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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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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師姐夫,而且是百歲老人。

在煙霧籠來之時, 桃桃想要抵抗,但南宮塵握住了她的手,不準她動。

下一秒, 她就被煙霧卷入到一個未知的世界。

這裏有山有水,卻又處處古怪。

那山遠看像是畫,離得近了才有叢林與山石。

水亦如此, 隔得遠了不光聽不到水聲, 在眼中呈現的也分明是山水畫上才有的樣子。

叢林裏聽不到任何動物的聲音, 一道狂風吹襲著砂石在空中翻卷。

於那風眼處,一個瘦小的身影在狂風中搖晃。

元天空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蕭月圖?”

空中的狂風幾乎將蕭月圖的身體撕碎,她打開九轉流螢傘,借助傘的懸浮之力在風眼中穩住了身體。

桃桃:“她怎麽會在這?”

“莊嘯口中闖進莊家的人是她。”關風與手底浮起六道心鏡, 在出手之前, 他看了眼桃桃。

桃桃說:“該和她算賬的人是特調局, 想做就做, 我和她沒仇。”

還沒等關風與出手,元天空展開飛行翼朝風旋中飛去, 一接觸風旋的邊緣, 他差點無法控制身體。

好在由十方璞操縱的飛行翼動能強大,他拽著蕭月圖的手臂將她扯出風旋帶回地上。

“你在這裏做什麽?”元天空問。

蕭月圖滿身都是風刃刮出來的傷口, 朝下淌血:“我……小心——”

背後空無一物的山間忽然爆發了洪水。

水柱從九天而來, 直直澆向地上的五人連同富貴一只鳥。

元天空抓起關風與, 南宮塵抓起桃桃, 富貴抓起自己, 蕭月圖背後花翼浮現, 她從小女孩的狀態變回了成年的女人, 大家一起升空, 滔滔洪水從他們腳下卷過,沖向山澗。

元天空以為沒事了,剛要落地,九天上又下起流火,朝半空砸來。

蕭月圖將他推出流火的範圍:“你看著點天上!!!”

“這到底什麽地方?接下來是不是該下刀子了?”

元天空只是隨口一說,可天空中卻真的出現了數千道鋒銳的箭矢,朝他們射來。

元天空:“……”

桃桃畫出一道取月印擋在幾人身前,關風與用六道心鏡撐起結界,箭矢、流火、洪水、風旋一同湧來,皆被擋住。

元天空:“見鬼了,還有什麽?總不會再降道雷劈了我吧?”

說著,天上雷雲密布。

“蠱風秘圖,靈級法器,法器排行榜只容納前五,它在第六。”關風與說,“與蠱風秘圖配套的是種叫做五行砂的靈物,只要法器的主人在秘圖上灑落砂粉,根據砂粉的五行屬性,圖內就會出現相應的災難。”

元天空掰手指:“金木水火土,哦,還差土屬性和木屬性的災難沒有出現……”

蕭月圖和桃桃同時喊道:“閉嘴啊——”

轟隆一聲,高山震動,山崩了,滾石零落,山間的植物飛速生長纏向他們的手腳。

元天空意識到自己烏鴉嘴了,他擡頭看天。

天幕上出現了一雙巨眼,那是屬於莊之伐的滄桑雙眸。

元天空:“死老頭子能聽見我們說話,還能看見我們,我們在明他在暗,太犯規了!”

莊之伐:“鳴鐘人,我本無意與你為敵,玄魂花對你而言只是一件靈物,對莊家卻猶如性命,你可以拿走莊家任何東西,只要能換玄魂花,我絕不多言。”

桃桃仰頭:“我要不呢?五行砂既然是靈物,想必也不是無窮無盡的,你能一直消耗下去嗎?”

莊之伐:“如果沒有我允許,要想離開蠱風秘圖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死人,一種是實力強於我能撕裂這蠱風秘圖的人,你不,就永遠別想離開這裏了。”

桃桃蹙眉,她當然不會死著離開。

但實力強過莊之伐撕裂蠱風秘圖,這對她而言還有些困難。

她剛要說話,南宮塵卻淡淡道:“多謝了。”

桃桃:“?”

