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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肚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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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肚白時光

年輕時,總在光怪陸離的世界,迷路一次又一次。

是我們太單純了嗎?

才會覺得自己是別無選擇,所以,才從不知返。

白皙如植物般的手慢慢撫過側臉,滑到下巴,溫熱的指尖摩挲著嘴唇,不輕不重,暧昧得令人心頭悸動不已。

暈眩中,朦朧看清那人的眼,神色淡淡,而他的唇,卻掛著如同熏風般的笑。那人的身軀輕俯,脖頸不知何時被他握住,他的手強而有力的縮緊,語聲沙啞的柔,卻掩蓋不了嘲諷。

「我不愛你,因為我感覺不到被你愛。」

水澤雅倏然瞪大雙目,張開嘴吸進一口暖氣,因為做的這個噩夢,讓她的鬢發微微汗濕。

她瞇起眼,盯著前面坐墊的白色,看得朦朧,思緒還未從夢裏掙脫。夢裏掐著她的那只手,她再熟悉不過,那張臉,她永遠不可能忘記。而那句話,曾經像冰冷鋒刀一樣掠過穿越前世界裏的她——連雅的胸口。

坐在她旁邊位置的水澤香,軟軟糯糯的聲音,讓她醒覺,掩蓋起了做噩夢顯得神情恍惚的駭人面孔。

「我要橙汁。」

飛機乘務員巧笑嫣然的臉,嘴角的抽動,讓她破了功。

「小妹妹,你已經喝了七杯橙汁了。」

她好言提醒這個看起來嬌小可愛的小女孩,還悄悄瞥了一眼小女孩身邊的少女,先前聽小女孩叫她姐姐,怎麽不管管自己妹妹呢?喝這麽多真的沒問題麽?

誰知,少女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嘴角掛起淡笑,讓原本蒼白的面容,浮現起神采,「那我也要橙汁。」

飛機乘務員楞了楞,爾後,又見小女孩沈思過後,恍然大悟的臉,「那麽就牛奶吧?牛奶才喝了兩杯。」

那有區別麽?乘務員雖然心裏這麽想,但臉上沒有任何異樣,擺起職業笑容,「好的,請稍等。」

轉過身,心裏還在嘀咕:

喝了那麽多,竟然連廁所都不上,真的沒問題嗎?

從機艙內往外看,雲朵呈現灰色,混沌開來。迷霧中,夾雜幾道閃電的蒼茫黃光,這是要下傾盆暴雨的征兆。

「真麻煩,要下暴雨呢。」

水澤雅一手撐著下巴,喃喃自語。

顯然這句話在水澤香聽來,很具有驚悚效果,她握住玻璃杯的小手一顫,打了個嗝,細細淡淡的眉頭糾結起,「這……不……是……真……的……吧?」

看著那張粉嫩小嘴,一張一合,說出的話,結結巴巴。水澤雅突然興起惡作劇的念頭,便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也沒碰到過這種情況呢,怎麽辦?會不會出事情?飛機失控?等會兒也許要用降落傘呢,小香你千萬不要害怕,別背著降落傘跳下去,到半途忘了怎麽打開……」

「我……怎麽可能……忘了……我就……根本沒學過

……怎麽用……降落傘。」

盯著水澤香那雙淚水浮動的眼眸,她不再繼續恐嚇了,畢竟世界這麽和諧美好,卻獨獨她這般邪惡,這樣不好,不好。

正待她認識到錯誤,想開口安慰水澤香,卻見那個小人兒抿著的嘴,小舌頭對著她一吐,不再結巴的聲音,說了句,「笨蛋姐姐,這麽白癡的謊話,我會相信麽?我不是小孩子!」

水澤雅一怔,也不覺得困窘,「哪個笨蛋,第一次坐飛機,緊張得連喝八杯飲料,吶,這是第九杯了吧?」

面前的小人兒,臉一漲紅,習慣性地去繞自己的長發,觸及空氣,才發覺上星期被水澤雅死活拖去撿了個BOBO頭,她都說自己不適合短發了,水澤雅這個女人就又露出那副「水澤香真的好作孽」的表情,自從知道她不是水澤香本人,而是水澤雅本尊穿越的後,就一直如此。然後,剪完頭的她們一起走在大街上,某對陌生母女走過他們身邊,那個女孩就扯著她媽媽袖子,一只手指指著她,大聲說:「媽媽,那人的頭像帶著只飯碗,好好笑哦,噗。」

