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2012進軍總決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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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2012進軍總決賽
◎幫我拿到金牌◎
季甜甜抱著徐馳, 忍不住哽咽起來。
上一世她經歷過很多事，但是鮮少經歷與身邊之人的突然分別。也沒有經歷過失而覆得。苦澀與甜蜜，榮光與汙蔑交織在一起, 鑄成她跌宕起伏的這一世。
她還沒有重生多久, 對現在的生活，還沒有資格下定論。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這一世, 她有了更多想要保護的人。為了這些人, 她要堅定不移地戰鬥下去。
那些美麗閃亮的考斯滕, 便是她面對流言蜚語和諸多風浪的鎧甲。
“不難過, 不難過。”徐馳輕輕拍著季甜甜的後背, “甜甜, 你不知道，現在你們可火啦。很多人在網上看到你們的自由舞，都來國家隊的冰場想看看你們。可惜，你們都不在, 哈哈！”
“不要再走了……”季甜甜吸吸鼻子, 用軟軟的聲音對徐馳說話。
“今非昔比啦！現在全國人民都看著你們呢, 領導以後也不敢把我怎樣啦！”徐馳笑笑, 低頭輕撫季甜甜的腦袋, 眼中帶著欣慰, “要開心呀，甜甜。你那麽年輕, 那麽耀眼，很多人都羨慕你呢。所以一定要開心。”
季甜甜點點頭, 抹了抹眼淚, 努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江琳走過來, 摸摸季甜甜的腦袋，然後望向徐馳。
“你沒事吧。”江琳問著，眼中不由自主地帶上幾分酸楚。
雖然他們最終各自成家，但是他們曾經也是同舟共濟的搭檔，很多困難，他們都一起經歷過。
“哪能有什麽事。我在國內過得還挺好的，吃的比這兒好多了，還順便幫林艾莉他們看看兩個節目。”徐馳看看江琳，又看看季甜甜，忍不住發出爽朗的笑聲，“你們別整的好像我剛蹲*號*子出來似的！兩站成績都不錯，這次進總決賽肯定沒懸念，是好事啊！快點開心起來！”
徐馳說完，轉眼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唐逸。唐逸一時加入不了季甜甜和江琳塑造出來的感人氣氛，就默默一個人站著。
“老徐。”他低聲喊了句。
“你這熊娃！”徐馳立刻沖了過去，用力拍了一下唐逸的後脖頸，“怎麽把甜甜弄成那樣的！”
“是我不對。”唐逸垂眸說話。
“我一不在就出事！你挺能耐啊！”徐馳又想打，但是被季甜甜和江琳拉住了。
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徐馳再次回到了季唐身邊。
徐馳就像一根定海神針，有他在，季甜甜立刻就覺得他們的訓練氣氛好了很多。再沒什麽需要擔心了。她每天都士氣高昂。
當然，因為腿傷沒好全的緣故，季甜甜目前的訓練量還不多，在冰面上還是做基礎滑行為主。但即便是這樣，季甜甜在冰舞學校過的日子，還是空前忙碌。
大概是為了不被扣上“種*族*歧視”的大帽子，國際滑聯專門派人，前來冰舞學校深切慰問季唐。
接著，加拿大著名花滑雜志《國際花滑》也派記者找到季甜甜和唐逸，要做一期采訪。
這也是亞洲冰舞選手，第一次登上這個國際聞名的花滑雜志。
“我註意到在網上流傳的完整采訪中，美國記者質問你們為什麽要選擇那麽讓人費解的自由舞主題。”雜志記者柔聲問坐在面前的季甜甜，“當時你的回答是，因為你是來自中國的選手。不知你有沒有註意到，很多人把你的回答截出來傳播。很多選手，都被你們的勇敢和驕傲所打動。很多亞洲選手把你們當做偶像。”
“我都沒有關註這些。最近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有點兒多。”季甜甜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我很高興能給大家帶來鼓舞。我始終認為，冰舞是一種表達方式。表達的聲音能被人聽到，看到，對我來說是比取得成績更有成就感的事。”
“我很讚同。”雜志記者讚許地點點頭，然後把話筒對準唐逸，“唐，你為了保護女伴而奪走話筒的行為，真的很敏捷。不過現在網上還是有很多不知道真相的人，誤解你的做法，覺得你不夠理智。要是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你還會冒著被人誤解的風險，去奪話筒嗎？”
“當然。”唐逸回答得毫不猶豫，“總有一些事情，遠比名譽重要。”
季甜甜怔了怔，情不自禁就望向坐在身邊的唐逸。兩人目光相觸，但都沒有說話。
一旁的雜志記者快速按下快門，拍下這張無聲勝有聲的照片。
“當你建議說用中國風主題的自由舞時，有沒有想到這一刻？”站在邊上默默圍觀采訪的徐馳，問身邊的克拉拉。
在練習初期，他們也擔心過，要是這支自由舞不被接受怎麽辦。
還好，雖然歷經坎坷，但是他們還是被接受了。
徐馳作為主教練，其實依然有些擔心。他不知道這支充滿特色的自由舞最後能把季唐帶去怎樣的高度，賽季最好成績能不能有所突破。
但是，就像季甜甜說的，比成績更有成就感的事，是表達的聲音，能夠被聽到。這就夠了。徐馳深深吸氣，緩緩露出笑容。
