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小閑聽到王張氏這麽說，心裏就有數了，她這個人不論幹什麽事情都喜歡這樣的合作夥伴，什麽事情都擺在明面上，省去了很多猜忌的心思。郁小閑喝了一口骨頭湯，對王張氏說到：“你以後得空要時常和過去的鄰居走往，你的那些個孩子也不能和從前的夥伴生分了，山裏人家的消息，你們母子要留心些。不過記住，你們只能帶著耳朵去聽，帶著眼睛去看，千萬不要把我們山裏的事情說出去，不然就是個死。柳家那邊的消息尤為重要，她們心裏的話不一定會對我說，可一定能從你的嘴裏傳到我的耳朵裏。我需要你把她們的話原原本本說給我聽，多一個字，你理解的意思都不要傳入我的耳朵。”

王張氏知道郁小閑是想讓她多留心山裏的消息，心裏很是樂意。這可是一件可以得到清閑的差事，她身子骨沒有王何氏妯娌兩個硬朗，這些天實在是累得慌，如今太太給了她這個機會，她自然願意把差事辦好。能跟著竹山的太太，把三個男孩子拉扯大，將來給他們娶上媳婦傳王家的香火，這就對得起王山子家的列祖列宗，也對那個一心對自己的短命冤家有了交代。

王張氏答應之後，就推出去幹活了，郁小閑趕緊吃飯，飯後還要去看錦娘現在的情況，就算是烏龍醫女也要盡責。郁小閑走到傍邊的竹棚子，看見黃有才正在小心地餵錦娘吃小碗裏的果泥，招娣則在一旁把削好的山果弄出湯汁來，父女兩個配合得挺默契，錦娘看似虛弱，可眼睛裏全是笑意。

看見郁小閑來了，一直靠著枕頭歪著吃果泥汁的錦娘有些慌亂，想掙紮著起來。郁小閑趕緊沖過去，把她扶住，說到：“你身子正是虛弱的，這前三天就不要亂動了。還有這段時間的吃食都必須是磨碎的糜食，除了少量的鹽，什麽都不能放，味道再差也要一天七八餐的吃下去。山果湯汁是好東西，不過不如菜泥湯，一天不能吃多，最多就是一小碗。我要先用五谷和肉食把你的元氣吊上來，別的洩氣食物都不能吃。”

聽到這話，招娣趕緊停手了，郁小閑對她說到：“昨天的山貨裏有野生的山藥，你去廚房去蒸熟一些，拌上紅糖，給你母親餵上一碗是正經的。現在當值的奴才是誰，怎麽不見她？”

招娣小聲說到：“桃紅和小溪都去廚房幫忙了，王福家的，王順子家的去田山幫忙了，說是太太您吩咐地要種很辣的辣椒，她們說明天去買種，今天先收拾地。”

郁小閑點點頭，對招娣說到：“文鳳，既然人手不夠，侍候親娘的事情就由你和爹多費心。你看你爹餵湯汁餵得多好，夜裏，你們父女就輪著照顧你母親，反正夜裏就是服侍一頓肉糜稀飯，沒什麽累人的。”

錦娘怕累著夫君和女兒，趕緊說到：“太太，千萬不要讓相公和孩子為我受累，讓下人服侍就好。”

郁小閑說到：“後天就是農忙了，下人們幹起活來才叫苦呢，這幾天在外面受雇的短工都是三倍的工錢，頓頓飯都能看見葷腥，不然人就不頂用了。冰月和文龍，我都放出去學著收山貨，采山貨，每天都會很忙。我的胳膊，腿上都有傷，還不能流汗，所以只能做些算計的活，可那也是忙，初五早上我還要去宣城賺銀子，真正能抽出來專門照顧你的也就是相公和文鳳了。我不忍心讓相公去幹苦力活，文鳳的腳還在遭罪，只能留下來陪著你了。”

錦娘聽到這些還是不放心，還想說話，招娣就拉著黃有才去廚房了，山藥她可以蒸，可娘一個時辰之後要吃的肉糜稀飯的米還要他爹推磨，所有的牲口現在都去運石頭了，磨米漿就靠人手。太太教了廚房，等磨好米漿之後，直接倒入砂鍋，加水，放上磨好的知了肉熬煮十分鐘就可以了，端出來的時候才能點上一點鹽。這樣的吃法，比豬肉的粥更養人。她的山藥紅糖泥，要傍晚時分再給娘餵下去。

郁小閑看著招娣帶著黃有才走了，才笑著對錦娘說到：“姐姐，剛才我看見姐夫餵你吃湯汁的時候，突然想到了那一句，舉案齊眉的話。雖說有些不妥當，可意思就是到了。我從前覺得兩個人要是好，就是要這般患難與共，彼此照顧，這才叫夫妻。”