蠱風秘圖中的災難沒有持續太久,洪水、流火、利刃、山崩都消散了。

南宮塵抱起她飛往蠱風秘圖裏最高的一處山崖。

桃桃:“我們都快被他宰了,你還謝他!”

南宮塵:“你知道蠱風秘圖一般被用來做什麽嗎?”

桃桃:“你看我像博學的樣子嗎?”

關風與:“莊家會用它關押犯錯的族人,當初第六大道事發,莊嘯就被莊之伐以懲罰的名義關了進來。”

南宮塵:“為什麽用它來關押犯錯的族人?”

這個問題關風與也答不出來。

山崖邊上平坦空曠的空地生著一株很大的樹。

南宮塵:“桃桃,這就是我要帶你來的地方。”

眾人仰頭望著這株叫不出名字的參天古樹。

古樹枯萎,葉子雖枯卻仍留在枝頭,樹蔭如蓋,垂下了柔軟焦黃,沒有半分生命力的枝條。

“它叫祝倉,因為有它的存在,蠱風秘圖裏的十二天相當於外界一天,進入蠱風秘圖的人卻不會因為這裏的時間流速而衰老,所以,這是一座再好不過的囚牢。”

桃桃腦袋還是蒙的:“囚牢,你要把我關起來?”

南宮塵:“囚牢只是對別人,對你不是,你現在缺什麽?”

桃桃:“時間。”

寂靜之主強大是因為她存活了三百年,如果也給桃桃三百年,那女人必定無法在她面前叫囂。

但桃桃沒有時間了,離煉獄的結界破碎只有不到八個月。

八個月,她身體上一次劈出靈脈之後還沒有完全恢覆,很難在這短短幾個月內再劈靈脈,除非不要命了。

但如果時間拉長到三年,五年呢?那足夠她恢覆自身並且為自己劈出新的靈脈了。

哪怕她在蠱風秘圖裏待上五年,外界也僅僅只過去五個月,這就是南宮塵所說的可以賦予她力量的地方。

桃桃很快反應過來了:“你要我待在這裏修煉?”

“不是我。”南宮塵看向她手裏的菜種,“是李道長,他已經把一切都準備好了,不是嗎?”

元天空也反應過來了:“等等等等,南宮哥你太坑了!”

桃桃:“不是你說帶上你嗎?我都聽到了。”

“我當時不知道要這麽久。”元天空抗議道,“我沒跟元淩說一聲就直接消失他會擔心的,你能不能讓我出去打個電話先?”

南宮塵淡淡道:“莊之伐說,除非實力遠超於他,否則無法撕開蠱風秘圖。”

“莊之伐他六株!要在這鬼地方待到桃桃或者與哥修出六株靈脈?沒有電沒有網沒有娛樂甚至沒有吃的,你不如殺了我吧!元天空神態可憐兮兮,“連你也撕不開蠱風秘圖嗎?真的嗎?你可別騙我。”

南宮塵手放在唇邊,輕輕咳起來。

桃桃連忙扶住他,生怕他倒下:“他這麽虛弱,你別煩他,我快一點修煉不就好了?”

元天空:“……”

根據這一年來相處的經驗,總覺得他是裝的。

南宮塵:“想名揚天下,總要吃些苦的。”

關風與:“靈師修煉的本質是吸取天地之間游離的靈化為己用,蠱風秘圖裏也有靈嗎?”

“有。”

“既然有,為什麽莊家人不入秘圖修煉?這裏時間流速比外界慢了十二倍,還不會變老,他們沒有理由不用。”

元天空沈浸在即將被困在這裏出不去的悲傷中,瘋狂點頭:“是啊是啊,南宮哥你不會被傳銷洗腦了吧?要是蠱風秘圖這麽神奇,為什麽莊家至今被混沌冢壓著一頭,我看莊家靈師也沒有很厲害啊,他們不進蠱風秘圖修煉嗎?”

