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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潔向來對自己的差人緣很有自覺，也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麽值得別人傾心的地方。

就算如今盛傳三皇子和四皇子都對她情根深種，就算承恩侯府如今聲名盡毀也願意娶她為妻雲雲，她依舊能很清醒地判斷出這背後所籌謀的一切，因此面對這個前途無量的大內密探統領那句似乎開玩笑的試探，她第一個念頭就是這人在逗自己玩。

誠然，她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因此也玩笑了回去，對此也並沒有當真。她雖然在感情上對世上大部分男人都沒什麽信心，卻很願意去欣賞真正的有能之士，現如今來說她還是挺欣賞這位統領的……如果這人不要時不時冒出來故意惹她生氣的話。

“大皇子最近要回來了。”

大皇子鳳楷卓受生母餘貴妃謀害皇後一案的影響，很早就默認踢出儲君人選，皇上也確實很早就封了他西南王，在他長到十歲以後就被送去西南封地了。

這些年皇上倒也沒禁止他回來，甚至偶爾過年的時候還會派人表示讓他回京城看一下的意思，但大皇子素來性情孤傲，知道自己被皇上厭棄，也從不奢望父愛，很有骨氣地從來也沒回來過，這會兒卻忽然回來了……

“怎麽，他有什麽動靜了嗎？”白玉潔疑惑地看著對面的密探統領，他還是戴著那張面具，最近接連的事件讓白玉潔有些應接不暇，也早就忘記自己先前想要摘掉他面具的沖動了，只疑惑地看著他，“你不會是在告訴我，他在西南籌謀幾年準備起勢了吧？”

西南雖然有駐兵，但兵權根本不在大皇子身上，大皇子連可以背靠的外祖家都沒了，又哪裏有底氣鬧起來？

“不，”衛簡棠的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無奈的弧度，“據說——大皇子從西南出發之前朝京中遞了份折子，內容是……想要娶清奚郡主為妻。”

說罷，他十分有興致地等著白玉潔的反應，而後者果然沒辜負他的期待，眉頭頓時皺成可以夾死蒼蠅的程度，然後十分冰冷且不滿地質疑出聲：“他在西南被風沙吹進腦子了？”

這話比之前說他的那句明顯更不屑也更犀利，衛簡棠一本滿足。

不過，不管白玉潔怎麽不屑，現如今擺在眼前的問題卻當真是迫在眉睫了。畢竟不管原因如何，現在真的是有三位皇子想要求娶她了，皇帝在面對這種事時一向是行動很快的，於是當天下午白玉潔就被請去了禦書房。

“玉兒來了。”

看到她過來，皇上丟下正在看的奏折，朝後招了招手，王福海立即把皇上早就準備好的一份冊子端了過來，白玉潔接過東西翻了翻，看到裏面有幾個有些眼熟的名字，好像都是京城貴女們心中很喜歡的未來夫君人選，她的手一頓。

“這是……”

“朕雖答應過你的賜婚人選須你自己同意，但你也知道朕能給你的選擇不多。”九五之尊面對這個備受皇後寵愛的晚輩也下意識地放柔了聲音，“就算是為了保存皇後最後的臉面，朕也不可能讓你低嫁……你應該也沒有想要低嫁的對象吧？”

這真的是在詢問，而並不是在威脅，白玉潔很誠懇地搖了搖頭。

“這點臣女早有準備……倒是當初的那個承諾是臣女年少逾矩了，皇上留臣女的婚事到如今，臣女已經心滿意足。”

她從被封郡主的那一刻就知道這賜婚聖旨離得不遠了……就是在這種時候，總有種自己要被迫上花轎的憋屈感。

她這番話說得滴水不漏，皇上身後的王福海都忍不住嘖嘖稱奇，這清奚郡主著實是會說話，也不怪皇帝對她比對自己女兒都上心幾分。

果然，聽到這番話的皇帝頓時龍顏大悅，大手一揮。

“朕就知道你一向是識大體的，不過雖然人選只能限定在這幾個，但朕會給你機會去了解他們，三日後給朕人選，如何？”

白玉潔聞言，低頭快速翻了翻冊子上的名字，視線落在那個“威寧侯世子”字樣上，想起自己當初從人家那裏“借”了塊玉佩的事兒，她的眼神閃了閃。

之前那件事因為那位突然冒出來的統領而被打斷了，她倒是忘記了，這威寧侯世子本身就是個有秘密的人，她可是還記得可憐當時那句“不可查”呢。

“真的這裏寫到的人選都可以嗎？”她擡起頭朝皇帝露出一個頗有些羞澀的笑臉，畢竟她也是個姑娘家，在談起自己的婚事時難免要意思意思嬌羞幾分的。

“當然，金口玉言，朕的承諾可不會改。”皇帝好心情地不計較她這會兒看起來十分沒誠意的“嬌羞”。

“好，臣女會好好選擇的。”

