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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回侯府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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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裏的怒意絲毫未減,朝陳媽媽使了個眼色,“給我掌她的嘴!”

陳媽媽向來是惟楊氏的話是從,楊氏一聲令下,她立即給王姨娘掌嘴。

這一掌嘴,讓王姨娘不敢躲,只得讓精心上過妝的臉蛋迎上陳媽媽的手掌,這一下,她的臉立時地就腫了起來,她都不敢往臉上捂,更不敢怨毒地盯著陳媽媽,迫不及待地跪在楊氏面前,還是口中稱謝:“多謝奶奶饒了奴婢,多謝奶奶饒了奴婢。”

092袁惜娘心思

她一跪,讓另幾個姨娘都噤若寒蟬,都是有自知之明之人,二爺是何等的喜新厭舊,她們今朝得寵,明日裏就恐被二爺厭棄,與其盼著二爺那點心,還不從了二奶奶楊氏,她們都只打小打小鬧,並不敢真正的跟楊氏過不去,沒了二爺的寵愛,她們還能不靠二奶奶!

楊氏厭惡地瞪著這一屋子妖妖嬈嬈的姨娘,她們吃的穿的用的都是二爺的銀子,二爺也就那麽點本事,這銀子到不是他掙的,全是從姑母那裏貼補給他,他到好,每每從姑母那處拿了銀子都貼了這些小賤從,讓她看著眼裏就礙眼,“你們幾個聽話便好,我也不是那種不大度的人,你們但凡知事一點兒不拉著爺們廝混,我也不會跟你們過不去,養了你們做什麽,不就是讓你們去給爺們提個興嘛……”

幾個姨娘都不敢接話,生怕這火就燒到自個身上來。

楊氏見她們個個跟鵪鶉似的不吭聲,也沒趣了,“都下去吧,待得二爺回來了,你們只管去告我的狀好了。”

姨娘們哪裏敢,也就得寵的時候敢,如今她們都不得寵了,哪裏還敢幹那蠍蠍蟄蟄的事。

楊氏見她們個個地退出去,心裏頭那股火一點沒少,反而更憋得難受,“一個個的在我面前裝乖,看了就氣人,二爺也不知道去哪裏去了,這夜都不歸侯府。大嫂還真是有派頭,竟然把袁康明學壞的事都推到二爺身上來,不就是瞧著我們二爺將來要靠著他們長房嘛,真真是氣煞我也!”

陳媽媽見她氣得不行,連忙奉上酸梅湯,“二奶奶,吃點茶。”

楊氏抿唇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味兒讓她忍不住再喝了一口,情緒慢慢地緩落下來,她也不知怎的最近老是火氣上得飛快,經不起一激,隨便被一激,她就上火管不住自己;那些姨娘算什麽東西,值得她去計較?偏她老忍不住去計較一回。

“陳媽,你說說二爺真能將大侄子帶去那地方?”楊氏沈了下來,這腦袋還是稍稍管用一點兒,就她那表哥,她還是有些了解,那是無色不歡,“他真能這麽幹?”

陳媽媽不敢應。

楊氏也沒指著她應聲,這會兒她脾氣沒了,人也跟著冷靜下來,壓根兒不用往細裏想就知道二爺完全能幹這種事,他帶什麽人去那種地方不好,非得帶大侄子過去?那是誰,是府裏的長子嫡孫,就跟大嫂的眼珠子一般,偏二爺這渾人,竟然沾了這事兒!

楊氏老為著二房憂慮,就二爺那小小的官兒,算是官,不過是工部小小主薄,別說今上的面了,便是這頂頭的工部尚書也難得見上一面的人,這麽一混也就這些年,她早就沒再盼著二爺再往上走走了,不是她小看二爺,真沒那個本事。

她看清了自個表哥才難受,更有點怨侯夫人,那是親姑母,要不是她當年千好萬好地哄了她,她能嫁給這一事無成的表哥?如今膝下一兒一女,她哪裏舍得離了侯府走!為著這不成器的表哥,她身邊顏色稍好的丫鬟都被他給破了身,都擡了姨娘,有活著的,也有早死的了,她身邊也就陳媽媽能信的人了。

“我先歇會,二爺回來了,讓他過來一回。”楊氏滿心的煩惱,又因著袁康明還壞了還有種陰暗的快感,到不是她真見不得袁康明好,而是袁康明若是不好了,她們二房豈不是要出頭?她想歸這麽想,也沒敢深想,“把二公子給盯緊了,千萬別叫他小小年紀兒就學了二爺。”

陳媽媽精心地伺候著她,待得她睡了才悄悄兒地退出了內室。

她剛出來,就見著三姑娘袁惜娘過來,“是三姑娘呀,奶奶睡了,三姑娘還是回去吧?”

