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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

陳三姑娘面色稍紅,“我也就是那麽一聽。”

齊姑娘到是好奇了,“什麽五妹妹,是我的哪位外甥女?”

袁明娘笑著說道,“是三叔家的五妹妹,表姨還未見過呢,待得五妹妹回府,我就帶來讓表姨見見可好?”

齊姑娘笑著應了。

陳三姑娘看向袁明娘的眼神不大好,拉著齊姑娘說,“表姐,我們還是再一塊兒玩吧,袁三娘三叔你姨母庶子的女兒,哪裏值當你見了?”

她後面半句話是湊著齊姑娘的耳邊說的,根本沒讓人聽見。

齊姑娘依舊笑著,當沒聽見一般。

她是嫡出的姑娘,又是齊國公府惟一的姑娘,自是受人追捧,就比如陳三姑娘這般的家世,著實沒讓她放在眼裏,當然,陳三姑娘願意矮一截的奉承她,齊姑娘也是照收不誤,她是個有主意的人。

袁明娘跟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裏,笑看著她們玩。

030紅蓮

侯府這邊去齊國公府做客,而清水庵又是另外一副景象。

天才蒙蒙亮,袁澄娘就醒了。

紫藤還睡得死死的未醒,到是紅蓮先醒,“姑娘,要點燈嗎?”

她這一問,把紫藤也給驚醒了,一看外頭天才有個蒙蒙亮,“姑娘可是要早起來?”

袁澄娘真不想起來給侯夫人念經,且不說這輩子的她還沒有開蒙,認的字更是只有幾個,念經嘛跟著庵裏的師父念,她沒有什麽勁兒的說道,“點燈吧,一片黑的,看得都討厭。”

紅蓮立馬起來點燈,這燈一點,屋子裏就亮了起來,將她的身影拉得老長。

紫藤也跟著起來了,連帶著綠葉、綠枝、綠松都跟著起來了,把榻前的被褥子都收拾了起來,待她們迅速地將自己收拾好就過來伺候要起床的袁澄娘。

袁澄娘並沒有梳太繁雜的發式,也就綁了兩個髻,發間半點飾物都沒有,身著由紫藤親手所做的素色長袍,顯得她格外的嬌小。

相比她於的姍姍來遲,清水庵的早課已經開始了,她過去時就在中間空著的蒲團上跪好,雙手合十,像模像樣地給菩薩請了安了,跟著邊上的小師父念起經來。

小師父念一句,她跟著再念一句,都虧了當年她被關在侯府裏,沒事時都是念經打發時間,這一聽,她就能念,念的極為流利,更是心誠。

她確實是心誠,能有她這種奇遇,哪裏還能不心誠!至於給侯夫人祈福,她自是沒有那麽心,就為自己,為她爹袁三爺,為她娘何氏,還她娘肚子裏的弟弟。

所以,她念起來就格外的賣力。

引得定方師太都朝她看了好幾眼,定方師太慣會在世家貴戚間行走,不只光會奉承人,她還會盡可能的讓人滿意,比如一點點兒無傷大雅的事,又能讓清水庵得到實惠的事。

待得早課結束後,她親自引著袁澄娘,“五姑娘,可累?”

袁澄娘笑得一派天真,“給老太太祈福,澄娘不累的。”

聽著這天真的話語,定方師太還真要差點以為昨兒個對她丟下狠話的人兒根本不是面前的袁五娘,但她的的確確知道那就是袁五娘,不管是昨兒個放狠話的那個還是今日裏又是一派天真的袁五娘,全是同個袁五娘。

定方師太才一問,就讓她把給擋回來,心下自是防備,“五姑娘一片誠心,自然是得到佛祖的眷顧才不累。都是佛祖保佑,貧尼還要謝謝侯府呢。”

袁澄娘一貫天真地瞧著定方師太,“師太,我到邊上走走還行?”

定方師太還以為她想要跟昨兒個剛來時那般講話,沒曾想她居然這麽說,心裏的防備就卸了下來,以為她骨子裏不過就是個貪玩任性的侯府千金,“姑娘還是不要走得太遠,若是姑娘走丟了,貧尼無法同府上老太太交待。”

袁澄娘就笑了,“我就在附近走走,絕不會走遠。”

定方師太還勸上一勸,“若姑娘執意要走走,貧尼自是攔不住姑娘,還請姑娘帶上幾個丫環,清芳對附近都熟,不如也讓清芳給你們引引路?”

