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055回侯府 (13)

關燈
雖多,這風險也是相當的大。”

袁三爺又有些猶豫,眉頭皺起,“風險大?還能一本萬利?舅兄到底是何門生意能得利這許多?”

何大舅爺見他沒有個決心樣,就曉得他做事優柔寡斷,也就沒把他放在心上,嘴上還勸道:“我們生意人最講究的便是能得利多少,若是不能得利,那便不必撐著。妹夫若是有興趣,還是盡早兒地同我知會一聲,這做生意掙錢嘛,就得下手要快。”

袁三爺點點頭,神情有些怏怏不樂,還是好奇地再問了一聲,“不知舅兄能不能同我說說這事兒,到底是做的什麽買賣?”

何大舅爺笑著搖了搖頭,“我怕嚇著妹夫了,還是不說的好,妹夫要是有心參一把,就準備好兩萬兩銀子,到時給我就行,就看妹夫能不能下得了這個決心了。”

不過他還是再加上一句,“妹夫,妹妹她懷有身孕最為勞神,這事兒就別同她說了。我看著妹妹嫁入京城這麽多年,心裏萬分不舍,就想著讓妹夫添點銀子,讓妹夫掙些紅利,也好讓妹夫攢些私財,以後也能有底氣分家出來,豈不是兩全其美?”

袁三爺被說動了,面上露出喜色,將酒盞放下,雙手抱拳,“多謝舅兄提攜,兩萬兩銀子不是小數,且給兩日讓我籌措一下銀子,舅兄你看可行?”

何大舅爺拍拍他的肩膀,“你總歸是我妹夫,我不幫你還能幫誰?你要是籌不出來,我先替你墊上也行。缺銀子的時候,千萬別同我計較。”

這一頓酒幾乎喝到下半夜,何大舅爺才被小廝扶回錦辰園。

袁三爺回到正房,一身的酒味兒,待得在屏風後梳洗後,他身著褻衣褲,走向床邊,見著醒來的妻子何氏,他還自個兒呼了一口所了,覺著沒聞著酒味兒後,他才入了床,睡在何氏外側,“把你吵醒了?”

111何氏決斷

三奶奶何氏側身躺著,頭靠在自己的右手肘上,笑看著他,眼眸裏都是全心全意的愛戀,“三爺,大哥那邊如何?”

袁三爺側身將她摟住,微嘆氣,“舅兄許真是走了海外。”

何氏神情怔忡,好半天,才從她嘴裏吐出話來:“他竟然真敢!”

袁三爺見她頗有失落感,“岳父許是被瞞在鼓裏。”

何氏搖搖頭,“不,大哥若真走海外這條路,必不是他一個能作主的事,必得我爹同意,沒有我爹,我大哥如何能使喚得動人手;這些年來瞧著我爹像是真不沾手何家的生意,都交與我那幾個兄長了,我娘曾經說過我爹最最看重銀子,這家業他怕是放不下的。”

這話卻讓袁三爺一驚,到後來不由苦笑,“岳父真是寶刀未老,依舊雄心在胸呀。”

何氏也苦笑,她雖是家中嫡母,商戶人家嫡母與庶女沒甚區別,都是家裏用來聯姻的籌碼,她還好些,嫁了這袁三爺,那些個庶妹們都成了後院的小妾,有的在後院裏生根發芽,有的是香消玉殞。“我爹心大著呢。”

袁三爺到底是男人,也懂這男人的心理,無非是權與錢,他因自幼長在侯府,卻是不得寵的庶子,早就看透了人生百態,才能這般兒平靜。“大舅兄讓我出兩萬兩銀子,入他的生意呢,這生意是一本萬利,風險也是極大,我心裏思度著正是那海外之生意。”

何氏也點頭,“你且叫林福別將信交給我父,不如交與我母親。”

袁三爺有些疑惑,“緣何不勸說岳父,要將信交與岳母?”

何氏心中早有決斷,何家一門她只最親近母親,她母親多年來因著未給何家添個兒子,早就心灰意冷常伴青燈古佛,若是她曉得何家即將傾覆不知會有何舉動,“讓林福親自將我的話帶給我娘,且問問我娘,如若何家倒了,我在京中還有沒有平安日子可過!”

袁三爺瞬間眼裏一濕,緊緊地摟住何氏,不無哽咽道:“這些年可苦了你了!”