她那會兒都丟臉死了,就想拉著水澤雅快點閃人,結果水澤雅還很得意地指了指她同樣的BOBO頭,得瑟道,「小妹妹,你這就不懂了吧?這叫姐妹頭,今年流行的,一般人還剪不出來呢!」

於是,她嘴角抽搐,那是啊……一般人才不會剪成這個樣子呢。

悄悄瞄了眼身邊頂著BOBO頭的水澤雅,再見她那杯沒動過的橙汁,她偷偷伸出自己的小手。

「啪!」

一掌被水澤雅拍飛。

「小香啊……不要總喝橙汁,那是長肉的,喝牛奶吧……」

水澤雅的目光一滯,用手替水澤香理了理淩亂的頭發,然後,捧起她的臉,皺眉低語,「果真是越來越圓,頭發貼在臉上,當真像個碗……」

水澤香的臉一仰,剛要出聲反駁,耳邊便傳來:

「乘客們,那霸機場就要到了……」

似乎互相調侃就會使時間過得特別快。

想到這裏,水澤香楞了楞,難道……

水澤雅是間接讓她不要因為第一次坐飛機而緊張?

一只溫暖纖細的手,附上她的小手,身旁人柔聲笑道:「小香,到了哦……」

「嗯,姐姐。」

一定是這樣的,沒錯。



抵達那霸機場,水澤雅牽著水澤香的手,兩人拖著行李箱走出通道。本來水澤雅估計也就自己好友知念香裏(即熊木香裏),再多的話或許她哥哥知念寬會來幫忙接機。

當她看到接機人的時候,著實被震撼了一下。除了料想中的兩人,就連平谷場凜、甲斐裕次郎、田仁志慧都來了。看著他們舉著閃得刺眼的大牌子,手握許多熒光棒,那一刻,她都快哭了……

有必

要這麽誇張麽?又不是明星開演唱會,吐槽歸吐槽,她的心間還是不由一暖。

她帶著水澤香,走到那群人面前,燦笑一下,剛要開口,就被蓬松著頭發的甲斐裕次郎一手扒開臉,順帶他還說了句:

「別擋著,我們等朋友呢!」

水澤雅沈著臉,將那只寬厚的手掌從自己半邊臉上扯下,「我就是水澤雅!」

此話一出,接機的那幾個人,全都用驚愕的表情打量著眼前這個纖瘦的女生,沒有任何圖案的白色T恤,洗得發白的牛仔中褲,腳跨著雙黑色帆布鞋,那張臉還是蒼白得有驚悚效果,只是那個頭……

「水澤雅,你戴了假頭套吧?」

甲斐裕次郎誠實地說出了大家的心聲。

牽著水澤雅手的水澤香,肩膀劇烈顫抖。

水澤雅狠狠瞪了他一眼,撩了撩頭發,「這是真發!最近剪的!」

「怎麽搞成這個樣子,像頂著個飯碗。」

甲斐裕次郎再接再厲,完全無視水澤雅故作鎮定下的電閃雷鳴。

水澤香悄悄對著水澤雅念了「活該」兩字,然後,開始微微一笑,隨後,一直笑,一直笑。他們一群人是笑著走出那霸機場的,只有水澤雅的臉色不怎麽好看,不過,之前平谷場凜有跟她耳語:「裕次郎是因為自己頭像個雜草包,所以才拿你當安慰,他平時被我們嘲笑得太自卑,你就隨他去吧……」

盡管如此,她依然忘不了平谷場凜說完這句話後,看她頭發的那一眼,寫滿「慘不忍睹」的鄙視。



知念香裏替她找了輛面包車,恰好可以容納7個人。

都說是恰好了,意思也就是算上抵得上兩個人多點的田仁志慧,就顯得有些擁擠。緊緊抱住小書包的水澤香,面容很是糾結,側過頭,白了一眼倚著她,正在啃漢堡不停歇的田仁志慧,這個大家夥的手肘總是有一下沒一下地撞到她的書包,然後她的肚子再被書包撞到。她很想換個座位,可是水澤雅和另外幾個人,玩撲克牌玩得很HIGH,完全無視她。

