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突襲兵敗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落月國，只是子蓮在戰場中去逝的事暫時瞞了下來，怕露到母親耳朵裏，只好等待取勝之後再慢慢將此事告之母親。落月王憤怒了起來，但並沒有要責備父親的意思，數日商議之後，大王的詔書就由幻雪鳥傳遞到邊境，父親拿著手中的信凝視了許久，緊緊皺起眉頭。

昏暗的燭光周圍縈繞著薄翼飛蟲，父親將詔書遞到我的手中，我詫異地看到只有幾行字：落月興亡之門，請將軍親自打開。

蓉花喜歡坐在落焰河邊的泅石上撫琴，我坐在她的身邊聽一曲一曲悠揚婉轉的音樂，心中的悲傷與思念化解了許多。

蓉花，你是要與我廝守一生的女子，我會用我全部的生命保護你。

蓉花柔軟的身子輕輕地靠撫在我的身旁，粉蝶花香的味道徐徐飄散，她輕啟嘴唇說道，錦，我會陪伴在你的身邊，會永遠陪著你走下去。可是，我親愛的錦，無論以後怎樣，你都要告訴自己堅強的活下去。

許多個日子過後，落月王派來的鬥士們到了邊境，還有的泠獸也加入了戰鬥。

父親一直琢磨著落月王的用意。他在靈房裏跪足焚香祈求祖先們的指點。

幾日過後，父親將所有的鬥士們召集起來，嘹亮的號角聲號召起所有落月子民的鬥志。

父親說，戰爭只是為人心而戰，正義的旗幟飄搖在我們的心裏，才永遠不會敗落，面對焰國，我們要高高舉起手中的劍，要拿出所有的勇氣和膽識來迎擊！哪怕他刺破了你的喉嚨，你也不能改變內心裏地位至上的信仰！

父親拔出金光耀耀的龍咆劍指向巍峨的冰山，然後在灌滿長袍的凜冽風中，俯望著鬥志高昂的鬥士們大聲喊道，落月國！白素馬齊聲嘶鳴，鬥士們舉起手中的武器大聲喊應，震懾天地。

戰爭的鋒芒仿佛驟然鋒利，父親決定，要跋涉越過邊境，討伐焰國。

父親覺得落月王所說的那句－－落月興亡之門，請將軍親自打開。即是我們要主動攻破焰國的鐵門，落月王遣調來的重兵也是為此做厚盾。此行的目的，是徹底鏟除焰國的殘餘勢力，難度是超於常人想象的艱難。

焰國一次一次的擾已使落月國的鬥士們心感其煩，有時甚至整夜提心吊膽，雖然也有挫敗過其小謀，但畢竟不是長久之計。

許多個夜晚，我的夢中都出現落月國與焰國決戰的場面，漫天的幻雪鳥與鷹咆廝殺在一起，而蓉花孤單單地站在風中，粉紅色的風袍上沾染了白色絨毛。我還夢到婆婆站在遠處山崗上，安靜地望著這一切，戰爭，還有死去的人，她瞇著眼睛淺淺地微笑了起來，笑容神秘而詭異。錦，你要好好活下去，在你生命中你會遇到許多女子，她們可能會為你而死……

焰國先王的兒子在那場戰爭後就召集起所有的殘餘勢力，如今的王子遼澈接任了他父親遼祁的王位，兵力也逐漸發展起來，向落月國覆仇的緒非常強盛。父親說焰國現在的戰鬥力已不可一日而談，遠國征戰任重而道遠。

我久久牽著蓉花溫暖的手，一起站在落焰池裏泅石上，北方的冰山山頂繚繞著潔白盛開蓮花的形狀的雲朵，我們都不知道前方會發生怎樣未知的事，都感覺到寧靜的河畔跳動著不安的空氣，我將蓉花輕撫在懷中，風吹動著我們的長發長袍嘶嘶作響。一場新的戰爭即將拉開序幕，我緊緊摟著子蓮，感覺著她的存在。思緒無盡蔓延。

蓉花在優越的天與偶然的機遇裏練出了新的幻術，古琴急如雨點的響起，召喚出雪霧森林裏的雪狼，她教給所有巫師縱雪狼的方法。與雪狼第一次相識是在邊境處的紅蓮花地，不知道那知雪狼為何跑出了森林，當時有四只四腳晰正在圍攻它，它的後腿部白色絨毛上已染滿血液，看來是受了很嚴重的傷，蓉花彈起古琴，四腳晰聞聲而逃，而那只雪狼也軟綿綿的倒下了，當晚我和蓉花為它包紮了傷口，並將一顆從冰山上采摘下的蓮子放到它的口中。第二天醒來我們就發現它不見了，唯有在雪地上留下了一串通往森林的腳印。