“我當然沒有想到唐逸和甜甜能走到這一步。”克拉拉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難得見到這樣一對有才華的冰舞選手，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竟然會獲得這樣高的國際關註度。很多人喜歡著他們的節目，以及他們本身。他們的前途，不可估量。”
很快采訪就結束了，季甜甜意外收獲一筆忽然掉落的采訪費。
這幾天，季甜甜時常收到來自國內外親友的慰問。國內的張麗蓮和季澤更是不用說，時不時打電話給季甜甜，想飛過來看她。
“媽媽，我真的沒事，不要浪費錢啦，不如省下這筆錢，以後買大房子。”季甜甜這樣對媽媽說話，“我結束總決賽，就回家看你呀。”
“可是媽真的難受。”電話裏，張麗蓮的聲音不自覺地哽咽起來，“你要好好的……以後媽媽養你就行了，別那麽拼聽到沒有……”
“媽媽，你看唐逸媽媽最近都在努力開店呢。大家都很努力，我也不想拖後腿呀。”季甜甜在電話這頭，露出甜甜的笑容，“而且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真的很幸福呀。”
“那你要早點回來，媽媽好想你。嗚嗚嗚，訓練太辛苦就回家嗚嗚嗚……”
“好的好的，馬上就回來啦！”
安撫好張麗蓮後，季甜甜就登錄了她創建的微博號，“中國冰舞組合季唐發言專用賬號”。
因為發生了太多事，所以她這一賽季都沒怎麽發微博。現在徐馳回來了，大局穩了，她就有閑心去微博除除草。
這個賬號是唐逸和她共用的，她登上去，發現唐逸收藏了很多從各個地方搜集的比賽照片。還有一些表情包。
有冰迷使用菲菲設計的甜糖鵝卡通形象進行二度創作，畫了“甜鵝努力”，“甜鵝學習”，“甜鵝沖鴨”等表情，也得到了原創者菲菲的認可。
季甜甜沒登錄前，還真不知道唐逸這網上沖浪沖的還挺勤快。她看了一圈，發現唐逸收藏的這些她都挺喜歡，於是默默地把照片和表情包都下載儲存好。
接著，季甜甜把分站獲得的獎牌拍攝下來，上傳微博。依然是她和唐逸的獎牌一起，每一站都是雙份。
“這個賽季真的發生了好多事，但是烏雲總會散去，我們會一直加油的！”打下這段配圖文字時，季甜甜內心充滿感慨。
她發完微博，切出去看了看話題廣場。網上風平浪靜，不見當日的腥風血雨。
互聯網更新疊代的速度很快，轉眼間，那些支持他們的，亦或者曾經被誤導罵過他們的網友，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
但是一切都發生過。季甜甜在國內微博和國外的社交平臺上都有賬號，目前她的國內微博已經有了三十萬粉絲，而國外社交賬號也有了六十萬。
如果她只是一位，沒有站在風口浪尖的冰舞運動員，那麽肯定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擁有那麽多粉絲。
因為誤導視頻引發的風波，季甜甜和唐逸脫離了冰雪運動的小圈子，一點一點，站到了更多人的目光下，受到更多人的審視。
很難說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只有時間能夠證明。
“哇，雙份獎牌！雙人項目就是比單人項目有氣勢，這獎牌數量太震撼了！”很快傳來消息提示，已經升組的男單寧淮在季甜甜的微博下留下評論。
女單葉亦冬過來點了個讚。
“加油呀，經歷過風雨，就一定能見到彩虹！”已經升組的雙人滑於紗高喆也留下評論。冰舞笑口常開組，林艾莉組也紛紛點讚。
雖然大家不再在一個組，練習時也不在一起，但他們一直關心著彼此。因為，他們都是國家隊的花滑運動員。
“甜糖！我看外網很多老外誇你們呢！說你們的冰舞很有層次！又有張力又有深度！不要去管那些眼瞎的人評論什麽！”
“對！別管別人說什麽，你們一定要穩住！”
“甜甜，你的腿怎麽樣了！嗚嗚嗚我寧可傷的是我的腿！”
“啊啊啊對哦甜甜，腿還好嗎！”
季甜甜這才想到腿傷的事也得說一說，於是立刻匯報說正在休養，但並不嚴重，感謝大家的關心。
今年，季唐的第二站分站，是青年組分站的第四站。又過了幾天，也就是十月中旬的時候。花滑大獎賽青年組七個分站陸續落下帷幕。
最後進軍總決賽的花滑四項前六對組合排名，也就出來了。
排名前後按照積分多少來，積分則與選手在分站名次掛鉤。名次越好積分越多。
進軍總決賽的青年組冰舞選手依次是：
第一名俄國卡捷琳伊裏奇，兩站第一，積分30
第二名加拿大米婭盧卡斯，兩站第一，積分30
第三名中國季甜甜唐逸，一站第一，一站第二，積分28
第四名西班牙安娜雷，一站第一，一站第二，積分28
排在第五和第六的是來自美國和法國的新人組合。
在積分相同的情況下，兩站總分相加，更高者排在更前面，這也就是俄國組在加拿大組前面的原因，也是季唐在西班牙組前面的原因。
老對手們的積分都非常接近，可想而知，總決賽會是一場激烈的廝殺。
季甜甜看著決賽名單，無法不感到緊迫。
現在距離12月的總決賽，還有將近二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為了不耽誤練習時間，季唐這下半年基本都在蒙特利爾，沒再回國。
雖然上個賽季已經有了經驗，但是季甜甜覺得，這次她準備總決賽的心情，和上一賽季完全不一樣。
來自世界各地的關心，明顯比上一賽季多了很多。很多人都期待著難得一見的亞洲組合再創佳績。這是一種壓力，也是動力。
在這種情況下，季甜甜明顯感覺到正常發揮已經不夠了，他們必須超常發揮才是。