何氏微微漾開笑臉,“有三爺在,妾身不苦。”

待一天亮,袁三爺再次使人去追林福,並將何氏的話吩咐那人,讓那人務必將一句不漏的都交待給林福,待得這事辦完後,他就前往傅沖傅先上府上,未料得大清早地女兒竟然堵在他書房門外。

他當下就抱胖乎乎的袁澄娘,“五娘,可用過朝食了?”

袁澄娘用力地點點頭,“爹爹,女兒想跟您去傅先生那裏。”

袁三爺是個寵女兒的性子,這女兒又是如今惟一的孩子,他笑著抱著女兒轉了個圈,“行,就隨你的願,就帶你出去再走一回。到了傅先生府上,不許鬧脾氣,可省得?”

袁澄娘還乖乖巧巧地應了聲,“女兒省得。”

見女兒這個乖巧的樣子,袁三爺就心有滿足,想著若是妻子再生個女兒也不錯,兩姐妹相親相愛,有他這個當爹護著也不錯;他最想有個兒子,這兒子能頂得起家來,同他這個當爹的一樣,都護著澄娘。

傅府離得鬧市有些遠,袁三爺早將手頭的事兒都交還給大管家手裏,他再也不用為著侯府的瑣事跑東忙西,老忠勇侯爺還真給了他個清靜日子過,但也是有條件的,讓他就自個兒往上奔,侯府幫不了他一絲忙,他將來能不能行,全看他自己。

袁三爺早就習慣了老忠勇侯爺的冷待,心裏到底是寒透了,這一回,他到因著老忠勇侯爺冷待他而高興著,他也不用把那迂腐的四弟真拉到傅先生面前,他自個費盡心思拜的師傅,怎麽能輕易地就讓與那四弟呢。

他四弟有姨娘在,在老忠勇侯爺在,他袁三有什麽!他自己掙出來的東西,誰也不能自他手裏奪走,便是這侯府的老忠勇侯爺與侯夫人都不成!未分家,不能有私產,權作是妻子的私產便是,他總要為三房掙出一條出路來。

袁澄娘乖巧地坐在馬車裏,輕輕咬著她爹親自叫人替她準備的糕點,見袁三爺沈默地坐著,臉色微沈,她猜得出來她爹許是有心事,吃完手裏的糕點,她拿著帕子將自己的手擦幹凈,才擡眼看向袁三爺:“爹爹,大舅舅待女兒不錯呢。”

袁三爺將視線落在女兒身上,見女兒笑瞇瞇的小模樣,低頭露出笑臉,“他像極了你外祖父,生意人嘛,都是面面俱到,哪一處都不會落下。”

袁澄娘一聽這話就有不對的感覺,前些日子她聽著她爹的話,對她外祖父的評價並沒有這種不對的感覺,她張大眼睛,突然間想通了一件事,“爹爹,大舅舅是外祖父的兒子,當然是像極外祖父的。”

袁三爺摸摸她的腦袋,有種女兒快長成的感受,盡管女兒還小,可他的女兒已經懂事了,懂事的都叫他心疼,尤其她夢見的那些事,都讓他覺著必得傾全力護著女兒。“傅先生有個孫女,比你大些,你見了定會歡喜。”

袁澄娘靠著他,“爹爹放心好了,女兒是最好相處的人。”

袁三爺聞言一笑,“你呀你——”

他笑呀笑的,笑意慢慢地止住了,攬著小小的女兒,“五娘且放心好了,爹爹一定會護你周全,我們三房也定會安樂的。”

袁澄娘眼裏濕濕的,肉乎乎的小手用力地拿著帕子擦著雙眼,“女兒信爹爹的話。女兒信的。”

袁三爺看了特別的心疼,拿過她小手裏的帕子,替她抹起眼睛來,“真是個笨的,這麽重,眼睛會紅的,讓爹來給你擦擦,我們澄娘不哭,不哭,知道嗎?”

袁澄娘肩膀抽抽著,還是用力地點點頭,“女兒不哭的,女兒不哭的。”

袁三爺將她給抱住,待得馬車到了傅府,他也不假他人手,親自將女兒抱下馬車,跟著傅府前來相迎的下人進得傅府,就將懷裏的女兒給放了下來。

傅沖先生的女兒帶著丫鬟與婆子們親自來接袁澄娘,傅先生的女兒叫傅鶯,乃是傅先生的獨生女兒,如今已經十五歲,已經及弁了,款款而來地迎向由袁三爺帶來的袁澄娘,她先向袁三爺行禮:“見過袁師兄,袁師兄且放心,就將五娘交與我罷?”