袁澄娘點頭答應,視線掃過那名叫清芳的尼姑。

先時沒發覺,如今她一打眼,還真覺得清芳是個美人胚子,即使一身灰色的袍子,也不能掩飾她清麗的面容。清芳雙手合十,輕輕地說道,“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袁澄娘笑彎了眼睛,也學著雙手合十,那樣子格外的乖巧,“有勞清芳師太了。”

早上的吃食,很簡單,即使是袁澄娘被克扣的那些年裏,也能比這庵裏的吃食要好太多,一人兩個饅頭,一份極淺的鹹菜,饅頭淡而無味,鹹菜微鹹還有點酸,吃在嘴裏有一種別樣的風味。

至少袁澄娘還真沒吃過樣的吃食,還覺得有點新鮮。

她胃口小,也就只吃了一個饅頭,餘下的都讓丫環們給分食。她坐著挺不雅觀地摸摸微挺起來的小肚子,若不是在清水庵裏,她真要有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但她清醒地知道不會這麽簡單。

待得這邊收拾好,清芳師太就過來了,帶著她們出去走走。

清水庵位於城西,離城中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離清水庵近處便是幾處莊子,莊子裏都是肥沃的土地,種著好多袁澄娘叫不出名字來的東西。微風輕輕襲來,還未到夏天,這天就有點熱了,幸得這微風,才叫人稍微幹爽一點兒。

清芳少言寡語,並沒能定方師太所說的那樣引路,只是袁澄娘往哪邊走,她也跟著往哪邊走,連半句話都沒聽她說過,叫袁澄娘心下有點好奇,索性就問道,“清芳師太幾時出的家?”

清芳低頭,“貧尼不記得了。”

這話將袁澄娘一噎,不過她到不是會為難人的性子,真落到當尼姑的地步,必然有什麽事,人家不願意說,她自然不會逼人家。她瞧著那幾處莊子的中間,竟然有條路直接通向半山腰,“清芳師太可知道那條路去哪裏?”

清芳這才擡頭看向她所指的方向,一瞧過就收回視線來,“回施主,那是知書堂。”

知書堂?

袁澄娘面上立即露出嫌棄的表情來,那不是蔣歡成要去的書院?怎麽出來一次到哪裏都能聽見這個可惡的名字,她迅速地收回視線,吩咐紫藤,“反正這裏離娘的莊子挺近,不如過去瞧瞧我娘?”

紫藤提議道,“姑娘不如雇輛車再過去?”

紅蓮也跟著說,“紫藤姐姐說的是,奴婢也覺得不如雇輛車回去。”

清芳將她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怕她們真要走,她一個人回去不好同師父交待,於是道,“小施主,這裏看著近,其實還挺遠,不若到那邊走走?”

袁澄娘點點頭,就跟著清芳走。

走了稍遠點,她覺得有點累,索性就往邊上的石頭坐了下來,也不管紫藤上來相攔,硬是要坐著,不管那石頭臟不臟,“小師太到清水庵多久了?”

紅蓮看了看這路邊的石頭,眼裏掠過一絲嫌棄,並沒坐下,站在袁澄娘身邊。

到是紫藤也跟著坐了下來,護在袁澄娘身側。

清芳看一眼遠處勞作的人,“家裏實在活不下去,我娘為讓我活命,就把我送來清水庵了。”

紅蓮聽得滿臉漠然,半點不動容。

到是紫藤聽得露出些許同情之色,不安地站了起來,卻讓袁澄娘拉著再坐回去。

“姑娘?”她訥訥地叫著袁澄娘。

袁澄娘依舊坐著,慢慢地點點頭,“我也想活命呢,就來清水庵呢!”

紫藤聞言,大驚失色,恨不能捂住自家姑娘的嘴兒,“姑娘!”

紅蓮臉色微白,與紫藤的驚不同,她是怕。

紅蓮還清楚地記著她為什麽會被侯夫人送到五姑娘身邊,因為五姑娘落了湖。

袁澄娘沒看紅蓮,笑著沖紫藤說,“你怕什麽呢,我又沒說什麽,瞧你都嚇成什麽樣了?”她還稚嫩的小臉透著一股子得意勁兒,好像非常喜歡她自己的惡作劇。

紫藤的心慢慢地落回去,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袁澄娘還得意地踢踢腿,完全是志滿意得的樣子,一點都不知道收斂。

紫藤拿她沒辦法,只得由著她的性子。

最終,袁澄娘沒去何氏的莊子,真的是如清芳所言,瞧著近,其實遠得很,還不如就在邊上走走,瞧瞧這些農家,好像更有意思些,上輩子她都沒見過這些。

袁澄娘指指那邊空著的地,有些好奇地問清芳,“小師太,那邊的地兒怎麽都空著,好像長滿了野草?”