傷養好後，季甜甜迅速和唐逸展開面向總決賽的沖刺集訓。
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怎麽都做不好五周撚轉。
準確來說，是唐逸做不好。
唐逸沒有辦法像過去那樣無所顧忌地快速旋轉。第五周的時候，和季甜甜的同步率差的慘不忍睹。
“唐逸，你是有心裏負擔嗎？”站在一旁監督練習的克拉拉有些急迫地問。
這時克拉拉，徐馳和江琳望著唐逸的眼神都有點兒焦急。
總決賽在即，但是季唐最拿手的技能，從沒出錯過的動作卻忽然有了問題。無論練多少遍，都沒有效果。再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焦心的了。
在周圍練習的冰舞學校學員，也望著季甜甜和唐逸，露出擔心的神情。
“對不起。”唐逸面對著眾人的目光，低聲說話。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場上受傷這種情況很常見，甜甜也知道。你不能總是去想這件事。”克拉拉望著唐逸說。
“時間已經要到了，先排一版降低圈數的同步撚轉吧。進入撚轉前多加幾個動作，踩上鼓點，音樂不要留空。”徐馳這時說話，“在表演上多努努力，也不是完全沒有競爭力。”
徐馳說的競爭力，自然是指爭奪金牌的競爭力。
季甜甜沒有忘記，他們的賽季目標是拿到總決賽，亦或是世青賽的金牌。
只有這樣，領導才不會幹涉他們的外訓。
而季甜甜非常清楚，改掉五周撚轉，並非像徐馳說的那麽簡單。冰舞的技術動作，都是和音樂節拍，舞蹈表達緊密掛鉤的，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改掉，太平和薛紹的拉扯強度就會削弱，整個節目的呈現效果就會直線下降。就更別說五周撚轉自上個賽季開始，就是他們組合的招牌動作。
這樣一改，競爭力掉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季甜甜當然是不希望那麽做的。
“教練，我和唐逸單獨談談。”季甜甜不等唐逸反應過來，就拉著他離開冰面。
唐逸任憑季甜甜拉著，和她一起套上硬刀套，踩著冰鞋到地面上。兩人一起來到無人的長廊角落。
唐逸背靠著墻壁，和季甜甜面對面站著。一時無言。
季甜甜抿一抿唇。她早就聽其他選手說，同步撚轉往上增加圈數，既麻煩，又有風險，在技術分上吃力不討好。但是他們還是決定去增加圈數，因為他們覺得這樣做，可以適當提升，對他們而言很難提升的節目內容分。能讓裁判看到他們穩紮穩打的技術和卓越的配合。
上個賽季，他們剛開始練習五周同步撚轉時，雖然也遇到困難，但整體還是很順利的。沒有傷痛，沒有碰撞，季甜甜都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撚轉蘊含的風險這個賽季才慢慢顯現。賽場上的意外受傷，還有緊接著的同步率忽然下滑，每一個意外，都讓人心驚肉跳。
但是，為了金牌，她必須解決掉這些意外。
季甜甜回過神，望向面前低垂著頭的唐逸。
自從在賽場意外傷到她後，他的同步撚轉就一直發揮不好。她知道他有心結，害怕傷害再次發生。
可是對於職業運動員，特別是他這樣有過一世經驗的職業運動員來說，那樣的傷害，應該並不罕見才是。不應該，有這樣的心結。
“唐逸。”季甜甜情不自禁開口，呼喚他的名字。
一瞬間她想到很多事，想到劇院門口的向日葵，想到如玫瑰般艷紅的手鏈，想到他反應機敏地奪走記者的話筒，還有這一世初遇時，他迅猛揮出的拳頭……
“你是，喜歡著我的嗎？”她直視著他漆黑的眼睛，開口問。
唐逸迅速擡頭，望著她的眼睛，緊緊擰起眉毛。他的眼中，醞釀著激烈的情緒。
“是。”他閉了閉眼，“對不起。”
季甜甜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唐逸。她有幾分釋懷，內心十分平靜。
她忽然就問出了，前世的她不敢問的問題。
前世的她，要是知道唐逸喜歡她，一定會很想知道他有多喜歡，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畢竟，她並不太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但是，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焦慮地渴求著愛的追隨者。現在的她，滿心想著冰舞，滿心想著比賽，已經沒有閑心去顧及個人感情。
唐逸對她來說，就只是一個成功之路上的搭檔而已。至於他對她的情感，她不在意，在她宏大的目標面前，也顯得微不足道。
“現在的我們，是搭檔。搭檔就應該，彼此配合，然後完成規定的動作。”季甜甜目不轉睛地望著唐逸，“意外註定會發生，我們都要去克服。”
“我明白。”唐逸轉頭避開季甜甜過於灼熱的眼神，因激烈的情緒胸膛起伏，“我會努力克服……”
“不，你不明白。”季甜甜忽然伸手捧住唐逸的臉，強迫他低頭凝視她的眼睛。
唐逸微微睜大眼睛，有些詫異地看著季甜甜。
“唐逸，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就幫我拿到金牌。”季甜甜望著唐逸，眼眶逐漸積蓄起淚水，但是她的眼睛依舊明亮。
“前世我都沒有成功過，沒有體會過現在這種……渾身上下充滿希望，想不顧一切奮鬥的感覺。我不想輸。不想再輸了。”