袁三爺作揖,“煩勞師妹。”

這邊袁三爺便去傅先生那邊,就留下袁澄娘同她帶來的紫藤一道兒。

袁澄娘好奇地打量著這位傅先生的女兒,上前朝傅鶯行了個全禮,“五娘見過師姑。”

傅鶯長相甜美,臉兒圓圓,膚色白皙,透著些許極自然的粉色,臉上半點胭脂都未施,端的是清水出芙蓉之美感,她見得面前的小侄女,瞧見小侄女那需年紀還小,已經掩不住的天香國色,眼裏掠過一絲兒驚色——她親自將袁澄娘扶起來,對她頗生好感,“上回就聽袁師兄說過要把五娘你帶過來,今日裏總算才見著五娘,跟袁師爺說的一模一樣的可愛。”

袁澄娘笑得甜甜的,仰望著傅鶯,一點都記不起來上輩子有沒有聽說過傅鶯的事,她將自己的小手放入傅鶯的手裏頭,“師姑,五娘早就想見師姑了呢,今日裏才纏著爹爹過來。”

乖巧的樣子,更得傅鶯的喜愛,她性子一貫挺好,對任何人都是溫溫柔柔,便是對袁澄娘更是一點兒防備都沒有,既是她爹收下弟子的女兒,她便當子侄一般愛護,牽著肉乎乎的小手過穿堂,再從廊下走過,這三進的院子,自然比不得侯府,只是卻比侯府更多了些人氣兒。

要讓袁澄娘說,這忠勇侯府缺的最多的便是人氣兒,裏面的人個個都有自己的心思,是小惡,或是大惡,一應俱有,不如這小小的傅家有人氣,真像個家。

袁三爺自傅沖先生出來,去接女兒袁澄娘,見著他那個乖巧的女兒,竟然在跟小師妹傅鶯在學字識字,不由讓他大喜,因得最近事情纏身,他確實未再親自給女兒開蒙,心裏頗有幾分內疚之感。“五娘?”他試著輕輕地叫了一聲。

袁澄娘沒想到傅師姑竟然教起她來,頗讓她心喜萬分,自然也用心地學起來,由著傅師姑的手握著她的小肉手慢慢地畫著她自己的名字,待得費了好幾張紙,才寫出像樣的字來,她正試著自己寫。所謂的寫,其實也就是照著畫,她專心地畫著,猛聽得她爹袁三爺一聲,她立時放下手裏的筆,起身轉向袁三爺,清脆地喚了一聲,“爹爹!”

傅鶯也跟著站了起來,見著她這位袁師兄眼裏俱是慈父的疼愛之色,不由讓她思及自己父親,她的父親名滿天下,也一樣的這般疼女兒。她嘴角含笑,“袁師兄不妨每次將五娘帶過來,由我教五娘識得幾個字可好?”

袁三爺幾次聽聞傅先生的可惜之意,便是女兒傅鶯不是男兒身,如今站在傅鶯面前,方知這師妹在為人處事上似乎要比傅先生通透些,聽得此言,他大喜過望,“謝過師妹,我這五娘生性兒有些嬌縱,恰是讓我給寵壞了的,恐會驚擾到師妹。”

這便是謙虛之話了。

袁三爺自認自己家的五娘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兒。

112傅家

傅鶯親自將袁三爺父女送到傅府門口,見著袁三爺父女上了馬車後,她才讓下人關上傅府大門。

“姑娘,這便上回蔣少爺提起的袁五娘嗎?”

她蓮步輕移,待得去見父親傅沖,忽聽得身邊的丫鬟錦喜這般問道。

傅鶯步子稍停,擡手擋在額頭,瞧著快落山的太陽,面上露出些許怔然,淡淡地回了句,“許是吧。”

錦喜自小就伺候她家姑娘,也知道自家老爺鐘意於蔣少爺,有意將自家姑娘許配給蔣少爺,但始終沒有捅破那一層窗戶紙,忠勇侯府的門第,錦喜也是聽說過,京中這般的高門貴勳沒落的太多。她到笑了,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條線,“姑娘,奴婢乍見著袁五姑娘還嚇了一跳呢,原來還這麽小,難怪蔣少爺有次提起過。”

若是袁五娘年歲跟她家姑娘差不多,在蔣少爺嘴裏提起,那到是顯得蔣少爺輕狂了些,袁五爺還這般小,讓蔣少爺提起來就是件小事,礙不著什麽事兒。她也怕蔣少爺來京才沒多長時間,就學了這種輕狂的勁兒。

傅鶯笑看她一眼,嗔怪道:“你這丫頭,在想什麽呢?”

