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一直堅持滑下去的◎

冰面上，唐逸見季甜甜已經越來越適應舞曲的歡快節奏，於是握著季甜甜的一只手高高舉起。舞者不需要語言，用身體來指引。

季甜甜心領神會，抓緊唐逸那只牽住她的手，以他的手為軸心，以浮足吸在滑足腳踝處的姿勢，轉起圈來。

集訓班上還沒教多久的旋轉，季甜甜以前也沒有在冰面上旋轉的經驗。在快速的節奏下她腳下有些失控，轉到第二圈重心偏移人向後摔去。

就在她準備好和冰面親密接觸之際，唐逸迅速攬住她的腰身。他的另一只手依然堅定地牽著他，沒有停頓地往前引領。

季甜甜快速穩住身體，牽著唐逸的手蹲身單足快速向前滑行，同時浮腿向前筆直伸出。舞者的本能令她的膝蓋保持住漂亮的外開。兩個人共同完成一個男伴站立牽引，女伴單足屈蹲向前的難度動作，shoot the duck。

集訓生發出低聲的輕呼，馬教練和徐馳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在冰上飛馳的二人。

從旋轉，到shoot the duck,幾乎沒有停頓，連貫流暢，滑行速度不減。

唐逸在季甜甜摔倒前就及時做出反應，所以在視覺上，他們的動作依然是漂亮的，而且足夠驚險抓人眼球。

“我好像還是第一次看這樣的冰舞。”

“我也是……”

集訓生不斷議論著，眼中盛滿驚訝與憧憬。

不像是職業選手那樣，每一個步伐都經過精心設計，也不像其他初次合作的選手磕磕絆絆。季甜甜和唐逸雖然也出錯，但是他們動作和姿態間的交互，激烈而和諧。兩個人都在相互試探，相互學習。

沒有人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麽，是否會犯錯，他們即興地配合著，同樣不知道下一步是什麽樣的。但是他們看起來，從容而鎮靜，像是無論什麽樣的困難都能駕馭，像是能抵禦一切。

Whenever，Wherever

無論何時何地

We're meant to be together

我們註定要在一起

I'll be there and you'll be near

我將在那兒，而你將在附近

There's nothing left to fear

沒有什麽可害怕的

If you really feel the way I feel…

如果我們能心靈相通……

唐逸松開季甜甜，兩人再次面對面滑行。冰場中央，少年少女人滑出一道道熱情的弧線，節奏強勁的音樂依然在耳畔回響。

最後音樂聲逐漸停止，兩人停止滑行。寂靜片刻後，一陣帶著敬佩和驚嘆的掌聲響徹冰面。

馬教練也用力鼓起掌來，望著季甜甜的眼中充滿欣喜與寬慰。她終於放心了，季甜甜可以和男伴合作。只不過……她的舞伴閾值可能比一般人高。一般的舞伴，也配不上她。

“季甜甜，你好厲害！”陳雨笙站在不遠處對季甜甜喊話。

季甜甜劇烈喘息著，望著唐逸的眼睛。唐逸也看著她，像是有話要說。他漆黑的眼眸深處像是在醞釀著什麽。

“季甜甜，來當我的舞伴吧。”唐逸抿一下唇，繼續說話，“你哪裏不滿意，告訴我，我改。”

“啊啊……”站在近處的陳雨笙聽到了，不由自主地捂住嘴發出激動的驚呼。哇大佬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但聽起來好照顧人哦。

但是季甜甜不是陳雨笙，她隱約感覺到唐逸的眼神和語氣底下醞釀著故事，不是那麽簡單。她用探詢的視線看著唐逸青澀的少年面孔。

唐逸靜默片刻，壓低了嗓音用只有季甜甜聽得到的音量說話：“別輕易說分開。”

好，她可以確定他不是只是在講舞伴的事情。

季甜甜感到頭皮傳來一陣酥麻。她停頓片刻，立刻拽著唐逸滑向無人的角落。

“他們這是在幹嘛啊？”目送著他們遠去的集訓生發出迷惑的聲音。

“不知道……進行大佬之間的學術交流？”

“我就問一下，那，你記得那場車禍嗎？”雖然已經確定的差不多了，但是季甜甜還是用一種試探的語調問話，“你，我，還有倪川……”

“記得。”唐逸點頭，回答得很幹脆。他明亮的少年眼眸中，藏著的是一個成年人的情緒和情感。

季甜甜捂住腦袋。現在可以完全確定了，她和唐逸都重生了。

“可是……怎麽……”

“我當時拉著你。”唐逸像是知道季甜甜要問什麽一樣，自然地接上她的話。

季甜甜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前世的最後一幕。

一輛車忽然開上人行道向她撞來。而唐逸當時確實在她邊上。於是兩個人就一起重生了。

“你讓我靜一靜……”

