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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相親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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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一位長須古代老人,若隱若現,魔咒如影隨行,我的身體似在空中飄浮著,難以自禁,努力想伸手朝他摸去,卻永遠與他保持著距離。我想開口問“你是誰”,聲音卻似卡在喉嚨口,怎麽也出不了,身子卻像是落入萬丈懸崖,不斷地墜落下去。

我揮舞著雙手,拼命地抱住一棵大樹,心才安定下來。那句魔咒又重新響起。

“反者,道之動。弱者,道之用。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

在昏昏沈沈中,我終於醒了過來,卻已是滿額頭的冷汗。

晨光照進廟宇,天晴了,四處是清新的鳥鳴聲。

定睛看去,嚇得臉色發白。只見自己夢裏抱住的不是一棵“大樹”,卻是……

懷裏的男人睡得正酣,嘴角還掛著淡淡的笑容,似是極為滿意的表情。

我“啊”一聲怪叫,一把推開他,觸電般地從地上躍起,上上下下看了一圈自己的身體,發現毫發無傷,這才放下心來。

暈,定是昨晚太冷了, 下意識地抱著他睡了。

要死,惡心到家了。抱著這種臭男人睡覺,而且還是個半裸體。這……這……怎麽洗也洗不幹凈了。渾身上下一股騷味。

他被我一推,醒了過來,迷離著眼睛,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我。我朝他直跺腳,直嚷:“看什麽看,有病先生,別自以為是,我跟你什麽關系也沒有。”

他勾起唇角,笑瞇瞇道:“你才自以為是吧,以為本將軍要對你負責不成?”

“呸,我才不要你負責。”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若是傳出去,你真恐怕嫁不出去吧。”

“我嫁不出去也與你無關,我終身不嫁也不嫁你。”

“哈哈,你大可放心,本將軍一點娶你的興趣也無,都城裏哭著喊著要嫁我的女人,多得去了,我稀罕你作甚?”

“你……”

我正想指責他,廟外卻響起一個嚴厲卻又冷冰冰的聲音。

“都城裏要嫁我兒子的女人是多,但今日這個,你給我好生看看去!”

隨著這聲音漸近,一位中年少婦氣勢洶洶走進門來,身後跟著一群侍女。原是霍去病的母親衛少兒,知他一夜未歸,尋到這山上來了。

侍女們一見到霍去病幾乎全裸的模樣,個個嚇得花容失色,連忙捂眼背過身去。衛少兒卻已臉色大變,指著霍去病的鼻尖顫抖著道:“你……你……徹夜不歸,原在這荒山野嶺與女人做茍且之事……堂堂大漢驃騎將軍,當朝侯爺,你……你成何體統!”

見她一臉暴怒之色,估計平日裏對這兒子的行徑就已經不滿,再見霍對她一臉恭敬的模樣,想必也是怕這母親三分。

果然,她繼續吼道:“你雖立下戰功,但也是仗著陛下對你的幾分寵愛,才有揚名立萬的機會。你有恃無恐,染指都城裏眾多名媛不說,已過弱冠之年,卻不好好尋個妻室,每日在外花天酒地,你對得起陛下對你的浩蕩龍恩嗎?”

一番正義凜然的教育,讓我聽得熱血沸騰,只差是為她撫掌叫好。朝那家夥看去,卻見他擠眉弄眼,一臉風輕雲淡的模樣,氣得我刷下起身,對著衛少兒嚷道:“請夫人為小女子做主!”

衛少兒原本對我一臉蔑視,聽到我的話,表情略略閃了下,問:“你有何委屈?”

“小女子原本在山裏迷了路,偶遇侯爺,本想求他助我一臂之力,卻不料……卻不料……”我眼中帶淚,做出一番可憐狀,故意說不下去,心裏抱定拉這大色狼下水的信念,只想再將他一軍。

衛少兒立馬明白過來,怒目朝霍去病看去。霍去病傻了,從地上跳了起來,哇哇大叫:“我可沒對她下手!我倆什麽事也沒……”

“侯爺……你……”我顫抖著手指,“昨夜小女子寧死不從,你卻霸王硬上弓,事後又說要對我負責,你,你怎可如此……如此出爾反爾?”