清芳順著她的視線瞧過去,一片長滿了野草的地兒,“那原來是邊上村子李家的地,無奈李家子孫不肖,這地兒都荒了,前些年還有佃戶,如今佃戶都沒了。”

袁澄娘好奇地看向她,“佃戶?李家地挺多嗎?”

清芳指著遠處那一片似乎看不到邊際的地,“那邊全是。如今李家只有個女兒,那女兒才十歲,李家族裏還想要把田要過去當作族田呢。”

袁澄娘就那麽一聽,並沒在意,“哦。”

紫藤到是還挺上心,插了一句話,“那真會讓李家族裏把地要過去?”

清芳瞧一眼袁澄娘,又看看紫藤,“族裏若是照顧一些李家姑娘,必然是無礙的。”

袁澄娘眼神微冷,“族裏照顧?”

清芳瞧見她微冷的眼神,心下有些奇異,不過是幾歲的孩子,哪裏來的這種眼神,待得她再仔細看,又見袁澄娘笑瞇瞇的像個粉團子,於是就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她點點頭,“族裏將她家地當成族田,自然是要照顧她的。只是李家宗族人多,她一個孤女,無非是求個溫飽,待得長大後再給一副簡潔的嫁妝發嫁出去已經算是李家族人的慈悲了。”

紫藤是家生子,雖然為人機敏,但聽聞這樣的事,還是露出忿忿之色,“這麽一片地,難道就只能得到這個?還要仰人鼻息嗎?”

清芳滿目慈悲,“施主,如李家族人這般還能照拂李家姑娘。如別家若是孤兒寡母,硬是寡母改嫁,孩子由族裏照看,家產也成了族產,美其名曰為其父留下血脈,實際不管他死活,比這個善待多了。”

紫藤忿然。

袁澄娘笑道,“你氣什麽,這些事與我們又有什麽相幹!”

紫藤心裏難受,“姑娘,世上哪裏有這種人,奴婢聽了都生氣。”

袁澄娘笑著打量著清芳,歪著腦袋天真地問道,“小師太是李姑娘的親眷?”

清芳面上一怔,然後緩緩地搖頭,“貧尼與李家沒有任何幹系。”

“哦?”袁澄娘面露遺憾之色,“我還想著李家姑娘跟小師太有親呢,還是小師太指著這邊我才過來的呢。”

紫藤這時才緩過神來,順著她家姑娘的話一想,確實有那麽個意思,看向清芳的目光就不太友好了,“小師太,您是方外之人,有話就直說,何必拐彎抹腳地引著我們姑娘過來?”

她的話才說完,就讓紅蓮拉了拉袖子。

她回過頭看紅蓮,見紅蓮對她使了個眼色。

但是紫藤並沒有將紅蓮的眼色放在眼裏,她眼裏自始自終只有她家姑娘一個,面上者帶出幾分忿然出來,“小師太,你別欺我們姑娘年少,我們姑娘是來了清水庵不錯,可也是侯府的姑娘,容不得你來算計。”

這一話說得擲地有聲,足以叫袁澄娘為之感動。

她上輩子都不知道紫藤去了哪裏,身邊一個貼心的都沒有,待嫁給蔣歡成,她那位極為寵她的祖母還親自給她挑了幾個妖妖嬌嬌的陪嫁丫頭,有時候她還不得不慶幸蔣歡成於女色之方面著實不太看重,沒讓那幾個小妖精給勾了魂。

袁澄娘站起來,挺不雅觀地拍拍她裙子上坐過的地方,沖紅蓮張開雙臂,“紅蓮你背我回去吧,我走累了。”

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瞧著就個嬌縱的脾氣。

紅蓮露出吃驚的表情。

紫藤卻道,“姑娘,還是奴婢來吧。”說著就要背起袁澄娘。

袁澄娘不樂意,“我今兒個不高興,就想要紅蓮背。”