雪狼有已經存在了千年之久的歷史，種族漸進優化，捕捉獵物時快速敏捷。雪狼身體上覆蓋蓬蓬的白色絨毛，透亮晶瑩的綠色眼睛格外詭譎，鋒利的牙齒清醒坦露在外面，渾厚的身軀掩蓋不住它驚人的敏捷，速度如疾風嗖嗖掠過，威風凜凜氣勢洶洶。

雪狼是雪霧森林裏的主人，我們曾經順利的走出雪霧森林也要歸功於蓉花的古琴聲，在蓉花古琴樂的感召下，兇狠的雪狼們乖順起來了。它們兇惡的眼神在音樂的波中柔軟下來，淡淡的凝視著我們走過它們身邊。

那天我陪蓉花坐在雪霧森林附近的蓮花地裏，她悠然地彈奏起古琴，琴聲繚繞天際，不久許多雪狼從森林深處走來，走在最前面的那只腿上包裹著白色布條，蓉花站在最前面的那只雪狼前，最前面的即是雪狼族的首領，蓉花伸手輕輕撫摸它頭上軟軟的白色絨毛，首領趴下了身子，然後幾千只的雪狼都齊齊俯下身，大風吹起，灌滿了蓉花的風袍。

起初白素馬見到雪狼時都驚嚇得嘶叫起來，父親看到幾千只雪狼跟隨在我和蓉花身後也疑惑了起來。我們站在父親的面前，望著他飽經滄桑的眼神，望著他威武的身姿，望著他隨風飄起的白色長發，我和蓉花低頭雙手合實深深作揖，身後的幾千只雪狼俯下身子，巫師、騎士、白素馬都俯下身，落月國亡靈的旗幟在大風中獵獵響起……

落月國大軍飄搖著旗幟向冰山方向行進，越靠近冰山處漫地的蓮花顏色越變得淺淡起來，四腳晰的數量也越來越少了。天氣漸漸涼了起來，徐徐地冷風灌進我們的長袍。巍峨冰山的山腰處有一條通向落焰國的密道，而密道是通向落焰國死亡沙漠的。

奇怪的事發生了，我們走到一半路程時低頭看腳下的蓮花，它們已不經意變成藍色的了。鬼魅的身姿總感覺隱藏著不可言說的秘密，深邃而隱蔽。小心！蓉花輕聲叫道，我低頭看到一只扁頭藍蛇從我腳邊爬過，它的顏色與蓮花的顏色十分相近，真的難以辨認。路途中的艱險總是難以預料的，死亡也僅是一剎那怎發生的事。我對身邊的父親說了幾句話，父親點頭後我讓所有的鬥士們暫時停止下來，龐大的隊伍許久才安定下來，我讓嗅覺靈敏的十幾只雪狼走在了隊伍的前面，以防在藍蓮花地上發生不愉快的事。

不知何時六角晶瑩的雪花紛紛揚揚降落下來，我和蓉花一起坐在泠獸上。每片雪花竟然像蓉花花瓣那麽大，我不伸出手，擡頭望著漫漫蒼茫無盡的天空，雪花輕輕觸到我溫存的手上，六角晶瑩的魂微微顫動著身體，陡然融化成了一滴淚躺在我的手心。蓉花微笑著看著我手中的那滴清澈眼淚，雪花的眼淚，她銀色頭發上也落滿了晶瑩的魂。

我回頭凝望著長長的隊伍，大雪紛紛覆蓋在他們的身上，朦朧的霧簾遮擋住眼睛的盡頭。我看到身後不遠出的巫師隊伍裏，有一個才六十歲的女孩，白袍緊緊包裹在她身上，銀白的頭發藏在衣服裏，她看到我一直在看她就臉紅了起來，伸出舌頭咧開嘴了笑起來，我也被她俏皮的眼神逗樂了。我摸摸子蓮留下的湘琴，又望著那個可愛的孩子，猶豫片刻我讓隨行的鬼差將湘琴送到了那個女孩身邊，她受寵若驚的抱著湘琴，既害羞又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我忽然想起了小時候的子蓮。那個女孩身旁的老巫師看到孩子手中我送的湘琴，就趕忙拿過來想要歸還給我，我笑著對她搖頭示意不用，老巫師和女孩雙手合實地俯首向我深深作揖。