袁惜娘早就聞聲曉得這屋子裏的事,遲遲地不敢過來請安,待得這些姨娘們都陸陸續續地回了去,她才冒出個頭到得上房來,聽著陳媽媽打發她的話,她也沒有半點不悅,甚至是討好地看向陳媽媽,“媽媽,母親夜裏睡得可好?”

陳媽媽並不將袁惜娘當回事,不過是二奶奶跟前的庶女,也就四姑娘能讓她看在眼裏。她眼皮子都未擡一下,“三姑娘總這話,老奴天天兒都都聽著三姑娘的這一片孝心,都聽厭了。”

三姑娘袁惜娘半點不生氣,雙手交疊在腹前,反而是賠著笑,“媽媽,明娘嘴拙,還望媽媽提點。”

三姑娘袁惜娘雖是庶女,也是這侯府裏正經的三姑娘,卻對她一個媽媽這麽奉承著,多少讓陳媽媽有些飄飄然,嘴上還說著:“三姑娘這話可折煞老奴了,老奴可經不起。”

“媽媽客氣了,”袁惜娘還是湊上前去,悄聲兒道,“母親今兒個是不是生氣了?”

陳媽媽笑道,“三姑娘都是哪裏的話,二奶奶是累了,歇著了。”

袁惜娘點點頭,眼睛還有些擔憂,“母親沒生氣便好,我還想著勸勸母親呢。”

陳媽媽見她跟平時一個樣地奉承自己,便更沒將她當回事,“二奶奶歇著了,三姑娘何不如明早再過來給二奶請安,也好叫二奶奶曉得三姑娘一片孝心?”

袁惜娘到是想留在上房裏,被陳媽媽這麽催著,她到是不好留了,也就回了去。

她回去的時候,正好與四姑娘袁芯娘碰個正著,袁芯娘才睡醒,這魂還未齊整呢,就瞧見三姑娘袁惜娘,她嘴角微扯,也不太看得起這庶姐,平日裏就跟鵪鶉一樣的叫她討厭。

但見了人,袁芯娘還是免不了打個招呼,“三姐姐好。”

淡淡的打個招呼,聲音也沒有半分熱情,甚至還有點施舍的意味,比三房的袁澄娘還要叫人覺著難以忍受。

可袁惜娘得忍著,她一個庶女,不入袁二爺的眼,自然要靠嫡母,盡管嫡母難以討好,她還是日日到跟嫡母面前來請安,每每都生怕叫嫡母厭了她。她停下腳步,討好地喚了聲,“四妹妹。”

四姑娘袁芯娘步子都未停,就從她身邊走了過去,叫三姑娘袁明娘楞在那裏好一會兒,明明天天兒都這樣子,今日她覺著格外的難受,這府裏的人,不,這二房的人恐怕是誰也不記得她的生辰了吧!她的生辰,便是姨娘的死忌,她一出生,姨娘就死了,二房的人不記得她的生辰,自然更不記得她姨娘的死忌。

她到不念著打小就未見過的姨娘,到是自憐過身世。

“這不是三姑娘嘛,見過三姑娘。”

她順著聲音瞧過去見著袁二爺新納的李姨娘站在花架下,手裏拿著柄團扇,嬌嬌嬈嬈的樣子,便是說話的聲兒都聽上去婉轉動聽。

袁惜娘迅速地收回視線,沒再看她。

李姨娘到是攔在她身前,將她打量了個夠,“三姑娘這顏色還真好,我瞧著這侯府裏也就沒長成的五姑娘能跟三姑娘一比了,我聽聞姑娘都十二了,奶奶有沒有給姑娘相看人家了?”