紅蓮面紅耳赤,只得彎身蹲在她身前。

她不敢不使力,若是這五姑娘在她背上時摔著了,給她是天大的膽子都不敢。

只是她並非是個粗使丫環,如今被當作粗使丫頭一樣使喚,心裏頓時充滿了委屈,甚至是一種屈辱。她走得極慢,一步一步地挪著步子,沒走幾步,已經覺得平生走過最遠的路便是此時。

紫藤在邊上還護著她背上的袁澄娘,生怕將袁澄娘給摔了,嘴裏還說道,“姑娘,您小心點,甭亂動。”

清芳見此狀,心下有些同情這背著袁五娘的丫環,不再吭聲地跟著她們往回走。

袁澄娘心裏頭高興,沒高興一會兒,她又覺得自己行為非常的幼稚,沒別的手段,只能這種方式來折騰一下紅蓮,她討厭紅蓮,尤其想著將來紅蓮成為親爹的小妾,更是怨得不得了。

要按她的心思,真是吃了紅蓮的心都有。

但是她沒動手,比起那些動不動就暗招置人死地的人,她還是欠缺了點冷硬的心,沒辦法對一條生命真做到無動於衷的地步,真做不出來那麽冷血的事。

這會兒的袁澄娘還不知道現實會殘酷到什麽樣的地步。

031又遇蔣歡成

她還心境兒挺好地回頭瞧瞧清芳,“小師太,你剛才還沒說那李家姑娘跟你是什麽關系呢?”

紫藤聽自家姑娘又提起這事頗覺頭疼,還以為方才自家姑娘沒理會是沒把這事放心上,現在聽到,她就瞪著清芳,生怕清芳把她家姑娘往溝裏引。

清芳方才已經死了心,想著能叫忠勇侯夫人攆到清水過來的幾歲小姑娘哪裏能幫得上她的忙,猛聽得她嬌俏的一問,她還有點兒楞神,又迎上紫藤瞪大的眼睛,“李家姑娘是我表妹。”

紅蓮到是想插話呢,背著袁澄娘夠她累得慌,哪裏還能開口,沒走半段路都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心裏是對袁澄娘怨極,面上到是沒露出半點情緒來。

袁澄娘兩手緊緊地圈住紅蓮的脖子,紅蓮背不住她不要緊,重要是她自己不能摔著了,她還是很愛惜自己,“是你表妹呀,我在家裏頭說不上話。”

她還老實,就這麽直白說了。

說得清芳眼裏一熱,差點流淚。還真是,堂堂侯府千金能二話不說地就被送來清水庵,哪裏有半點能力幫她,是她自己想岔了,以為侯府千金都能幫得上忙,她也沒想想定方師太是什麽樣的人,清水庵怎麽好端端地立著都是定方師太一手操持。

紫藤依舊虎著臉,“姑娘,您可不能這麽說話。”

袁澄娘還疑惑地看向她,“那要我怎麽說?”

紫藤也沒想到什麽好的說辭,但她是相當堅持的一個人,“反正姑娘您就不能這麽說話,怎麽能下自己的面子?”

袁澄娘更是疑惑了,“我的面子還能下?”

紫藤聽得都不知道怎麽說了,對上自家小姐那一臉的求知欲,她是無從解釋,就咬死一個道理,“姑娘,反正您就不能這麽說。”

清芳總算是回過神來,“是貧尼妄言了,還望小施主海涵。”

袁澄娘總算不跟紫藤論死理,瞧向另一邊,見著從山上似乎有人下來,不止一個人,而且是好幾個人,她一打眼過去,就讓她見著個熟人,頓時就轉回頭,“紅蓮,你走快點,走得這麽慢,我們幾時才能回清水庵?”

紅蓮在侯夫人身邊一貫受寵,跟副小姐一般無二,被送來伺候她已經夠委屈,如今還艱難地背著她,已經將她一身的力氣都用了個幹幹凈凈,打從娘胎起她還沒幹這種活,便是她自己的親弟弟與親妹妹,她娘秦媽媽都舍不得她來伺候一下,總說著她是貴人的命——

她不由怨起她親娘秦媽媽來,做事不知一點兒分寸,叫五姑娘這蠻橫的性子弄了個正著,還被趕到侯府的莊子上。

此時,聽著袁澄娘一聲喝,她望著還有段路的清水庵,腳下就一軟,人就朝前傾去。她這一軟她自己到不要緊,要緊的是她背上的袁澄娘眼看著就要被甩下來,驚得紫藤面無人色,連忙想要去攔住人。