錦喜討好地湊近她家姑娘,“姑娘,奴婢這是為您著想呢。”

傅鶯搖搖頭,喉間養意湧上來,她連忙將帕子掩在唇色略白的嘴前,輕咳了兩聲。

她這一咳,就叫錦喜擔心,“姑娘,怎的又咳嗽起來,吃了蔣少爺開的方子,前次不是好了些嘛?”

傅鶯拿開帕子,露出櫻桃小嘴,唇上一點顏色都沒有,透著絲蒼白,“許是夜裏貪了涼吧。”

話才說完,她又咳了起來。

她這麽一咳,錦喜便擔心起來,慌忙上前扶住傅鶯,生怕她站不住,“姑娘?您先回屋,我就使人去請蔣少爺過來再給您瞧瞧可好?”

傅鶯終於歇了咳,神情也跟著平靜下來,沖錦喜露出淺淺的笑意:“你這丫頭又胡沁些什麽呢?真把人當成大夫了?哪裏是說請去請來的?”

錦喜到不甘心,就是見著她家姑娘自苦,“姑娘,蔣少爺將太太的病情都給穩了下來,如今老爺都收了袁三爺,蔣少爺還替您開了方子,他雖不是大夫,奴婢想著這學醫的必是有一顆慈悲心,若不然,又何苦要學醫?不若待奴婢去請蔣少爺來,再給姑娘開個穩固的方子,好讓姑娘養養身子骨?”

傅鶯自知錦喜是為她好,但她做不來這事,還是搖了搖頭,“別提此事,爹應了他將娘的病情穩了,便會收袁三爺為弟子,蔣少爺辦到了,爹自然就收下袁三爺;他見我輕咳,也替我把過脈,已經是我們傅府欠了他人情了,哪裏好意思再上門去?”

錦喜不明白自家姑娘的想法,心中頗有幾分煩惱,這幾分煩惱就表露在臉上了,“姑娘,就沒見過忠勇侯那樣的門第,袁五娘都這個年歲了還未開蒙,奴婢都能識得幾個字呢,她呢到好,一個字都不識得。”

傅鶯往前慢慢地走,不時瞧瞧天邊艷紅如火燒起來的晚霞,恨不能離了這院落去更好的地方看看這晚霞,許是去海邊,許是去沙漠裏,她都想去走走,偏她不是男兒身,又是孱弱的身子。她眼裏的希望之色慢慢地暗了下來,“各府有各府的規矩,也有些世家出家的女子一個字都不識,你家姑娘我虧得是生在傅家,有爹跟娘這般寵著我,才讓我有機會知道這麽多。”

錦喜聽著,心裏自為自家姑娘心疼,姑娘是自從胎裏帶出來的弱體,也不是病,就是身子骨太弱,虧得傅家還有些家底,不然還真是耗不起,吃的藥都是上好的藥材,沒有殷實的家底真是吃不起。

錦喜隨著自家姑娘往太太的屋裏走,太太近日來身子明顯好了些,就是這屋裏的藥味也不那麽重了,素日裏都是濃濃的藥味,便是好人聞著也難受,何況是病了好些年的傅秦氏。

傅秦氏難得精神靠在床頭,這窗子都敞開著,透過那窗子能清楚地瞧見那頭開放在枝頭的各色月季花,她見著女兒進來,當下就有了絲笑意,“鶯兒,你那袁師兄的女兒如何?”

傅鶯坐在床沿,親手替傅秦氏將被角掖了掖,生怕秦氏受涼了,“袁師兄的女兒五娘,是個乖巧的女孩兒,女兒瞧著這父女與忠勇侯府都不太相近。”

傅秦氏的手從錦被裏伸出來,瘦骨嶙峋般,還枯枯,透著個臘黃色,臉上的顏色比手稍淺一些,只餘眼裏還留著些光彩。她點點頭:“先頭你帶她進來見我,我瞧著是個知禮的小姑娘。”

傅鶯嘴角帶出一絲淺笑,“娘說的沒錯,還是長得好看的小姑娘。”

傅秦氏雖說多年來並不見外客,還是多少聽聞過忠勇侯府的事,不由有些唏噓,“這麽好的小姑娘可別讓忠勇侯府給耽誤了。”

