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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落月/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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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落月/黑暗

黑暗的盡頭不被隱瞞,我們不經意地往前邁了一步,蒼茫的光亮就綻現在我們眼前。是過程跳到了終點,沒有過渡沒有尾聲。

漫天彌漫的大雪簌簌落下,蒼涼盡放的白雪斂進眼眸。我們站在皚皚白雪渲染的大地上,如被上天遺棄的孤兒。

詩落攤開手掌迎接落雪,雪花落在她的手掌上又瞬即融化掉,我看到她異樣的表。

朝雪與冰馨同樣睜大眼睛,望著生命裏第一次見到的新奇的紛紛落雪。也是我最愛的落雪。

迎面森林已如雕塑林林矗立,我牽著朝雪的手朝雪牽著冰馨的手往前走去。詩落黑色風袍灌滿飄雪,她默不作聲地走在前面。腳下簌簌的聲響清晰傳來,有時會發出枯枝斷裂喀嚓的瑟響。卻沒有松鼠出現在枝頭,沒有雪狼的梅花腳印。

我回來了……

我回到了自己久違的故鄉,我將要見到許許多多熟悉的親人。不知道他們見到我會是難過或者驚喜。我沒有完成父親的夙願,他帶著那個殘酷的預言離去,將新生的希望全部賜予我。我卻沒有給誰帶來所謂的自由,反而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死去,太多的生命黯然失色。

錦,詩落開口對我說,帶我去見落月王。

詩落,你為什麽要送我回家,就是想要見到落月王嗎?

錦,你遲早會知道的。

凜冽的風吹起雪花零亂飛舞,吹起我銀白及地的長發。遙遠的山谷發出鬼泣似的呼嘯聲,綿延不絕。

我沒有去往自己日思夜念的落月池,也沒有回家看望自己的母親和婆婆。而是與詩落一起去見年邁的落月王。因為我要做堂堂七尺男兒,向落月王交代。這也是母親和婆婆想看到的。我甚至擔心落月王是否依舊存在於世。因為我從上一次的分離到如今再次相見感覺是那樣長久,定會有許多不祥的事發生過。

可是我們還是見到了落雪王,空空的紫金大堂上只有他自己坐在龍咆王坐上,外面的層層侍衛也不知去向,就連街巷上也看不到小孩子們奔跑玩雪的蹤跡。可是這與往日的安定美好的國度格格不入,到底在那段時間發生過什麽?

落月王蒼老的面容已喪失了往日的恩慈,臃腫的千年狐裘袍緊緊包裹著身體。白色長發披散在肩膀上,淡藍色的眼睛有傷痛閃過的痕跡,滿臉的皺紋像是被揉搓一團的絹紙。

錦,你回來了。

落月王蒼老的嗓音異常混沌,時間真的無地改變了他。

錦,我在等你回來,你不再是那個單純的小孩子了,你已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了。比你的父親還要英勇有義。

我捧起雪咆劍單腿跪在落月王面前,王,此行我沒有完成您的囑咐,我所有的巫師、騎士們全部喪命了,我甘願接受您的處罰。

落月王閉上眼輕輕搖頭,錦,你父親的離去讓我很難過,你已經完成了我希望看到的,我不會懲罰你反而要重賞你。

我跪著不語。

只是,錦,你帶回來了一個不該帶來的人。

落月王的目光轉向詩落。他的目光裏充滿了警惕與質疑。

詩落托著長長飄逸的黑色鳶尾風袍,面無顏色地走向前,然後目不轉睛地望著落月王。她突然嫵媚的微笑,張開朱唇,一字一頓地念道:

紅色彼岸花--惡魔的溫柔。法力無始無終,無邊無際。只要渡得彼岸,前世今生,永不敗落。

鮮血。必須用鮮血澆灌,喚醒紅色彼岸花中的精靈,醒來的記憶長駐,便可輪回不休。

……

落月王,你是不是已經等待了很久,在等待錦的血液?他的靈力在落月國已經是首屈一指,只有他的鮮血才會幫你喚醒紅色彼岸花裏的精靈,我說的對嗎?

朝雪扶起我抱著我的肩膀,忽然一陣大風吹開紫金大堂的門。雪花飄揚,灌進空曠的大堂。

落月王沈默不語地望著詩落。

王,我說,落月國到底發生了什麽,臣民們都去了哪裏,還有我的母親和婆婆還好嗎?

詩落揚起頭大聲慘笑,錦,你的王已經殺死了所有人,難道你還不懂嗎,落月國所有靈力高深的人都跟隨你去邊境征戰,剩下的已不再是他的對手。而且,大雪下面隱藏著一個秘密……

落月王突然大驚失色,你到底是誰?

