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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情意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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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情意切切

晨光微露,這是個離別的清晨。

細暖的陽光淡淡地灑在費連城英俊的臉龐上,如裱了層金光,離得這般近,我才看清他的眼竟有種藍,讓人想到一望無際的海水。

我想,天使都是這樣的吧,純凈得連一絲瑕疵都無。

我說:“費連大哥,我要走了,當然,我不想說什麽狗血加虛偽的話,譬如真是舍不得你之類的,那如同在炎熱的夏天穿上厚厚的棉襖一樣讓人覺得好笑。當然,我也從未期待過你能牽著我的手,說‘韓真真,你一路走好,我祝福你與霍去病白頭偕老,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之類的話。費連大哥,我吃不消與你說這些陳腔爛調,但我確實有許多話想對你說,你能明白嗎。”

他笑著,嘴角帶著一絲無奈:“我明白。我能說不明白嗎?”

“唉,你的話中還是帶著責備。”

“怎麽辦呢,我本想娶你為妻,此刻卻要面對你將與那個家夥遠走高飛的事實,我無法抑制他厚顏無恥當著眾人說什麽要把你帶走時,心中的憤慨。”他直言不諱,“當然,我不會說那些所謂祝福你們幸福之類的話,其實我想給那混蛋一巴掌,直接將他擲入沐河。”

“呵。”我苦笑。我真的喜歡眼前這個男人,若是沒有大色狼,我想跟他生一大群孩子。

他上前一步,輕輕握住我的手:“你走上那條艱難的路,希望有人能保護你。你自作聰明的性子,真是讓人擔憂。”

“真真還有許多事需要面對,還未有資格過簡單的人生。”

“罷了,不必找理由,你愛那個家夥,像是著了魔。”他無奈地笑著,捏捏我的臉龐。

我說:“無論你信不信,待一切處理完了,他和我便會回來,回來與費連大哥一起策馬揚鞭,過逍遙的日子。”

他頗有深意地笑著,並沒有回應我的話,將我的手掌翻過來,用手指似有似無地畫了一個圈,說:“真真,好好保護自己。若有一天被人傷害了,便回來這裏。”

我流下眼淚,他輕輕地拭去,轉身走向一言不發的霍去病,堅定道:“霍將軍,謝謝你救我族人。”

一語道破身份,霍去病臉色一閃,卻也鎮定,只同樣抱拳回道:“費連兄,也謝謝你。”

二人相視而笑。

費連說:“仕途茫茫,前途未蔔,將軍,策馬揚鞭、朝花夕拾的日子,一去不覆返了,請你好自為之。”

霍去病深深一躬,再擡起頭,眼眸竟帶著一絲疲憊。

“去病銘記在心。”

……

落蘇谷的畫面,漸漸遠去。

往前望去,狂風卷起草流,如連綿的海洋,一望無際的空蕩蕩,心像是生起一個洞,空空落落。

前途渺茫,大概如此吧。

轉過頭,盯著霍去病,他的臉隨著馬車的震蕩而變得模糊不清。我探上身去,說:“大情聖,我一直是那個自以為聰明,卻其實又笨又沖動的傻瓜。明明知道你是那種將情話信手拈來的****,但還是跟著你走了。既然這樣,你能多少表示一下嗎?”

他探過頭來,嘴角一斜:“表示什麽?”

“呃,”他在裝傻,我心裏念著。才不過幾分鐘,他便又回到那個玩世不恭的狀態。我開始後悔了,想自己要不要跳下馬車,奔回費連城的懷抱。

“好吧。”我咽了口幹沫,學著他的口氣,重覆了那段話:

“我的心裏全已裝滿了這樣的聲音,趕也趕不走,躲也躲不開。怎麽辦……韓真真,你給我聽著,你是我的女人!從此以後,再不許離開我!一步也不可以!”

我撫掌笑道:“哇,真是美麗動人激動人心的情話。我學得像吧,一個字也不差。我承認大色狼真是此中高手,拿捏情話得心應手到爐火純青。連我這種滴水不漏的大齡剩女,都差些被感動得三月不知肉味。不過,既然說了,多少也來點鮮花巧克力什麽的,也不枉我犧牲自己,跟隨你回到那個刀光劍影的世界裏,是嗎?”

他嘴角的笑意更濃,聲音都帶著玩味:“鮮花、巧克力?”

我嘆息:“算了,全然當我沒說過。”

他似是實在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一把摟過我,我猝不及防,撞進他懷裏,臉色通紅:“你……你……你做什麽?”

“我正準備親你,像情人一樣。你不是讓我表示一下嗎?”

