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只是如同孤魂野鬼一般，在霓魔星上到處飄蕩。

凡人村落、修真城池、荒郊野嶺……

許是因為她模樣太過蒼老，太過貧窮，幾乎下一秒就有可能死去，無人在意她，亦是無人加害於她。

渾渾噩噩地又走過十年，林琛突然步子一頓，站在了一條漆黑的邊界處。她渾濁的雙目陡然變得清明，擡頭望去，入眼皆是坑坑窪窪，絲毫沒有生機存在。

是了，當年霓魔星靠得太近，被黑門逸散出的波動毀去了一半，如今的霓魔星只有半個可以住人，另外半個則是充斥著死氣，即便是修真者也不能多呆。

想到此處，她轉身離開，以她現在的凡人之軀，在裏面只要多呆那麽一息時間，就會立刻死去。

“嘿，這個老瘋子，竟還知道怕死，我還以為她會一步踏進去！”

街邊擺攤的小販說笑道，看著林琛在街道上踉蹌著、搖搖晃晃地走遠。

“沒多少時間了……”

城郊外的雪地，林琛毫無形象地平躺著，滿頭白發結成一團團的沾滿枯葉灰塵。

這個視線，一眼就能看到血色雕塑，那是魔念分身所化，在那裏她留下了一切，玉典、五行神通、歲月神通、修為……和最為寶貴的生機！她將無窮無盡的壽命，留給了那座的雕塑，只有這樣才能永遠封印黑門。

這具肉身雖然已是凡體，本身感悟出來的意境神通卻還在，正是因為如此，她才靠著生死意境吞噬周遭微弱的生機，一直活到現在。

不過，凡人的靈魂又豈能無限制的施展神通，林琛估摸著體內的生機還能維持兩年，兩年後她便要塵歸塵，土歸土，世上再無林琛。

想到此處，林琛緊緊咬住壓根，眼中流露出濃濃的不甘與掙紮。

死？她根本不想死！

這十年來，她想盡一切辦法想要重獲生機，可窮極思索，卻發現根本沒有任何方式可以讓她翻盤！

生機已絕、仙根亦斷！

就算是天道，也無法救活她，更何況……

林琛嘴角浮現一抹冷意，在突破上古靈仙之時，她感覺到了。這一方星空的天道也不過是跟上古靈仙同一個層次，以她當時的實力，甚至可以直接將原來的天道抹除，搶奪星空，成為這一方星空之主！

如此，天道根本只會將她視為眼中釘，又怎麽可能讓她重燃生機，威脅到它的地位。

閉上雙眼，林琛輕嘆一聲，她一直都能隱隱感覺到天道那雙冰冷的雙眼正在註視著她，似乎想要親眼見證她的消亡，若是她此刻有所動作，恐怕它還會出來阻撓。

如今，她能做的，似乎只有等死。

“吱呀——”

車輪碾過白雪發出聲響，隨著馬兒發出一聲嘶鳴，聲音戛然而止，隨之而來的是一陣交談聲。

“小姐，外邊天氣這麽冷，您身子也弱，就不要出轎子了吧！”

“別說了，趕緊去看看，馬叔，那人還活著嗎？”

一個身穿厚重棉襖，身材孔武有力的中年人走到林琛近前探了探鼻息後，點了點頭，卻又遲疑道：“是一個孤寡老婆婆，不過看著情形，撐不到我們回到府上了，不如就別……”

“馬叔你說什麽呢！”少女氣急敗壞地道：“趕緊把老婆婆抱進轎子來，我們快點回府！”

被喚作馬叔的中年漢子輕嘆一聲，眼中又有欣慰，小姐總是如此心地善良。他抱起林琛，卻目露驚愕，這老人家身子骨怎麽跟沒有一樣，輕得很。

他不及細想，抱著林琛一路飛奔，將她平躺著放進轎子中。

“小姐，你也上車吧，路上頗為顛簸，還請擔待著一些。”

“放心趕路吧馬叔，我沒那麽嬌貴。珠兒，多加些炭，把爐子燒熱一些，給老婆婆取暖。”

風雪中，一輛馬車疾馳而去。

林琛自始至終都未曾睜開眼，或者是不願意浪費力氣睜眼。即便這爐火燒得再旺，也無法驅趕她體內占了近乎九成九的死氣，又談何溫暖。

驀地，一雙滾燙的柔嫩雙手抓住了她的右手，林琛愕然睜眼，迎上了一對驚訝中帶著驚喜地明亮雙眸。這雙眸子的主人，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少女臉上稚氣未除，嬰兒肥的肌膚在爐火的映照下，顯得紅撲撲的，極為可愛。

“老婆婆，您醒啦？”

少女面露雀躍之色，更加抓緊林琛的右手不斷揉搓，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我看您老人家身子始終不見暖和，就……”

話還未完，林琛便已迅速抽出手，與此同時渾濁的雙目微微一亮，那因為揉搓而吸附在少女雙手上的死氣立刻脫離，被她重新吸入體內。

這一切，都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林琛抽出雙手是為不拖累少女，可放在坐在一旁的婢女眼中卻是赤果果的嫌棄，婢女見到這一幕，頓時火冒三丈。

“老家夥，你什麽意思？！”

婢女騰地一聲站起來，差點撞到轎子頭頂，她指著林琛鼻子，一臉不忿地罵道：“我家小姐身子金貴著呢，她不惜放下身段，親自為你暖身子，你一個老乞丐還嫌棄，真是氣死我了！小姐，這老家夥肯定是個白眼狼，帶回去是個禍害。不如將她放下車去，任她自生自滅！”

“珠兒！”

少女罕見地板起了臉，婢女珠兒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在此等事上異常執著，她頓時收聲，乖乖坐在一旁不說話了。

這時，一直沈默的林琛卻突然坐起來，淡淡出聲道：

“她說得對，你不該救我。”

少女怔了一怔，回頭看向始終蒼老得可怕的林琛，臉上卻無害怕之意，反是笑道：“老婆婆，上天有好生之德，您又何必尋死？我唐家雖不是大富大貴的皇親國戚，但供養一個老人還是綽綽有餘的。”

林琛聞言只輕嘆一聲，什麽都沒說，重新躺了下去。

單純如這些凡人，又怎知現在想要她死的，正是所謂的“上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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