“混賬!”衛少兒忍不住了,上前重重給了他一個耳光,打得他俊臉煞紅,牙齒咯咯作響。

“人家一黃花女子,你就這麽把人清白擄去,還讓她怎麽活!”衛少兒的聲調震得廟頂嗡嗡作響。

霍去病恐怕要氣暈過去,指著我的臉半晌回不上氣來,只見他又是跺腳又是甩袖,在原地踱了三圈,忽然停下步子,撫掌道:“好啊,母親大人,兒子本不是無情無義之人,就讓兒子帶著這女子回府,做個侍妾,也好給她有個交代。”

什麽?侍妾?我腦子當頭一棒,沒料到他竟回馬殺一槍。我來不及反應,一側的衛少兒發了聲:“倒也是,女孩子家沒了清白,還怎麽嫁人,你是何家的女兒?”

“呃……”

“稟母親,她是匈奴人。”

“匈奴人?”衛少兒大驚,臉色覆雜起來,思索了半晌,緩緩走上前,握住我手道,“你無故受屈於我兒,作為補償,本應該封個側室給你,但因你是匈奴人的身份,卻只好作罷。侍妾雖沒名分,但總好過嫁不得人家。姑娘,這事就這麽定了吧。”

“什……什麽……”我語無倫次,幾乎暈過去。

什麽叫這事就這麽定了,誰誰誰要做他什麽侍妾?腦中一片混亂,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正想著怎麽拒絕,一邊的“大色狼”卻已上前,摟住我,輕輕道:“我這下負責了,你可滿意?”

我狠狠朝他瞪去,他卻湊上我的耳側,調侃道:“傻子,想嫁給我也不至於想出這種法子來,猴急了不成?”

我踩他一腳,他痛得眼眉揪成一團。衛少兒看到我倆“打情罵俏”的樣子,幹咳了聲,一本正經道:“說正事,今日相親的對象是丞相的掌上明珠,可不得像上回那樣,把人家姑娘嚇跑了。公孫大人可是皇上面前的紅人,此回若是能和他家結上親家,衛、霍兩家在朝中就放上十萬個心了。”

霍去病一臉愁色:“母親說那掌上明珠,可是那公孫芷?”

“正是她。”

霍去病哇哇大叫:“我不要娶這婆娘,黏得跟皮糖似的,整天唧唧喳喳,見了就煩!”

“你胡說什麽?芷兒出身名門,為當朝丞相之女,又對你一見傾心,好幾次主動上門來尋你,你卻對她愛理不理。我看你平日裏對那些鶯鶯燕燕柔情蜜語、如魚得水,這回,就不能與她順水推舟下。再說,她哪裏差了?比你這些野花好了不知哪兒去。”

她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了我,我心口一涼,想,她口中的“野花”是不是在說我啊。

公孫芷,當朝丞相之女,是不是那個公孫弘的女兒?高幹子弟是不是?這古代講究門當戶對,霍母為他尋得這門親事,本是常理之中,但見霍去病的反應,似是極不情願。

不料他正朝自己看來,眼神中透著一般狡猾之意。正想說幾句,他卻一把拉過我,對著衛少兒笑瞇瞇道:“也好,一起去瞧瞧。”

我踉蹌著被霍去病一路拖著走,他步伐極快,似是有意拋下身後跟隨著下山的衛少兒一行。

我忍不住喝道:“你有什麽見不得人的話要與我說,快說!”

他刮刮我鼻子,輕笑道:“小東西,待會兒,陪我一起演出戲。”

“演什麽戲?”

“把那公孫芷趕走。”

“我為何要陪你演?”

“這樣,我也知你不想做我侍妾,你若是幫我,我便好好待你。你想走就走,想留在我府裏白吃白喝也成,我絕不碰你。如何?”