她深深吸氣，近距離地凝望著唐逸，徐徐開口：“唐逸，幫幫我，好不好？”
她請求的聲音輕輕柔柔，但在他聽來，卻如同一道神聖的指令。
他無可忤逆，唯有照做。
“好。”他用力攥緊了拳頭，手臂和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談話過後，季甜甜和唐逸還是像過去那樣練習，兩人的關系，也並沒有多大變化。
唐逸艱難地熬過一天的訓練。
當晚他有些失眠，坐在冰舞學校男生宿舍樓大廳的長廊上，看緊閉的玻璃門外大雪紛飛。加拿大是冰雪之國，一年有一半時間都是雪天。如果願意，可以看雪看到吐。
唐逸一直都很喜歡冰和雪。練的累了，也會默默看著冰面放空。
“在為撚轉煩惱？”一個聲音自後傳來。唐逸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聲音來源是盧卡斯。
盧卡斯和米婭這些天也在冰舞學校，進行針對總決賽的沖刺。兩組在一個冰場練習滑冰，時常聽到彼此的教練發出怒吼，對彼此的訓練進度，也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了。
唐逸聽聞盧卡斯的問話，一時間沒有回答。
不讓季甜甜受傷，近乎是他的本能。而作為運動員和合格的搭檔，按規定完成動作，也是他的本能。他很難說清楚，這種本能在他體內激烈交鋒的感覺。
但是他知道，這種狀態不是季甜甜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個能幫她爭取到金牌的搭檔。他必須給她。
他閉了閉眼，劇烈的掙紮在他眼中如潮汐般褪去，他漆黑的眼睛再次變得堅定。
“我父親對我說，我母親生我時，他就在場。當時的場面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盧卡斯坐到唐逸身邊，和他一起看著雪景，“我父親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帶給我母親最大傷害的人，就是他。我們總是很容易傷害到身邊的人，有時候越在乎，傷的也就越深。”
“你知道的挺多。”唐逸深深看一眼盧卡斯。難怪他和盧卡斯上輩子亦敵亦友。他們之間，確實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也有共同語言。
“家族裏人多，耳濡目染了很多。”盧卡斯轉頭看唐逸，“唐，傷害不可避免，很多人選擇無視，因為要去正視它，彌補它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但我相信你能做到，因為，我把你看做我最強的對手。”
“謝謝。”唐逸點一點頭。
“我發現我還是很喜歡甜甜。”盧卡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唐逸的動作微微一頓。
“甜甜這個賽季變得更加耀眼了。我還是想追求她試試。你不會反對吧。”盧卡斯看看面無表情的唐逸，用一貫的霸總口吻說話。
盧卡斯能感受到唐逸對季甜甜的喜愛，而他也知道，這是一份沒有得到回應的感情。要是有回應，唐逸也不會一個人待在這兒放空。
“我想了想，還是想再爭取一下，讓甜甜感受到我的誠意。你上次給我的那本磚頭一樣的書叫什麽？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是吧。我聽說你們中國都很喜歡學習好的人，我決定去挑戰一下。”盧卡斯望著唐逸，嘴角噙著志在必得的笑容，“你覺得我能成功麽？”
“我不知道。”唐逸面無表情，“你先做完一本？”
他和盧卡斯在賽場是對手，而在情場上，也依然如此。交手的時候多了，自然會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友情。但是這並不改變他們是對手的本質。唐逸頓了頓，望著盧卡斯的眼神又冷漠了幾分。
盧卡斯依然在笑，然後把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塞進唐逸手裏，“那我先走了，這個留下來陪你。從米婭那拿的，她有很多，不必客氣。”說完便走遠了。
唐逸低頭一看，是以季甜甜形象設計的棉花玩偶，甜鵝。
唐逸無聲嘆息。雖然知道盧卡斯可能是想嘲笑他的孤苦伶仃，但是看著懷裏的這個軟軟的小天鵝玩偶，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
寂靜的深夜，唐逸抱著甜鵝，望著門外紛飛的大雪，又坐了很久。
之後的三天，季甜甜和唐逸聽從教練安排，先不管自由舞，專心練短舞。
季唐和在一個冰場練習的米婭和盧卡斯，時常會互相觀望彼此的練習情況。
“你覺得我們的短舞怎麽樣？”一次休息時，季甜甜詢問米婭。
他們的短舞不像自由舞，接續步定級遲遲拿不到3級，她也很想知道其他職業選手是怎麽看的。
“嗯……我覺得，你們的短舞觀賞性，可能不像自由舞那樣強。”米婭一臉若有所思。
“是嗎？”季甜甜有些苦惱，“可是我們的短舞，也有很多編排呀。”
“怎麽說呢，看起來不像自由舞那樣放得開。尤其是上身的姿態還有，步法的銜接。”米婭一邊說，一邊比劃著，“我覺得這不是因為你們社交舞底子淺，而是你們自己有點，被自己禁錮住了。”
聽著米婭的話，季甜甜忽然隱約感覺到她和唐逸的問題出自哪裏了。