我再次擡起頭仰望無盡蒼白的天空，沒有一絲幻雪鳥寂寞飛翔的蹤影，我又想起了想陪伴在我身邊的子蓮，姥姥拄著幻雪杖恩慈安詳的面容，孤單守在家裏淚流滿面的母親，而現在我與她們隔距天涯，前面是蒼茫的道路，未來永遠沒有一個恒定的答案。蓉花悄悄握住了我的手，我緊緊攥住這雙時刻給我勇氣給我力量的手，我望著蓉花白皙的臉龐，溫暖從咽喉處流入心中，回在激流的血液。

幻雪鳥開始拍打著翅膀飛來，蓉花彈起相思古琴曲，縹緲的音韻像是演繹一場懷裏哀傷的苦思之，幻雪鳥聽到這樣的琴聲如癡如醉，追隨著斷落如珠的軌跡落到蓉花身邊。我將蓉花輕輕摟進懷裏，輕薄的白紗纏繞她美麗的臉龐，我對視著她晶晶閃亮的眼眸，撫過甘甜唯美的芳澤，慢慢聽到她微微顫顫的呼吸，親吻她浸透蓉花清香的嘴唇。

蓉花，一只只屬於夢中的蝴蝶也會隨風兒翩翩起舞，飛落在桃花盛開的盡頭。而你是我最不可遺忘的牽魂夢繞。

落月國與焰國的那場戰爭深深烙在婆婆心裏，我曾聽婆婆說那場戰爭時落月國制造各種各樣縱幻術，焰國的烈火塔碑則封印那些幻術，封印持久了許久，可到最後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那天天神像是發了很大脾氣，晴空裏空前絕後的閃電襲來，接連幻術與封印，交融凝結成了一面透明而無法逾越的屏障。這仿佛是一道傳奇。而最終惟有那座高聳入雲的冰山沒有屏障，而它理所當然作為了軍事最重要的要塞。

焰國的法師能縱鷹咆飛越冰山很是驚人，在向冰山進軍之前落月國的巫師就做了幻象術，構成了龐大虛假的鬥士形象，這樣吸引著焰國法師的眼球，希望有一段時間還不會看透，這樣爭取到時間尋找從冰山到焰國的神秘出口。同時也避免了在去焰國的路上遭焰國的埋伏偷襲。

連續幾十日的行進已讓鬥士們身感疲憊，慶幸幻像術蒙蔽了焰國人的眼睛，如若焰國知道了我們的行蹤，那對我是非常危險不利的。父親下令鬥士們要暫時在山腳處停止，鬼差帶領著巫師子末去探路，鬼差說子末生來就有很強的感知力，她是落月國唯一一個擁有如此超強靈力的人，我望著白素馬上的子末微笑起來，她就是那天我送湘琴的俏皮的女孩子，她還是平靜的望著我眨了幾下眼睛，吐了一下舌頭裹緊風袍便與鬼差去探路了。

飄零的大雪已停止了幾日，如今明亮的太陽懸掛天空，一束一束濃烈的光芒豎直照下，冰山反的光亮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增大了對於通往焰國的秘密通道的尋找難度。子末說她在山腰處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律動，像是蓮花綻放那一剎那發出的聲響，像是蝴蝶破繭而出的嶄新召喚，微微的喘息在思想的盡頭有規律的跳動。很難用語言表達它的存在與律動。

謎題一時之間陷入了僵局。我站在山腰的凸石上向著遙遠的地方俯望，那片火紅色的蓮花如潑灑出來的墨跡，雪霧森林的上空飄浮著淡淡霧氣，總是顯得朦朧如同仙境。落月國與焰國之間的屏障卻神奇般的在此能看到，七色變幻絢爛絕美。

雪狼邁著輕顛的步子低著頭臭尋神秘通道，巫師們揚著風袍在做占蔔，父親皺起眉頭焦慮的望著這一切。

一路上我和父親的話似乎變得少了起來，對征戰的路途與命運憂心忡忡。落月王的抉擇是擺出了一副棋局，一投足一頓首都埋藏著最後結局，智慧與力量的交融才能獲得戰爭最後的勝利，而此刻，我們要做的是尋找那條神秘通道。一塊圓形凸起的冰淩，作成了祭拜山神的靈臺，面向冰山焚香作揖，子末與眾巫師們一同召出了細碎的花瓣，零零散散落滿她們白色的肩頭，最後的幾片輕盈飄，安靜落在靈臺上，由花瓣組成的一個字突兀在眼前。

雪狼首領帶領著它的子民們回到山腰，靜守在靈臺的旁邊。父親摘下銀盔，銀色頭發已渲染了清醒的白色，父親眼睛深處暗湧著疑慮，還有一道淺淺的憂傷，作為一個大王親信將軍的父親，我還從未看到過他如此覆雜深邃的表，那一個字仿佛是一把記憶的利劍，深深刺向他冰封已久的過往。

