目，覆盤全錦賽上做的不夠好的地方，他們已經和教練提前訂好了機會。現在已經起遲了，她必須趕緊。
季甜甜強忍著酸痛穿上運動服。她回過頭，就見唐逸慢慢坐了起來。
雖說嚴格意義上她已經是結過婚了的，但是她莫名感到一陣羞赧，轉過頭不敢去看唐逸。她覺得他們發展太快了，但是……縱觀他們兩世的糾葛，似乎也不算快。
“一會兒我先出門，你……你過段時間再出門。我們不要一起。”季甜甜對唐逸說話，“我不想隊裏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唐逸的動作有片刻的停頓。
“那我現在，是你見不得光的情人？”唐逸蹙了蹙眉。
“你在想什麽呀，說的好像我還有別人一樣！”季甜甜忍不住反駁，“我就是覺得我們都沒和教練打招呼……就，就開始交往不大好。他們這個賽季，幫助我們安排時間，編排兩套節目還支持我們的舞劇，挺不容易的，可我們卻在……我覺得不太好。”
過去小的時候，江琳和徐馳明確提過不希望他們戀愛，無論對象是彼此還是外面的人。但是自從他們陸續成年，兩位教練就沒有再提了。但是季甜甜知道教練的態度應該也是不支持的。她和唐逸，現在正在上升期，他們的一舉一動牽動著國家冰舞的未來，教練們不會希望有任何事幹擾到他們。
總之，得找個合適的時間跟教練坦白，反正不能是立刻。
“就先不告訴大家，好不好？”季甜甜軟下語調對唐逸說話，“自我們的舞劇開始演出後，就一直有人說，我們是靠炒CP賺錢，不是靠演出本身。這個時候公開了，別人一定會說我們是故意圈錢才交往的……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排出的舞劇，是大家的心血，我不想有那麽多不必要的負面新聞。”
唐逸蹙著眉，托著下巴，沒有說話。他知道季甜甜說的是正確的。
前一世，他成年後，徐馳並不管他談戀愛的事。畢竟他談與不談，情況似乎都不會有大變化。
但是現在不一樣，季甜甜和他剛拿到冬奧銅牌，已然成了亞洲冰舞圈頂梁柱，一舉一動都受到很多人的關註。花滑隊裏，還有很多來自其他行業的人將他們視為事業上的偶像。徐馳和領導，對於他們的情感狀態一定會有更嚴苛的把關。
但是他就是有些接受不了。他前世可是領了證有正經名分的。結果這一世，還得偷偷摸摸的，一個正經名分都沒有。心理落差，不能說不大。
“我們就……嗯，先私底下交往著。看看這種情況下，比賽和演出狀態怎麽樣。如果能獲得不錯的成績……我們就趁機公布我們的關系，怎麽樣？”季甜甜對唐逸說話，“到時我們就可以和教練還有冰迷說，我們一直在私下交往，都沒影響成績。我覺得大家都會理解，不會反對的。”
“嗯。”唐逸悶悶地應了聲。
雖然是答應了，但是季甜甜能看出他整張臉上寫著大寫的不開心。
“好啦，那我先出發啦，你一會來。”季甜甜彎腰給唐逸一個貼貼，然後便輕盈地邁步離開了。
季甜甜來到國家隊練習冰場，為遲到的事向徐馳道歉，然後便穿冰鞋上冰，開始在冰面上熱身。
二十分鐘後，唐逸抵達冰場，頂著一張不開心的臉開始換衣服和鞋子。
“怎麽遲到那麽久，你幹嘛呢？”徐馳過去拍一下他的脖頸，“昨天你媽去你住的地方找你，都沒見人。還不接電話，你大晚上去哪兒了？”徐馳聲音不小，冰面上的季甜甜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唐逸。她晚上沒聽見他手機響，應該是開靜音了。
唐逸擡頭看一眼季甜甜，然後淡淡回答徐馳：“我去川子家了。”
“你當我沒給倪川打電話嗎！”徐馳憤憤說話，“倪川說不知道你去哪了！我說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麽？是不是跟人談朋友了啊？”
唐逸一時間沒說話。