到底是年少,袁惜娘的臉皮忒薄,一下子就紅了滿臉,這一紅,臉色就格外的好看,便是最上好的胭脂色也鼓趕不上,讓李姨娘暗暗稱奇,她還真沒看錯,這三姑娘相貌是真當好,可在府裏,誰都覺著大姑娘顏色最好,要她看嘛,必然是三姑娘袁惜娘。

“姨娘渾說什麽!”袁惜娘軟軟地反駁道,一點力道都沒有。

她以手掩著面,匆匆地走了。

李姨娘這回沒攔她,手裏的團扇擋了她半張臉,笑得樂呵呵,像是沒有煩惱。

093閉門羹

即使李姨娘不提起這事,三姑娘袁明娘總要想起這事兒,她已經不小了,只比二姑娘袁明娘小半歲,她深知大伯娘早就暗暗地為袁明娘留意人選了,又因著她挑花了眼還未定下來,她思及自己不由得覺得這日子有些無望。

袁二爺根本不在意她這個女兒,她到是羨慕起大姐姐袁瑞娘來,好歹也有大伯父疼愛。她袁惜娘,誰都不把她放在眼裏,她最怕的便是袁二爺一時興起,胡亂把她許了人;或是嫡母有一日覺著她礙了眼,也就隨便找了門親事就將她打發出門。

她心慌慌地走著,難得的不讓丫鬟跟著,走向了三房。

站在三房院門口,她還有點不安,手邊兒沒有任何的東西,就連上門看三嬸何氏的理由都擺不出來,讓她頗有點兒厭棄了自己,她也聽聞三叔拜了名師的事,也虧得嫡母生了好大一回氣,她才知這事兒。臨到三房這,袁惜娘又想往回走,生怕嫡母怪罪她。

但她著實想見五妹妹袁澄娘一面。

侯夫人那裏免了闔府上下的晨昏定省,袁澄娘自然要去的,她天天兒去侯夫人面前賣乖,句句兒都說侯夫人的好,真把侯夫人當做嫡嫡親親的祖母。侯夫人不耐煩見她,又礙著過往的“寵愛”,還是由著她到面前來湊趣,這不,袁澄娘還在侯夫人那裏用了朝食才回的三房。

她遠遠地就瞧見三姐姐袁惜娘,於這位三姐姐到是印象不太深,原因到也簡單,這位三姐姐在二房就跟影子一個樣,在侯府裏那更是影子一樣的存在了。她這位三姐姐後來嫁了個來京城科考的舉子,後隨夫婿外放,聽說小日子過得也不錯。

袁澄娘還未走近,就見袁惜娘朝自己走來。

“三姐姐,怎的在這兒?可用了朝食?”袁澄娘沒等袁惜娘問出口,她自個先問了,在侯夫人那邊她吃得有點飽,還有點膩,“可是過來瞧妹妹我?”

袁惜娘本想走,還是沒走,看向袁澄娘的目光都有些怯生生,嘴唇幹幹的動了動才出了三個字,“五妹妹。”

袁澄娘並未瞧見她身邊跟著伺候的丫鬟,不由得皺起眉頭,“三姐姐怎麽身邊連個丫鬟都不跟著伺候?”

袁惜娘一楞,然後慢慢地低頭,“是我不讓她們跟著。”

“是三姐姐吩咐的呀,”袁澄娘恍然大悟,上來就拉著袁惜娘的手,頗有親近的意味,“那三姐姐可用了朝食沒有?”

袁惜娘並未用朝食,雖是庶女,但侯府裏從來不曾少了她短缺,她只是悶得慌,想找個地方走走,讓她留下來用朝食,她又是不敢的性子,生怕被嫡母指摘。“用過了朝食,我正出來走走消消食呢,哪裏料想得到竟然到了五妹妹這邊,不知五妹妹能否請我進去一坐?”

袁澄娘還真是回絕不了,在她的眼裏袁惜娘在府裏的境況也不好,跟她們三房大抵都是一樣,讓她頗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不過,她到不是不歡迎袁惜娘,而是——她想著就問出了口,“三姐不去家學嗎?”

袁惜娘這才回過神來,瞧向從未去過家學的袁澄娘,“妹妹怎的也未去家學?”

袁澄娘笑得大大方方,“我才不愛學呢。”

袁惜娘楞了一楞,“那妹妹歡喜什麽?”

袁澄娘頓時得意一笑,朝袁惜娘擠擠眼睛,萬分得意道,“我會念經呀,各種各樣的經,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呢,一點兒都忘不了呢,厲害吧?”

她說著就討起誇獎來。

竟然讓袁惜娘覺著十分的刺眼,她微微扯開視線,低著頭,“妹妹回房吧,我還是去家學了。”

她話一說完就走了,鬧得袁澄娘都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麽來,她還有點疑惑地問身邊的紫藤,“紫藤姐姐,你覺著三姐姐過來有何事?能猜得著嗎?”