“算了,你這種表示,還不如不要。”

“你真是小氣又難搞。”他皺起濃密的眉。

我推開他,整理衣物:“對,我就是小氣又難搞。”

馬車正好一個顛簸,我身子搖晃了下,他卻乘機再次撈過我的身體,緊緊擁在懷裏。我正想說什麽,他卻猛地用嘴唇堵住我的嘴。

“唔。”我放大了瞳孔,一股熱血湧上額頭。

他卻霸道地將我制在角落中,整個來了個零距離,我甚至能感覺到他狂亂的血脈在跳動。

“不許動手動腳。”我低低吼著。

“都已經決定跟我了,還計較這些作什麽?”

“好吧,實話與你說,我跟你走,並不代表什麽,我只是……”我尋找著理由,“我只是想長生圖的事沒有解決……而已。”

“罷了,莫找借口,你喜歡我,是嗎?”

“有病先生,你別再耍我了行不?”

“你這小腦瓜裏,為何總是冒出些可笑又自卑的念頭。”他無奈嘆著,嘴唇輕輕落在我的額頭、鼻尖、耳垂、唇面……

“你不相信我,難道還不相信你自己?你為何不聽聽自己的心,它在告訴你,你眼前的男人,愛你愛得發狂,他想你成為他的女人,永遠也不離開。”

我漸漸感到酥軟溫存,連骨頭也仿佛開始液化。我有氣無力地扶住他的身體,輕聲道:“我不信,我看不見……”

“你看不見,那就閉上眼睛聽,由我來告訴你。”

我不由自主地倒在馬車的軟榻上,他靠近我的身體,伸出手,輕捧住我的臉龐,指尖帶著熱度。我渾身的血液仿佛同時聚集到那一點,如觸電般刺刺又帶著絲許甜味。

“韓真真,你這個敏感得如受驚的兔子一般的女人,仔細聽著,再聽一遍,好好聽一遍。接下去的話,不是拿你取樂消磨時光,韓真真,大色狼喜歡你,愛你,真心地愛你。行嗎?聽懂了嗎?還會再唧唧喳喳吵個不停嗎?”

我不敢睜開眼睛,我的心突然停止了跳動,這種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你無意中在電視上聽到你買的彩票,中了頭獎的那種不可置信的狀態。

我深深地吸了口氣,終於鼓起勇氣睜開眼睛。他滿是深情地望著我,讓我想起了許文強向馮程程表白的時刻,那種眼神裝是裝不出來的,除非他有影帝一般的演技。

他低下頭來,在我耳邊呢喃:“瞧,我的話都說到這分上了,你是不是該表示一下。”

“表示什麽?”我的聲音也變作沙啞,我想我快暈過去了。

“死了都要愛,就像你唱的。”他的唇落在我的唇上,似有似無地磨蹭著。聲音也同樣變得沙啞而又灼熱,仿佛下一秒便要點燃。

“拿出你在大殿上、戰場上,撲入我的懷抱的勇氣來,表示一下好嗎?”

“先說明,你得堂堂正正娶我。”我不知怎的,忽地冒出一句。

“好啊。”他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雙手將我的身體用力一勾,更貼緊他的身體。

“再說明,現在我不會**於你。我崇尚婚前無性。”

“好啊。”又逼上一步。

“還有,你得休了那群大老婆小老婆,讓他們全部人間消失!”

“全聽你的。”他在我耳邊輕磨,聲音變作顫抖,“現在說完了嗎,可以讓我好好親你嗎?”

我怔了下,心臟狂跳如雷,卻在瞬間戛然而止,接著,如被點燃了火藥般,再難自已,情不自禁地朝他的雙唇,狠狠地吻了下去……

“將軍,前面有處水源,我們休息……”趙破奴的聲音從車外傳來,隨即他掀簾探進頭來,一見到車內暧昧的一幕,臉紅耳赤,驚得話說到了一半,連忙縮回頭去。

我倆卻未理他,只是熱烈地吻住對方,相互挑逗,相互糾纏,像是要吸出對方的魂靈,又如千年的藤蘿,再也不分開。

我們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沿途,霍去病如同換了一個人,對我愛護有加,只差是捧在手裏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那種狀態。說來也奇怪,習慣了與他嬉笑怒罵的日子,他這一好,反而令我不自在了。

在回歸的途中,趙破奴隱身的功夫一流,他與那些侍衛如人間消失般,很少在我與霍去病的視線內出現,似怕打擾了我倆二人世界的氣氛。但不知怎的,只要霍去病一揮手,他們又會神跡般地出現,真是當仁不讓的人才。