“我跟你說，你千萬把心給我收起來，你們現在有很多雙眼睛盯著。真談朋友了一定有很多人懷疑花滑隊訓練不嚴苛，或者你拿了銅牌就飄了。到時萬一成績不理想，網上議論開來，領導又來施壓，你未必受得住。”
徐馳的反應，基本在季甜甜和唐逸的意料之中。他們目前在事業上升期，承載著很多人的希望，在這個時候花心思戀愛會被很多人認為是不務正業。教練提醒他們，也是想保護他們。
“那就一直不能談？”唐逸忍了忍，還是出聲問。
“你小子是真有情況啊？”徐馳用力打了唐逸一下，“給我好好練習！”
唐逸穿著冰鞋默默地滑上冰面。
“你幹嘛呀，不是說好了先忍忍嗎？”季甜甜悄悄對唐逸說，“拿到好成績有底氣了再說。”
“嗯。”唐逸悶悶地應了聲，默默消化沒有名分的心裏落差。
之後季甜甜有意識地和唐逸保持距離。不過這件事也不需要她刻意去做。舞劇，訓練還有學校期末考輪番砸來，在忙碌中，她很容易就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期末考結束後，一整個忙碌又充滿收獲的15年，也就過去了。
很快，16年1月中旬的全國冬季運動會便開始了。
全國冬季運動會，是國內最大的綜合型冬季項目比賽。滑雪，花滑等選手都要參與資格賽選拔，然後才能來參加。在之前的花滑大獎賽上，季唐已經獲得了參賽資格。
季唐完成短舞，然後開始自由舞比賽。
在清冷的廣播播報聲中，季甜甜和唐逸陸續滑向冰面。季甜甜的頭發盡數盤在腦後，但有一束頭發墜落下來，沒盤住。唐逸見到了，伸手將那束頭發撚起，別在季甜甜耳朵後面的發夾上。季甜甜感受到了，轉頭對唐逸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觀眾席上立刻響起一片議論聲。
“我感覺甜糖有發展了！”觀眾席上有冰迷激動地發表意見，“他們以前沒那麽親密！”
“我也覺得！以前唐逸抱甜甜上頒獎臺，甜甜還會推他呢！現在……哎嘿，就笑得好甜，斯哈。”
“就故意演給你們看的。為了舞劇賣票嘛，不要信哈！”
“嗚嗚嗚嗚，那默契，那小眼神，我覺得他們是真的……”
“肯定是假的，炒CP娛樂圈慣用營銷手法哈。”
“冰舞冬奧銅牌，又是舞劇演員，那演技當然逼真啦！”
“別被他們騙了，冰舞男女伴真能成的就沒幾對。真情實感磕到時候有你們哭的！”
作者有話說：
哎嘿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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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他扭曲又傷痕累累的靈魂◎
秦念註意到季甜甜的目光, 於是轉頭望向她，禮貌地問：“請問，有什麽事嗎？”
“啊……沒有。”季甜甜迅速收回目光。
“其實, 今天能和你們同場競技, 我很高興，也很榮幸。”秦念鼓起勇氣，對季甜甜說話, “我其實……一直是甜糖粉！你們要加油, 一直在一起呀！”
季甜甜又回頭望向秦念充滿憧憬的笑容。沒想到這一世, 秦念成了他們的CP粉。
秦念和季甜甜差不多大, 滑行很好, 然而軟開度不夠, 舞蹈底子薄弱，在托舉時姿態不夠優美。季甜甜依稀記得，前世秦念夜以繼日苦練下叉和下腰，積累起一身傷病, 在和唐逸拿到世錦賽第八, 於20歲左右便退役了。
“一會兒你有時間嗎？”季甜甜眨了眨眼, 問秦念, “我們交流一下舞蹈基本功的心得？”
“好……好呀！”秦念受寵若驚, 連連點頭。
目前國家隊沒有擴充冰舞成年組的計劃, 拿到世錦賽第三的秦念，比賽完會跟著她所屬的地方隊回去她過去練習的地方。季甜甜想在秦念離開前, 將科學的舞蹈知識傳授給她，幫她避免一些傷痛。
領獎之後, 季甜甜和秦念就找了個空地一邊做動作一邊交流。這個時候, 兩位教練和唐逸就在邊上看著。