清芳小師太也嚇了一跳,見袁澄娘有人護,她便去拉住紅蓮,在庵裏的活都是她與師妹們一塊兒幹,平日種菜挑水都是做慣的,也攢了點把力氣,還能將紅蓮給拉住。

紫藤就運氣差了點,她雖不如紅蓮一樣是在侯夫人面前得寵,而是在五姑娘身邊,五姑娘平日裏就愛鬧愛玩,她防五姑娘安全的手段也是有,只是沒料到會在外邊兒發生意外——

待得雙手將袁澄娘緊緊地抱住,她就順勢就往邊上的草地裏一滾,輕巧地讓五姑娘袁澄娘柔軟的身子壓在她身上,這真是叫忠心護主,把袁澄娘驚得不輕。

好歹她是重活過的人,不再那麽個幼稚,也就是初時嚇了一點兒,待得落在紫藤身上時,她微微地張著小嘴兒,神情驚慌,面露白色。

紫藤是切切實實地摔了一下,疼得她這會兒還真是站不起來,還是朝五姑娘袁澄娘極為關心地問道,“姑娘且看看身上,有沒哪處摔著了?”

這邊紅蓮站直了,面色人色般,急急地將袁澄娘上下打量,還問道,“姑娘,姑娘,有沒有哪處摔著了?都是奴婢的過錯,您就罰奴婢吧?”

這話一出,就算是袁澄娘有天大的怨氣也只得稍停一下,本身袁澄娘的性子算不上苛刻,“算了,我也沒摔著,且原諒你一回。”

紅蓮心裏面松了口氣,滿臉的感激,“多謝姑娘。”心裏是怨極。

紫藤就怕自家姑娘摔個好歹,見姑娘這麽容易地就放過紅蓮,心下也有點遲疑,真如珍珠說的一樣,自家姑娘的性子是有一點兒變了,好歹還變好了點,以前可是個爆炭性子。

這是紫藤不知道袁澄娘後來那些年是怎麽過的,被一個人關在獨院裏,終日見不著人,只有不知道哪裏來的啞婆伺候她,她就算是想說個話,也找不到人,再怎麽被侯夫人硬生生寵出來的脾氣也會收拾的一幹二凈,且加上後來嫁給蔣歡成,蔣歡成瞧著不多言,委實也是個不好相信的人,也叫袁澄娘的脾氣都給改了。

如今她都有些兒習慣了。

紫藤還分外不解,不過她跟紅蓮都是家生子,雖說不是一塊兒長大,兩家人也算是相熟,見紅蓮還被訓斥,還是有點替紅蓮松口氣的,她轉頭還向清芳道謝,“多虧小師太,不然紅蓮非得摔一下不可。”

紅蓮也朝清芳道謝。

清芳臉微紅,“貧尼都是應該的。”

她們這邊兒出這個變故還沒來得及走開,那邊從山上知書堂上來的學子已經走到跟前,學子都穿著一樣的灰色直裰,年輕朝氣的臉,透著笑意,不時地說些什麽,似乎挺高興。

袁澄娘忍不住往那邊一打眼,就瞧見最中間的蔣歡成,兩三個學子之間,這面孔她全都是認得的,一個是胡山長之子胡習,另一個是林確,再一個就是她萬分看不慣的蔣歡成,明明都一樣兒的學子袍,知書堂的學子袍都是一樣兒,瞧不出什麽棱角來,偏那麽多人中她就覺得蔣歡成穿得最好——

當年嘛,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她為自己有這樣的眼光而高興,又為自己再一次有這樣的想法而唾棄自己。

索性就沖著紅蓮道,“走啦,還楞著做什麽?”

紅蓮微微一猶豫,咬唇輕聲道,“好像是表公子。”

紫藤在府裏見過表公子一面,也是認得的,她不像紅蓮那樣擅自開口,只等著袁澄娘開口。

到是袁澄娘也不管那邊的人越加走近了,反而當作沒瞧見般地瞪著紅蓮,“什麽表公子的,我家表哥還在江南呢,哪裏會在這裏?真是沒眼力,還不快走?”

離得近了,胡習自然是聽見那小姑娘說的話,方才遠遠地就看到小姑娘讓個丫鬟背著差點摔一下,幸好還沒摔著,讓他看得都驚了一身冷汗,沒想到小姑娘說話這麽不客氣,他疑惑地瞧向兩位同窗,“你們誰是那位小姑娘家的表公子?”