紫藤也有點兒意外三姑娘的到來,三姑娘平時跟個隱形人一個樣,誰也沒註意過她,還是頭回見著三姑娘到了三房過來,她一時之間也鬧不清三姑娘的意圖,面上頗有點兒糾結:“姑娘,奴婢瞧著三姑娘像是有心事的模樣,不然也不會瞧著有些失魂落魄。”

“失魂落魄嗎?”袁澄娘重覆了這幾個字,心下有點兒疑惑,到是沒怎麽往心裏去,她有同病相憐的感覺是一回事,真讓她凡事兒都想著三姑娘,那真不可能,她不是那麽個熱心的人,“可能是走歪了路才到我們三房來。”

紫藤自然沒說三姑娘瞧著像是特意過來的,有些話能說,有些話嘛,自然是不能說的。

袁澄娘才回得屋裏,便被袁三爺使人叫了過去,叫袁澄娘最最詫異的是她走入了袁三爺的書房,還瞧見袁三爺給她備了一身男童的衣物,她頓時就瞪大了眼睛瞧著袁三爺,袁三爺也不知道嘴兒哼著是什麽調兒,心情極好,見他女兒瞪著雙大眼睛不由失笑。

他彎腰將女兒抱起來,覺著這女兒頗有些分量,“想不想跟爹一塊兒出去走走?”

095父女出門

袁澄娘沒料到竟然會有這樣的好事,她上輩子在閨中就沒出過門,這會兒,到是出過了,竟然還能得親爹袁三爺親自帶她出去,叫她又喜又驚,“爹爹,您真要帶女兒出去?”

女兒直白的喜意叫袁三爺分外歡喜,指指那一身男童衣物,“叫紫藤伺候你穿上,可好?”

袁澄娘立即點頭,巴不得現在就能出去,紫藤上前將她接過,抱著她到屏風後換了男童的衣物,又將她雙髻解開,將發隨意一紮,瞧著便是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娃,連紫藤瞧了都覺著袁三爺這心思細的。

袁澄娘打扮富家小公子的模樣,在銅鏡裏還有些臭美的樣子,擡頭看向她爹袁三爺,“爹爹,我娘若是生了弟弟,弟弟必然比我還好看呢。”

袁三爺身著牙白折枝葡萄紋直裰,腰間懸一塊上好的羊脂美玉,聞言一笑,彎腰牽起她肉乎乎的小手,“走,爹爹帶你出去開開眼界。”

袁三爺會騎馬,未備馬車,竟然將紫藤撇下,他親自抱著女兒袁澄娘上馬側坐,雙手護著袁澄娘,他上馬還是絲毫不吃力,將女兒護在身前,慢悠悠地走過街面。天色尚早,街上已經是人來人往,馬車牛車轎子驢車或者騾車都有,更多的人都是走著。

袁澄娘坐在馬上,兩輩子是頭一回坐在馬上,讓她特別的新奇。但不敢真去騎馬,只是乖乖兒地坐在袁三爺身前,讓袁三爺摟住。

街上不光人來人往,還能聽著此起彼伏的叫賣聲,多了些市井之味,讓袁澄娘看得目不轉睛,但凡遇見什麽新鮮的東西,她總要樂滋滋地問了袁三爺,袁三爺又極為細心地一一講給她聽。

待得走過大半圈,袁澄娘也餓了,袁三爺就帶她去天香樓。

天香樓的味道,袁澄娘還是記得的,先頭她在清水庵,都是時時使人從天香樓花銀子買些吃的到清水庵,待得後來袁明娘到了清水庵,這時不時添菜之舉就斷了下來,今日再一見天香樓,到讓她覺著十分的親切。

天香樓,也算是百年老店,瞧那黑底金字的招牌,就有些不凡的氣度,袁澄娘不由多看了幾眼。

袁三爺順著女兒方才的視線瞧過去,也見著那招牌上的三個大字,不由問道,“五兒可知這字是誰題的?”

袁澄娘搖搖頭,“不知。”

沒等袁三爺給她解惑,店裏的小二到是長揖請安,“袁三爺好眼光,這字是傅沖傅先生所親題,想當年老東家差點將店給抵了出去回家養老,誰曾想傅沖傅先生一題字,這店就突然轉好了,曾有買主十萬兩銀子買這三個字,我們東家都舍不得賣呢……”

他一邊兒說著,一邊兒將人引上樓上雅座,且手腳極為麻利地先上了茶,極為殷勤地問道,“袁三爺,小公子,可是要吃什麽?”