他們的接續步之所以很容易上三級，是因為唐逸本身是個好的引領者。他有前世的經驗，靈活而充滿力量，本身技術也不差。她受他引領，不容易走彎路，通過練習提升步法，同時加入表演和舞蹈姿態，就容易拿到好的成績。
但是短舞不同於自由舞，是有一定框架的。野路子起家的唐逸，一直都不擅長在框架裏滑行。
唐逸更擅長也更喜歡自由的自由舞，這也是在無數天的配合中，季甜甜切身感受到的。
滑行短舞的唐逸束手束腳，施展不開，腳腕上仿佛套著鏈子。而季甜甜本身社交舞底子淺，所以在滑行短舞時，總是不自覺地跟隨經驗更豐富的唐逸。
然而跟隨戴著鐐銬的唐逸滑行，兩個人就像被銬在一起。一起束手束腳，沒辦法拿到高分。
“謝謝你，米婭。我好像知道怎麽改進了。”季甜甜迅速回神，對米婭露出感激的笑容。
“不客氣！”米婭頓了頓，一臉期盼地看著季甜甜，“那甜甜，你知道怎麽改善盧卡斯的情感表達嗎？”
季甜甜轉頭看向一旁的盧卡斯，盧卡斯也恰好看向她，面色深沈，依然是一副年少霸總的樣子。
“對不起……我好像真的幫不上忙。”季甜甜真誠道歉。
之後季甜甜和唐逸交錯練習著短舞還有自由舞。
季甜甜按著自己的理解調整短舞，果然收到來自克拉拉和教練們的讚賞。
而唐逸也很快調整好自己，自由舞的練習也沒讓人失望。趕在大獎賽總決賽臨近前，他們都到達了最好的狀態。
轉眼間，2012大獎賽總決賽便在緊鑼密鼓的集訓，以及眾人的期盼中到來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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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我拿到金牌◎
季甜甜抱著徐馳, 忍不住哽咽起來。
上一世她經歷過很多事，但是鮮少經歷與身邊之人的突然分別。也沒有經歷過失而覆得。苦澀與甜蜜，榮光與汙蔑交織在一起, 鑄成她跌宕起伏的這一世。
她還沒有重生多久, 對現在的生活，還沒有資格下定論。但是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這一世, 她有了更多想要保護的人。為了這些人, 她要堅定不移地戰鬥下去。
那些美麗閃亮的考斯滕, 便是她面對流言蜚語和諸多風浪的鎧甲。
“不難過, 不難過。”徐馳輕輕拍著季甜甜的後背, “甜甜, 你不知道，現在你們可火啦。很多人在網上看到你們的自由舞，都來國家隊的冰場想看看你們。可惜，你們都不在, 哈哈！”
“不要再走了……”季甜甜吸吸鼻子, 用軟軟的聲音對徐馳說話。
“今非昔比啦！現在全國人民都看著你們呢, 領導以後也不敢把我怎樣啦！”徐馳笑笑, 低頭輕撫季甜甜的腦袋, 眼中帶著欣慰, “要開心呀，甜甜。你那麽年輕, 那麽耀眼，很多人都羨慕你呢。所以一定要開心。”
季甜甜點點頭, 抹了抹眼淚, 努力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江琳走過來, 摸摸季甜甜的腦袋，然後望向徐馳。
“你沒事吧。”江琳問著，眼中不由自主地帶上幾分酸楚。
雖然他們最終各自成家，但是他們曾經也是同舟共濟的搭檔，很多困難，他們都一起經歷過。
“哪能有什麽事。我在國內過得還挺好的，吃的比這兒好多了，還順便幫林艾莉他們看看兩個節目。”徐馳看看江琳，又看看季甜甜，忍不住發出爽朗的笑聲，“你們別整的好像我剛蹲*號*子出來似的！兩站成績都不錯，這次進總決賽肯定沒懸念，是好事啊！快點開心起來！”
徐馳說完，轉眼看到站在不遠處的唐逸。唐逸一時加入不了季甜甜和江琳塑造出來的感人氣氛，就默默一個人站著。
“老徐。”他低聲喊了句。
“你這熊娃！”徐馳立刻沖了過去，用力拍了一下唐逸的後脖頸，“怎麽把甜甜弄成那樣的！”
“是我不對。”唐逸垂眸說話。
“我一不在就出事！你挺能耐啊！”徐馳又想打，但是被季甜甜和江琳拉住了。
在一片熱鬧的氣氛中，徐馳再次回到了季唐身邊。
徐馳就像一根定海神針，有他在，季甜甜立刻就覺得他們的訓練氣氛好了很多。再沒什麽需要擔心了。她每天都士氣高昂。
當然，因為腿傷沒好全的緣故，季甜甜目前的訓練量還不多，在冰面上還是做基礎滑行為主。但即便是這樣，季甜甜在冰舞學校過的日子，還是空前忙碌。
大概是為了不被扣上“種*族*歧視”的大帽子，國際滑聯專門派人，前來冰舞學校深切慰問季唐。
接著，加拿大著名花滑雜志《國際花滑》也派記者找到季甜甜和唐逸，要做一期采訪。
這也是亞洲冰舞選手，第一次登上這個國際聞名的花滑雜志。
“我註意到在網上流傳的完整采訪中，美國記者質問你們為什麽要選擇那麽讓人費解的自由舞主題。”雜志記者柔聲問坐在面前的季甜甜，“當時你的回答是，因為你是來自中國的選手。不知你有沒有註意到，很多人把你的回答截出來傳播。很多選手，都被你們的勇敢和驕傲所打動。很多亞洲選手把你們當做偶像。”
“我都沒有關註這些。最近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有點兒多。”季甜甜不好意思地笑笑，“但是我很高興能給大家帶來鼓舞。我始終認為，冰舞是一種表達方式。表達的聲音能被人聽到，看到，對我來說是比取得成績更有成就感的事。”
“我很讚同。”雜志記者讚許地點點頭，然後把話筒對準唐逸，“唐，你為了保護女伴而奪走話筒的行為，真的很敏捷。不過現在網上還是有很多不知道真相的人，誤解你的做法，覺得你不夠理智。要是同樣的事情再發生一次，你還會冒著被人誤解的風險，去奪話筒嗎？”