林確連忙搖頭,“我家九代單傳。”

到是蔣歡成陰了臉,“是我家表妹。”

胡習跟林確都齊齊地看向他,露出一絲訝異的神色來。

蔣歡成大踏步地走過去,朝著轉身要走的袁澄娘說道,“五表妹,怎麽見到我都不打個招呼就走了?”

袁澄娘懶得理他,上輩子也沒見他這麽跟她打過招呼,反正是心裏不舒坦,“我要回庵裏念經,省得回去晚了,少了幾分誠心。”

蔣歡成樂了,真不是他多心,而是確確實實地發現這位表妹挺不待見他,“我看表妹剛才差點摔了,不如表哥送你回去如何?你兩丫鬟看著就背不住你!”

他這麽一說,把袁澄娘說得心頭火起,頓時不走了,轉身瞪著蔣歡成,毫不留情地沖他道,“不用蔣表哥你多管閑事,我大不了自己走回去。”

蔣歡成不知道怎麽的看見她繃著一張小臉,就想逗她,平時見了自己家裏的幾個妹妹,他也沒有這種想法。

他望向清水庵,瞧著還有一段路,知道這表妹是來清水庵了,還真是來了,離知書堂還挺近,還好脾氣地勸道,“路瞧著不近呢,待得你走不動了,讓你的丫鬟再背你,估計她們都背不動。”

大戶人家的丫鬟,尤其出自世卿侯府的丫鬟自然是跟副小姐差不多的待遇了,都是些肉嬌的,當然不身貴,身貴了就不止是副小姐了,而是真小姐了。

袁澄娘瞪著他,“你怎麽這麽煩!”

她跟個粉團子一般,偏還要瞪人,瞧著一點兒氣勢都沒有,偏她自己還以為自己氣勢十足地那裏端著,恨不得將他的人都給瞪沒了。

蔣歡成還是好脾氣,好像他真就生下來這麽好的脾氣一樣,“你是我表妹,在外頭碰到你一個姑娘家家的就帶了兩丫鬟,我若是看到了不叫你一聲,萬一你出了什麽事,我可怎麽同三表叔交待?”

這話叫袁澄娘聽得更氣人,話裏話外都在詛咒她一樣,她的眼睛瞪得更圓,但沒一會兒,就覺得眼睛累了,索性就瞇著眼睛往上看他,“蔣表哥,你這是盼著我出事還是怎麽的?”

“噗——”

蔣歡成身後的林確忍不住笑出聲,見那小姑娘的視線惡狠狠地沖他過來,他連忙看向別處,當作剛才笑的人並不是他。

胡習面上有些難為情,覺得蔣歡成好像有意跟這位小姑娘過不去,瞧瞧人家小姑娘,是真小姑娘,瞧著都不過八歲,他連忙抱拳,“姑娘府上是?”

袁澄娘沒理他,上輩子她是認得胡習的,胡習家別看他爹就並未入仕,是知書堂的山長,但知書堂是名聞天下的書院,胡家書香門第,即使族中未有人入仕,並未影響到胡家的知書堂,知書堂依舊名滿天下,每年都有慕名而來的學子想進而不能進。

袁澄娘擡頭瞄他一眼,“你誰呀,我認得你?”真真是不客氣,跟個小霸王似的。

硬生生地將胡習給噎了下,他家裏有妹妹,都是斯文識禮 ,哪裏有見過袁澄娘這般霸王似的人物,人家年紀又小,他還真不能跟人理論個長短,只能是自認倒楣。

林確也楞了,他是九代單傳,家裏頭見的最多的就是女人,可惜他們家不知道是什麽問題,每代都是單傳,連個姐妹都沒有,更不知道怎麽跟個小姑娘說話了。

他只是頗為同情地看著蔣歡成,怎麽就有這麽個表妹了。

蔣歡成搖搖頭,“表妹怎的是這般?早上表妹看佛經了嗎?”不過話說到這裏,他露出遺憾的表情來,“聽三表叔說表妹還沒有開蒙呢,估計是看不懂佛經上面的字,表妹是跟著師太念的吧?”

袁澄娘覺得自己上輩子大概是眼瞎,怎麽就看上這麽一個人,也從來不知道他居然這麽損,也煩死她親爹,怎麽把這種事都隨便往外說?“我不識字,怎麽了?誰規定必須識字?”