一切完美得幾乎沒有一點瑕疵,除了我偶爾見到霍去病與趙破奴之間的眼神交流,有種特殊的默契,這種默契總是似有似無地避我遠之,讓我感覺到了些許不安,但又說不出是什麽。

前面離都城不遠了。

想必再過一天左右,他便回到都城,成為了那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司馬,雖然他說願意為我休了所有的妻妾,他甚至說,待安頓好都城的事,他便與我一起回到落蘇谷,過逍遙的日子。但,至今我仍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然而,即便這一切不是真的,光是這些情話,就夠我回味一輩子了。

……

聽說霍去病回來,漢武帝連鞋也沒穿,從床上一路奔到宮門外,嚇壞了一片宮女太監。寒風中,他捧著霍去病的手,久久說不出話來,場面頗為感人。

一番離別重逢的表白以後,漢武帝為霍去病在宮內設下房間,說是要他好好陪自己住幾天,來個促膝談心之類的,又立馬決定在次日設宴招待霍去病,說是為他洗去風塵和黴氣。

第二天很快到了,我也有幸受到邀請參加宴會,這是我第二次進入皇宮。

大殿還是那麽氣派,人還是那麽多,侍衛還是那麽面無表情,所有人該幹嗎就幹嗎,一群人似乎活得生龍活虎、有滋有味,並沒有因為霍去病的到來或是離去而改變什麽。漢武帝英氣勃勃地坐在龍椅上,雙眼恢覆了深沈精厲,天生帝王相。邊上坐著一位頭戴鳳冠的大美女,我偷偷瞟上幾眼,她的目光柔柔與我相遇,卻透著無形的力量。

這便是衛子夫吧。那位歷史上著名的灰姑娘,這是我頭回見到她,果然美中帶剛,與眾不同。想必,在這血腥的後宮生存,不是一般人能支撐得了。

正式的宴會開始,一片官話套話泛濫,大多是說霍大司馬吉人天相,如有神助才能安然無恙之類的。漢武帝更是大大發表了一通相思之苦的感言,表示失去霍去病的日子,是多麽的心神不寧、寢食難安,只是說了一大通,只字未提霍去病在離侯山附近古怪遇襲的事,這難免讓我心裏犯嘀咕,又忍不住朝著霍去病看去,見他只淡淡笑著,心照不宣的樣子。

眾人又開始談論再過幾日,便是兩年一度的甘泉宮狩獵之事。我忽想起,正是這次狩獵,霍去病射死了李敢,造就了歷史上最郁悶的皇城慘案,那李敢含冤九泉,連個名分也無,算作悲劇人物。原本我蠻同情這家夥的,老爸李廣死在衛青手上,自己又死在霍去病手上……但經歷了一系列事件後,知道這家夥並不是個好人,此時,有些興災樂禍起來。不過,現代的史學家一直認為霍去病是為了替衛青出氣,才故意誤殺李敢,此時看來,卻完全不是這麽回事。離侯山事件,明顯是衛青的陷阱,想置霍去病於死地。這舅甥關系竟是如此血腥,讓人情何以堪。

想起衛青,這才發現宴會上,不見衛青的身影,自從回到都城,我一次也沒見到過他。但聽說他抱病在家,安心休養。但到底是為何,我心留疑問。

我閑著無聊,又在人群裏找著公孫弘的影子,果然見他與寶貝女兒公孫芷一臉郁悶地坐在一側,並朝我投來咬牙切齒的目光,我也毫不退卻回投以辛辣的眼神,還特意朝霍去病又坐近了三分。

公孫老頭晃晃悠悠起身走到殿中,說了番冠冕堂皇的話,大家忙著吃喝,也沒啥人理他。直到他賊眼開始溜溜,我暗念“不好”,心想:“這老家夥,肯定又要使詐了。”

他果然清了清嗓子開始向漢武帝稟奏:“霍司馬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此回霍司馬的愛妻玉奴不幸罹難,臣之女公孫芷年方十七,風華正茂,臣鬥膽奏請聖上,成全愛女與霍司馬一段美好姻緣。正好沖喜以解黴氣。”

他這一說,殿上可炸開了鍋,眾人連聲應和,霍母衛少兒更是激動萬分,忙著起身向劉徹表明心跡,說這樣的姻緣可謂天作之和。

劉徹面不改色,只淡淡向霍去病轉過身問道:“愛卿,你意下如何?”

霍去病起身正想回答,我躍上前,大聲喝道:“沒有如何,誰想嫁給霍司馬,老娘和她拼了!”