我是詩落,是個平凡的女子。你企圖永生永世的存活下去,可你現在的樣子很讓自己失望對嗎?

王!難道詩落說的是真的?我想起了夢境裏的那幅畫面,越加懷疑。

落月王的冷笑飛揚起來,他的手指沿著桌上法典上的字跡來回游走,那散發的金色光芒在他眼眸裏忽閃忽滅。

錦,你怎麽可以相信一個萬惡女子所說的話,過來,錦,讓我看看你……

我遲疑地邁了一小步,詩落回過頭,錦!他會殺死你!他要你的鮮血!

詩落極速飛馳到門前,撩起風袍向大堂外的雪地釋放法力,緊接著一道利刃的風浪卷過雪地,雪花頓時被刮得飛揚到遠處。令人吃驚的是,滿地的紅色彼岸花開放在地上,殘雪的痕跡仍然清晰可見。

我百般傷心的望著落月王,難過的說,王,你為什麽要欺騙我?

王,是不是我的婆婆與母親已殘忍的死在了你的手下,那些可愛的孩子們也被你送去了天堂。你想要的,僅僅是輪回不休的生命嗎?

錦,落月王蒼然的說,你的婆婆已經老去,她臨走前告訴我讓我寬恕你……你的母親在得知夜將軍死去時就開始臥病不起,最終傷心離世。那些可愛的孩子,我從來都沒想要傷害他們……只是……

落月王不再說下去,仿佛有難言之隱。

只是怎樣?我憤怒地問道。

只是在你離開後不久,我翻開落月國古老陳舊的法典,看到了關於紅色彼岸花的神秘傳說,你要知道,那種震懾力是人們無法抗拒的,於是我在園中栽種了第一棵彼岸花……

第一株紅色彼岸花來自先祖的流傳,是不敢碰觸的物。可是小孩子們都喜歡這種美艷芳澤的花朵。後來小孩子卻接二連三的失蹤了。紅色彼岸花開始瘋狂的生長蔓延,開遍落月國。我想,是彼岸花中的精靈帶走了他們……

詩落諷笑著大聲拍打手掌,落月王,你編造的故事真有趣,難道你不知道,紅色彼岸花擁有嗜血的本?

落月王變得面目窘迫。

王,我走上通向龍咆王坐的金色階梯,捧起他手下的法典,看那一行一行熟悉的金字,說,你深知紅色彼岸花是對生命有危害的花朵,可你為什麽還要栽種,生生世世永不敗落又怎樣,你的生命會快樂嗎,你會懂得什麽是愛嗎?

落月王長長地嘆息,仿佛幾百的愁苦要在這嘆息聲中完全釋放出來,錦,我想最後一次撫摸你的臉龐好嗎,你同你父親的樣子很象,我很想念同他一起拼殺在戰場時的輝煌的昨日,在我所有的記憶裏,只有他讓我找到從前的自己,錦,請你原諒我這個老人的過錯……

落月王向我緩緩伸出古老樹皮似的蒼郁的手,我看著落月王黯然如單薄落日的眼睛,那一灘讓人憐惜的深深的黑色湖水。

詩落沒有阻止落月王,可她一直盯著落月國的一舉一動。

可讓所有人沒有想到的是,落月王的手指剛碰觸到我的臉,他的手指就緊緊掐住了我的脖子,鋒利的指甲嵌入了我的裏,一道血液順著脖子流下。我在那一瞬間失去了喘息的能力。

落月王面露狡黠的神態,錦,你又怎能知道,死亡是多麽可怕的東西,你的血液將帶給我永生的存在,錦,你仍舊是一個單純的小孩子……

落月王的聲音卻漸漸削弱,痛苦的表滲透整張臉面。

我看著落月王惶恐的面容,看著他的手漸漸松弛下來,一汩一汩鮮紅的血液從他的膛上流淌下來,染紅了整個金色王坐。

在落月王還未碰觸到我臉龐的時候,我的雪咆劍就已穿透了他的心臟。

我第一次,不再相信對我恩慈說話的人。

王,請您安息……

落月王捂著膛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他最後一次觸摸著法典上的字跡,金色字跡卻突然從紙頁上頹敗下來,螢蟲一樣消散在空氣中。

王,你一生費勁千辛萬苦想要擁有的東西,只是一片無法彌補的空白。生命沒有了愛與,還會剩下什麽?