蔣歡成搖頭,“搖頭晃腦念經文,不過是念,哪裏稱得上誠心了,表妹,你這態度不端正。”

袁澄娘氣極,“你管我?”

紫藤見狀,連忙彎腰抱起袁澄娘,不顧袁澄娘的掙紮,朝蔣歡成一行禮,“表少爺,我們姑娘得回去念經,我們就先走了。”

她抱著不斷掙紮的袁澄娘就走,紅蓮悄悄地望了一眼蔣歡成也毫不猶豫地走了,清芳自然是默不作聲地跟上。

袁澄娘還真掙紮不過紫藤,還不時回頭瞪著蔣歡成。

蔣歡成還朝她揮揮手,揮送著她。

胡習還是頭一次見到蔣歡成這麽個笑法,頗有點好奇,“真是你表妹?怎的說話這麽不客氣?”他說“不客氣”都算是比較客氣的說法。

林確也有點好奇,這都是誰家的小娘子,這麽個樣子,難不成是哪家武將家的小娘子?

蔣歡成收起笑意,好像剛才那個逗小姑娘的人並不是他,“我祖母出自忠勇侯府,她如今忠勇侯府袁三爺的嫡女。”

“袁三爺?”胡習仔細地想了想,並沒有特別的印象,“忠勇侯世子外放江南為官,袁二爺是戶部主薄,袁四爺在家苦讀,袁三爺嘛,真沒有印象。”

不過,他微皺,“到底是侯府千金,怎的到了這清水庵?”清水庵的定方師太向來是各個府裏的常客,他慣常不信這些神佛之事,對於清水庵深得豪門貴婦深信的事,是有所聽聞。

蔣歡成卻是扯開話題,“不如到那邊走走?”

胡習見他沒提,頗為知趣地不問了,也順著他的話說下去,“蔣兄,不如同我們說說西北,我長這麽大還沒出過京城,跟我父親講了,我父親嫌我年紀太小不肯叫我出去游歷一番。聽聞蔣兄一路從西北過來,必定有許多見聞吧?”

林確也是知趣之人,“也是,蔣兄,自打我父親回京後就再沒外放過,西北嘛,也是從未去過,我也想聽聽蔣兄一路所見所聞。”

他們知趣,蔣歡成自然是不再端著,往另一邊走過去,離開之前,他再回頭看了一眼清水庵的方向,恰巧看到袁五娘還不依不饒地沖他瞪眼睛,不由啞然失笑。

032過手

待得袁澄娘回到清水庵,真是生了好大一回悶氣。

她到是不怪紫藤,紫藤也是一片護主之心。

她心裏憋屈。

紫藤瞧她就那麽悶坐著,半句話都不說,心下有點慌,小心翼翼地開口,“姑娘,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怕刀表少爺將姑娘出來清水庵的事說出去,萬一叫老太太知道就不太好了。”

袁澄娘一聽,下意識地就回道,“他不會的。”

紫藤意外地看向她,見她繃著一張小臉,粉團子一樣的小臉,瞧著讓她有想笑的沖動,又怕自家姑娘生氣,索性就憋著,還是勸道,“姑娘,咱們不出去了好不好?”

袁澄娘搖頭,“為何不出門?”

紫藤嘆口氣,“姑娘您難道不想回侯府了嗎?”

紅蓮也跟著道,“姑娘您總歸要回去侯府的,總不會在清水庵待一輩子,要回去還不如早點兒回去呢。清水這裏不適合姑娘您待的地方。”

袁澄娘轉而看向她,看著紅蓮年輕的臉龐,想象著上輩子她懷抱著她爹惟一的兒子,坐穩了三房,不由在心裏充滿了嘲諷,不管如何,這輩子她絕對不會讓紅蓮如願。

她就一直看著紅蓮,不出聲。

就連紫藤也感覺到了異樣。

紅蓮站在那裏,站得直直,兩手攏在袖子裏,纖細的身姿,有著與生俱來的美貌,她一向不認為自己的終點便是配了侯府裏的管事,誠如她祖母秦嬤嬤所想的一樣,她有更遠大的目標。

然而,一直堅定的她,卻被一個六歲的小姑娘看得心裏有些動搖。

她露出笑臉,“姑娘,奴婢臉上是不是沾了什麽東西?”