袁三爺爽快道,“上幾樣清淡點的菜,你看著上。”

能上“天香樓”用飯,不是富便是貴,店小二哪裏能不認得這袁三爺出自忠勇侯府,雖說如今這世道那些侯門貴勳都沒落了,可瘦死的駱駝還比馬都大呢,他恭敬笑道,“兩位稍候,等會便上菜。”

袁澄娘見他退出去,便端起茶盞淺抿了一口,這一入口,茶香滿口,讓她頗為驚異。

袁三爺笑看著她,“這是上好的碧螺春,可喝出味來?”

袁澄娘點點頭,“還能喝出一些。”

袁三爺樂了,“待會你歡成表哥也過來。”

袁澄娘當下就放下茶盞,“怎麽歡成表哥也會來,是爹爹特意請了歡成表哥來這樓裏?”

袁三爺點頭,“你歡成表哥幫我了為父一個大忙,自然得好好謝謝他。”

袁澄娘默然不語,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她不是個只記仇不記恩的人,是恩就得報;那仇嘛,也是她自個找的,自然就沒好意思找人家報仇。“虧得歡成表哥。”

袁三爺提起那位表侄蔣歡成就有些汗顏,萬萬沒想到這位表侄小小年紀,事事都想得極為周全,雖是打的交道不多,他也看得出來這位表侄將來必是不一般,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有福分能嫁得他為妻。他往窗外一瞧,見著不遠處過來的人,“喏,你表哥快來了。”

袁澄娘坐在原位沒動,也沒朝窗外看一眼,“爹爹早先同女兒說一聲便好了,也好讓女兒送點東西給歡成表哥聊表謝意才好。”

袁三爺瞧她一本正地說著,不由失笑,“爹送你表哥也一樣。”

袁澄娘撅了撅嘴,一手支著下巴,“爹爹,大舅舅真要來京城了?”

袁三爺還有些意外,“怎的就提你大舅舅了?”他記著女兒最不旁人提起她江南的舅家。

他話才出口,就正色了起來,“還是夢裏有你們舅舅的事?”

095蔣表哥

袁澄娘眨眨眼睛,俏皮地問起袁三爺來,“爹爹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袁三爺拿她沒辦法,他是個一貫寵女兒的人,就算是板起臉來,也沒能叫袁澄娘怕了他。

他隱隱地有了些猜想,“是不是不太好?”

袁澄娘索性兩手支著下巴,“哪裏是不太好,是根本沒一點兒好的,女兒夢裏的大舅舅可兇了。”她到底是沒說她大舅舅非得要把何氏的嫁妝拉回去的事,也更沒將大舅舅差點將她爹告上順天府,虧得舅家是商家,忠勇侯府雖說是沒落的貴勳之家,壓這點兒事的力道還有些。

袁三爺畢竟在外頭跑過的人,哪裏看不出來他女兒不想說,估摸著並不是什麽叫人歡喜的事。“你大舅舅是脾氣是急了點,就是個急性子。

袁澄娘長長地嘆了口氣,“爹爹您跟大舅舅處得好嗎?”

袁三爺見她做出一副大人樣,頗有點想笑,顧及女兒那薄薄的面子,他還是忍著沒笑出聲,“還成,我幾次去江南,都是你大舅舅親自招待,你大舅舅頗為精明,比你外祖父要小氣些。”

袁澄娘對自己舅舅的印象也就那點在何氏過世後何大舅舅上門來討要嫁妝的嘴臉,至於旁的她還真沒有別的印象了,她聞言眼睛一亮,到是好奇起來,“您怎麽說大舅舅比外祖父要小氣?”

袁三爺伸手刮過她的鼻尖,總覺得女兒這副嬌俏的模樣最讓他歡喜,就恨不得叫女兒一輩子都這麽嬌俏地過著,可他也清楚地知道不可能,“你外祖父曾說你大舅舅最往錢眼裏鉆,這話是一點兒都沒說錯。”

“那外祖父是什麽樣的人?女兒還未見過呢。”袁澄娘“噗嗤”笑出聲,“外祖父怎麽這麽說大舅舅?”

袁三爺對岳父還是極為佩服,能從一個小夥計發展成江南的大商家,的確是很有手段,他抿了口茶,“你大舅舅長得跟你外祖父很像,也就是像而已,你外祖父極為豪爽,你大舅舅就不一樣,但做生意的眼光跟你外祖父差不離。你外祖父一共三個兒子,全不是你外祖母所出,你外祖母就你娘一個嫡親的女兒。”

袁澄娘聽得瞪大了眼睛,“怎麽會?”