“甜甜真的很厲害啊, ”江琳忍不住感慨，“她應該是從秦念的比賽中看出人家舞蹈底子弱了，所以在比賽後給人家補習。”
“不會因為對方是對手就藏著掖著，心胸博大。”徐馳點了點頭，“甜甜以後，一定會越來越優秀的。”
兩位冰舞女伴的交流很快結束了。秦念和季甜甜道了再見，然後也和唐逸，兩位教練逐一道別，便離開了。
唐逸默默地望著秦念的背影越來越遠，這一世，他們不再有過多的交集。
唐逸很快收回目光，望向佇立在他面前，欲言又止的季甜甜。“你有話跟我說？”他低聲問。
季甜甜把唐逸拉到沒人的角落，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問：“你……在和我相親前，有喜歡的人嗎？”
唐逸靜默片刻，才開口：“沒有。”季甜甜註意到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黯淡。憑她對他的了解，她知道他在隱藏著一些事。
如果只是普通的喜歡，沒有隱瞞的必要。唐逸的過去，的確藏匿著什麽他不想她知道的東西。
她沒有再和唐逸多聊，沈默無聲地和花滑隊的大家做飛機回到首都。她回到自己的小公寓裏，縮在床上，身體很疲憊，但怎麽都睡不著。
高考結束，演出都很順利，比賽告一段落，按理說，這是個最適合互通心意的時候。可是，因為她想起的那些事，因為唐逸的態度，她忽然感到索然無味。
季甜甜一手支著額頭，在寂靜的小房子裏沈思許久，然後無聲嘆息。雖然知道唐逸可能有事情瞞著她，但是她終歸，是喜歡他的。她非常明確自己的心意。
人總是有缺點的，她想，在接受對方的好時，也同樣要接納那些不夠好的地方。
季甜甜糾結一番後，果斷拿起手機，想要和唐逸說明自己的心意。但是她忽然靈機一動，發消息給倪川。
“你知道，唐逸以前有喜歡的人嗎？”季甜甜單刀直入地問。她還是好奇唐逸到底在隱瞞什麽。
這一世的倪川不具備前世的記憶，但是依然是唐逸的發小。對於唐逸的過去，他喜歡什麽樣的女孩子，倪川總是最了解的。
說起來，她也有陣子沒見到倪川了。倪川喜歡跑國外賽場，看比賽順便旅個游，國內賽看得少，季甜甜在大獎賽和全錦賽上都沒和他碰面。聽唐逸說，倪川也考了一所不錯的大學，這其中應該也有唐逸輔導的功勞在。
沒過一會兒，倪川打來了電話，似乎是預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季甜甜微微一驚後，接起電話。
“甜甜姐，逸哥喜歡的只能是你啊。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倪川言辭誠懇地說話。
“那……那在我之前呢？在遇到我之前，他有喜歡的人吧？”
“我是不知道有那樣的人存在。”倪川頓了頓，忽然有了主意，“你等一下甜甜姐，我忽然想到個證據！”
“證據？”
倪川很快掛了電話，不久之後，發給季甜甜一張照片。照片裏是一張素描畫。畫面中，有許多在舞臺上跳芭蕾的女孩兒。
畫的是一幅全景，芭蕾女孩兒都小小的，看不清臉。除了一個站在後排的女孩兒。女孩兒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這是唐逸初中畢業前畫的。”倪川發來消息，“唐逸不是因為要訓練經常缺課麽？一般老師都是理解的。然而那天美術老師，也不知道抽哪門子風，忽然就指責他不重視美術課，不尊重老師，要他當天必須交出一幅美術作業。於是唐逸就畫了這一幅畫。後來這幅畫被老師收走送到市裏評獎了，也沒再返回來。幸好我提前拍下來啦。你看那個在笑的女孩子，是你吧？”
“甜甜姐，我覺得逸哥只想著你。”
季甜甜望著倪川發來的畫，倚靠在床上，不由露出甜蜜的笑容。唐逸畫的很不錯。藝術總是共通的，不少優秀的舞者，在其他藝術領域裏也有卓越的發揮。
她靜靜地看著畫，沒過一會兒，忽然直起身，收起了笑容。