只是,那終歸是別人家的事,她也就是感嘆一下,重心全放在自個女兒身上。她看著傅鶯,眼裏露出欣慰之色,“我們鶯兒也長大了,也是該說親的年紀了。”

傅鶯面露羞色,不依地叫了聲:“娘——”

傅秦氏瞧著面色微白的女兒,心裏有些心疼,到底是從她胎裏帶出來的弱癥,這大熱的天兒,臉還是蒼白,“我在你這個年紀時已經嫁給你爹了,鶯兒,那蔣公子是人中人鳳,又是出自蔣家,恐是難以入贅我們傅家。”

傅鶯面上一紅,“娘,女兒不嫁人,女兒要一輩子陪著您跟爹。”

傅秦氏卻有些憂心,“女兒家哪裏有一輩子不嫁人的。”

傅鶯是個大主意的人,當著傅秦氏的面,她到底沒敢說出來,生怕讓傅秦氏給驚著了,“娘,那就等您身體好些,再替女兒……”這“相看”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她蒼白的臉色頓時紅了個透。

傅秦氏點點頭,“你是娘的女兒,娘自然會替你好好相看人家。”

她難得精神這般好,就忍不住跟女兒叨叨了許久也不見疲乏。

這邊母女倆親親熱熱,那邊兒袁三爺帶著女兒袁澄娘回忠勇侯府,路過朱雀大街之時還買了些糕點帶回去給何氏,因著袁三爺出來時是馬車,這回也是馬車,父女倆就坐在馬車裏,頗有一番親近。

袁三爺還生怕自個女兒給傅先生的女兒添堵,沒曾想傅鶯還樂意教他的女兒,他多少聽說過傅鶯學識極為難得的事,便是他的先生傅先生也不無感嘆他家的是女兒而不是兒子,若是兒子的話就能去科舉了。他瞧著自家的女兒咬著糕點,“你師姑如何?”

袁澄娘的門牙已經長好了,自從跟著何氏回忠勇侯府之前門牙便長得差不離,如今一張嘴,又是口秀氣的牙齒,不過,別的牙齒還未換新呢。她一手支著下巴,眉眼間還掩得意樣,“還成呀,女兒還喜歡呢,小師姑教女兒教得可細心了,女兒能將名字曉得好看了。”

袁三爺見她滿心歡喜,索性就還問她,“那還喜歡跟你小師姑學嗎?”

袁澄娘上輩子不識字,吃了一輩子虧,後來雖然識了些,還不過是些皮毛,她也因著這事稱自卑,在蔣歡成面前頗有些自慚形穢,如今她到通透了,這人嘛不喜歡便是不喜歡的,哪的有那多的理由,她想就算是她上輩子樣樣都會,也架不住蔣歡成實是不喜歡她這個事兒。

但這輩子,她到不追求這些事了,什麽情情愛愛呀,到頭來都是些摸不著碰不著的東西,她還不如叫自己過得自在才是好事,聽著袁三爺這麽一問,她便痛快地就答應下來,“行呀,爹爹,女兒還喜歡小師姑,小師姑可比我們府裏的女先生講得好多了。”

袁三爺一楞,見著女兒天真的臉蛋,不由失笑了,“你怎麽就知道這府裏的女先生不如你小師姑教得好了?”

袁澄娘一提這事兒,當著袁三爺的面,還有些羞色,她眼珠子轉著,肉乎乎的手也不支著下巴了,反而兩只手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對著,“女兒去偷偷聽過呢,就聽了個半懂呢,可小師姑說的,女兒都能懂。”

袁三爺心裏有些內疚,就因著女兒是他的女兒,不止讓嫡母侯夫人不待見,侯夫人甚至還打著要捧殺了她,就一貫兒地寵著,便是六歲都還未開蒙,還要哄著她不去蒙學。他見女兒歡喜傅鶯,便想著何不如叫女兒拜了傅鶯為師,“那你想拜你小師姑為師嗎?”

袁澄娘也就遲疑了一下,就特別兒慎重地點了點頭,“女兒願意的。”

到是袁三爺見她同意的這麽快居然有些兒猶豫起來,“那五娘緣何願意呢?”