“他們無法調動蠱風秘圖裏的靈。”

關風與:“我們一舉一動,莊之伐都看得見,見我們在這修煉他不會情願,隨時可以將我們放出秘圖。”

“他做不到。”

南宮塵揮手,一道暗紅色的結界包圍了這處山巔。

頓時,在外的莊家眾人就看不見畫卷上他們的身影了。

南宮塵再一揮手,那株枯萎的祝倉古樹恢覆了綠意,枝葉漸漸繁茂。

樹幹從中間裂開,在樹瓤之中,大片的靈溢出,散布在它身周的空氣裏。

祝倉伸出兩根枝條,一根搭在南宮塵的指尖與他相觸,一根落在桃桃頭上。

桃桃沒有動,任由那樹的枝條親昵地撫摸她的腦袋:“我從沒見過靈物有這樣強大的靈力。”

“人有藏靈身,樹也有。”南宮塵解釋,“祝倉之樹在靈物之中,相當於你的藏靈身,體內靈力滿蘊。”

“莊之伐不知道它體內有靈嗎?”

“他知道,但他無可奈何,想要祝倉釋放出靈力,要它心甘情願。”

“莊之伐是蠱風秘圖的主人,他都做不到,你怎麽做到的?”

南宮塵笑:“它欠你我一次。”

桃桃滿腦子問號:“欠你就算了,夢裏欠我的嗎?”

南宮塵沒有解釋,元天空耷拉著腦袋,關風與也默認了。

反正現在出不去,這裏靈力充裕,是最佳的修煉之地,已成定局。

桃桃看向在一旁默不作聲的蕭月圖:“你為什麽會在蠱風秘圖裏?”

蕭月圖低聲說:“我看到玄魂花被莊家人拿走了,想幫你們拿回來,但莊之伐他太強了……”

桃桃:“車裏的紙條是你留的?你一直跟著我們?”

蕭月圖收起花翼,又變回了小女孩的模樣,她連忙擺手:“我不是跟蹤,也沒有惡意,只是覺得,還沒有好好的、正式地和你們道過歉,這樣很不好。”

元天空蹲在地上,拿石頭在土上胡亂畫著,聽到蕭月圖開口,他起身走了。

桃桃:“你該道歉不是我們,是小天。”

蕭月圖轉身,看著元天空離去的背影。

……

元天空坐在山巔斷崖邊,把靈力槍卸了,他拿著一塊布乏味地擦拭槍上的部件。

蕭月圖站在他背後。

山澗風聲凜冽,她忽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元天空低頭看著槍:“十年前的事,與你有關嗎?”

他指的是他父母的死因,蕭月圖搖頭:“那時候我還沒有被帶到寂靜寮。”

“你什麽時候進的寂靜寮。”

“十四歲。”

“十四歲以前的日子,雖然平凡,但也快樂。”

“每天吃完媽媽做的早飯,爸爸會開車送我和弟弟去學校。在學校有很多朋友,老師也很喜歡我,傍晚放課後去小學部接上弟弟一起回家,奶奶會帶我們逛菜場,買我們喜歡吃的食物做晚飯。”

“寂靜之主需要背景幹凈的靈師為她潛入特調局,所以選中了我。”

“因為我天生的靈力,才讓我的家人和我一起陷入到這場劫難。”

“寂靜寮的日子很苦,好在有師哥。”

“有一年他從清風觀回來,看到暗靈師欺負我,那時我剛開始修煉靈脈,身體無法控制變成了小女孩,他看我像看到了幼年的桃桃,所以護著我,因為他,我才能在寂靜寮活下來。”

元天空沒有吭聲,靜靜聽著她的話與腳下山澗的風聲。

“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蘇恩曜嗎?”蕭月圖頓了頓,“不對,該叫他姬梧桐了。”

“小時候,我被寂靜之主關在陰暗的地穴裏,身邊只有一個mp3。”

“沒有人跟我說話,沒有食物,也沒有水,黑暗和孤獨能把人連骨帶肉吞掉,我只能反覆聽他的聲音,聽他唱歌,想象著身邊還有別人,不止我一個,他的聲音陪了我很多年,如果沒有他,我會孤獨死吧。”

元天空:“你告訴寂靜之主十方璞在華靈院的研究所,告訴暗靈師抓了你我就會打開黃泉九落塔,是為你的家人?”