她一開始以為，這幅畫只是唐逸想象中她跳舞的樣子，但是她忽然發現不是。
舞臺上的種種特征，都來自她就讀過的南城舞蹈學院附中！
可是唐逸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難道他曾經去過？
她望著這張畫細細觀看，發現畫中場景越來越熟悉。這似乎，是她上一世在南城舞校表演胡桃夾子時的場景！
那時，她應該只有16歲。
季甜甜微微睜大眼睛，感到頭皮陣陣發麻。
她一直以為，她是在畢業後，在21歲時相親和唐逸認識的。在那之前，她一直是他的迷妹，一直單方面地關註他。
但是，如果，她以為的只是她以為呢？
如果……他早就認識她……
心跳一片淩亂，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無法細想。她不再猶豫，把倪川給的畫直接轉發唐逸，同時發消息：“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很晚了。”沒過一會兒，唐逸發來消息。
季甜甜看一看時間，現在已經是夜晚十一點半，確實晚了，很多用來談話的咖啡館都關門了。
但是她感到氣血在她胸膛裏翻湧著。她必須，立刻要一個真相，一個她兩世都沒摸透的真相。
“到我這裏來，我們必須說清楚。”她快速發消息給唐逸。
唐逸沒有拒絕。半小時後，他敲響季甜甜小公寓的門。
季甜甜打開門，望著門外穿著黑色大衣的唐逸，陷入沈默。在靜謐的夜晚中，她的心跳快得像是縫紉機上的陣腳。她默默地註視著他，猶如註視著一個即將解開的謎。
唐逸換了鞋，邁入季甜甜的房間。在溫熱的暖氣中他脫掉大衣，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T恤，坐到她的沙發上。他微微低著頭，T恤領口，可清晰地看到鎖骨。
季甜甜穿著白色睡衣，披著珊瑚絨外套，踩著小兔子脫鞋默默佇立在唐逸面前。他們一時都沒說話。
她忽然覺得很不可思議。別人的伴侶都是越來越老的，而她，卻有機會，看到曾經伴侶年輕時的模樣。
“那天，你和陳雨笙來看我滑冰，然後來要簽名。”終於，唐逸率先開口說起前世的事。
他垂著眼眸，低聲說話：“你跑掉後，陳雨笙邀請我，來看你們學校的公開演出。我看到你在舞臺上跳舞。你那時16歲。畫裏的場景，就是那時候的。”
“你竟然……記得這麽清楚。”季甜甜深深吸氣，怔怔地坐到唐逸身邊。她消化了一會兒，才帶著迷惑再次開口：“那後來呢。後來你就一直在首都滑冰……五年後忽然到南城，然後和我相親？”
“我忘不掉你的身影。之後也一直關註著南城舞校的演出。你在學校的演出，我都沒有錯過。”唐逸沈吟片刻，繼續說話，“你畢業後，成立舞團，我也經常來看你演出。我戴著帽子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你發現不了。”
季甜甜望著唐逸的側臉，詫異地說不出話。她緩緩回神，繼續問下去：“我記得你……差不多23歲退役？我畢業那會兒……你還沒有退役吧？”
“嗯。日常要訓練，但一有機會，我就會往南城跑。老徐很生氣，問我幹嘛總去南城，可我沒告訴他原因。”唐逸想起前世的種種，不由勾唇露出淺淡的笑容，“還好比賽成績不差，他不會揪著這點不放。”
“那後來……後來你退役來南城難道……也是……因為我？”季甜甜怔怔地問。
唐逸點一下頭，然後轉頭，目不轉睛地望著季甜甜：“我們的相親，不是巧合。”
唐逸緩緩說起前世的故事。退役後，他離開首都來南城當了滑冰教練。工作之餘，他不忘觀看季甜甜的演出。
他知道季甜甜有時候當臺前演員，又有時候會做幕後編舞。他將季甜甜演出的頻率深深印在腦海裏，努力不錯過每一場。
某一天，演出完畢，唐逸準備離開，卻被一個人攔住了。那個人，就是張麗蓮。