袁澄娘一時還真答不出來,待想了一會兒後,她終於有了答案。

仰起小臉蛋,她笑著說,“爹爹,女兒識字是為了明事理。”

袁三爺笑開了懷,將她摟入懷裏,“我們的五娘是真懂事了,識字是為了明事理,是不是有才名並不重要,有了才名也不是什麽好事兒。”

113追

袁澄娘看得似懂非懂,待得快到忠勇侯府門前,她就稍稍用小手排撩起車簾子往外看,見著從忠勇侯府側門出來一個人,遠遠地瞧著那人竟然是何大舅,她連忙將車簾子放下,回頭看向她爹袁三爺,“爹爹,女兒瞧著大舅舅好像要出府辦事兒呢。”

袁三爺因著岳家極有可能深入海外走私這一塊,對何大舅爺極為警醒,幸得今日裏這馬車並沒有忠勇侯府的家徽,就邊趕車的車夫也是他信得過的人,他悄聲兒地叫車夫將馬車停下,掀開車簾子一角,還真的就瞧見何大舅爺上了停在角落裏的一輛馬車,那馬車並不見得有如何樣子,也就是簡單的往大街上一走,便淹沒了。

袁三爺頓時面色凝重了起來,他與這位大舅爺雖說只有幾面之緣,但也曉得大舅爺生性極愛奢華之物,便是礙於商家不好在面上用得太過奢華,內裏是如何享受大舅爺便是如何來的,這馬車間隔的不像話,竟然讓何大舅爺竟然一聲不吭地就上了馬車,且何大舅爺上馬車之時還左右看了看,似乎在看邊上有沒有註意他——

他這一左右看,讓袁三爺立時就將車簾子放下了。

袁三爺的臉色暗沈,卻是當機立斷地做了決定,“五娘,你先回侯府,爹爹有事在身,不能送你進侯府了,你可要乖乖地回去,知道嗎?”

袁澄娘立即點點頭,裝作很聽話地答應了。

袁三爺立時就下了馬車,並吩咐了車夫將袁澄娘送回去,才在街上另尋了馬車去慢慢兒地跟著何大舅爺的馬車。

袁澄娘待在馬車裏,小腦袋自車簾子底下探出來,見著袁三爺也跟著遠走,她索性就也讓車夫跟著。

車夫面露為難,根本不敢往前走,“五姑娘,您要去了,三爺可饒不了小的。”

袁澄娘從隨身的荷包裏拿出兩個銀錁子遞了過去,“何大把這個收下,我也不叫你頂了風險,就遠遠兒地跟著,別太近,也別太遠,待得我爹爹要回頭,你也就早一步回侯府。且仔細著你的嘴兒,把這事兒給捂好了。”

車夫對銀錁子還是有些兒動心,到底還是按住了心底裏那份貪念,還是搖了搖頭,“這萬一三爺若是知道了,小的這差使可就沒了,五姑娘您別為難小的了,小的就聽三爺的話。”

袁澄娘心裏一喜,曉得這是個她爹爹信得過的人,果然不愧是她爹爹信任的人。她確實沒想到這侯府裏除了林福叔還能有她爹爹能信任的人,沒曾想還真有,讓她頗有些意動,只是——她垂了墨睫,“何大,你聽我爹爹的話是沒錯兒,可我爹爹如今就這麽跟著追去了,你不跟著去,他若有什麽個好歹,你想想你可又能怎麽樣?”

何大的臉立時就刷白了,“五姑娘你且坐好了,小的就帶您過去追。”

他說追就追,將馬鞭揮起來,就往袁三爺消失的方向追過去,待得能見著袁三爺的那馬車了,他才放慢了速度,在後頭慢悠悠又緊張地跟著,生怕驚動了前頭的袁三爺。

袁澄娘坐在馬車裏,心跳得特別厲害,生怕她爹爹會出什麽意外。

何大舅爺竟然去了運河邊。

運河是連接江南的交通要道。

袁澄娘早早地就讓車夫停了馬車,不顧車夫人阻攔,她人跳下馬車,遠遠地就往袁三爺處靠近,見著袁三三爺盯著前面運河邊靠近的大船,那大船瞧著也有好幾層樓高,頗有些氣派。船還不是最讓人驚異的東西,主要是源源不斷地從船上卸下的貨,都是放著大木箱子裏,沒讓人見著裏面的東西,瞧著岸上的力夫腳步走得極慢,估摸著裏面的東西很沈。

袁三爺一直盯著這些東西,親眼見著何大舅爺上了船,大搖大擺地喊著話讓力工快快地將貨全搬下船。沈甸甸的木箱子裏面裝的是什麽東西,讓他都頗為好奇,然而在光天化日之下,他並不能發現裏面的東西是什麽,索性上了馬車,讓車夫跟著領先的車子走。