袁三爺嘆口氣,“當年你外祖母婚後多年一直未有身孕,你外祖父常年做生意都在外頭……”

袁澄娘大約是聽明白了,女兒是要嫁出門去的,只有兒子是傳家業,所以她外祖父必得有兒子,妻子生不出來,世上還會沒有女人給他生兒子。她有些不高興,“外祖母不是還有了我娘嘛,外祖父如何這麽急?”

袁三爺對岳家之事也只是曉得這些,再深點兒的,他也不想懂,妻子嫁給他,那便是他袁家的人,“要不,我送你江南,讓你問問你外祖父去?”

袁澄娘連忙吐吐舌頭,“要是大舅舅樂意帶女兒去,女兒就跟著去如何?”

袁三爺見她歡喜的模樣,就同意了下來,“也成,得你大舅舅允了帶你過去便行。”

袁澄娘當年老在想家舅家的無情,她娘剛一死,大舅舅就上門來想要討回她娘親何氏的嫁妝,一聽得大舅舅是庶子之後她便豁然開朗,“女兒想見外祖母呢,外祖母可好?”

袁三爺點點頭,“你外祖母硬朗著呢。”

話正說到這裏,門被敲響,進來蔣歡成,身段兒有些抽高,身著深藍色行雲流水紋直裰,見著跟袁三爺一塊兒的袁澄娘,眼裏稍稍掠過一絲訝異。他作揖道,“見過三表叔,見過表妹。”聲音沈穩。

袁澄娘瞧他一眼就飛快地縮回視線,嘴裏不鹹不淡地回了聲,“蔣表哥好。”她到是不再記著上輩子的事了,覺著跟他多計較也沒意思,他都不知道那些事兒,再說得直白些,都是她自個兒求來的人,就算是有什麽嘛,上輩子她都受過了,這輩子不想再受了。

袁三爺見著蔣歡成過來,便是滿臉的笑意,“歡成表侄,幸得你懂醫術。”

“區區小事,不足掛齒。”蔣歡成坐下,面上多了些濕潤之色。

袁三爺見他年紀輕輕,不僅是學業上極為出色,又是個謙虛的樣子,以前是喜歡七成,如今是喜歡了個十成十,“我這把年紀,終日渾渾噩噩不知所為,也虧得有歡成表侄拉我一把,讓我有幸拜得傅沖先生為師,如今這府裏的老太太都待我有些不同了。”

蔣歡成只是淺淺道,“三表叔言重了。”

袁三爺憋屈了好多年,待得菜上來,就跟蔣歡成喝起酒來。

袁澄娘就坐著自個吃菜,也不知怎麽的,她還是看了一眼蔣歡成,見蔣歡成也瞧過一眼,她頓時慌亂地收回視線,悄悄兒地剝著蝦,剛剝完一個蝦,她就喝點兒三鮮羹,剛喝完,才發覺碟子裏多了個剝好的蝦。

她詫異地盯著這只蝦,又悄悄兒地看向蔣歡成,見他端著酒盞同袁三爺喝著酒,像是沒往這邊兒看過,叫她不由得撇了撇嘴,硬是用筷子將那蝦肉撥到一邊去。

袁三爺跟蔣歡成說得興趣,酒就喝了許多,酒意上頭,竟是醉了。

袁澄娘還有點楞,憑她的力氣還真不能將袁三爺弄回侯府去,不由得有些著急,就瞪向蔣歡成,見他也是滿臉通紅,分明也將將醉了。

這兩個人都喝得差不多,叫袁澄娘還真是無語,她只好叫來小二,從袁三爺身上找出銀子結了賬,又讓小二幫著叫了兩輛車,一輛是送他們父女回侯府,另一輛自然是送蔣歡成回知書堂。

她人小力微,都是讓小二幫襯著將人送到車上,臨走之時,她還給了小二些打賞。

那車子才走,往另一頭走的車子裏的人倏地睜開了眼睛,恰恰是蔣歡成,是有點兒酒意上頭,到醉還有些距離,他也就順勢醉了,沒想到這小表妹年紀兒小小,處理事兒卻是極為老到。兩個男的都醉了,她絲毫未急,反而叫來小二幫忙,還叫了車將他送回書院。

他都有些看不清這表妹了。

袁澄娘可沒他那許多心思,她跟袁三爺擠在一車裏,聞著全是袁三爺的酒味兒,小小的臉蛋上都是嫌棄的樣兒,更別提她離得袁三爺遠遠兒的拿著手捏著她自個的小鼻子,“爹爹也真的,怎麽就喝這麽多,蔣表哥愛喝酒,您也別跟著喝嘛,他酒量好,您酒量也就過得去,真叫叫我發愁……”

她這一說話,叫經過車兒一巔的袁三爺成了個半醉半醒之態,依舊半躺在車裏,沒想坐起來,將那些話都聽在耳裏,忍不住失笑出聲,笑聲透著一股子爽朗的勁頭,他真覺得痛快。“你還、還能看得、你、你蔣表哥酒量好?”

