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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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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文淵為難的抿著嘴不說話。他也想像個真正的孩子一樣,撒潑耍賴的招數全用上,就是哭鬧著不叫船隊往西洋去,可是這招數能好用麽?

若叫他直截了當的說吧,他又不能說!這一世很多事情都變了,比如姐姐還在,別如他的腿沒壞,比如陸文博已經被趕出了陸家,還被族裏除了名……

姐姐掉到池塘裏那一日,他本該早些去她院子裏攔著,不許她與那兩個狼心狗肺的庶姐出去;可若是強硬的攔住了,母親又怎麽能知道,兩個庶姐狼子野心?

他當時設想的極好,掐好了姐姐落水的時辰,立刻便叫高媽媽帶著人去池塘邊,如此也不怕姐姐會有什麽三長兩短;可他當時失算了,他就沒想到,去千疊園求救的路上,竟然被宋氏那個賤婦攔住了,拉扯了半晌,差點沒耽誤大事!

那麽如今這件事兒,他還能抱僥幸麽?他不能!可他又不能說出緣故,萬一這一世不同了呢?

陸清寧見他不說話,也就不再追問。從他被綁那天起,她就已經知道,他不是個尋常小孩兒,如今他既然說出這麽一番話,就聽他的也無妨。

只是她又該如何說服白鶴鳴?就算白鶴鳴聽她的,船隊裏的其他人呢?二舅父與四表哥呢?

大家都不是不講道理的人,若是在南洋易貨收入也不差,自然行得通,沒有人會叫囂著非得往西洋去,誰都知道走水路太過危險;可白鶴鳴既然擔任了正領隊,也得給大家一個合適的說法不是?

難不成就說,我道聽途說了,若是在南洋住上一個月兩個月,比去西洋還合適,大家都聽我的吧!這不是一言堂麽?若真住上幾個月,結果不是那樣怎麽辦?

「西洋也總有船隊到南洋去!西洋的船又比咱們大順朝的船好,跑得快,二舅父他們往年出海,路上一定遇上過。」陸文淵見她猶豫不決,立刻說了這麽一句。

陸清寧恍然大悟。雖然她上一世對過去的歷史並不大清楚,這個卻似乎是聽說過,只是聽說歸聽說,從來不曾細想……

小六兒這意思是說,大順朝的船隊到南洋去,西洋的船隊也到南洋去,雙方完全可以將南洋作為一個貿易港!甚至可以與西洋常出海的船隊約定好,下一次互換什麽樣的貨物!

陸文淵聽她這麽說,頭立刻點的如同雞啄米:「是,正是姐姐說的這樣!」

「白大哥最聽你的話了,你快給他寫信吧,我好給他送出去!」

白鶴鳴臨行前的頭兩天,又是一個休沐日,在陸文淵的掩護下,或者可以說是陸清寧也想在他臨行之前見見他,她拖著幾只大風箏,帶著陸文淵和鐵錘,帶著水晶和碧璽,和白鶴鳴在他北郊新置下的一個別院見了面。

「水晶碧璽,你們兩個陪著六少爺放風箏去,小心躲著水和大樹,我跟六爺坐在這裏說會兒話。」陸清寧輕聲囑咐。

這處別院建在天穎北郊一座小山的半山腰,院落極是廣闊。西墻角處,有一棵很老的銀杏樹,白鶴鳴派人在這銀杏樹下支了桌椅,桌椅邊還有一架藤秋千。

陸文淵幾人在庭院正中放風箏,陸清寧便與白鶴鳴坐在銀杏樹下,也不用下人伺候,陸清寧親手泡了茶,又雙手持著茶盞遞來,請白鶴鳴先嘗。

濃密的樹影間,偶爾有金色的日光斑點散落下來,或深或淺的印在兩人臉龐上,鬢發間。陸清寧雖然低垂著眼眸,白鶴鳴卻看得見她那長長睫毛簌簌抖動,仿佛是在輕笑。

是不是他今兒又做了什麽不得體的舉動了?

