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銀素裹，明月照廬歸。

今年妖族的落雪，出奇得大。

飄飄揚揚鵝毛似的大雪落在站在廊下看著他們的藍衣少年身上。

一紅一白的兩個身影彼此交融，看起來那麽般配。

而藍衣少年站在那裏，手裏拿著一顆暖玉珠，像一匹孤寂的小狼。

少年擡起頭，與一身白衣紅絨的青年相師眼神撞在一處，在這飄茫大雪裏，他們的瞳孔映入無聲的落雪。

此時無聲勝有聲。

“哥哥，吃飯了，我來得不巧？”洛霜幽率先開口打破了沈默。

謝玄玉趕忙放開白允清，微微後退了一步，臉色微紅：“沒有，很巧。”

“是啊，很巧。”

“允清只是給我渡靈氣……”

“渡靈氣，為什麽要渡靈氣？”

謝玄玉欲蓋彌彰道：“因為……我最近有些頭暈？”

“知道了，吃飯吧，哥哥。”

墨凝將戰天隼丟給他：“把這個也處理一下。”

洛霜幽皺皺眉：“你自己做。”

墨凝道：“這個，好好做，對軒兒身體有好處。”

“……”洛霜幽轉身，提起戰天隼認命地往後廚而去。

凡事一涉及到謝玄玉，洛霜幽就沒脾氣了，只要對謝玄玉好的，他都會去做。

等開飯的過程中，謝玄玉讓幾人進入殿內，他命屬下在殿內添上了炭火，謝玄玉給謝樓星披上小披風，塞給他一個小暖爐：“冷不冷？”

謝樓星搖搖頭，小聲道：“有點熱。”

謝玄玉笑了：“忘了，咱們小星雖然小，也是火屬性修者，是個小火爐呢。”

謝樓星便笑，從白允清和墨凝的角度，很容易就發現，兩人的笑容如出一轍，連眉眼的角度，都那麽相像。

小七變成原形，用嘴巴叼來一個小墊子，放在火爐旁，蜷成一團在火爐旁搖著尾巴取暖小憩。

謝樓星便搬了小凳子坐他旁邊，輕輕擼小狐貍的尾巴。

一家人非常溫馨，溫馨到謝玄玉忽然不想時光繼續流逝，倘若時間能夠定格，謝玄玉覺得這一刻便不錯。

謝樓星卻一邊抱著小七，一邊悄悄眨著眼看幾個大人。

總覺得……其實氣氛有些緊張呢，不知道洛哥哥回來後會怎麽樣。

很快洛霜幽就處理好了戰天隼，做了一鍋隼肉湯，命宮女們上菜。

洛霜幽的神情出乎意料的平靜，甚至還給謝玄玉夾了菜。

吃了這鍋隼肉，謝玄玉感覺自己的丹田微微發熱，體內的妖珠蠢蠢欲動，果然有些突破的預兆。

他感激地看了墨凝一眼：“墨凝，多謝你。”

謝玄玉的鳳眸在燭火燈光下彎起好看的弧度，如漂亮的尾鳶花般，眼尾末端溫柔的勾起。

墨凝一時失了神：“無事，軒兒不用跟我客氣。”

***

用完晚膳後，回到自己的房間，洛霜幽就欺身壓了上來。

“哥哥，你和白允清，究竟是什麽關系？”洛霜幽眼眸有些幽黯，他一手環過謝玄玉的肩，一手握著謝玄玉的手腕，低聲問道。

兩人離的如此之近，謝玄玉的心忽然有些不規則的慌亂：“我們……”

“他是你的第一任道侶？前夫？你們結婚了嗎？舉行婚禮了嗎？”

洛霜幽調查過謝玄玉的過往，可也不是事事都清楚的。

“呃……小霜你……怎麽突然問這些？”

“哥哥是我過了門的妻，我想了解一下愛人的過往，有何不可嗎？”

不知為何，謝玄玉總覺得，此刻的洛霜幽眼眸裏，閃爍著一些任性、醋意，還有不可理喻的光輝。

“那都是過去了……”謝玄玉說。

“過去？”洛霜幽道，“哥哥認為，我們的成親，我們的相知，我們的相處是過去？”