“我怎麽總是看到你啊。”張麗蓮笑瞇瞇地湊近，打量唐逸的臉，忽然發出詫異的聲音，“啊，我知道你！你是我女兒最喜歡的的花滑運動員嗳！”
偷偷支持季甜甜票房的，不止有唐逸，還有她的媽媽張麗蓮。
就這樣，偷偷坐在後排看季甜甜的張麗蓮，和唐逸正式接觸。
唐逸被張麗蓮抓個正著，第一反應找個借口匆匆離去。但是張麗蓮眼疾手快抓住了他，不讓他離開。
“你幹嘛不去和甜甜聊聊？”張麗蓮問。
“這次不了，我有事。”唐逸含糊說著，想要走，但是張麗蓮依然不松手。
“可我看你挺空的啊，總是來看演出。我見你不是一兩天了。”張麗蓮想了想，繼續說話，“這樣，我女兒一直忙著搞舞團，還沒有男朋友呢。你有沒有女朋友？”
唐逸下意識地否定。
“那行，你給我看看腳背，合適的話我就把你介紹給她。”
“我給你媽媽留了聯系方式。”唐逸對季甜甜說話，“我告訴她，我暫時不打算結婚。我剛到南城，打算等工作穩定再做打算。但是有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沒過多久，盧卡斯來南城找我。”
前世的盧卡斯在滑雪出事不滑冰後，也時常和唐逸聯系。脫離對手身份後，他們依然是朋友。盧卡斯在唐逸那兒見了一次季甜甜的演出照後，就念念不忘，時不時和唐逸聊起季甜甜。這次盧卡斯忽然一時興起，飛到中國，特意找唐逸去看季甜甜的演出。
唐逸拗不過他，只能帶他去。
“唐逸，我想追求季甜甜。”加拿大年輕霸總看過演出後，這樣對唐逸說。
唐逸沈思後，立刻聯系上張麗蓮，說要和季甜甜相親。
“按理說，我應該和盧卡斯公平競爭，這才是有紳士風度的行為。”唐逸不由露出微笑，“但是我第一次，那麽怕輸，那麽輸不起。你媽媽知道我的意願後，立刻開始安排。她和我，都不想讓你知道，我們在劇院的初遇。後來她就找了一個，熟悉冰舞和芭蕾的朋友牽線。”
再然後，他們正式開始相親。
在這之前，季甜甜一直以為，唐逸是在朋友的介紹下，才認識她的。
季甜甜很久沒有回過神來。她從來沒有想到，唐逸視角的相親故事，是這樣的。
前世她了解的唐逸仿佛只是冰上一角，而在靜默浩瀚的海洋中，還藏著很多很多，她不知道的東西。
“前世秦念和你告白，你沒答應……是因為我嗎？”季甜甜怔怔地問。
“嗯。”唐逸垂眸，低低應了聲。
“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你讓我好混亂……”季甜甜站起來，捂著腦袋在房子裏來回踱步。
伴隨著唐逸的敘述，無數信息匯聚在她腦海裏，有很多事情，變得清晰起來。
“前世我和雨笙的舞團很拮據，我們有個專門接受捐助的網站和賬戶，但是捐款人寥寥無幾。我知道有個人經常匿名捐款，他捐款的數額有一定規律所以我知道是他……”季甜甜停在唐逸面前，有些語無倫次地說話，“捐款大多出現在我們最需要錢的時候。這說明他特別了解我們舞團的情況。這個捐款人……其實就是你吧？”
唐逸靜默許久，終於在季甜甜灼熱的目光下緩緩點了下頭。
季甜甜忽然哽咽起來。或許是要她安心，這位“匿名者”的捐助從來沒有停止過，即便是在婚後。
結婚後，唐逸一直按時上交工資，但同時，不忘作為匿名捐助者為她的舞團捐款。
前世他當了滑冰教練後經常加班，早出晚歸，連自己的身體都顧不上。她一直以為這是因為他太熱愛事業。現在想來，原因至少，不僅僅是這樣。他需要賺加班的錢去捐贈。
她想到他躺在冰場中面色泛白的樣子，淚如雨下。
“你真是……你為什麽要這麽做啊！”季甜甜用手背抹一把眼淚，望著唐逸，“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關註我那麽久啊？”
“自認識你後，我一直都在收集你的信息，不想錯過你每一場演出，你的演出照，我都在收集。我不想放過與你有關的一切。一般人，會討厭這種瘋狂的行為吧。”唐逸兀自笑了笑，“我不想讓你知道。不過，我也想過，你早晚會知道。”