在水澤香的第N個白眼下,田仁志慧只得僵笑了一下,不再啃手裏的漢堡,反而找水澤香搭話。

「你是水澤雅的妹妹吧?」

「廢話。」

「呵呵」,他僵笑一下,滿頭黑線,驚覺自己竟然用了這麽無聊的開場白,自我鄙視一下,「小妹妹,你長得挺可愛的。」

「大哥哥你知道嗎?」

田仁志慧的心重又燃起了信心,「嗯?什麽?」

水澤香根本不看他,而是字字帶著涼意,「男人形容女人,覺得好看的,那就直接說美女,覺得一般的,那就會說秀氣,也只有覺得不怎麽樣的才會說可愛!」

田仁志慧楞了,審視一下自己,才發現在自己這戀愛空白的十幾年裏,在搭訕屢

戰屢敗,荷爾蒙分泌旺盛的近幾年裏,或許問題所在的關鍵,就是這個小妹妹所點撥的那樣。

雨雖停,但下過雨的道路,泥濘亦坑坑窪窪,車行駛過程中,尤為顛簸。

水澤香肚子裏的那九杯飲料,終於開始產生效果,不停在她肚裏翻滾。本來,她想想在半路上突然說要去廁所,難免給大家添麻煩,所以想忍一忍也就過去了。可是旁邊的這個男生,完全無視她憋得面紅耳赤,反而一再找她說那些有的沒的。無外乎,女孩子都喜歡什麽樣的哥哥啊?會不會有嬌小女孩喜歡強壯哥哥保護?等等。

她知道沖繩人很熱情,但沒想到竟然得瑟成這樣。

終於,在田仁志慧再一次詢問她:「小妹妹,你是女孩子會不會喜歡肉肉有喜感的男生啊?」

她再也憋不住了,深吸一口氣,對著正在理牌的水澤雅大吼道:

「姐姐,我要上廁所!」

水澤雅聽了後,便問司機,「這附近有沒有廁所?」

司機大叔搖頭道,「沒呢,要不就在路旁邊的雜草堆裏湊合湊合?」

知道水澤香不會怎麽樂意,水澤雅便正色提醒道,「你喝了那麽多飲料,憋尿的話會出毛病的!乖,我們幫你擋著,你下去方便。」

水澤香咬了咬唇,點頭同意。

車停歇下的時候,一邊車門被推開,水澤香是被抱下車的。

是這群人裏,身材最高大的那個男生,聽水澤雅說,叫知念寬。瘦削的臉上,眼眶深陷,陰沈的神情,說話口氣森冷無比,「你蹲下尿吧,我替你擋著。」

水澤雅輕笑一聲,「小香,你看,知念哥哥多好,有這麽高大的人替你擋著,來往車輛裏的人就根本看不見了。」

知念寬扯了下嘴角,陰氣依舊逼人,「不客氣。」

水澤香顫了顫,她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靈異事件,眼前擋在她身前的人,就恰好散發著一種鬼氣。

她蹲著身體,光著小屁股,可是那泡尿,好死不死就給嚇了回去。



車行駛過一段更崎嶇的路程,原本像潑了墨汁般的天空,漸漸有魚肚白光出現。

接下來便是要坐渡輪,才能抵達。

平谷場凜他們幫她提了行李箱和幾個包袋,她便和知念香裏一左一右去牽水澤香的小手。

水澤雅較為興奮地捏緊水澤香的手,「等會兒就能看見大海了,我們住的地方便是能一眼看到海的地方。」

知念香裏笑語:「你特別關照的嘛,我幫你找的那間屋子,站門口的踏板就直面海灘了。」

小香卻出乎意料的冷靜,只悶哼了一聲。

水澤雅猜想她大概還未從之前第一次坐飛機的緊張裏緩過來,淡笑對香裏道謝。

上了渡船,船開啟,他們幾個全都站在船頭甲板上,聽到海浪猛烈拍擊礁

石的聲響,風肆意吹得他們衣服鼓脹如飛鳥,鼻尖是海水鹹鹹的氣味。

終於在渡船上的廁所隔間裏上了廁所,渾身一輕松。水澤香走出廁所間,就看到站於甲板上笑得很是歡樂的少女,灰色瞳孔滿是流動異彩。

聽她說,她都是18歲的成年人了,竟然還像個小孩子似的……

水澤香不由輕笑了一聲,撫著自己上揚的嘴角,她想起一星期前水澤雅問她:

「願不願去一個沒有回憶的地方?」

她楞了楞。

「我可以不念書了,專心寫作供你念書,我們租一間靠海的小屋,夕陽西下的時候,你我在海灘上追逐嬉戲,想起來就很幸福哎……」

「沖繩麽?」

她脫口而出,其實前幾天她就有悄悄聽她同朋友打電話時說起過。

水澤雅也不訝異她的知曉,點頭說:「我朋友香裏趁著學生放長假也回沖繩了,所以邀請我們過去玩,你擔心我將你拐走麽?」

「我怎麽會這樣想。」她撓了撓頭,不解她為何會這麽問。

水澤雅只是沖她眨了眨眼,「這幾天你很怪,雖然你記起來你才是這個身體的本尊,但不用總用很是陌生的目光打量我吧?」

「你生氣了?」她略微慌亂的走到沙發邊,扯了扯她的袖子。

「我沒有生氣,你難以適應我這麽個陌生姐姐也是正常。」水澤雅拍拍她身邊坐墊,示意她坐,「你恢覆水澤雅記憶後,我感到我體內的水澤雅靈魂已經不見了,我體內只有原本世界的那個靈魂,再也沒有兩個靈魂糾結一起的痛苦,我可以說是輕松了……在那個世界我18歲了,也有個妹妹……」

聽著水澤雅的款款而談,她開始了解這個人過去。

一帆風順的天才少女?似乎也不盡然,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講述自己在別人眼裏的成功,卻用較長話語形容她和自己妹妹的關系,又在談到她男朋友時,陷入沈默。

最後水澤雅總結道:「大概是想得太多,總是不滿足於當前幸福……人才會不幸福……」

她聽不懂,水澤雅對她一笑,撫了撫她的額發,「你還是把我當姐姐好不好?我也一直把你當妹妹。你最近很不開心吧?難過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哦……」

水澤雅附到她耳邊低語,軟軟如羽毛般劃上她的心頭,頓時喉嚨一哽,她的淚水滴滴往下墜,「我很難過……手冢受傷我很難過……小香的死我很難過……爸媽的死我很難過……還有優子……我很難過……」

為什麽她明明才13歲卻要忍受這麽多?

水澤雅拍著她的背,幫她順氣,聲聲如暖風,道:「我知道哦……我知道……」

「姐姐……我們去沖繩吧……」

她很想逃離開這裏啊……

……很想重新開始。



「都是今天天氣不好,本來就能看見海豚哦……」

「是啊,海水會波光粼粼的……連底下的沙石都看得到。」

「到時候還能潛水哎……」

「想想啊……在陽光燦爛的天氣……冰涼舒爽的海水,在裏面游一游一定比沖涼還舒服!」

他們幾個人獻寶似的告訴水澤雅,眼睛閃閃發亮,水澤雅淡笑不語,聽完他們的話,便用期待眼神看著他們,直點頭。

看到走出來的小香,知念寬立馬湊身上前,將她抱起,她的身子又僵了。

水澤雅直笑道:「知念真的很喜歡小香呢!」香裏解釋說:「因為我哥說小香和我小時候很像……」說完,又覺得不太對,這樣說好像在間接告訴別人,知念寬也是很喜歡她的?!可是,也沒錯啊……但她怎麽還是覺得有點臉紅呢?

讓渡船上別的游客給他們拍照,因為今天是有紀念價值的一天。

一群人擠在鏡頭前,天地間清透一片水色,笑顏逐開,恍然間嗅到類似於幸福的味道,集體大喊了一聲:

「苦瓜————」

閃光燈下,定格住的是前面時間的終點,還是又一時間的輪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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