“當然。”唐逸回答得毫不猶豫，“總有一些事情，遠比名譽重要。”
季甜甜怔了怔，情不自禁就望向坐在身邊的唐逸。兩人目光相觸，但都沒有說話。
一旁的雜志記者快速按下快門，拍下這張無聲勝有聲的照片。
“當你建議說用中國風主題的自由舞時，有沒有想到這一刻？”站在邊上默默圍觀采訪的徐馳，問身邊的克拉拉。
在練習初期，他們也擔心過，要是這支自由舞不被接受怎麽辦。
還好，雖然歷經坎坷，但是他們還是被接受了。
徐馳作為主教練，其實依然有些擔心。他不知道這支充滿特色的自由舞最後能把季唐帶去怎樣的高度，賽季最好成績能不能有所突破。
但是，就像季甜甜說的，比成績更有成就感的事，是表達的聲音，能夠被聽到。這就夠了。徐馳深深吸氣，緩緩露出笑容。
“我當然沒有想到唐逸和甜甜能走到這一步。”克拉拉也露出欣慰的笑容，“我難得見到這樣一對有才華的冰舞選手，而且更不可思議的是，他們竟然會獲得這樣高的國際關註度。很多人喜歡著他們的節目，以及他們本身。他們的前途，不可估量。”
很快采訪就結束了，季甜甜意外收獲一筆忽然掉落的采訪費。
這幾天，季甜甜時常收到來自國內外親友的慰問。國內的張麗蓮和季澤更是不用說，時不時打電話給季甜甜，想飛過來看她。
“媽媽，我真的沒事，不要浪費錢啦，不如省下這筆錢，以後買大房子。”季甜甜這樣對媽媽說話，“我結束總決賽，就回家看你呀。”
“可是媽真的難受。”電話裏，張麗蓮的聲音不自覺地哽咽起來，“你要好好的……以後媽媽養你就行了，別那麽拼聽到沒有……”
“媽媽，你看唐逸媽媽最近都在努力開店呢。大家都很努力，我也不想拖後腿呀。”季甜甜在電話這頭，露出甜甜的笑容，“而且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我真的很幸福呀。”
“那你要早點回來，媽媽好想你。嗚嗚嗚，訓練太辛苦就回家嗚嗚嗚……”
“好的好的，馬上就回來啦！”
安撫好張麗蓮後，季甜甜就登錄了她創建的微博號，“中國冰舞組合季唐發言專用賬號”。
因為發生了太多事，所以她這一賽季都沒怎麽發微博。現在徐馳回來了，大局穩了，她就有閑心去微博除除草。
這個賬號是唐逸和她共用的，她登上去，發現唐逸收藏了很多從各個地方搜集的比賽照片。還有一些表情包。
有冰迷使用菲菲設計的甜糖鵝卡通形象進行二度創作，畫了“甜鵝努力”，“甜鵝學習”，“甜鵝沖鴨”等表情，也得到了原創者菲菲的認可。
季甜甜沒登錄前，還真不知道唐逸這網上沖浪沖的還挺勤快。她看了一圈，發現唐逸收藏的這些她都挺喜歡，於是默默地把照片和表情包都下載儲存好。
接著，季甜甜把分站獲得的獎牌拍攝下來，上傳微博。依然是她和唐逸的獎牌一起，每一站都是雙份。
“這個賽季真的發生了好多事，但是烏雲總會散去，我們會一直加油的！”打下這段配圖文字時，季甜甜內心充滿感慨。
她發完微博，切出去看了看話題廣場。網上風平浪靜，不見當日的腥風血雨。
互聯網更新疊代的速度很快，轉眼間，那些支持他們的，亦或者曾經被誤導罵過他們的網友，都消失在茫茫人海中。一切仿佛沒有發生過。
但是一切都發生過。季甜甜在國內微博和國外的社交平臺上都有賬號，目前她的國內微博已經有了三十萬粉絲，而國外社交賬號也有了六十萬。
如果她只是一位，沒有站在風口浪尖的冰舞運動員，那麽肯定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擁有那麽多粉絲。
因為誤導視頻引發的風波，季甜甜和唐逸脫離了冰雪運動的小圈子，一點一點，站到了更多人的目光下，受到更多人的審視。
很難說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只有時間能夠證明。
“哇，雙份獎牌！雙人項目就是比單人項目有氣勢，這獎牌數量太震撼了！”很快傳來消息提示，已經升組的男單寧淮在季甜甜的微博下留下評論。
女單葉亦冬過來點了個讚。
“加油呀，經歷過風雨，就一定能見到彩虹！”已經升組的雙人滑於紗高喆也留下評論。冰舞笑口常開組，林艾莉組也紛紛點讚。
雖然大家不再在一個組，練習時也不在一起，但他們一直關心著彼此。因為，他們都是國家隊的花滑運動員。
“甜糖！我看外網很多老外誇你們呢！說你們的冰舞很有層次！又有張力又有深度！不要去管那些眼瞎的人評論什麽！”
“對！別管別人說什麽，你們一定要穩住！”
“甜甜，你的腿怎麽樣了！嗚嗚嗚我寧可傷的是我的腿！”
“啊啊啊對哦甜甜，腿還好嗎！”
季甜甜這才想到腿傷的事也得說一說，於是立刻匯報說正在休養，但並不嚴重，感謝大家的關心。
今年，季唐的第二站分站，是青年組分站的第四站。又過了幾天，也就是十月中旬的時候。花滑大獎賽青年組七個分站陸續落下帷幕。
最後進軍總決賽的花滑四項前六對組合排名，也就出來了。
排名前後按照積分多少來，積分則與選手在分站名次掛鉤。名次越好積分越多。
進軍總決賽的青年組冰舞選手依次是：
第一名俄國卡捷琳伊裏奇，兩站第一，積分30
第二名加拿大米婭盧卡斯，兩站第一，積分30
第三名中國季甜甜唐逸，一站第一，一站第二，積分28
第四名西班牙安娜雷，一站第一，一站第二，積分28
排在第五和第六的是來自美國和法國的新人組合。
在積分相同的情況下，兩站總分相加，更高者排在更前面，這也就是俄國組在加拿大組前面的原因，也是季唐在西班牙組前面的原因。
老對手們的積分都非常接近，可想而知，總決賽會是一場激烈的廝殺。
季甜甜看著決賽名單，無法不感到緊迫。
