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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魔尊要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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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壓壓的,一場暴雨即將來襲。濃黑的厚雲之下,葳蕤詭譎的叢林中,沈黎正瘋狂狼狽地逃竄,兩邊橫出的樹枝在她面頰、身上劃出一道道血痕,她也顧及不上。

她身後隔著數丈,一群裝扮各異的修士埋頭追來,時不時攻擊以阻撓她的逃亡。

沈黎體內靈力已去大半,卻無法停下調息恢覆,只能盡量調動所剩不多的靈力灌註於雙腿,指望著能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她才穿越來幾個月而已什麽都沒做呢不能死在這兒吧!

五個月前,沈黎還是個普普通通的現代人,不是大富大貴,但也吃穿不愁,哪知不過睡了一覺,醒來就變成了另一個人,還換了個世界。

她沒有得到任何記憶,剛醒來時這身體正躲藏在一個山洞中,全身都痛,體內靈力亂成一團,在她經脈中橫沖直撞,隨時可以讓她再死一次。她靠著身體的本能打坐調息,整整一天後才緩過一口氣來。

那之後沈黎花了一天時間調整穿越導致的心理打擊,罵過怨過哭過,最終也只能無奈地接受這一事實,想辦法在這個異世界活下去。

因為體內靈力的存在,她知道這是個修仙世界。翻遍全身,她只找到了一個儲物袋,裏面的東西少得可憐,只有一套換洗衣物,一些幹糧,一個只剩半壺水的獸皮水壺,一本薄薄的線裝書,兩塊靈石,一些碎銀和一根扁扁的金條。

線裝書名為《姜氏弟子心訣》,好在沈黎的古文功底沒丟,仔細看過一遍後確認這是修煉心法。她由此懷疑她這身體姓姜,或許是來自一個大家族。

但她剛穿來時身受重傷,身邊無人,且她在這山洞中待了兩天多並未見到有人來找她,就此她確信“假裝失憶回歸家族混吃混喝”這一方案行不通了,她得靠自己在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活下去。

後來,沈黎感覺身體好了一些,再加上食物快吃完了,不得不鼓足勇氣離開山洞。

算她運氣不錯,用一個時辰就離開了山洞外的叢林,又花一個時辰來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城鎮。

在那之後的數月間,她待在那名為“尋仙”的小鎮中,像海綿吸水一樣飛快汲取著關於這個世界的點點滴滴。

突然襲來的一道劍氣打斷了沈黎的思緒,她勉強側頭避開,面頰還是被擦出了一道血痕。

沈黎滿心委屈,她這完全是無妄之災啊!

這些人追著她是因為她懷中的陣盤。當時她出門遛彎,隔壁鄰居兄弟裏的弟弟孫小文狼狽地出現在她面前,斷了只手的他用僅剩的另一只手強行塞過來一個小小的陣盤,隨後就被飛劍刺穿肚子,她當場嚇懵,聽他嘶吼了一聲“快跑”,她幾乎是下意識往城外奔逃,跑出一段路反應過來驚惶回頭,才註意到一群人分為兩波,一小波圍住了孫小文,剩下的全向她殺來。

沈黎的修為是築基前期,尚無法禦劍,只能靠雙腿奔逃,追殺她的那群人修為看起來也不過築基或練氣,一對一她還有機會,這麽多人圍毆下她十死無生,只能先逃了再說。

期間沈黎幾次想停下解釋,她跟孫小文只是普通鄰居,這東西他們要她就給他們好了,可但凡她腳下慢上一分,面對的就是要致她於死地的殺招,她只能閉嘴繼續逃。

她還想過把陣盤丟掉,可她害怕這些兇惡的人會殺人滅口,這陣盤說不定是什麽逆天的東西,他們不會想讓他人知道在他們手中。畢竟他們跟她的修為也差不了多少,面對更強大的修士肯定保不住寶物,她還是之前幾個月專註修煉了逃跑的身法才能在他們的追擊下堪堪逃離而不是被圍著打。

數息後,沈黎的丹田內幾乎空空如也,一把飛刀恰在此時劃過她的腳踝,割出一道深深的傷口,她一個踉蹌跌倒在地,痛得滿頭冷汗。

不會要死了吧?

沈黎還沒有做好死的心理準備,她咬牙伸手入懷,準備丟出陣盤,或許他們會為了搶奪陣盤而給了她逃跑的機會呢?她沒得選了,只能賭一賭。

只是還沒等沈黎取出陣盤,眼角餘光中一只淺藍色蝴蝶輕巧地落在她肩膀上,它身上散發著淡淡的熒光,如夢似幻,與這亂糟糟的林子格格不入。與此同時,身後有人大喝:“你是何人?”