他也就那麽一說,把袁澄娘說得可心虛了。

她趕緊搖頭,“沒,女兒就那麽一說。”

096看望袁康明

“唔——”

袁三爺根本沒聽見,又睡了回去。

待得回侯府,可把候著的紫藤給急死了,連忙伺候著將袁澄娘身上的衣物全換掉,又聞著她家姑娘身上的酒味兒,她大驚失色,“三爺難不成是帶姑娘去喝酒了?”

“紫藤姐姐你想什麽呢,這怎麽可能,”袁澄娘撐開雙臂,任由紫藤伺候,“就是我爹喝醉了,我身上沾了點味兒,聞著可難受了,紫藤姐姐,你給我洗洗吧?”

紫藤聞著那味兒,就滿鼻子的舒坦,“行,就給姑娘洗洗,這味兒在身上也難受得緊吧?”

袁澄娘立馬點點頭,頗有點炫耀的意味說道,“紫藤姐姐,今兒個爹爹帶我出去看了看,我太高興了。”這完全是另一種情形,跟她上輩子完全不同的情形,跟父母親近,雙母都還健在,她又將迎來一個妹妹或者是弟弟,當然,最好是弟弟,為了何氏好,也為了三房好,三房須得有子嗣。

紫藤清秀的臉露出羨慕之色,“真讓奴婢羨慕。”

洗過澡過,袁澄娘的身子兒都是懶懶的,半點都不想動,她又摸摸小肚子,覺著那裏股股的,那裏頭的東西還都沒有消食呢。她就不想動,打著睡一覺就好的主意,早早地睡了。

這日頭漸漸地熱了起來,袁澄娘屋裏的冰塊從不曾短缺,便是短缺也是一時的,她這邊的冰塊很快就能供上,何氏在莊子從去年就攢了冰塊,待得莊上子的冰塊用完了,何氏又不缺錢,自然是又往侯府裏買冰塊。她一買冰塊,這侯府上下的都沾了她的光。

三奶奶何氏到不吝嗇錢,她不愧是江南首富的女兒,於錢方面那是相當的大方,一點兒都不為銀子而委屈自個,就算是多買了冰,侯府裏並不給一絲一毫補貼,她還是每次買了冰後就給各房各院送上,到沒想過叫這侯府裏的人都記著她的好處,她也就不差錢。

何氏不差錢了,這侯府裏的人受了她的恩惠,反而更惦記著她的錢。

就算是侯夫人也不能免了俗。

擡入內室的冰塊,叫室內涼涼的,似乎將悶悶的勁兒都給逼了出去。

偏侯夫人大模大樣地收下三兒媳何氏的孝敬,心裏頭又嘀咕著這回又得花多少銀子,闔府上下都給分了遍,這一分,都叫侯夫人心疼銀子,銀子是越用越少的,對於這一點侯夫人是深信不疑,就怕三兒媳何氏大手大腳將嫁妝都花完了。

她又急不來,總不能厚著這張老臉出去說,這嫁妝都是他們忠勇侯府的了,要這話給傳出去,忠勇侯府哪裏還有半點臉面,豈不是處處兒都讓人指著脊梁骨說,貪了兒媳的嫁妝。

“老三帶五娘出去了?”侯夫人躺在那裏,微瞇著眼睛。

她身邊兒服侍著兩小丫環。

秦嬤嬤面皮一動,有些年歲的臉龐,跟她的主子侯夫人一樣,自然順嘴答道,“老奴是親眼兒所見,三爺可是將五姑娘打扮成小公子的模樣,帶著五姑娘出門了呢。”

侯夫人冷哼道,“都是些不省心的人,那西屋的人呢?”