雖說要好好選擇，白玉潔還當真沒打算一個個去見見冊子上的人，畢竟她還有有丐幫這個強大的關系網。雖說身為幫主的奚非君現在不在，但找幾個丐幫的人幫她打聽一下消息還是可以的。

於是很快，那冊子上的人選就被勾掉了大半，不是還沒娶正妻後院就已經起火的，就是年紀輕輕不學無術貪賭好色的，更有性情暴戾一言不合就打罵下人的——這些世家子弟想要成才不難，想要變壞就更簡單了。

不過誠如可憐當時所說，關於衛簡棠這個人，能查出來的東西也不過是他病弱不愛出門，對待下人很和善而已。

正當白玉潔對著衛簡棠的名字，準備找時間再去夜探公主府的時候，衛簡棠自己就出現了。

正是恬蜜蜜十六歲的生辰宴，原本新婦的生辰是沒必要辦宴會的，但榮恩侯夫人一是想要表達對兒媳婦的喜愛，二是心疼兒媳以前不能出門結交貴女們，這才借這個由頭請了京城貴女和夫人們過來。

榮恩侯畢竟是當今太後的侄子，又有個在做次輔的大舅哥，為人也很不錯，在京城裏向來名聲口碑都很好，這次宴會自然也有很多人捧場，再說京城裏的小姐們這會兒正對從不露面的恬蜜蜜感到好奇，來的人反而比以往要還要多些。

只是誰也沒想到，見到恬蜜蜜也就罷了，宴會上竟然還出現了同樣從不出席宴會的清奚郡主。

白玉潔和恬蜜蜜交好的事之前偶有傳聞，不過她們倆有特殊的聯系方式，倒是很少真的見面，因此很多人一直都以為不過是傳言，只是眼下，看到拉著白玉潔正聊得開心的榮恩侯世子夫人，眾人不免在心裏犯起嘀咕。

“清奚郡主和世子夫人關系這麽好嗎？”

“誰知道……不過那真的是清奚郡主嗎？怎麽和傳聞中……不太一樣？”

“是吧？我也覺得，不是傳聞她手臂很粗，孔武有力嗎？”

“我還聽說她貌醜似無鹽，所以很不能容忍長得好看的丫鬟呢，可你看她那丫鬟看起來容貌可不比她差。”

其實仔細來看楚楚甚至比白玉潔都要美幾分的，只是她性格柔弱乖巧，又因為丫鬟身份刻意將自己放低，看起來倒是少了幾分生氣。反而白玉潔是宴會最明艷耀眼的存在，即便她今日並沒有穿鮮艷的顏色，只是一身月牙白的衣裙，頭上的首飾也是貴精不貴多，處處打扮得都算得上低調，甚至連心愛的鞭子都沒帶來，卻依舊不知不覺吸引了眾人的註意。

優雅的儀態，得體的談吐，溫柔的聲音，嫻靜的舉止，若不是剛才榮恩侯世子夫人親自介紹說是清奚郡主，眾人簡直都以為自己弄錯人了。

可……那個傳聞中囂張跋扈，目中無人的清奚郡主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郡主，剛才您沒看到那幾個夫人的臉色，簡直想把郡主扒開來看看是不是真的郡主。”

走在榮恩侯府後院的小徑上，最近已經逐漸從自家爛事中恢覆過來的楚楚姑娘又開始習慣性地犯起了傻，然後毫不意外地額頭又被白玉潔拍了一下。

“瞎編排什麽的，口無遮攔的。”她好不容易躲掉那群試圖來跟她交好的女人來尋個清靜的，這小妮子最近越發聒噪了。

“郡主，奴婢知錯了……”楚楚也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眼看白玉潔似乎還想再說什麽，她頓時不安地打斷，“郡主可不要用這個理由拋棄奴婢，奴婢不要回那什麽國公府。”

白玉潔臉上一頓，隨即很誠懇地露出被看穿的苦惱樣。

“你也知道我就快成親了嘛，你長這麽美，萬一以後我的夫君看上你的美貌想要強占你，我護不住你怎麽辦？”

她的語氣聽起來當真是十分苦惱啊，楚楚立刻就嚇傻了，直接跪在了地上。

“郡主明鑒！奴婢對郡主一片癡心，如果……如果將來姑爺真的做出這種事，奴婢也會效法蜜蜜小姐說的那個丫鬟……”

“你傻不傻啊，楚楚。”白玉潔深感無奈地彎腰把楚楚扶起來，語重心長地開口，“我就是擔心有這樣的事發生啊，所以先讓你回家去……你那哥哥，我最近冷眼旁觀了一段日子，雖然生在那樣一個無能的家裏，倒也是個有擔當的人，將來就算沒有那一門榮耀，他也會博到一個好前程的。你有人庇護了，我才能安心成親啊。”

楚楚的臉一下垮了下來，眼淚也跟著滑落：“郡主不想庇護奴婢了嗎？”