在跟她說話嗎?好像不是……

沈黎忽略了看起來無害的藍蝶,忍痛回頭,只見原本要圍上來的十幾人都背對著她,正警惕地看向他們的前方,因為這些人身形的遮掩,她看不到他們前面出現了什麽人。

但她也不在意,見他們沒一個人盯著她,連忙小心地撐起自己,一瘸一拐地往前繼續跑。而她肩上的藍色蝴蝶受驚重新飛舞,圍繞在她身邊不願離去,她也顧不上驅趕。

“等等,你是……”

身後人群中有人似乎認出了什麽,驚恐地出聲,然而下一刻,漫不經心的短促笑聲打斷了他,透過人群準確地鉆入沈黎耳中,她感覺頭皮一麻,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她本能地回頭,只見一道劍光亮起,十幾人幾乎同時倒地,連聲慘叫都沒有,只額前有一道紅色血痕。

在他們倒下後,原本被遮掩的人露出真容。

那是個高挑挺拔的玄衣男子,一頭黑色長發簡單地束在身後,微風襲來,發梢微動,像跳動的音符,看似輕巧,卻暗藏殺機。他面上戴著個兇獸面具,將他的面容遮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

沈黎的潛意識在瘋狂地提醒她快跑,但她的身體卻因恐懼而動彈不得。

這個男人的修為她完全看不透,只感到了無形而恐怖的威壓,殘酷地提醒她,她就算再能跑也無法從他面前逃掉。

“謝……謝謝前輩!”

在男人向自己邁出第一步時,強大的恐懼終於迫使沈黎發出了聲音,她無法完全壓制聲音中的顫意,只能盡量鎮定地說,“若非您出手相助,晚輩已身首異處,請教前輩名諱,晚輩今後定會報答您的救命之恩!”

沈黎右腳腳踝受傷,站不大穩,只能一手撐在旁邊的樹幹上,微垂視線神情恭敬,而另一只手藏在身後,無法抑制地顫抖著。

眼前的人好像是魔修!

因為有域外天魔這個強大外敵的存在,這個世界的正道修士和魔修之間並非水火不容。兩方有各自的主要地盤,但並不禁止另一方進入,某些城鎮中兩方還是勢均力敵、被迫和諧共處的。

沈黎目前居住的尋仙鎮屬於正道四大修仙世家之一林家的勢力範圍,在這居住的數月間,她也見過一些魔修,但僅是見過而已,受前世所看小說的影響,她天然對魔修更懼怕,往往遠遠看到就躲開,至今沒有正面跟魔修打過交道。

男人並未理會沈黎的示好,只道:“你就是佚名?”

這聲音音色宛如金石相撞,似乎帶著笑意,可語氣卻暗藏詭譎殺意。

沈黎脊背一僵,他怎麽會知道“佚名”是她?!

她壯起膽子微微擡眼看向那人,細細打量之下她發覺他的面具非常眼熟,似乎是傳說中的神獸瑞蠻。

想到什麽,沈黎心尖一顫,差點軟倒在地。

這、這不能是魔尊吧?

魔尊戮天是魔修門派戮天宗的宗主,這個宗派就是他創立的,以他自己的名字為名,足可見他的張狂。同時他也是魔修們公認的老大,只因他是整個修真界還在露面的唯一洞虛巔峰修士,而且他還非常年輕,才幾百歲,被譽為當世最有可能飛升的修士。

關於魔尊戮天的傳說很多,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但眾口一詞的是他常年佩戴神獸瑞蠻模樣的面具,這面具據說也是個寶物,還有人說這面具真的是用神獸瑞蠻的皮做成的。

魔尊離沈黎的生活太遙遠了,她的目標只是活下去而已,因此每天想的都是怎麽搞錢,以及怎麽提升逃跑的能力。初來乍到,她什麽都不會,只能去幹老本行,寫小說。

因急著賺錢,沈黎只得想辦法跟風熱元素,在發覺尋仙鎮上的話本有不少是關於正道和魔道的出名人物後,她便也選了其中最熱門人選魔尊戮天為主角。別人寫的都是正宗冒險升級故事,偶爾摻雜愛情,而她還沒完全搞清楚怎麽修煉呢,只好主寫愛情,於是一本名為《魔尊心上寵》的言情小說就誕生了。