木箱子陸陸續續地都裝上了大車,車隊慢慢地往城西走。

袁三爺心裏面存著事兒,特別的沈重。

何家在京城也有商行,只是在京城的商行,並不若江南那般聲勢,顯得有些低調,以至於別人不能將江南何家與這京城的何氏商行聯系到一起去,更何況是位於城西的何氏商行倉庫,更是不為人所知。

而何氏卻是知道,她還是無意中所知,乃是袁三爺那位岳母所說,何氏知道了,這事兒袁三爺便就知道了。

袁三爺一直跟著車隊往前走,等車隊停了,他還讓馬車夫往前走,直到走得遠遠了再也看不見何家商行的倉庫後,他讓馬車夫送他回侯府;而另一邊呢,袁澄娘早就打道回府了。

她回到忠勇侯府時,袁三爺還未回,這讓她稍松了口氣。

只是她的氣還未松上,就被遠處過來的蔣歡成給驚著了,她趕緊提著裙子要往側門裏跑。

“五表妹,且慢走。”

她到是想跑,就聽著後面的蔣歡成那麽叫她。

她不得不放下提著裙子的雙手,暗暗地收拾了一下臉上的表情,認認真真地朝蔣歡成行了個禮,漾起笑臉問道,“蔣表哥好,蔣表哥怎的沒在知書堂?”

蔣歡成分明是見著她瞧見他才往裏跑,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他腦袋裏就湧出一種念頭來,想將小小的她給叫住,果然那麽一叫,真把她給叫住了,讓他格外的高興。高興這種發自內心的感覺,於他來說很陌生,他有時候會覺著滿足,高興也是有的,但從沒像今天這般是發自內心的高興。

他還以為終自己一生,都是會只流於表面。

114老侯爺

他是蔣家的嫡長孫,父親早逝,他身上的擔子很重,也知道自己的目標是什麽,而且這目標永遠都不會改變。他是現實的人,能幫袁三爺,不過是舉手之勞,他也知道他並不需要給予袁三爺這點忙,也不知道是怎麽的,他就幫了,還替傅家女眷看了病。

他學醫,不是為了懸壺濟世,而是為了自己。

而他卻為莫名其妙的為了袁五娘而破了一次例。

他的眸光莫名地深沈了起來,微彎著腰看著她,“聽五表妹的話,我快要覺著五表妹不歡迎我過來侯府了。”

這目光,突然讓袁澄娘小心地後退了兩步才站定,臉上的笑意幾乎都僵硬了,也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的臉頰快僵硬的幾乎做不出任何表情。她試著動了動臉頰,臉頰還是僵硬著——她幾乎能想象到自己的笑臉是多麽的難看,但她是個小孩子。

所以她就哭了起來,像是被嚇著了一樣。“我又沒說不歡迎蔣表哥。”

她還氣哼哼的一跺腳,顯示她的氣憤。

邊哭邊說話,她拿手捂著臉,這一捂,僵硬的臉頰就好受了些。

蔣歡成還真沒想過她會哭,真把他給嚇了一跳,他頗有些手忙腳亂,面色微紅,“五表妹莫哭,我這是跟五表妹逗個趣呢,五表妹別當真。”

他這話音才落,就見著袁澄娘將捂著臉的肉乎乎小手拿開,露出臉蛋來,烏溜溜的雙眼還泛著水意,還微紅,是真哭過了。

她還不歇,“你比我大,還跟我逗趣,有你這麽當表哥的嗎?”瞧瞧她,還真是拿著雞毛當令箭了。

蔣歡成真是讓她質問的沒話說,索性將她給抱了起來,這一抱,還真是讓他覺著分量挺重。

豈不料,他這一抱,把袁澄娘嚇得不輕,她個眼淚還掛在下睫毛上邊,晶瑩剔透,神情裏透著抗拒,對,她是在抗拒,抗拒他的親近,尤其他還抱著她,更讓她的魂兒都快飛走了。

她突然間就掙紮了起來,嘴裏還高聲嚷嚷:“放開我,放開我,蔣歡成,你放開我,你快放開我,不然我讓你好看!”