季甜甜轉頭看一眼躲在集訓生最後頭的鼻青臉腫的趙風，輕輕“嘶”了一聲。

前世她都沒進過集訓班學冰舞。也就是說，唐逸應該在走進冰場，看到她的那一瞬間，就料想到她可能也重生了的事實。

她企圖改變命運，不再與他相遇。但是陰差陽錯，他們相遇得比前世更早了。

而冰場上，除了季甜甜似乎沒有人感到有哪裏不對勁。

季甜甜和唐逸交談時，徐馳來到馬教練身邊，詢問季甜甜的情況。

“季甜甜說她的母親也是跳芭蕾的。所以她自然就學了芭蕾。”馬教練喝一口水，眼中藏著隱憂，“這種女承母業的情況，要轉冰舞職業選手，我估計會受到來自父母的阻力。”

“確實啊。”徐馳若有所思地點頭。就在這時，他看到季甜甜從遠處滑了過來。

“感覺怎麽樣？”馬教練笑著看著甜甜，“徐教練覺得你滑得很好。步法旋轉都不錯，那個shoot the duck特別漂亮。要不要和唐逸組隊呀？那樣你就直接跳級去國家隊啦！”她故意用一種半開玩笑的語調說話，不給季甜甜造成額外壓力。

季甜甜緩緩擡眼，望著面前光滑寬廣的冰場，輕輕捏了捏拳，用軟軟的聲音說出堅定的字句：“不，我不想和唐逸搭檔。”

她不想和唐逸繼續前世那種貧賤夫妻百事哀的生活。這一世，想看看專註事業能否過的更好。

既然做出決定，那她就不會再與他有任何糾葛。提前劃清界限，對誰都好。

之前她也就是想著和高手切磋一下，沒想要組隊。

“你再多想想，也不是非要現在決定。”馬教練對季甜甜說。

“不，我已經決定了。我和唐逸不合適。”季甜甜搖搖頭，“雖然現在沒有合適的男伴……但我會一直堅持滑下去的。”說完她望了唐逸一眼，剛才她也把她的意思很清楚地傳達給了他。

徐馳望著季甜甜。他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孩子，進步神速，不驕不躁，而且很有自己的主意。

“小姑娘挺有志氣，真不錯。”徐馳笑笑，望向唐逸，嘆了一口氣，“只可惜看不上你啊！哎，下來換鞋吧！”

唐逸默然看著季甜甜。

“再見。”季甜甜望著他，輕聲說話。

唐逸靜默片刻，滑向出口，換回他的球鞋。他的一雙白球鞋刷的都起毛了，好像穿了很久。

“我看你們挺好的呀，出了什麽情況？”馬教練站在季甜甜面前，輕聲問，“是不是唐逸太強勢了？”有時候確實是這樣，舞伴到底合不合適，只有當事人知道。

馬教練見季甜甜看起來心情不太好不願多說的樣子，便也沒再多問，只是拍拍她的肩膀：“沒關系，先進市隊，舞伴慢慢找著。”

“哇，這就確定進市隊了？”集訓生中有人發出小聲的輕呼。

“那不然呢，人家自加入集訓班開始就進步神速，加入市隊也是早晚的事。”

陳雨笙默默地站在旁邊看著。她不明白季甜甜為什麽要拒絕唐逸，不過她覺得這似乎也不可惜。

在與唐逸的滑行中，季甜甜已經表現出了強大的潛力，這一點，唐逸，徐馳，馬教練都看在眼裏。今天，季甜甜在大家的眼裏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沒有白滑。

唐逸跟著徐馳默默走出冰場，許久都沒有說話。

“那小姑娘剛才要摔倒的時候，你幫了她。”徐馳靜默片刻，開口，“其實我還挺想看看她摔倒後會怎麽應對。”

唐逸轉頭看著徐馳。

“之前一場比賽，一對美國選手在自由舞上表演了查爾斯頓舞，表演的內容大概是窮小子追女神。”徐馳陷入回憶，“查爾斯頓舞，是特別歡快詼諧的舞。男選手因為失誤在冰面上摔倒了，但是他沒有立刻站起來，他坐在冰面上表現出特別詫異委屈的樣子，然後忙不疊地追上他的女伴，臉上表現出誇張的歉意。

“他臨機應變，用很多誇張詼諧的表演遮掩他的失誤，令他的失誤看起來像是編舞的一部分。他的表演很刻意，但是意外的很符合他們整體的詼諧風格。最後，裁判給了這組選手比較高的節目內容分，肯定了男選手當時在冰面上做出的努力。所以我們選人，除了技術，也要看表演。冰舞的表演，能在關鍵時刻起到想象不到的作用。”

“季甜甜的表演，沒有問題。”唐逸這樣說話。

“你倒是相信她，可是她不相信你。”徐馳笑著拍拍唐逸的脖子，歪頭看他，“我覺得你發揮的不錯啊，人家為什麽就沒看上你呢。”

徐馳能看出來唐逸很低落。其實身為國家隊教練，他完全可以采取一些強硬手法讓季甜甜來和唐逸組隊。但是他不想那麽做。

滑冰舞的人本來就少，他願意相信每一個選擇冰舞的選手，並尊重他們做出的選擇。

“可能是你這頭黃毛太招人煩了。”徐馳伸手揉揉唐逸的腦袋，下意識地說了嘴，“你要是染回去，沒準人家就看上你了。”

“……”唐逸緩緩眨了眨眼，望向徐馳，“是嗎？”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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