“是。”蕭月圖輕聲說,“也不全是。”

她苦笑:“寂靜之主想要的東西必然要得到,她對十方璞勢在必得。”

“我想著,把十方璞存在的確切地點告訴她,她就不需要從靈師的嘴裏盤問下落,沒有沖突,她可以拿了東西就走,如果她不知道在哪,或許會像混沌界那晚一樣,把華靈院與特調局翻個遍,到時會死更多人。”

蕭月圖垂下眼眸:“朱顏酡沒有將完整的計劃告訴我,我並不知道那天的寂靜之主是虛影,我以為她真的來了,既然無論如何寂靜之主都要打開黃泉九落塔,所以我想,用我做威脅騙你開塔就不會傷及別人,至少會少死幾個人吧。”

“是啊。”元天空淡淡道,“不會傷及別人,只會傷我。”

蕭月圖垂下眼,自嘲地笑笑。

元天空:“為什麽不告訴元淩,你把一切說出來,或許會有辦法。”

“辦法?”蕭月圖看著他,“靈師界連寂靜寮的位置都找不到,更別說殺死寂靜之主,我把一切告知特調局,有什麽辦法能讓我的家人活命嗎?”

女孩聲音很輕很淡:“對我而言,這是一件沒有選擇的事,說了,有人會死,不說,同樣會死。錯了就是錯了,你該恨我,我說這些不是想求你原諒,只是不想讓你那麽討厭我,我也不是一個很壞的人。”

她望著腳下的斷崖:“反正我也活得很累了,把我從這踹下去吧,一了百了,我知道你怕鬼,放心,死在你手上,我不會變成鬼來報覆的。”

元天空靜了很久:“寂靜之主都還好好活著,你為什麽要死啊?”

蕭月圖怔了怔,轉頭看著他。

少年雙眸澄澈:“你就算錯了,也不該死在寂靜之主的前頭。蕭月圖,死當然容易,誰要你這麽簡單地去死啊?太便宜你了,活著,看著寂靜之主是怎麽消亡的,然後用接下來的日子去將功補過吧。”

他遞給她一卷紗布:“把你傷口包一包,一直在流血。”

蕭月圖接過紗布。

元天空停了手裏擦槍的動作:“有件事,你有權利知道,我也不想瞞你。”

“暗靈師被桃桃轉交給了特調局,元淩請莊曉夢一同審問暗靈師,我給他打過電話,讓他留意你的家人。”

“不久前元淩回覆了我,莊師在朱顏酡的記憶中看到,你的家人,在你被帶到寂靜寮後不久就被暗靈師虐殺了。”

蕭月圖的眼睛一下溢滿水霧:“你在騙我嗎?”

她嘴唇顫抖:“去年……不,前年,我還見媽媽被綁在水牢裏,她怎麽會……”

她沒有說出那個死字。

“是朱顏酡。”元天空有些不忍,他聲音壓低,仿佛這樣這樣說出來的話就不是事實,“她剝了你母親的臉皮……”

山澗的風聲一瞬間靜了。

在漫長而寂靜的恍惚之中,蠱風秘境的天空懸起了一輪半真半假的昏暗月亮。

蕭月圖低下頭,沈默地不再說話了。

特調局。

元淩走進監.禁室。

暗靈師被應桃桃收入計都魂鎖轉交之後,審問暗靈師的事一直是嵇色邪在操辦。

有混沌冢莊曉夢的協助,以及特調局的諸多刑具,短短幾天,特調局已經掌握了許多有關寂靜寮的資料。

監.禁室下連著刑室,如果不是下屬轉告元淩朱顏酡要見他,他一步也不想踏進這裏。

元淩穿過幽暗的走廊,走進刑室。

血腥氣彌漫。

對於審問暗靈師這樣的事,特調局的人沒有心慈手軟。

那個女人被鎖鏈綁在一把鐵椅上,上了刑具之後渾身是血,頭發淩亂不堪。

可她向來適合妖艷的顏色,越是狼狽,就越顯得她如烈焰之中靡靡綻放的艷麗花朵,叫人目光不由得落過去。

“你還是來了。”朱顏酡用染血的唇角掀起一個綺麗的笑,“之前避而不見,是怕自己心軟嗎?”