現在距離12月的總決賽，還有將近二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為了不耽誤練習時間，季唐這下半年基本都在蒙特利爾，沒再回國。
雖然上個賽季已經有了經驗，但是季甜甜覺得，這次她準備總決賽的心情，和上一賽季完全不一樣。
來自世界各地的關心，明顯比上一賽季多了很多。很多人都期待著難得一見的亞洲組合再創佳績。這是一種壓力，也是動力。
在這種情況下，季甜甜明顯感覺到正常發揮已經不夠了，他們必須超常發揮才是。
傷養好後，季甜甜迅速和唐逸展開面向總決賽的沖刺集訓。
但是他們很快就發現一個問題，那就是他們怎麽都做不好五周撚轉。
準確來說，是唐逸做不好。
唐逸沒有辦法像過去那樣無所顧忌地快速旋轉。第五周的時候，和季甜甜的同步率差的慘不忍睹。
“唐逸，你是有心裏負擔嗎？”站在一旁監督練習的克拉拉有些急迫地問。
這時克拉拉，徐馳和江琳望著唐逸的眼神都有點兒焦急。
總決賽在即，但是季唐最拿手的技能，從沒出錯過的動作卻忽然有了問題。無論練多少遍，都沒有效果。再沒有什麽比這個更讓人焦心的了。
在周圍練習的冰舞學校學員，也望著季甜甜和唐逸，露出擔心的神情。
“對不起。”唐逸面對著眾人的目光，低聲說話。
“我已經說了很多遍，場上受傷這種情況很常見，甜甜也知道。你不能總是去想這件事。”克拉拉望著唐逸說。
“時間已經要到了，先排一版降低圈數的同步撚轉吧。進入撚轉前多加幾個動作，踩上鼓點，音樂不要留空。”徐馳這時說話，“在表演上多努努力，也不是完全沒有競爭力。”
徐馳說的競爭力，自然是指爭奪金牌的競爭力。
季甜甜沒有忘記，他們的賽季目標是拿到總決賽，亦或是世青賽的金牌。
只有這樣，領導才不會幹涉他們的外訓。
而季甜甜非常清楚，改掉五周撚轉，並非像徐馳說的那麽簡單。冰舞的技術動作，都是和音樂節拍，舞蹈表達緊密掛鉤的，牽一發而動全身。一旦改掉，太平和薛紹的拉扯強度就會削弱，整個節目的呈現效果就會直線下降。就更別說五周撚轉自上個賽季開始，就是他們組合的招牌動作。
這樣一改，競爭力掉的可不是一星半點。
季甜甜當然是不希望那麽做的。
“教練，我和唐逸單獨談談。”季甜甜不等唐逸反應過來，就拉著他離開冰面。
唐逸任憑季甜甜拉著，和她一起套上硬刀套，踩著冰鞋到地面上。兩人一起來到無人的長廊角落。
唐逸背靠著墻壁，和季甜甜面對面站著。一時無言。
季甜甜抿一抿唇。她早就聽其他選手說，同步撚轉往上增加圈數，既麻煩，又有風險，在技術分上吃力不討好。但是他們還是決定去增加圈數，因為他們覺得這樣做，可以適當提升，對他們而言很難提升的節目內容分。能讓裁判看到他們穩紮穩打的技術和卓越的配合。
上個賽季，他們剛開始練習五周同步撚轉時，雖然也遇到困難，但整體還是很順利的。沒有傷痛，沒有碰撞，季甜甜都覺得不可思議。
然而，撚轉蘊含的風險這個賽季才慢慢顯現。賽場上的意外受傷，還有緊接著的同步率忽然下滑，每一個意外，都讓人心驚肉跳。
但是，為了金牌，她必須解決掉這些意外。
季甜甜回過神，望向面前低垂著頭的唐逸。
自從在賽場意外傷到她後，他的同步撚轉就一直發揮不好。她知道他有心結，害怕傷害再次發生。
可是對於職業運動員，特別是他這樣有過一世經驗的職業運動員來說，那樣的傷害，應該並不罕見才是。不應該，有這樣的心結。
“唐逸。”季甜甜情不自禁開口，呼喚他的名字。
一瞬間她想到很多事，想到劇院門口的向日葵，想到如玫瑰般艷紅的手鏈，想到他反應機敏地奪走記者的話筒，還有這一世初遇時，他迅猛揮出的拳頭……
“你是，喜歡著我的嗎？”她直視著他漆黑的眼睛，開口問。
唐逸迅速擡頭，望著她的眼睛，緊緊擰起眉毛。他的眼中，醞釀著激烈的情緒。
“是。”他閉了閉眼，“對不起。”
季甜甜用一雙明亮的眼睛望著唐逸。她有幾分釋懷，內心十分平靜。
她忽然就問出了，前世的她不敢問的問題。
前世的她，要是知道唐逸喜歡她，一定會很想知道他有多喜歡，從什麽時候開始的。畢竟，她並不太能感受到他的心意。
但是，現在的她，已經不再是前世那個焦慮地渴求著愛的追隨者。現在的她，滿心想著冰舞，滿心想著比賽，已經沒有閑心去顧及個人感情。
唐逸對她來說，就只是一個成功之路上的搭檔而已。至於他對她的情感，她不在意，在她宏大的目標面前，也顯得微不足道。
“現在的我們，是搭檔。搭檔就應該，彼此配合，然後完成規定的動作。”季甜甜目不轉睛地望著唐逸，“意外註定會發生，我們都要去克服。”
“我明白。”唐逸轉頭避開季甜甜過於灼熱的眼神，因激烈的情緒胸膛起伏，“我會努力克服……”
“不，你不明白。”季甜甜忽然伸手捧住唐逸的臉，強迫他低頭凝視她的眼睛。
唐逸微微睜大眼睛，有些詫異地看著季甜甜。
“唐逸，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如果你真的在乎我，那就幫我拿到金牌。”季甜甜望著唐逸，眼眶逐漸積蓄起淚水，但是她的眼睛依舊明亮。
“前世我都沒有成功過，沒有體會過現在這種……渾身上下充滿希望，想不顧一切奮鬥的感覺。我不想輸。不想再輸了。”
她深深吸氣，近距離地凝望著唐逸，徐徐開口：“唐逸，幫幫我，好不好？”
她請求的聲音輕輕柔柔，但在他聽來，卻如同一道神聖的指令。
他無可忤逆，唯有照做。
“好。”他用力攥緊了拳頭，手臂和身體，都在輕輕顫抖。
談話過後，季甜甜和唐逸還是像過去那樣練習，兩人的關系，也並沒有多大變化。
唐逸艱難地熬過一天的訓練。
當晚他有些失眠，坐在冰舞學校男生宿舍樓大廳的長廊上，看緊閉的玻璃門外大雪紛飛。加拿大是冰雪之國，一年有一半時間都是雪天。如果願意，可以看雪看到吐。