他偏執而瘋狂地追隨著她。他並不想要任何人，甚至她本人知道這件事。但是他有預感，早晚，他的心意會因為畫或者別的什麽而暴露。
“我怎麽會討厭你。”季甜甜深深吸氣，“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之前一直崇拜你。”
“你崇拜的的只是冰面上我演繹出來的唐逸。就像在《天鵝湖》裏那樣，我可以演繹高貴的王子，獲得大家的喜愛。”唐逸的聲音十分平靜，“但真實的我，不是王子，遠遠不是。”
真實的他，只是個內心陰暗，又貪婪的人，總是不受控制地渴望他不配的東西。
當得知有人想爭搶他心愛的小天鵝，他第一反應是聯系張麗蓮，然後利用季甜甜的崇拜接近她。雖然這一世他改變了一些，但是他知道，他從來不是什麽正人君子。
“你怎麽會那麽想……那你在舞臺上看到的我，也不是真實的我啊？”季甜甜吸了吸鼻子說話。
“不，你和我不一樣。”唐逸慢慢站起來，望著季甜甜說話。
她是一個父母嬌寵長大的小天鵝，從小接觸的就是高貴的藝術，在她身邊的都是和她一樣高貴的人。在他看來，她和舞臺上她所飾演的芭蕾公主別無二致。
而他呢，出身在破裂的家庭，如荒草一樣野蠻生長，很多人嘲笑他是“野路子”。
他和那些，他在冰面上扮演的光輝角色，差別很大。
他們並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真實的他，她不會喜歡的。沒有人會喜歡。
“唐逸……你有病……為什麽要這樣……”季甜甜望著唐逸近在咫尺的面孔，還是忍不住掉眼淚，“為什麽一直不告訴我啊……”
“我知道我不是個好丈夫，前世也總是惹你哭。對不起，甜甜。”唐逸低下頭，過了會兒，又擡起頭，對季甜甜露出微笑，“這一世我也不想奢求什麽。我對你說過的話，都是認真的。這一世，我就當你的舞伴，一直陪伴在你身邊。我不奢求其他，所以甜甜，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季甜甜依然在哭，沒理他。他低了一張紙巾過去，她也沒接。
“我，不知道怎麽去喜歡一個人。”唐逸垂眸沈思片刻，繼續對季甜甜說話，“以前我混跡街頭，然後被老徐發現，一直都在滑冰。沒有人教我，怎麽去愛一個人。但是在你的表演中，我了解了很多。甜甜，我……我真的想對你好。”
唐逸說完，看了看季甜甜。季甜甜還是在哭。他想他應該是惹她討厭了。
“時間不早，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他留下這句，就拿著他的外套打算離開。
他已經告訴了她他隱藏最深的秘密，沒有別的可以交待了。至於她怎麽想他，那不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他這樣想著，邁步走到玄關。
清脆的開門聲令季甜甜陡然回神。她穿著拖鞋急促地跑過去，自後用力抱住唐逸。
唐逸微微怔住，手從門把手上輕輕滑落。
眼淚不停從眼眶中滑落，止也止不住。季甜甜靠著唐逸堅實的後背無聲地哭。
她一直以為，前世她活成了他的影子。但是她才知道，他默默地當了她的影子那麽多年，心甘情願，無怨無悔。
他近乎變態而瘋狂地迷戀她，而她現在才知道，她現在才知道。
“唐逸，我們在冰上那麽默契……你知道是為什麽嗎？”季甜甜哽咽著說話，“舞蹈是一種表達，舞蹈不會說謊……其實我們，有很多共同的地方……我們……是一樣的。”
默默地熱愛，默默地付出，雖然有過坎坷，但是希望對方更好的心，從來是不變的。
“唐逸，前世我一直覺得我不了解你。我們雖然是夫妻，但是我們之間，一直隔著什麽。現在，我了解了，你真是夠擰巴的，也夠瘋狂的。”季甜甜抱著唐逸，悶聲說話。
“失望嗎？”唐逸問。
“不，現在的你，才是最真實的樣子。”季甜甜搖搖頭，“我喜歡你，唐逸……比前世更喜歡。”