“對你?”元淩眼神冰冷,夾雜著嘲弄之色。

朱顏酡用迷人的雙眸凝望著這身形挺拔的英俊男人:“這些日子我總會想到從前,曾經的我們,多好啊。”

少年元淩,風華正茂,意氣風發。

會笑,會鬧,會在她樓下彈吉他。

只是十年光陰蹉跎掉了太多東西,有些人,有些事,有些曾經,是無論如何都回不去的。

元淩來這裏看了她一眼,算是見過,他沒有在刑室多待,轉身離去。

在他即將踏出那扇門的時候,朱顏酡叫住他:“元淩……”

“應桃桃假扮你的模樣騙我,我不是沒有懷疑,但因為是你,所以我去了。”

即使沒有回頭,沒有親眼所見,元淩依然可以想見背後女人的神情。

比之少女時的明艷,多了一分頹靡的艷色。

“我是想要迷暈你,但那不是因為我想把你帶到主人面前邀功……”

朱顏酡笑了:“我想把你綁起來,困著,鎖著,囚禁著,讓你日日夜夜守在我身邊,每天睜開眼睛就能看見你,閉上眼前看到的也是你,即使再恨我,再不想見到我,也還是永遠都無法離開我。”

元淩的身體僵硬,他在門邊靜止地站了很久。

許久後,他沒有說一個字,經由那道門口離開了女人的視野。

朱顏酡低低地笑了:“我從不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我只後悔,為什麽十年前沒有綁你離開。”

“局長。”守在門邊的靈師上來請示,“明日煉鬼公會那幾位和暗靈師們要被一起處決,姬梧桐說,他要一瓶酒。”

地底的刑室的漆黑壓抑,呼吸間的血腥味到現在也無法完全散去。

元淩:“監.禁室的規矩是什麽?”

靈師說:“犯人行刑前的最後心願一般都是要滿足的,但往常沒人要過酒。”

元淩:“按規矩辦事,不用請示我。”

靈師回頭看了眼關押朱顏酡的刑室:“明天處決,您要來看嗎?”

元淩沈默了一會兒,聲音冰冷,多說一個字都吝嗇:“不。”

……

監.禁室。

暗靈師被從刑室帶回來。

趁守衛的靈師進來送酒的間隙,姬梧桐朝門外一瞥。

兩男兩女手腳都被用鎖鏈鎖住,渾身鮮血被押入各自的囚室。

監.禁室的門關攏,姬梧桐靠在厚重的門上,拿起那瓶他要來的高度數洋酒。

“安德烈……”

在寂靜的監.禁室中,姬梧桐喃喃喊道。

在他對面的監.禁室內,回應的聲音響起:“說。”

姬梧桐啟開酒瓶,望著窗口外的夜色:“明天就要下地獄了。”

對面的門後,安德烈高大的身體同樣倚在門上。

他金色的頭發長久沒有打理,亂蓬蓬打成了結:“我以為會等到冬天。”

姬梧桐嗯了一聲:“還想看一眼今年的雪。”

安德烈低頭看著自己被鎖住的雙手。

鎖鏈是特制的,能封住靈師絕大部分靈力,防止他們破壞鎖鏈外逃。

可絕大部分不是全部,他調動靈力,凝出一縷寒氣,透過門上的氣孔蜿蜒彌漫至對面。

姬梧桐雙眼迷蒙。

在安德烈冰屬性靈師的操縱下,在他的囚室之中下了一場紛紛揚揚的細雪。

雪花冰涼,落在了他的臉頰。

“真是浪漫,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看雪。”隔壁房間,龍膏燭虛弱道,“好無聊啊,蘇恩曜,不如給大家唱首歌吧,讓我在死前聽聽大明星的現場和電視裏有什麽不同,要是能跳個舞就更好了。”

姬梧桐喝了口烈酒。

他攤開手掌,一團濃烈滾燙的光芒浮現在手心。

烈酒澆上,燃起熊熊的烈焰。

他笑:“是啊,怎麽還有心思看雪呢?”