白玉潔的嘴角抽搐了下，擡手彈了彈小丫鬟的額頭。

“你想什麽呢，讓你去跟你哥又不是讓你去送死，你要真有什麽事，我當然也會護著你的。”她一邊說一邊笨拙地拿出一個手帕給楚楚擦了擦眼淚。

“嗯……”楚楚抽抽噎噎了一會，接過手帕自己又擦了擦，好不容易止住了眼淚，這才想起重要的事來，“那郡主挑到合適的夫君人選了嗎？”

這話說到白玉潔心坎了，她皺起眉正要說起被自己劃掉的人選，卻忽然聽得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

鑒於她為數不多的幾次參加宴會似乎都沒出什麽好事，她立刻決定過去看看，就算不為湊熱鬧，也不該讓不識趣的人破壞蜜蜜的生辰宴。

敢在榮恩侯府鬧事的人必然也是十分有身份地位的，白玉潔雖然不認識那人，卻從圍觀眾人的交頭接耳中知道了那人的身份——正是榮霞長公主的嫡長子莫俊書。

榮霞長公主並非皇上同母，但她的生母沒有生過皇子，因此當初一直很老實本分，沒參與奪嫡也沒給皇子添過堵，再加上她是除了棲霞長公主以外唯一還健在的皇上的姐妹，皇帝對她一家向來還是比較寬容的。

大概這份寬容實在長了他們的臉面，榮霞長公主的這個世子實在是不堪教化，也沒眼色的很。

今日這種女眷的生辰宴，本來不該有男賓客，不過孟端遲這廝為了表示對妻子的喜愛，也邀請了一些男客過來。話雖如此，但有些門路的人都打聽到了這次的宴會就是孟端遲得了皇上的授意舉辦的，邀請的也大多數都是適齡未婚的男女，其實也就是變相的相親宴。

若是年輕的男女互相看對眼了，是可以通過丫鬟小廝傳話找個地方淺談幾句的，當然也是要站在別人可以看到的地方，這在京城貴圈也是比較常見的。

事情的起源就是莫俊書看上了女眷這邊的一位小姐，但他又瞧不起人家的家世，並不打算娶進門，就借著酒勁動手動腳試圖占點便宜。此舉恰好被路過的一個好心人看到了，人家出言阻攔幾句，莫俊書也不知對方是誰，一言不合讓自己手下的小廝去打人家，結果小廝剛碰著人，那人就猛地碰著心口咳嗽個不停，還幹脆坐在了地上咳了起來。

“真是晦氣！一個病秧子也敢壞本少爺好事！”莫俊書氣急敗壞地擡起腳，正要朝咳嗽的人踹去，背後忽然傳來冰冷的聲音。

“真是晦氣，出來透透氣都能瞧見衣冠禽獸。”

“說誰呢？”莫俊書怒地轉身，看到白玉潔，他頓時眼前一亮，然後很快辯解道，“小娘子不要斷章取義，是這病秧子先撞上來想要賴上我——”

“哦？”白玉潔面色不變，看了看還坐在地上似乎想要把半條命咳掉的“病秧子”，她的心頭忍不住嘆息了下，下意識地走過去打算扶起病患，一邊忍不住擡起頭看向莫俊書，“本郡主倒是好奇，榮恩侯府的賓客裏怎麽會有病秧子？章公子以為呢？”

她這話問得有些莫名，臉上甚至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但章俊書卻莫名覺得有些冷，他不自覺抖了抖身子，這一抖倒是讓他的腦子清醒了點，他看了看那病秧子蒼白皮膚也掩飾不住的美貌，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整個京城能擔得起榮恩侯府邀請的病秧子……

“他是……是衛……”

他還沒來得及說出那個名字，原本一直坐在地上賣力咳嗽的病秧子忽然抽了口氣，咳嗽聲也戛然而止，然後就在白玉潔擔憂的眼神下，眼睛一閉直接倒了過去。

——“他可真賣力。”

不遠處的涼亭裏，孟端遲遠遠瞧著某人直接倒在了人家郡主懷裏，頓時不屑地哼了聲。

“沒辦法，某人這才意識到戴著面具是娶不到媳婦的。”坐在涼亭石凳上的狀元郎慢條斯理地開口，一邊欣賞著眼前的棋局，“不過這招還真不錯，竟是走出了這部死棋。”

他們都以為白玉潔骨子裏是十分憎惡甚至瞧不起男人的，卻不知道她既然做得出劫富濟貧的事，那骨子裏自然也是個扶弱鋤強的人。

“什麽意思？”孟端遲實在是對不上溫羽神神道道的勁頭。

“清奚郡主對比她強的男人有很深的戒備，卻不會去防備比她弱的人。”溫羽這會兒棋局順了，心情大好之下便給了詳細的解說，“不過師弟這也算是兵行險著，畢竟苦肉計弄不好會滿盤皆輸的。”

“雖然不太聽得明白，但總感覺那家夥走了一條作死的路啊。”

孟端遲難得一針見血，溫羽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誰說不是呢？

作者有話要說：

不小心寫長了，實在是為了讓男女主有實質性的進展我也拼了（餵）

總之先給男主點個蠟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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