相比較於別的寫作者直接用上魔尊戮天的名字,沈黎還是膽小,給魔尊換了個名字叫傲天,而他在成為魔尊前本家姓龍。在她筆下,魔尊傲天一身騷包的紫衣,常年戴面具,神秘強大兇戾,敢得罪他的沒有人能活著見到第二天的太陽,但他偏偏遇上了專屬於他的傻白甜女主,就此淪陷。在短短十萬字的篇幅內,男女主從互不相識到經歷了一系列跌宕起伏的劇情,最後連孩子都生了。

在當前市場上同質化嚴重的升級流話本中,她這本格局小得不得了,全員戀愛腦的話本反而凸顯出來,賣得很不錯,她也因此大賺一筆,大大緩解了自己的經濟危機。

沈黎一直沒因為這本小說而擔心過,她寫之前做過市場調研,重點不在於調研好不好賣,而是寫了魔尊同人的作者有沒有出事,確認全都活得好好的才放心大膽開寫。

此刻她滿心恐懼,又覺得荒謬。

這放前世就相當於她寫了個以美麗國總統為原型的言情小說,某天這總統坐飛機跨越大洋來跟她算賬。

這不荒謬嗎?別人直接用魔尊的名字都沒事呢怎麽輪到她就出大事了?

沈黎反應慢了一拍,頂著壓力露出迷茫的表情:“前輩,您是不是認錯人了?我沒聽說過佚名這個名字。”

男人視線掃過此刻正乖巧停在沈黎肩上的藍色蝴蝶,好像笑了一聲:“哦?看來你知道我是何人。很好,那我便也好心知會你,你肩上的是尋靈蝶。”

說著他從儲物袋中摸出一樣東西丟到地上。

沈黎瞳孔微縮,她認出這男人丟出來的正是她交付給書肆掌櫃的話本手稿。至於她肩上停著的尋靈蝶……

她聽說過,這是種少見的靈獸,可以“聞”物尋人,通過某人的隨身物品可以尋到當事人,只要此人跟這物品待得足夠久。而那本手稿,她日日夜夜地寫,足足寫了半個月!

沈黎臉色蒼白,既是因為腳踝的傷太疼了,也是因為此刻物證在前心慌無措。

“你可有悔悟之意?”

見沈黎的反應,男人似循循善誘又飽含惡意地問道,他冷眼看著她,等著她痛哭流涕、悔恨求饒。

沈黎此刻哪裏敢狡辯自己只是以他為原型並沒有用他的名,老實承認錯誤,萬分誠懇地說:“我不是故意的,魔尊閣下!我這是為生活所迫啊!像我這樣無家無財的散修,只能用這樣的雕蟲小技賺取些銀錢罷了,萬萬沒有想過冒犯您!此事確實是我的錯,我保證我會立刻回收賣出去的本子,消除影響,恢覆您的名譽!您可以盯著我,我絕不食言!”

面具後傳來兩聲低笑,沈黎剎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她忽然明白過來,他跟她多說兩句絕不意味著他會放過她。

她確實聽說過魔尊睚眥必報的性格,但她也是真沒想過他還會追來把她這個寫他同人的作者給殺掉。別的同人作者不都活得好好的嗎,為什麽偏偏是她?總不能是因為她在話本後期稍微有那麽一點詳細地描述了男女主神魂交融的過程吧?

“既然你有悔改之心,我給你一個機會。”魔尊不甚滿意沈黎的求饒,她竟還妄圖跟他談條件,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悠悠說道,“五息之內,我不會動。”

沈黎聽到“機會”二字剛升起的希望剎那變回絕望,五息?就這五口氣的時間她連十米都跑不出去,除非天降神雷把她劈回自己的世界,不然她必死無疑。

原來他只是想在她死前還要玩弄她一番罷了。

沈黎張了張嘴,不經意間對上那雙漆黑冷漠的眼睛,忍不住凍得往後退了小半步。

沒有用,說什麽都沒用。他沒有憐憫之心,她對他也沒有利用價值,此刻她唯一的用處就是用死前的醜態取悅他。

“接下來,盡你全力逃吧,螻蟻。”

沈黎掉頭就跑,腿上的傷嚴重拖累了她的速度,她已經沒有靈力,儲物袋裏也沒有法寶。

她很害怕。所以她選擇跑,選擇背對對方,而非直面自己的死亡。

跑出五息時,沈黎已經感覺到了背後淩冽的殺意,而就在這一刻,她忽然想到懷中的陣盤。

她不是沒有法寶,這不是還有一個嗎?雖然不知道怎麽用,那就……隨便丟吧!