蠱風秘境。

搗鼓了大半天,桃桃終於把思緒捋清楚了。

她面前擺著大家空間石裏的東西,有吃的有穿的,許多是進入蠻荒獄前準備的沒有用完的,剛好在這時救急。

省吃儉用,足夠他們吃幾個月了。

這幾個月裏,只要趕緊把李三九的種子種出來就不會青黃不接。

“雞蛋可以孵小雞,種子可以種菜,還有這小麥……”她臉色嚴肅,“阿與,你會種地嗎?”

關風與:“我不會。”

“你為什麽不會?”

“不會就是不會。”

桃桃理直氣壯:“那我吃什麽呀?”

關風與無奈:“可以學。”

桃桃扒拉著他們空間石裏的食物:“只能吃三個月,種菜三個月別想有收獲,但是雞蛋可以孵化,雞生雞,再生雞,我們就可以吃蛋了。”

關風與:“給我幹嘛?”

“你來孵啊。”桃桃說,“我脾氣不好,小天毛手毛腳,小圖也不是個能靠得住的,南宮他更不行了,至於富貴,它雖然雌雄同體,但現在和元寶談戀愛,姑且算個公的,公鳥怎麽會孵蛋呢?”

富貴趴在桃桃的肩膀上,很讚成地啾了一聲。

關風與看著南宮塵:“他為什麽不行?”

桃桃:“他是師姐夫,而且是百歲老人,你要尊老愛幼。”

南宮塵是老,剩下的都是幼,孵蛋這莊差使在桃桃的淫威之下最終落到了不老不幼的關風與身上。

他沒話說了。

“傷腦筋,這些菜三個月也種不出來,要是寶師在就好了,他是木屬性,應該能催熟吧?還有羅侯,他是水屬性,要是他在,我們就不用去山下打水了,直接喝他的就好。”

關風與嚴肅道:“這不是好想法。”

桃桃:“為什麽呢?”

關風與:“屬性之力源於靈師體內,你知道那些水是從羅侯身體哪一部分出來的?”

桃桃瞪圓了眼睛:“你以前也喜歡在我吃的瓜子上賦破魔之光,該不會那些光……”

關風與:“……我才沒有!”

南宮塵在一旁插嘴:“小師弟的話讓人很難相信呢。”

關風與:“……”

他被氣走了,拿著雞蛋找僻靜處研究怎麽孵蛋了。

夜色深邃,半真半假的月亮光芒黯淡,在這山崖之上最耀眼的光亮是祝倉樹上的紅色的螢火。

一入夜,樹垂下的每一縷枝條上就落滿了螢火蟲

桃桃仰頭看著散發著紅光的古樹:“真好看。”

螢火生生不息。

南宮塵彈動手指,樹下的土地忽然開出了成片的惡之花。

暗紅色的花朵仿佛沾染血色,花苞初綻時,一只只翅翼透明的血色蝴蝶從花苞中飛出來,滿生著暗色的光華,圍著桃桃打旋。

桃桃伸手去碰,卻觸了個空。

南宮塵:“只是逗趣的幻影。”

桃桃采了一朵惡之花,靠在他身上吹夜風。

虛假的月亮之下,山崖上的每個人都在做各自的事情。

寧靜又有些孤獨。

桃桃:“難以想象,要在這裏待上許多年。”

南宮塵:“後悔進來了嗎?”

桃桃:“不後悔,和你們在一起很開心。”

“帶你進來,我有私心。”南宮塵的銀發被月光拂過,閃著璀璨的顏色,“我想和桃桃在一起的日子再長一些。”

桃桃聽到這話,直起身笑了:“說什麽傻話?不是說好了嗎,等補齊煉獄之門,我們就回清風觀,到時候種花養鳥,剩下的人生至少還有幾十年呢。”

“幾十年。”桃桃歪頭,亮瑩瑩的雙眸與他對視,“還不夠長嗎?”

“幾十年?”南宮塵呢喃著她的話。

桃桃捏南宮塵的臉:“你不想嗎?”

“想。”南宮塵聲音很輕,“能和桃桃在清風觀待上一生,當然很好。”

昏暗的月光墜落,打在了夜色中他低垂的,鴉羽般漆黑的眼睫上。

南宮塵下巴抵在桃桃毛絨絨的頭頂,一片寧靜之中,他沒有再說話。

【卷六·蠻荒獄(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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