這一喝,即刻鎮住全場,所有人僵成一塊冰,有的嘴張一半沒合上,有的半口酒含嘴裏汩汩往外流,殿上沈默了半分鐘,不知誰先發出聲,頓時一片嘩然。

劉徹揮手示意所有人安靜,只淺揚唇角,淡然道:“韓真真,怎又是你?”

“稟報陛下,就是我。”我一臉坦然。

“好,說說你何出此言?”

“霍司馬是我的男人,他只能娶我一人。他已經把他家大小老婆都休了,現在也不會娶新老婆,除了我。我絕不允許第三者插足,想都別想!”

我的聲調是很堅定不移的,我甚至還擺了一個英雄就義的造型,來強調這種決心。大殿重新安靜下來,可能大家已經無法用傳統儒家價值觀來評價我的作為,所以幹脆無語。算了,我成了儒家道德淪喪的典範,人至賤則無敵,他們可能是這樣想的。

我環視了圈人群,忽然想起那精神潔癖的董仲舒怎不見了。若是他在,必定會上來說一通什麽“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婦綱”的狗血理論。我不管,我要向封建大男子主義挑戰,為古代婦女爭取權益樹立榜樣。

劉徹探上身,問:“你說霍司馬是你的男人?古往今來,只有男人擁有女人,何來女人擁有男人一說?”

我深吸口氣:“不瞞陛下,我與霍司馬已定情漠北,他向真真許諾,此生只愛真真一人,只娶真真一人。請陛下成全。”

殿內嘩然更甚。我得意地朝面紅耳赤的霍去病看去,狠狠給了個臉色。

“你可知霍司馬少年英雄,意氣風發,這樣的男人,如何只許娶一女人?豈不是讓天下人笑話,讓女人們欷歔?”漢武帝忍不住逼問。

“既是少年英雄,更應用情專一、癡心一片,才配得上英雄這二字。”我毫不退讓。

大殿上已經有人癱倒在地,不知是被我石破天驚的理論所嚇,還是被我與漢武帝當庭爭論的勇氣所折服。反正,我又做了一件可以載入史冊的事。

漢武帝沈默半晌,轉頭問霍去病:“愛卿,你有何話可說?”

我一把扯過霍去病的身體,低喝道:“大色狼,表示你決心的時候到了。”

他朝我眨眨眼,一臉為難,在我耳邊低語:“韓真真,有必要這般興師動眾嗎?”

“呸,你不許耍賴。”

“呃,真就只能娶你一個?”

“對。”

“娶個二房吧。僅多一個而已。”

“多一個也不行。”

“半個?”

“半個怎麽娶?你想養二奶?”我聲音控制不住地咆哮,殿內響著嗡嗡的回音。所有人木楞楞地望著我,包括劉徹。

霍去病吞下口水,理正了被我扯亂的朝服,躬身道:“稟報陛下,臣與韓真真情深意長,永訂終身。此情天地可昭,日月可鑒,比江水還要洶湧澎湃,比群山還要連綿不絕。她在臣眼中,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是一朵舉世無雙的雪蓮花,是一塊天然去雕琢的美玉……”

大殿內冷嗖嗖的,所有人仍怔著。估計他們也認為眼前的霍大司馬和韓真真一樣,神經也變作不正常。

他臉上浮起壞壞的笑意。瞟了圈眾人,突然清了清嗓子,開唱:

死了都要愛

不淋漓盡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這樣

才足夠表白

死了都要愛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毀滅心還在

……

他才唱了幾句,我撲一聲,差點沒把方才吃的全噴出來。殿上的人也不約而同地撲了下,接著是稀裏嘩啦倒地一片。

霍去病笑著摟過我,在我臉頰上狠狠親了口,執著唱道:

死了都要愛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毀滅心還在

……

我轉過頭,正對上他的臉,他的表情超具娛樂精神,唱著《死了都要愛》,比現代人在KTV裏的自娛自樂更加富有喜感,只是……

我看走眼了?

那對漆黑晶亮的眸底,似乎有種一閃而過的悲傷,愈往下看去,愈覺得它能量巨大,仿佛拉扯著我沈淪下去。我忽然笑不出來,有種不安在心頭蔓延。

……

武帝終於是聽不下去了,打斷了霍去病的表演,表示深刻理解他的真情誠意。劉徹一邊說著,一邊目光觸到我。我本是誠惶誠恐地準備向皇帝獻諂一笑,卻不料他的目光極為深沈,似乎在我身上尋找著什麽。我被他看得發毛,渾身忽冷忽熱,隱約之中,有種致命的熟悉感,撲面而來,卻又說不出是什麽。方才的那份不安,卻越發地濃烈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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