自打去年冬至月收到賜婚旨意,他與她便不能輕易再見面,他們上一次見,還是在正月裏,他來天穎府給陸家長輩們拜年。嗯,他今兒是猴兒急了些,見她的馬車來了,只用兩大步便走到她的轎廂跟前,她才撩簾出來,他就伸手去扶她……

「你又嫌我魯莽了。」白鶴鳴喃喃的說著。

可等他伸手接過茶盞的時候,大拇指還是碰到了她細滑的手背,若不是他手上還算有點功夫,一杯熱茶就得被他潑出去。

他在秘道裏也不是沒牽過她的手!為何今兒只是這麽一點輕微的觸碰,都那麽不同了?

陸清寧笑著揚眉看他。魯莽怎麽了,她就喜歡!他的魯莽又沒胡亂用在所有地方!陸家內宅還有很多聲音都說她魯莽呢。比方說,當初她教訓雪芳,教訓於氏,還有還有,那次將想要夜襲她的婆子腦袋上砸了個大血洞!

她這麽想著,便喁喁給他講起來,她也做過的許多魯莽之事。

白鶴鳴用心的聽著,因了知道事情早就過去了,她如今既然能坐在這裏,必是能夠化險為夷。面上倒是不動聲色,可暗地裏卻將後槽牙咬了又咬。

他早就聽謝老四說她的日子不好過。他還以為,她只是缺少吃用,心裏還極其納罕過,難不成陸家大老爺寵妾滅妻到了如此地步,竟然令嫡出的女兒缺衣少食。

後來他多少也知道了。後宅裏的明爭暗鬥何止是克扣衣食,如今真真切切聽她說起來。他才知道,原來她過的竟然著這種日子!有好幾次都險些丟了命!

「我可不是想叫六爺去替我打抱不平。內宅婦人麽,眼皮子淺,來來去去也不過是這些小手段,我若對付不了她們,豈不是白活了。」

「我只是想告訴六爺,被人人前背後說魯莽也好。說三道四也罷,事實並不一定真是那樣。我自己個兒還背著無數的惡名,又怎麽會輕信別人如何說你……」陸清寧輕笑著望他。

白鶴鳴良久都說不出話來。喝了兩盞茶後,終於開了口:「我真不知道你竟然這麽難,早知道……就請曾祖母多說幾句了……」

陸清寧不免笑嗔:「太皇太後一言頂十句。何況還有賜婚旨意在那裏,何嘗需要多說?」

「六爺之所以想要出海。不也是只想驗證下自己的能力?有能耐的人,在什麽逆境之下都能活得很好,正是所謂的狼走千裏吃肉。」

她還想說,狗行千裏吃屎。比如陸文博,他留在陸家時,便是個雞鳴狗盜之徒,被驅逐出陸家之後,難不成還能奮發圖強,考上個秀才?

不過她倒聽說了,陸清瑩才嫁到米家,便軟磨硬泡纏著米連山,給陸文博在米家謀了個差事呢,說是當了個小管事……

這陸清瑩也著實的沒腦子。她如今已經是米家的大少奶奶了,叫自己的同胞兄弟在米家做下人,虧她想得出來啊!

不過……又能如何呢。若陸文博本是個有真本事的,還能跟米家借些銀子做個小生意,勤勤懇懇幾年後也能出頭;可他一沒學問,二無經商本領,拿了銀子也是坐吃山空,之後還不是照樣等著米家接濟?

「狼走千裏吃肉,這話說得好。」白鶴鳴哈哈大笑起來。

很多時候,他都以為她是個伶牙俐齒的小狐貍——她長著一副尖下頜,一雙眼的眼梢既細長又上挑,再配上她那刁鉆古怪的笑容,可不活脫脫一個小狐貍?

可等他從太皇太後那裏求到了賜婚旨意,明郡王妃哭罵著哪裏來的狐貍精,勾得我的兒子五迷三道時,他突然就覺得,狐貍這個詞兒確實不像好詞兒。

如今聽了她這話,且不論狼比狐貍好聽還是更不如,至少這意思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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