我想想這買賣還合算,自己在這長安無親無故,活下去都有問題,他說他養我,又不碰我,倒是個好去處。想來,反正也不認識那個公孫芷,不怕得罪她,於是點了下頭,道:“一言為定。”

他滿意地點了下頭,又朝我的打扮看了下,又開始嘖嘖搖著頭,咕噥道:“只是,這長相也不知人家信不信。”

我惡狠狠朝他瞪去,他卻歪著嘴一笑,顧自揚長而去。

一行人回府,霍去病回房沐浴,我也被兩個侍女帶去“清潔”,從充滿花香的浴池裏出來,精神了不少。兩個侍女走上前,恭敬道:“姑娘,侯爺吩咐了,請更衣後去前廳見客。”

我低頭朝一堆衣物發楞。

“這麽覆雜,怎麽穿?”忍不住木木問了句。

在侍女的幫助下,總算穿戴完了,漢服本是極富女人味的,我往銅鏡前一站,也被這份突來的美麗嚇了一跳。

身邊的侍女道:“姑娘真是天生麗質、如花似玉。”

侍女的話有不少拍馬屁的成分,但我還是暗自歡喜。

銅鏡裏的自己,雖不算頂級美女,但確比原來漂亮幹凈了許多。

我打扮一新,大步朝前廳走去,兩個侍女跟不上我的步伐,只聽到身後氣喘籲籲的聲音。我忽然意識到,在這大漢朝,女子是極矜持的。我連忙收起步子,挺胸擡頭了下,拾起雲水一樣的步子,走進了大廳。

廳內早已坐滿了人,正中坐著霍母和一個中年男人,見他道貌岸然的模樣,估計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公孫弘。此人工於心計,城府極深,可謂官場之徒的鼻祖。

兩側分別坐著霍去病,還有一位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女孩子,想必就是公孫弘的女兒公孫芷。見她粉光若膩,明眸皓齒,確是一極品美女,心想,這麽美的女孩子,那大色狼居然不要?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我這貿然一進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看來,廳內原本還有人在說話,一下卻安靜下來。

我忽然意識到,這樣莽撞進門,好像不合規矩似的,擡頭看到衛少兒一臉怒色,頓時冷汗一身,連忙想都來不及想,“噗”就跪在地上。

“你來作甚?”衛少兒冷冷道。

“呃……”我呆滯著目光,傻傻朝霍去病看去,想在他臉上尋找答案。他見到我的打扮,閃過一絲欣賞的表情,過不久,唇角一勾,朝我使了個眼色。

我心想,攬我頭上是嗎。好吧,讓你見識下我韓真真的功力吧。

鎮定下情緒,轉身對公孫弘嘣嘣嘣磕了三個響頭。那公孫弘被我磕得莫名其妙,怔怔朝我看來,我卻袖子往臉上一抹,哇一聲哭出來。

這一哭,所有人都傻了。

衛少兒一急,從座位上起來,扶起我身問道:“你哭什麽?”

我又是一陣眼淚狂飆,直哭得肝腸寸斷,哭得連公孫弘也耐不住了,朝衛少兒問道:“夫人……這是……”

“姑娘,你莫哭,先與我好好說來。”衛少兒扶起我。

我卻沈下雙腿,死活不願意起來,一邊哽咽一邊道:“請夫人原諒我,一定要原諒我。”

“原諒你什麽?”

“真真騙了夫人……”

“你騙我什麽?”

“真真,真真其實早已認得霍將軍了……”

“什麽?你早認得去病?”衛少兒傻住,不信似的望著我。

我抹去眼淚,終於控制住語氣道:“真真與將軍在一年前就私定終身,將軍說,待這場大戰回來,便娶我為正妻,真真苦苦等待,甚至不惜喬裝成匈奴人,奔赴戰場,尋得將軍。昨日,將軍與我相會,說今日要與丞相之女談合親之事,將軍說,望我顧全大局,忍痛割愛,我心裏不甘,想,即使做不成正妻,做個側室,真真也情願,卻不料,將軍竟謊稱我是匈奴人,連個名分也不給我,只給了侍妾的身份。我愈想愈不平,愈想愈心寒。想這世態炎涼,我一弱女子,只想全心全意交給一個男人,卻得不到半點真情實意,真真忽覺人生的無奈與痛楚。我此刻什麽也不管,什麽也不論,真真只想在這裏,向各位一吐真相。各位是朝中顯貴,捏死真真如捏死一只螞蟻般簡單,我卻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只為尋得這世間的公平。真真的話說完了,請夫人處置!”