她喜歡他的堅持，執著與溫柔。而令她詫異的是，他今晚展現在她面前的瘋狂和偏執，也同樣令她心動。他如一塊冰，但在冰之下，卻藏著火焰。
何況，面對那麽多年沈默無聲的付出，她怎麽能不心動。
她愛他柔和靜默的表象，也愛他扭曲又傷痕累累的靈魂。
她下意識地收緊手。
“不要這樣，會出事。”唐逸隱忍著，用低啞的聲音說話。
“能出什麽事？”季甜甜擡頭，眨眨眼睛。
“我怕傷害到你。”他眼瞼微垂，呼吸有些局促。
前世，他很少碰她。他擔心他瘋狂的情感會傷害到她，擔心他控制不住自己。
前世他在正式相親前默默喜歡她五年，而時間非但沒有令他的瘋狂淡去。反而加重了這種瘋狂。
他害怕內心的野獸會釋放出來，傷害到她。
“唐逸。”季甜甜抱著唐逸，噙著淚花發出輕輕的笑聲，“無論在冰上，還是在冰下，你都不需要擔心傷害到我。”
在她溫柔的雙臂間，理智如同潮水褪去。他轉身如同野獸一般緊緊鉗住她，用力吻住她。
她伸手環住他的脖頸。他們倒在沙發上，她擡起下頜，看向明亮的窗戶。透亮的窗戶，不那麽清晰地映出唐逸緊繃的身子，如同野性的黑豹。
她伸手，五指深深埋進男人淩亂的黑發中。
終於，她擁有了這個男人的全部。靈魂和一切，都完全擁有。
“甜甜，不要離開我。”唐逸低啞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無論這輩子，還是下輩子，我都在你身邊。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她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吻他。
清晨，季甜甜在唐逸的懷中醒來。她看了看手機上的時間，匆忙起身。
今天一整天他們都要在國家隊場館練習兩套節目，覆盤全錦賽上做的不夠好的地方，他們已經和教練提前訂好了機會。現在已經起遲了，她必須趕緊。
季甜甜強忍著酸痛穿上運動服。她回過頭，就見唐逸慢慢坐了起來。
雖說嚴格意義上她已經是結過婚了的，但是她莫名感到一陣羞赧，轉過頭不敢去看唐逸。她覺得他們發展太快了，但是……縱觀他們兩世的糾葛，似乎也不算快。
“一會兒我先出門，你……你過段時間再出門。我們不要一起。”季甜甜對唐逸說話，“我不想隊裏知道我們在一起了。”
唐逸的動作有片刻的停頓。
“那我現在，是你見不得光的情人？”唐逸蹙了蹙眉。
“你在想什麽呀，說的好像我還有別人一樣！”季甜甜忍不住反駁，“我就是覺得我們都沒和教練打招呼……就，就開始交往不大好。他們這個賽季，幫助我們安排時間，編排兩套節目還支持我們的舞劇，挺不容易的，可我們卻在……我覺得不太好。”
過去小的時候，江琳和徐馳明確提過不希望他們戀愛，無論對象是彼此還是外面的人。但是自從他們陸續成年，兩位教練就沒有再提了。但是季甜甜知道教練的態度應該也是不支持的。她和唐逸，現在正在上升期，他們的一舉一動牽動著國家冰舞的未來，教練們不會希望有任何事幹擾到他們。
總之，得找個合適的時間跟教練坦白，反正不能是立刻。
“就先不告訴大家，好不好？”季甜甜軟下語調對唐逸說話，“自我們的舞劇開始演出後，就一直有人說，我們是靠炒CP賺錢，不是靠演出本身。這個時候公開了，別人一定會說我們是故意圈錢才交往的……這是我們好不容易排出的舞劇，是大家的心血，我不想有那麽多不必要的負面新聞。”
唐逸蹙著眉，托著下巴，沒有說話。他知道季甜甜說的是正確的。
前一世，他成年後，徐馳並不管他談戀愛的事。畢竟他談與不談，情況似乎都不會有大變化。
但是現在不一樣，季甜甜和他剛拿到冬奧銅牌，已然成了亞洲冰舞圈頂梁柱，一舉一動都受到很多人的關註。花滑隊裏，還有很多來自其他行業的人將他們視為事業上的偶像。徐馳和領導，對於他們的情感狀態一定會有更嚴苛的把關。
但是他就是有些接受不了。他前世可是領了證有正經名分的。結果這一世，還得偷偷摸摸的，一個正經名分都沒有。心理落差，不能說不大。