“那白允清呢？白允清也是哥哥的過去嗎？”

“白允清是我的第一任道侶，我們沒有舉行婚禮，但是有師尊之命，媒妁之言……”

“那哥哥對他動過真感情嗎？現在呢？”

“我……”

“哥哥，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男人，是白允清那樣溫柔，善解人意，又楚楚可憐的病秧子嗎？”

“夠了！允清他不是病秧子！”謝玄玉忍不住反駁。

就算白允清因為窺測天機一直身體不好，可後來，完全是因為他，為了保護他才成了現在這樣子的！

謝玄玉費盡心思為白允清彌補福源，不是為了讓別人說一聲，他是病秧子。

尤其說話的這個人是小霜，謝玄玉就更不能容忍。

小霜是他一手養大的孩子，小霜可以恨正道，恨世人，恨一切給予過他欺辱的東西，可他不能不辨是非，隨意的侮辱一個對他好的人。

洛霜幽也知道自己說的話過分了，可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激動，他將謝玄玉按在門板之上，微微偏著頭，那雙眼睛裏藏著一些野性的東西，侵占感，獨有欲，難得情深與愛而不得：“哥哥，剛才的話是我錯了，我收回。”

“可哥哥到底喜歡什麽樣的人？像白允清一樣溫柔，說話小聲，清冷如蓮，卻又對哥哥情有獨鐘嗎？”

“我是不像他脾氣那麽好……性格也不像他那麽安靜……可是，他能做到的，我也能。”

說完，洛霜幽不由分說地貼著謝玄玉的側臉，擡起謝玄玉的下巴，吻上了謝玄玉的唇。

他一開始非常霸道，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但似乎又想到了什麽，慢慢放軟了力道。

他先是輕輕吻了一下謝玄玉的唇瓣，又慢慢松開，接著重新吻了上去。

“哥哥，我是認真的……”

“傻小霜。”謝玄玉嘆了口氣，撫上洛霜幽的臉，“我只喜歡你做你自己。”

“允清只是覺得過去對不起我，想補償罷了，他沒有別的心思……”

“哥哥，你不懂男人。”

“我就是男人，我有什麽不懂？”謝玄玉披著大紅雪披，笑著搖搖頭。

“總之，白允清沒哥哥想得那麽單純。”洛霜幽握住謝玄玉的手，急不可耐地解釋道，“男人一旦達到了目的，就會想要更多，到時候他……”

謝玄玉嘆了口氣，只好說：“當時我和白允清，只是任務……”

任務？洛霜幽眼眸裏閃過一絲不解，但也有一絲放松。

謝玄玉自知失言：“總之，你就當我身不由己好了。”

***

窗外，白允清站在墻角裏，默默聽著房間內的動靜。

他的手指隔著窗欞描繪著謝玄玉的眉眼輪廓，聽到此處，手指似乎失去了力量，終於慢慢滑落下去。

感覺到屋內的動靜，白允清準備離開，剛回過頭，卻看到了不遠處站著的墨凝。

墨凝長發如瀑，落在近前，一雙丹鳳眼顯示著主人的薄情，那雙薄唇也有一種清冷疏離的味道，可薄情之人也最深情，一旦走入這雙眼睛，他就會為之深深著迷。

“允清。”墨凝開口道。

“墨凝，你也來笑話我嗎？”

“同是天涯淪落人，我又如何比你高貴？”

墨凝舉了舉手中的黑色酒壺：“喝酒嗎？”

“好。”

兩人一起，在雪中飛上了不遠處的枝頭。

***

“今年的雪很冷。”謝玄玉打開窗，伸手接外面的落雪。

修仙界集結了大匹人馬趕往妖界，謝玄玉不知道，妖界能撐多久？

能不能挺過這一劫？

雖然安慰白允清的時候很篤定，可臨到近前，謝玄玉開始不確定了。

妖族在子汐前輩的手中興旺，他不希望，讓它在自己的手中衰落。

“雪天總是冷的。”

洛霜幽從身後環住他：“可來年融化的時候，會漫山遍野，草長鶯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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