我望著平靜如水的詩落,她眼中的倒影是一個多麽悠長的夢啊。

朝雪跑到階梯上抱緊我,哭泣地喊道,錦……

詩落,我微笑著對她說,整個天下只屬於你了。

我牽起朝雪溫暖的手,義無反顧地離開大殿。冰馨卻安靜的站在我們身後。落雪依舊飄揚。

冰馨……!朝雪在風雪中回頭向她喊道。

冰馨回過頭來對我們微笑,燦若桃花。

錦,我們不能離棄冰馨,我們要帶她走。

朝雪拉住我的手停住在紛揚落雪裏,幻雪鳥的痕跡在天空一閃而過。

我真的想離開這個傷痛彌漫的大殿,我也不知道要與朝雪去往何處,總之我要給朝雪和我的孩子自由。可是,我也要讓為我傷痛過的冰馨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錦,你還是像昨日一樣愛我,就像我曾經愛過你的暮色四合的憂傷。

我又牽起朝雪的手,一起返回大殿。

片片雪花安靜飄落在冰馨火紅的長發上,眉毛搖搖晃晃之間仿佛就過去了幾百年的時光。

冰馨五指並攏在一起,疲憊的臉頰上流失了血色和溫度。沒有歌聲再起春雨落滿人間的時候。她面對著詩落。

詩落無盡蕭索的眼神看著她,冰馨,你為什麽不同錦一起離開?

因為我想要告訴你,巒劫深愛著你,你卻冷漠的看著他傷心的死去。你的心是石頭,可石頭也會有粉身碎骨的一天,你卻不會……

你僅僅想知道這個嗎,我可以回答你,因為在我心裏,愛已灰飛煙滅。詩落嘴角上揚地微笑。

詩落,你是不是與落月王一樣失落呢,落月國的血液已澆灌了紅色彼岸花,花朵裏的精靈在等待被喚醒。而你的黑色曼陀羅,要再怎樣侵占這片土地呢?

詩落撩撥著低垂的長發,說,冰馨,雖然你看穿了這一切,可你不會逆轉命運的剝離。我要喚醒紅色彼岸花中的精靈,黑色曼陀羅也會生長到這片土地,它們合二為一個自由世界。我還會喚醒沈睡在地下的亡靈。天下,在我的掌心。

我不會看你一個人的演戲,那樣不夠精彩。

我握緊朝雪冰涼的手,站在大殿門口望著她們。

冰馨慢慢走到詩落眼前,說,詩落,難道天下在你心中就這麽重要嗎?

詩落吹去肩膀上的雪花,說,冰馨,你用盡一生的秋落春生蝴蝶破繭飛空也不會明白,我曾經被天下踐踏過,背叛過。我從小就被天下的牢籠困擾,它讓我失去雙親,我就是成了一個遺落的孤兒。它讓我最愛的男子為自由戰爭,我就再也見不到他。它卻讓我永遠永遠的想念他,無法遺忘他。

我就等待他,明明知道他不會回來卻還在等待著他。直到眼睛發酸發疼,閉上眼睛還會想起他邪氣的笑容。

曾經我的婆婆告訴我,要讓我輔佐錦成為天下的王,可是,我做不到,我要讓天下補償我,彌補我丟掉的那份情與愛。

妹妹,你是不會理解我心中的苦痛的。

詩落,我不允許你讓世界淪落成廢墟,萬物生靈都在循序漸進的生長,你何必選擇與時間背道而馳,過去的傷痛是無法抹去的疤痕,你要接受生命殘缺陰暗的那一部分,因為總有陽光灑進生命縫隙的時候,那才是天下給你的彌補……姐姐,你會幸福的。

請放下你心中漂泊的邪念吧,好嗎,詩落?

詩落昂起頭,輕蔑地笑笑,然後說道,誰也阻擋不住我掌控天下的腳步,請你讓開,我要用我的法力喚醒沈睡的精靈,天下離我只隔一步。

詩落轉身欲走出門外,冰馨卻擋在了她身前。

我不會讓你邁出半步,詩落……

詩落臉頰一道慘笑的痕跡如碎泣的白蓮花,她飛揚的長發像是燃灼的火焰開始飛舞。詩落要綻放出法力……

紅焰燃起,我迅速擋在了冰馨的身前,我使出最深的幻術,隨風舞動的銀色長發綿延如最華麗的絲帛……

那只神秘的綠尾翼蝶穿越我的生命翩躚而出,帶著最不可質疑的盛大歡喜,擦過離我眼眸最近的距離……

我的心臟劇烈疼痛,哀傷的翅膀墜落在深海的黑暗裏。

朝雪一遍一遍難過地呼喊我的名字,錦!錦!

落月/醒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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