臉蛋兒還漲得通紅,眼睛瞪得極圓,就瞧著像是跟蔣歡成有仇。

蔣歡成一時沒註意,還被她的腳給狠狠地踢到了肚子,一時間,他痛得彎了腰,不得不將她放在地上,見她一落地,就邁著小短腿一溜煙地跑了,讓他真是沒反應過來,待得反應過來,他身上的疼意也不那麽明顯了,他輕輕地揉著被踢到的肚子,瞧著遠去的身影,真哭笑不得。

他這一來侯府,必然要去拜見老忠勇侯爺,還有侯夫人。

老忠勇侯爺一貫熱情,侯夫人稍嫌冷淡,但也全了臉面,到是蔣歡成並不在意。

老忠勇侯爺越看蔣歡成就越是歡喜,還挽留蔣歡成在侯府過夜,依舊是上回蔣歡成所住的院落,還給他留著,裏面的擺設動都沒動過,隨時有人打掃。

待得蔣歡成離開榮春堂,老忠勇侯爺臉上慈愛的笑意就淡了許多,眼神往侯夫人那邊一掃過,直接問道:“瑞娘的親事可退了?”

提起這事,侯夫人就有一肚子閑氣,都是讓秦侯夫人給氣的。

秦侯夫人是上門來賠罪,這一賠罪,到讓侯夫人不高興。

侯夫人自認嫁給忠勇侯後便沒有舒心的日子,年輕時她受的罪也多,到了如今這個年紀,還有事兒讓她來操心,讓她更是不耐煩。“瑞娘的親事退了作甚?沒了秦侯三公子的親事,她還能嫁到哪裏去?”

這不客氣的話才說出口,她頓時有些慌。

在幾個兒媳面前,她是說一不二的婆婆,身份擺在那裏呢,誰也不敢怠慢了她!也就是老忠勇侯爺叫她最最看不慣,她又因著老忠勇侯的事而處處被打臉,還得處處的讓西屋的朱姨娘過得那般逍遙,心裏全都是憋著的氣,可對上老忠勇侯爺幾乎要發怒的臉,她也是怕的。

老忠勇侯爺到是質問起來,“緣何不將親事退了?”

侯夫人提起這事就堵得慌,按她說呢,瑞娘雖說是長房庶女,那也是她親孫女,自然是要疼愛一些,尤其是上回見著秦侯三公子那種無賴的勁兒,一點都沒有老大所說的那般出色,她自然就註重起袁瑞娘起來。只是,她正尋思著是不是退親,到讓秦侯夫人先上來侯府賠罪了。

賠罪禮送的可親厚了,親厚的能叫侯夫人消了退親的念頭。

她到是斟酌著話:“親事是老大親自給她大娘訂下,如今老大不京裏,怎麽能就由著大娘的心意呢。侯爺,您想想,這大娘若真退了親,哪裏還能找得出比秦侯府更好的人家願意來娶大娘?”

老忠勇侯爺就看不怪她的作態,覺著她裏頭都是些陰毒玩意,到能想得出來這麽個好說法,著實讓他氣惱地一拍桌面,人也跟著站起來,他人高馬大,就顯得這榮春堂有些小。“還不是有歡成,他是解元郎,三年後他若是再金榜折桂,什麽秦侯三公子算個什麽東西?不就是個不入眼的庶子而已!”

侯夫人一聽起“蔣歡成”三個字就心煩,特別是蔣歡成的祖母,她的小姑子,真真讓她都要恨毒了,便是這朱姨太,她都有些神經質地懷疑是不是都是這嫁出去經年的小姑子給一手安排出來的人,要不然,她這麽多年能活成這樣子?“大娘也是庶子。”

她冷冷道。

到是老忠勇侯爺依舊是發怒的模樣,見著老妻肩膀一縮,他臉上表情一點兒都沒變,“你眼皮子這麽般淺,難怪老二叫你養成那般低不就高不成的樣子,多年來還是個戶部小小的主薄,一點長進都沒有,屋裏頭還一個又一個往裏拉……”

他越說,聲音便越重。

屋裏伺候的丫鬟們全都被給打發了出去。

老忠勇侯爺不說這事還好,一說這事她便氣得發抖,她一向護兒子,老二再不像樣也是她的兒子,“你往屋裏拉的人還少嗎?不管香的臭的都往屋裏拉,還想說老二?”

老忠勇侯爺惱羞成怒,“我那是煉丹,煉丹,你哪裏曉得這煉丹的好處!”

115袁二爺

侯夫人曉得那練丹的事,都覺著那事兒太損陰德,連她這樣的人都還有一絲同情之心,到是她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