我問子末，為什麽會出現在這個字？子末淡淡地望著我搖頭，隨後將眼睛轉向了站立在風中的父親。我才知道只有父親能夠解答這個疑問。許多靈力高深的老巫師都在那場戰爭中死去了，子末只能夠占蔔出未解的字，而那個字即是全部的答案。蓉花也憂思不解，古琴聲中夾雜著淡淡的繾綣。

夜晚，孤獨夜空裏月朗星稀，雪狼悠長嚎叫的聲響回旋漾在冰山上，鬥士們都站在一片山腰處的空曠冰地，白蓮火焰照亮每個人的臉龐，鬼差舉著白蓮燈跟在父親身後走到隊伍前面，雪狼依舊站在山崖邊擡頭朝向月亮，悠長的嚎叫仿佛是來自森林深處的傳說。

父親經過一天的深思熟慮，還是決定將今天的事坦白說出，可是我再次望到父親憂慮的眼神，心中有一種莫名不安的感覺，我緊緊靠在蓉花的身旁，風吹起我的銀色頭發，鋪落在蓉花溫暖的肩膀上。蓉花望著我露出笑容，我握住她的手，卻發現那麽冰涼。

那場許多年前的戰爭給人留下了太多東西，原來在那場戰爭後就遺留下了一個傳說，說是山神所定：三百年後冰山上會出現一個字，而那個字的主人將會主宰這個世界。

當時落月國與焰國之間的爭鬥僵持著，幻術風起雲湧，漫天紅光終日沖天，鬥士們悲壯而高亢的吶喊聲震懾山巒雲霄，一天忽然從冰山上發出一聲震天巨響，然後出現一朵雲上站著一個長發長須的老人，雲飄到兩國相交的落焰河邊，長須老人就在河水裏寫下上面的話。傳說那個老人是冰山的山神，冰山的魂魄，為了避免再有戰爭出現造成驚擾。只好想出了讓一方為勝的辦法。

難道帶有神秘色彩的傳說會主宰未知的一切，不會的，傳說並不是命運的安排。它只是假設甚至虛構。

可這畢竟只是一個古老傳說，我小時候也未曾聽到婆婆說過這樣的故事。但父親又說，落月王手中都有一個幻靈水晶，本是象征國王最高權威的憑證，可是就在戰爭後的一個夜晚，落月王的水晶上就出現了那些字。

而最讓人無法接受的是，占蔔後的靈臺上，花瓣清晰組成了一個字：焰。

所有的巫師卻對那個傳說並不感到詫異，因為這座冰山是有靈的，它不是矗立到雲霄的一座雕塑。可是傳說的封印是誰開啟的呢？世間的每一個事物都有它的魂，每一個生命開始都有一個淵源的預言。

父親說落月王曾親自給他看過水晶上的字，父親從年輕時就為落月王征戰，幾百年過去了父親銀色頭發漸漸褪去了色澤，可父親還是堅守在了戰場。

我看著如今無法決斷這件事的父親，忽然覺得他已失去了往日的雄風，腰間龍咆劍的光芒剎那間暗淡下來，白色的眉毛貼在溝壑清晰的臉龐，戰袍在微弱的風中輕輕擺動。我走到父親的身旁親吻他的眉毛，父親才勉強露出了笑容。父親，我們還是為了落月國的榮耀選擇征戰吧，孩兒會保護你，會用全部的生命保護你。

錦，父親也覺得自己老了，許多事情都力不從心了。從前的將軍已失去了和力量和果斷，失去了往日的光輝。也許人老只是一剎那間的事情，我看到那個命運既定的字時，就感覺自己一下子老了，錦，我望到身後忠誠的鬥士們，突然覺得害怕了。

錦，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無論以後怎樣，都要堅強的活下去。父親說著說著就流下了淚水。

我生平第一次看到父親是這麽脆弱，突然有點不知所措起來，我攙扶著父親走進暫時駐紮的屋子，卻不敢擡起頭看那張面容。

誰都不願意相信這就是最後的命運，這由焰國打敗落月掌控世界的命運。可天命如果是一個既定的結果，那此生與夢想的追逐又該怎樣定義？我想起笑容已泯滅於人世間的妹妹子蓮，如果她的離去是早已定下的結果，那麽落月池裏的白蓮花也已是一道道命之風景，它們的淡雅清香卻無法隨風而逝。