沈黎不抱希望地掏出那小小的陣盤,轉身往後一丟。

這時她才發現,魔尊已近在咫尺。

他沒有握劍,那雙漆黑的眼裏是惡劣的愉悅。

魔尊毫不在意地抓住了沈黎丟出來的陣盤,正要以此為武器丟回去輕而易舉地殺掉沈黎,卻見這陣盤上竟冒出一道光,隨後,天上的烏雲似乎受到了感應,一道雷電猝不及防地劈下來,正中他。

沈黎本以為自己下一刻就要死了,正苦中作樂想著說不定可以回自己的世界,就見雷劈了下來。

誒?真有天降神雷啊?但……怎麽不是劈她?

在巨大的聲響中,磅礴的能量將怔楞的沈黎掀翻,她骨碌碌滾了好幾圈,停住後只覺頭暈目眩,呸的一下吐出嘴裏的草,艱難地仰頭看去,只見魔尊已飛至半空,狂風大作,他衣袂翻飛,仰頭似乎正看著天。

跟無垠的天空比起來,那道黑色身影如此渺小。

天空中烏雲濃得似乎要滴下墨來,烏雲中電閃雷鳴,有一道如同柱子粗的雷電劈下來,正中魔尊。

他被劈得往下落了落,面具掉落,露出一張俊美蒼白的臉,黑色發絲飛揚中,他仰天張狂道:“來啊!看你今日能不能劈死我!”

天威之下,沈黎動彈不得,只能看著那雷電中的男人。

她有一瞬間還以為對方是在渡雷劫。修士的修為有七大境界,從低到高分別是練氣、築基、金丹、元嬰、分神、洞虛、渡劫,大境界又各自有前中後巔峰四個小境界。金丹及以後的境界,每提升一個大境界,就要面對一次雷劫。

可他的話卻令她吃驚。他在跟誰說話?烏雲?天?

更令她驚異的是,“天”似乎真的聽到了魔尊的話,更粗的雷電一道接一道砸下來,那毀天滅地的能量稍許外溢就令沈黎面色發白,丹田劇震,喉頭一甜噴出一口血來。

然而,雷電中的男人卻似乎絲毫不為雷電所擾,他的玄衣被雷電打爛,他的長發發梢焦黑枯卷,他面色慘白,嘴角溢血,眼中卻沒有絲毫恐懼退縮,反而蘊含瘋狂笑意:“就只有這樣嗎?天道也不過如此!”

一柄長劍驟然出現在他手中,他狠厲的眉眼直勾勾地盯著天空,狠狠地劈下一劍。劍氣如龍卷風向那烏雲侵襲而去,裹挾著毀天滅地般的氣勢,然而那烏雲卻如一張深淵巨口,將那道恐怖劍氣整個兒吞下。

作為回應,更粗更恐怖的雷電打下來,將長劍劈折,魔尊以肉身迎接這天地之威,電流在他身上流竄、撕扯,似要將他化成齏粉。在令人無法直視的光芒過後,他從半空跌落,仰躺在地,他的五臟六腑中雷電依然在亂竄,他卻渾不在意,艱難地擡手抹去嘴角的血,黑眸如不可直視的深淵,盯著已比先前弱了太多的烏雲,似癲狂似憤怒地冷嘯道:“你殺不死我!在滅掉你之前,我不會死!”

轟!

烏雲最後落下一道雷電,便不甘又無奈地散去了。

雷電轟鳴聲中,沈黎全身經脈都受了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她艱難地去看不遠處躺著的男人,雖說他修為高,但那些雷電能量都是沖著他去的,是不是不死也要重傷?

她此刻心情很是覆雜。

她全程看到這個人是如何一次次反抗雷電,在她的視野中,這樣廣袤的天空中,他的身影渺小又偉岸,她禁不住產生了崇敬之心。

可他是要殺她啊,所以她又很希望雷電能把他幹掉。

就在這時,不遠處躺著的人動了。

他還能動!那死的就該是她了!

沈黎一驚,下意識要凝聚靈力,可丹田內空空蕩蕩,她一運功,全身各處經脈就疼得要死,她現在的情況只怕比當初剛在這世界醒來時還遭。她只能瞪眼看著魔尊站起身,在短暫的張望後扶著額頭踉蹌著往她這邊走來。

對了,裝死!

沈黎立即瞪著眼睛做出死不瞑目的模樣,屏住了呼吸。

男人在沈黎跟前停住腳步,蹲下,俯身看著她,半晌後忽然開口:“娘親?”

沈黎一楞,本該裝死的人怔怔地擡眼看去,蹲在她面前的男人確實是魔尊,沒了面具的他露出一張人畜無害的俊美面容,此刻這張蒼白的臉上帶著清純期待的笑容,似有些怯怯地等著她的回應。

沈黎:“……?”哈?死前幻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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