錦娘的臉上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眼睛裏都是幸福地笑，對郁小閑說到：“仙女，你要我如何報答你的好。我覺得今天自己是活得最幸福的一天了，相公餵我吃湯汁的時候，眼睛裏居然有了憐愛，就和當初我們成親的時候一樣。招娣這個孩子也是忍著腳上的疼，忙前忙後，讓我覺得病著真好。”

郁小閑說到：“所以我才讓他們兩個給你侍疾，人的情分就是如此，越是磨人，越是難得，越是受累了的東西，越是知道心疼，知道真心。你現在就是要趕緊養好身子，別怕麻煩人，等決定氣力夠了，就讓姐夫扶著你多走動，這樣氣血才能暢通。我在縣城買了地，打算開家專門做女人生意的作坊，家裏全靠我，我也頂不住。你好透了，就幫我一把。”

錦娘的手指動了動，說到：“我這個不中用的身子，能做什麽，太太就盡管吩咐，只是你也看得到，我的體力比不得從前了。”

郁小閑說到：“姐姐，這次都怪我，貿然給你用了梁大夫給的排毒養顏丸。本來不妨事，只是姐姐連日為了催糧的事情勞累太過，這藥就傷了姐姐的元氣。等你的身子好些了，我領你去梁大夫那邊瞧病，說不定他幾副藥下去，能讓姐姐延壽幾十年。”

錦娘說到：“仙女妹妹，你別為**心了，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的內臟都不行了，就算有好藥吊著命，也是一個廢人。我只求仙女妹妹一件事，將來和蛐蛐說一聲，讓我和有才合葬成嗎？曹姨娘的靈柩在南-京府，這混亂的世道也不能驚動亡人，就讓我這個和他結發的女人，死同穴，行不行，全是妹妹一句話了。”

郁小閑說到：“這有什麽不行，我是修行的人，肯定不和姐夫同葬。現在看他和姐姐這般恩愛，生同寢，死同穴，很是應該。”

錦娘聽到了郁小閑的承諾，臉上笑得更加燦爛了，說到：“往後我就沒什麽好掛心的事了，就安心養著身子，順便替仙女妹妹做點事。太太您說在縣城裏買下了一塊地，不知道想讓錦娘我替你做些什麽？”

郁小閑說到：“我打算開一件女子會所，專門接待女賓，順便交際，打聽消息。我會的點心和菜式多，弄出些特色不難，姐姐只需要當好掌櫃的，應酬交際就成。你的身子弱，幹這些不吃力。還有女孩子的調教也靠你了，招娣不用說了，還有冰月，你多少教習些針線和規矩。姐姐的字寫得比我好，兩個女孩子的功課，你也要費心些。”

錦娘說到：“這些事情倒也不難，我想等會所開起來之後，把招娣帶在身邊學點東西，至於冰月，我能教的有限，她該由你親自教才好。我一來精力不夠，二來是肯定偏心自己的閨女。冰月又和我平輩，不好管。”

當著明白人，不說糊塗話，錦娘多麽聰明的一個人，她自然是明白冰月是郁小閑安排的一步棋，她不能隨便擺動。郁小閑一笑，就把這個話轉到別處去了。錦娘也乏了，聽了郁小閑幾句關於飲食調理的話，就瞌睡了。郁小閑隨即叫了招娣過來看護，自己就去屋裏，看她的寶貝蟲子了。

蚊帳裏掛著許多只有蠶繭二分之一大小的金色繭子，木板上只留下大量的蟲糞，這些小精靈也許傍晚就要破繭而出，生產下一代。郁小閑把蟲帳收拾幹凈，鋪上厚實的草紙。既然這蟲子是自己將來的生財工具，就好生看著，像養蠶一樣精心管理。

忙完了這一陣子，郁小閑去了廚房，梅張氏燒了大鍋的肉，預備給幹農活的人吃，插秧是極為辛苦的事情，半夜就要起身。郁小閑突然想起了當年看電影的場景，焦裕祿不是親自教過農民如何插秧才能多種糧食嗎，那一段因為喜歡，她還查過資料，據說那種方式，可以多種些秧苗，增產百分之五。

郁小閑立刻叫人把王福從地裏叫來，把這種插秧的方法在地上畫給王福看。還算了棵數，讓王福信服。王福滿心歡喜地跑去跟所有手下開會，教他們這個插秧的方法。王順子和王大奎也都旁聽了，王順子摸著腦袋，納悶地想到：“太太這個人長相就和我們相異，她到底是哪裏來的，怎麽什麽都懂，連種田都比我們這些時代種田的人強。我們家的孩子能跟著她學上些本事，這輩子也就足夠過好日子了。”

王大奎一看兒子發傻就明白了，拍拍兒子的胳膊，說到：“今天晚上跟爹畫圖去，太太的圖，我們要一起參詳，才能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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