太陽收斂了最後一絲光芒走下山去，夜晚悄悄來到，許多騎士依舊站在山腰冰地上，大風灌滿他們的長袍。一些巫師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雪狼們瞇著眼睛靜靜的凝望著，好像是在等待著最後的判決。子末的眼神依舊平淡如湖水，如清澈見底的湖水。

安謐的夜空下鬥士們都久久才入睡，漫天的雪花又簌簌從天空飄落。第二天清晨一件悲痛的事情卻發生了，父親的屍體安靜躺在用於占蔔的靈臺上，我無力的坐在靈臺旁邊，感覺一切是那麽的不真實，我不敢相信眼前的父親永遠睡著了。我要他醒來，等他醒來一起征戰……

當我一眼看到父親的屍體時我就無力地坐在了地上，感覺周圍的世界都在飛速旋轉，蓉花抱著我的肩膀不斷地叫我的名字，我卻沒有力氣回答出聲。

父親安靜的躺在靈臺上，白色頭發鋪落到晶瑩的冰地上。父親的身上沒有一處傷痕，臉色安詳也沒有掙紮過的痕跡。蓉花說父親是自己選擇了離開。

我望著父親的臉龐流下一滴一滴淚水，那是一張慈祥卻滄桑的臉龐，那是一張親情濃濃的臉龐，一張曾經威風凜凜霸氣非凡的臉龐。可是記憶中的父親的臉龐，已如綻放在水中漣漪悄悄消散了。六角晶瑩的雪花輕輕灑落下來，沾到父親的眉梢上。

父親像一棵樹一樣沒有一絲聲音的倒下了。他不再會溫馨地對我說，錦，你要堅強活下去的，我不會再承諾地對父親說，孩兒會保護你……這些熟悉的聲音在一個飄搖大雪的夜晚後就消失不見了。

父親，你為何離開了，為何就真的這樣一去不覆返了？雪狼仰起頭向天際悠長嚎叫。

我想起在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就有著劍拔英俊的身姿，那時他在我的身邊，父親最喜歡親吻我的臉頰，父親常把我抗在他厚實肩膀上，一起到蓉樹下看漂亮的蓉花，我會緊緊握住父親拾起的花瓣，殷紅色的汁液從指縫間流出來，染紅了指甲和手指，父親會看著我笑得很燦爛。

每逢大雪紛紛降落，你總是撐起風袍把我摟在懷中，一邊走路一邊唱起童謠。

我是你最心愛的寶貝，若是有一個童年未醒的夢，那也是藏在父親你的風袍中欣悅牽絆。

父親去邊境征戰後就常常寫信給母親，長長的絹紙上密密麻麻落滿文字，母親喜歡拿著那些信給我讀，我聽到幾千遍但永遠不會聽厭的話，那就是父親說愛我。

長成大人後我就日夜期盼見到父親，我每天都會一個人呆在那棵蓉樹下，那棵小時候父親背我來過的蓉樹下，擡頭迎著絢爛雕零的蓉花，想起我那日夜思念的父親……

父親，母親還在回家的路上等待著我們。鬼差說，她知道子蓮去逝了的消息時被打擊得暈了過去，躺在白色空蕩的床上哭了幾天幾夜。婆婆黯然失色的眼睛衰老了許多年。傷心得直落淚。現在，我將要怎樣告訴他們你也離去了？

錦，你要永遠記得，人不能違背的只是心靈的抉擇，哪怕劍鋒指在你的喉嚨處，你也要告訴自己不能違背……

你告訴過的每一句話我都清晰的記得，我要堅強起來，帶領著鬥士們一步一步走下去，我相信世間沒有絕對的命運，即便那是嘗試我也要走到下一步看看那裏有什麽。不去嘗試又怎能知道最後的結果？

為了落月國的榮耀，為了父親你未完結的心頭苦惱，我會拔出雪袍劍指向太陽升起的地方，尋得一條嶄新的道路，任憑獵獵大風吹動我銀色長發……

鬥士們白裝素裹站在風雪中，父親的屍體由鬼差與三個騎士護送回了落月國，我握著手中的雪咆劍，凝視著回歸家鄉的父親，大風吹起了漫天的冰雪，在嫵媚的陽光下發出粼粼光亮，變幻的色澤帶來關於淒美往事的回憶。

父親的離去給許多鬥士帶來了沖擊，一位征戰百年的將軍，在命運的傳說下深感疲憊，無法抉擇的苦惱如一把利劍＊＊＊＊＊心臟。許多人對占蔔的結果莫名害怕了起來，像是一場噩夢，纏繞著，無時無刻的刺在人們的心中。也有許多人隱忍著悲憤的眼神，眼睛深處迷漫起飄搖大雪。

落月/幻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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