“我們就……嗯，先私底下交往著。看看這種情況下，比賽和演出狀態怎麽樣。如果能獲得不錯的成績……我們就趁機公布我們的關系，怎麽樣？”季甜甜對唐逸說話，“到時我們就可以和教練還有冰迷說，我們一直在私下交往，都沒影響成績。我覺得大家都會理解，不會反對的。”
“嗯。”唐逸悶悶地應了聲。
雖然是答應了，但是季甜甜能看出他整張臉上寫著大寫的不開心。
“好啦，那我先出發啦，你一會來。”季甜甜彎腰給唐逸一個貼貼，然後便輕盈地邁步離開了。
季甜甜來到國家隊練習冰場，為遲到的事向徐馳道歉，然後便穿冰鞋上冰，開始在冰面上熱身。
二十分鐘後，唐逸抵達冰場，頂著一張不開心的臉開始換衣服和鞋子。
“怎麽遲到那麽久，你幹嘛呢？”徐馳過去拍一下他的脖頸，“昨天你媽去你住的地方找你，都沒見人。還不接電話，你大晚上去哪兒了？”徐馳聲音不小，冰面上的季甜甜下意識地回頭看一眼唐逸。她晚上沒聽見他手機響，應該是開靜音了。
唐逸擡頭看一眼季甜甜，然後淡淡回答徐馳：“我去川子家了。”
“你當我沒給倪川打電話嗎！”徐馳憤憤說話，“倪川說不知道你去哪了！我說你小子到底在搞什麽？是不是跟人談朋友了啊？”
唐逸一時間沒說話。
“我跟你說，你千萬把心給我收起來，你們現在有很多雙眼睛盯著。真談朋友了一定有很多人懷疑花滑隊訓練不嚴苛，或者你拿了銅牌就飄了。到時萬一成績不理想，網上議論開來，領導又來施壓，你未必受得住。”
徐馳的反應，基本在季甜甜和唐逸的意料之中。他們目前在事業上升期，承載著很多人的希望，在這個時候花心思戀愛會被很多人認為是不務正業。教練提醒他們，也是想保護他們。
“那就一直不能談？”唐逸忍了忍，還是出聲問。
“你小子是真有情況啊？”徐馳用力打了唐逸一下，“給我好好練習！”
唐逸穿著冰鞋默默地滑上冰面。
“你幹嘛呀，不是說好了先忍忍嗎？”季甜甜悄悄對唐逸說，“拿到好成績有底氣了再說。”
“嗯。”唐逸悶悶地應了聲，默默消化沒有名分的心裏落差。
之後季甜甜有意識地和唐逸保持距離。不過這件事也不需要她刻意去做。舞劇，訓練還有學校期末考輪番砸來，在忙碌中，她很容易就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期末考結束後，一整個忙碌又充滿收獲的15年，也就過去了。
很快，16年1月中旬的全國冬季運動會便開始了。
全國冬季運動會，是國內最大的綜合型冬季項目比賽。滑雪，花滑等選手都要參與資格賽選拔，然後才能來參加。在之前的花滑大獎賽上，季唐已經獲得了參賽資格。
季唐完成短舞，然後開始自由舞比賽。
在清冷的廣播播報聲中，季甜甜和唐逸陸續滑向冰面。季甜甜的頭發盡數盤在腦後，但有一束頭發墜落下來，沒盤住。唐逸見到了，伸手將那束頭發撚起，別在季甜甜耳朵後面的發夾上。季甜甜感受到了，轉頭對唐逸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觀眾席上立刻響起一片議論聲。
“我感覺甜糖有發展了！”觀眾席上有冰迷激動地發表意見，“他們以前沒那麽親密！”
“我也覺得！以前唐逸抱甜甜上頒獎臺，甜甜還會推他呢！現在……哎嘿，就笑得好甜，斯哈。”
“就故意演給你們看的。為了舞劇賣票嘛，不要信哈！”
“嗚嗚嗚嗚，那默契，那小眼神，我覺得他們是真的……”
“肯定是假的，炒CP娛樂圈慣用營銷手法哈。”
“冰舞冬奧銅牌，又是舞劇演員，那演技當然逼真啦！”
“別被他們騙了，冰舞男女伴真能成的就沒幾對。真情實感磕到時候有你們哭的！”
作者有話說：
哎嘿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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