唐逸一直都很喜歡冰和雪。練的累了，也會默默看著冰面放空。
“在為撚轉煩惱？”一個聲音自後傳來。唐逸都不用回頭，就知道聲音來源是盧卡斯。
盧卡斯和米婭這些天也在冰舞學校，進行針對總決賽的沖刺。兩組在一個冰場練習滑冰，時常聽到彼此的教練發出怒吼，對彼此的訓練進度，也可以說是了如指掌了。
唐逸聽聞盧卡斯的問話，一時間沒有回答。
不讓季甜甜受傷，近乎是他的本能。而作為運動員和合格的搭檔，按規定完成動作，也是他的本能。他很難說清楚，這種本能在他體內激烈交鋒的感覺。
但是他知道，這種狀態不是季甜甜想要的。她想要的，是個能幫她爭取到金牌的搭檔。他必須給她。
他閉了閉眼，劇烈的掙紮在他眼中如潮汐般褪去，他漆黑的眼睛再次變得堅定。
“我父親對我說，我母親生我時，他就在場。當時的場面給他帶來了巨大的心理陰影。”盧卡斯坐到唐逸身邊，和他一起看著雪景，“我父親也是那時候才知道，帶給我母親最大傷害的人，就是他。我們總是很容易傷害到身邊的人，有時候越在乎，傷的也就越深。”
“你知道的挺多。”唐逸深深看一眼盧卡斯。難怪他和盧卡斯上輩子亦敵亦友。他們之間，確實有一些相似的地方，也有共同語言。
“家族裏人多，耳濡目染了很多。”盧卡斯轉頭看唐逸，“唐，傷害不可避免，很多人選擇無視，因為要去正視它，彌補它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但我相信你能做到，因為，我把你看做我最強的對手。”
“謝謝。”唐逸點一點頭。
“我發現我還是很喜歡甜甜。”盧卡斯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唐逸的動作微微一頓。
“甜甜這個賽季變得更加耀眼了。我還是想追求她試試。你不會反對吧。”盧卡斯看看面無表情的唐逸，用一貫的霸總口吻說話。
盧卡斯能感受到唐逸對季甜甜的喜愛，而他也知道，這是一份沒有得到回應的感情。要是有回應，唐逸也不會一個人待在這兒放空。
“我想了想，還是想再爭取一下，讓甜甜感受到我的誠意。你上次給我的那本磚頭一樣的書叫什麽？五年高考三年模擬是吧。我聽說你們中國都很喜歡學習好的人，我決定去挑戰一下。”盧卡斯望著唐逸，嘴角噙著志在必得的笑容，“你覺得我能成功麽？”
“我不知道。”唐逸面無表情，“你先做完一本？”
他和盧卡斯在賽場是對手，而在情場上，也依然如此。交手的時候多了，自然會生出幾分惺惺相惜的友情。但是這並不改變他們是對手的本質。唐逸頓了頓，望著盧卡斯的眼神又冷漠了幾分。
盧卡斯依然在笑，然後把一個軟乎乎的東西塞進唐逸手裏，“那我先走了，這個留下來陪你。從米婭那拿的，她有很多，不必客氣。”說完便走遠了。
唐逸低頭一看，是以季甜甜形象設計的棉花玩偶，甜鵝。
唐逸無聲嘆息。雖然知道盧卡斯可能是想嘲笑他的孤苦伶仃，但是看著懷裏的這個軟軟的小天鵝玩偶，他的目光還是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
寂靜的深夜，唐逸抱著甜鵝，望著門外紛飛的大雪，又坐了很久。
之後的三天，季甜甜和唐逸聽從教練安排，先不管自由舞，專心練短舞。
季唐和在一個冰場練習的米婭和盧卡斯，時常會互相觀望彼此的練習情況。
“你覺得我們的短舞怎麽樣？”一次休息時，季甜甜詢問米婭。
他們的短舞不像自由舞，接續步定級遲遲拿不到3級，她也很想知道其他職業選手是怎麽看的。
“嗯……我覺得，你們的短舞觀賞性，可能不像自由舞那樣強。”米婭一臉若有所思。
“是嗎？”季甜甜有些苦惱，“可是我們的短舞，也有很多編排呀。”
“怎麽說呢，看起來不像自由舞那樣放得開。尤其是上身的姿態還有，步法的銜接。”米婭一邊說，一邊比劃著，“我覺得這不是因為你們社交舞底子淺，而是你們自己有點，被自己禁錮住了。”
聽著米婭的話，季甜甜忽然隱約感覺到她和唐逸的問題出自哪裏了。
他們的接續步之所以很容易上三級，是因為唐逸本身是個好的引領者。他有前世的經驗，靈活而充滿力量，本身技術也不差。她受他引領，不容易走彎路，通過練習提升步法，同時加入表演和舞蹈姿態，就容易拿到好的成績。
但是短舞不同於自由舞，是有一定框架的。野路子起家的唐逸，一直都不擅長在框架裏滑行。
唐逸更擅長也更喜歡自由的自由舞，這也是在無數天的配合中，季甜甜切身感受到的。
滑行短舞的唐逸束手束腳，施展不開，腳腕上仿佛套著鏈子。而季甜甜本身社交舞底子淺，所以在滑行短舞時，總是不自覺地跟隨經驗更豐富的唐逸。
然而跟隨戴著鐐銬的唐逸滑行，兩個人就像被銬在一起。一起束手束腳，沒辦法拿到高分。
“謝謝你，米婭。我好像知道怎麽改進了。”季甜甜迅速回神，對米婭露出感激的笑容。
“不客氣！”米婭頓了頓，一臉期盼地看著季甜甜，“那甜甜，你知道怎麽改善盧卡斯的情感表達嗎？”
季甜甜轉頭看向一旁的盧卡斯，盧卡斯也恰好看向她，面色深沈，依然是一副年少霸總的樣子。
“對不起……我好像真的幫不上忙。”季甜甜真誠道歉。
之後季甜甜和唐逸交錯練習著短舞還有自由舞。
季甜甜按著自己的理解調整短舞，果然收到來自克拉拉和教練們的讚賞。
而唐逸也很快調整好自己，自由舞的練習也沒讓人失望。趕在大獎賽總決賽臨近前，他們都到達了最好的狀態。
轉眼間，2012大獎賽總決賽便在緊鑼密鼓的集訓，以及眾人的期盼中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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