秦嬤嬤思及那個身下出血的小丫鬟,面上有點僵,“朱姨娘那處安排不了人,都是老奴沒用。”

侯夫人嘴角泛起惡意的笑,“就讓他等著吧,有他的朱姨娘豈不是更好。”她說這話的時候怨氣沖天,巴不得將朱姨娘都給弄走了,她嫁入老忠勇侯府後就沒松快過,成親才一年就被老夫人嫌棄不會生孩子,她咬牙給伺候老忠勇府的通房了停了避子藥。

秦嬤嬤聽話也沒敢把這話些往耳朵裏帶。

侯夫人也就發個怒,很快地就過了,到底是年紀大了,她就有點兒乏力,“也就朱姨娘非得攀著他。”

說到這裏,她話鋒一轉,將話題給扯開了,“康明呢,怎麽不見康明過來?”

秦嬤嬤就知道這事兒瞞不過,老太太最惦記大公子袁康明,她低著頭回道,“大公子讓大奶奶動了板子,還歇著院裏呢。”她說這話時還心驚膽顫的,生怕老太太現下就發作出來,昨兒個夜裏動的板子,因著世子夫人劉氏的威勢,誰也沒敢將這事兒捅到侯夫人面前。

侯夫人是真怒,大聲喝斥道:“都是怎麽當娘的?這也值得動板子?不就是好聲勸著他回心轉意便成,還要動板子,豈不是讓我乖孫受了苦?”

秦嬤嬤魂都沒快讓老太太這一重聲給嚇沒了,她膽子到不是挺大,就跟著老太太才硬起膽子,這一下子真叫人看出來她的本事,連個死樣的蛇都不敢放一放。“大奶奶也是、也是……”

她到是想為大奶奶圓一圓話,偏這時節事兒多,她還真差點把這事給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可惜才開口,就讓侯夫人給狠狠地瞪了咽去,便不敢再說一句了。

侯夫人坐不住了,“去長房。”

她這一起來,秦嬤嬤立馬地就去扶她。

紅棋早將侯夫人給扶了起來,陪著侯夫人去了長房,侯夫人這一離得榮春堂,跟著一眾丫鬟婆子,晃晃蕩蕩地往長房過去。

袁康明可委屈,怎麽就不明白這才第二回去紅滿樓就讓他娘給曉得了,還派人將他紅滿樓裏叫回府。

他還真是第二回,頭一回還是二叔帶他過來瞧個熱鬧,碰著那些嬌嬌弱弱的女子們,他還不敢多看人家一眼。看歸不敢看,到撓得他心裏頭癢癢的,恨不能將她們全看了清。都說了是第二回,他都不知曉這紅滿樓大清早地都不開門迎客,就興沖沖地跑去了。

誰曾想,他的葷沒嘗成,到惹了一身腥,還受了一身的罪。

他哭得可歡實了。

到是沒想過他娘能下得來手,將他打了板子,打得他幾天都要站不起來,他本是個嬌養的,要說吃苦頭也就是去書院,那書院才是苦地方,就他的小廝伺候他。他不是個念書的料子,非得逼他去書院,念了小一年了,他半點兒都沒長進,連書院的先生們都對他搖頭了。

袁康明還真不想去書院,話還真不敢對他娘說,生怕又引來一頓打。

他在床裏疼得直哼哼,動都不敢動,生怕這一動更疼。

屁股上也上了藥,藥有點兒涼涼的,他到是趴在那裏,時不時地總要想動彈,稍一動,他就覺著自個快沒命了,不由又哭得滿臉鼻涕跟淚水。

二姑娘袁明娘往這邊過來,聽得袁康明挨了板子,她才趕來,也沒來得及替他求個情什麽的,當然,二姑娘袁明娘是不會求的,但姿態必然得做的。

她一走過來,當下就哭出聲兒,“康明,康明,你怎麽就成這樣了?”

袁康明正趴著,被她這麽一乍呼的哭,這心情就十分不美麗了,“哭什麽呢,我還好著呢。”

二姑娘袁明娘一楞,瞧著他被打了板子的那處,只瞧了一眼,她就迅速地收回視線來,“你疼嗎?”

097侯夫人訓劉氏

袁康明怒瞪著她,“要不你試試看?”

袁明娘便不哭了,用帕子擦了擦根本沒流過淚的眼睛,往邊上一坐,她的臉也消腫了,此時看上去一點痕跡都沒有,她斜眼瞧著他,“你怎麽就聽了二叔的話去那種地方?那種地方也是你去得的?”

袁康明沒想到自己的事讓這位二姐姐也知道了,臉色更難看,不由抱怨道,“娘怎麽把這種事都說給你聽?”

袁明娘瞧他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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