袁澄娘天真地笑開臉,“沒呢,紅蓮,你長得真美。”

紅蓮卻不敢以此為傲,應景般地羞紅了臉,“奴婢、奴婢不敢。”

袁澄娘笑看著她,心裏想的是你怎麽不敢,你都敢爬我爹的床,還不敢?她心裏頭這麽想,嘴上是半句沒說,歪著腦袋瞧向紫藤,還有屋裏的綠葉、綠松、綠枝,瞧來又瞧去,她的小臉露出遺憾的表情,“你們幾個人都沒紅蓮好看。”

綠葉、綠松都是笑著說,“姑娘,我們哪裏及得上紅蓮姐姐。”

綠枝往紅蓮那裏瞥了一眼才說話,“奴婢幾個是不如紅蓮姐姐長得好看,姑娘您可真是,怎麽把我們幾個同紅蓮姐姐相比,怪讓我們幾個沒臉。”

這話說的有水平,聽得袁澄娘笑瞇了眼。

待得晚課時,清芳過來請袁澄娘過去。

袁澄娘並沒讓幾個丫鬟跟去,走之前還吩咐她們去買幾個素菜過來,她記得京裏的“天香樓”大廚做的素菜最好吃,就清水庵的吃食,就算是她那些年嘴被養的不怎麽挑食,還是趁著能享受的時候得勁的享受。

晚課跟早課一樣,都在大殿裏。

說是大殿,不過幾尊菩薩,跟她去過的大相國寺比都不能比,區區小庵,虧得如今的庵主定方師太鉆營有方,香火還算是興旺,更何況定方師太生財有道,瞧著一副慈悲樣,內裏斂起財來毫不手軟。

念經。

並不是定方師太親自教她,她盤腿坐在蒲團,嘴唇動得很快,閉著眼睛,就連袁澄娘來了她都未睜開眼睛瞧一下,自顧自地那裏打坐念經,很是虔誠狀。大殿裏燃著香燭,有燭火的蠟味,還有檀香的味道,兩種味道交織在一起,讓人似乎都能寧靜許多。

袁澄娘上輩子是念慣經,幾乎是清芳小師太一教,那些曾經在她腦海裏的經文瞬間都飛入她的腦袋裏,就跟神童似地能一背而下,且不帶半個錯字。

清芳不動聲色地再試了另一本經文,還真的發現這位忠勇侯府上的袁五娘真的是過目不忘之本領,但她也不聲張,將經書遞到袁澄娘手裏,“五姑娘還沒有開蒙?”

袁澄娘大大方方地接過經書,往上面一看,字全認得,虧得她嫁人後認識不識字的短處,硬是花費一番工夫學了字,她不敢說自己認得所有的字,但大部分都認得,概因她很少寫字,這字就寫的很是一般。

她拿過經書,裝作不知道正反地翻起來。“沒呢,年前本來就去了家學,我起不來,祖母就讓我別去了,沒得學那些個酸腐之道,把我個小腦袋瓜兒都學蔫了。”

清芳奉承道,“侯夫人真疼小施主。”

袁澄娘一派天真,還樂得逍遙樣,“是呢,在我們侯府裏,祖母最疼的就是我,就連我二姐姐都不如我呢,祖母這麽疼我,我就為祖母來祈福了。”

清芳還要再奉承,就看到師父定方師太睜開了眼睛,微瞪著她,她連忙噤口,再度教朝袁澄娘念經。

到是袁澄娘不肯念了,“師太您這裏有沒有茶呢,我口渴,念不了。”她是對著定方師太說的,笑瞇瞇的,是個天真的孩子。

定方師太並沒有板著臉,“貧尼這裏只有清水一杯,小施主可是喝得慣?”

袁澄娘一點都不怵她,反而真站起來去拿她面前的一杯水,拿起來剛要送到嘴邊時,笑著問定方師太,“師太這水有喝過嗎?”

清芳見定方師太微怒,連忙說道,“師父未曾喝過。”

袁澄娘還是將水給放回去,“還是不喝了,占了師太的水不太好,不如待我回去喝了水再來師太這邊?”

定方師太口稱“阿彌陀佛”,“小施主得心誠。”

袁澄娘反而停了腳步,站著才與盤腿坐的定方師太視線稍稍持平,她疑惑地看向定方師太,肉乎乎的小手還指向自己,“師太是講澄娘不心誠?”

沒等定方師太回答,她當著大殿裏的幾個小尼姑就直白地沖定方師問道,“那師太收了秦嬤嬤私下給的一千……”

“小施主!”

她的話還沒說完,定方師太“霍”地站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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