說完,我又重重磕下一頭,仔細聽去,大廳裏一片安靜,估計是被我這攪渾水的話震撼住了。

一秒,兩秒……十秒,還是沒人說話。我弱弱地擡起頭,朝眾人看去,卻見到衛少兒已是氣得臉色發青,而一邊的公孫弘也是面僵如鐵,再朝那公孫芷看去,一張俏臉上又驚又怒又沮喪,最後轉到了霍去病的臉上,卻見他朝我壞壞一笑,衣袖口不經意地露出一個大拇指,似乎是在誇獎我的表演功力。我朝他狠狠甩去一個眼色,他卻連忙躲過我的回擊,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衛少兒終於開口了:“真真姑娘,我家去病雖玩劣了些,但不是這樣的人,你可不得這樣誣蔑於他。”

“真真句句是實,沒騙夫人。”我一本正經。

她急了,大喝道:“你……你挑這當口來說此不堪之事,是何居心?”

我見她發了急,心裏想,好吧,要上苦肉計了,於是瞅著墻邊掛著一把寶劍,直沖上去,拔出劍來,架在脖上,紅著眼道:“夫人若是不信,真真立馬死在這裏!”

衛少兒真手足無措了,哭喪著臉朝公孫弘轉過頭去,解釋道:“公孫大人,你莫聽此女胡言,事實還須細細調查才是。”

公孫弘哼了句,道:“是真是假,兩位當事人都在,問了霍大將軍便是了。”

說著,他將目光拋向了霍去病。霍去病一臉尷尬,支吾著說不出一句話來。

“去病,你向大人解釋一下!”衛少兒沖上前。

霍去病俊臉通紅,只悻悻低下頭去。

公孫弘見狀大怒,忽然拂袖而起,喝道:“無聲勝有聲!在下明白了!芷兒,我們走!”

說著,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衛少兒連忙急著去追他的背影。堂內只剩下公孫芷、霍去病和我三人。

公孫芷從座位上起來,大步走到我面前,忽然罵起來:“臭女人,死女人,壞女人!誰叫你勾引我家霍哥哥?”

我張大嘴,一臉不可置信。

什麽情況,這女人瘋了不成,不去罵那負心漢,卻來罵我?

我正傻著,她卻掄手朝我臉上打來,我躲閃不及,眼看那耳光要落到我的臉上,一只大手擒住了她,定睛看去,卻是霍去病一臉嚴肅。

公孫芷哇哇大叫:“你放開我!”

霍去病厭惡道:“去去去,別在我府內撒野!”

公孫芷哇哇大哭起來,“霍去病,你竟為一個女人攔我?”

“我為何不能攔你?”他一臉風輕雲淡,“你是我何人?”

公孫芷指著他鼻子道:“哼,我知你故意上演這出戲,想黃了這婚事。本小姐告訴你,我沒那麽容易善罷甘休!”

霍去病卻歪起嘴角再不說話,手懶懶地朝門口一指,示意她出去。

公孫芷狂叫一聲,哭泣著撒腿便往外跑去。

我呆呆地轉過頭,朝他看去,他也正好看著我,我吡道:“厲害,野蠻女友嗎。”

他卻輕輕一笑,撈過我的身體,帶著幾絲欣賞的口吻道:“小東西,演技這般好,比唱戲的還厲害。”

我一把推開他,冷笑道:“我也不明白你怎看不上這樣的美女,憑你的好色,竟會放過這砧板上的肉嗎?”

“這你就不知了,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你以為我霍去病什麽人都敢碰嗎?就比如你韓真真,我也不敢碰呢。”

“呸,你敢碰,我還不讓你碰!”

他輕輕在我臉上啄了下,我厭惡地皺了下眉,他卻感嘆道:“你穿這衣服挺好看的,接下去,每天都要這般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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