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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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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冷漠道:【不關你事。】

酒是個不錯的東西。

以往夜裏, 桃桃躺在床上,要麽被劇痛折磨,要麽腦子裏的東西雜亂紛擾, 難以入睡,今晚喝了點酒,迷迷糊糊就睡過去了。

南宮塵靈魂破碎以後, 她身上永劫同身咒的力量微乎其微。

雖然帝鐘在身邊, 沒有邪祟敢靠近吞噬她的藏靈身, 但每晚的噩夢卻無法避免。

要麽是十方煉獄裏的惡鬼各種各樣嘶嚎的形狀,要麽是混沌界那夜的大火和鮮血,要麽是那冰冷的聲音不斷在耳側提醒她,人間因她而毀滅, 這是她種下的惡果。

總之, 每一個夢境都令人恐懼不安。

今晚或許是因為酒精的影響, 桃桃並沒有做噩夢。

在夢中, 她站在一片荒蕪嶙峋的荒原上,荒原中央有一座破舊的草屋。

夢中的夜比現實中還要漆深, 天上只有零星幾粒星子閃著孱弱的光芒, 詭異的黑雲稠濃,像一盆滴了墨的水, 隨時要從天際傾斜下來。

在蒼茫的黑夜裏, 那草屋中閃著一點微微的燭光。

桃桃知道自己在做夢, 她原本想要安靜地等待夢醒, 但那點燭火總是在她眼前晃躍、閃爍, 讓她好奇。

在這樣沒有人煙的地方, 為什麽會有這樣一盞燈火?

桃桃走過去, 草屋門虛掩, 輕輕一推就吱嘎吱嘎響。

屋裏空曠,除了一盞燭火外,就只有一個瘦小的背影。

那看起來是個孩子,他穿一身潔凈的白袍,帶著兜帽,背朝桃桃坐著。

不是往日夢裏的惡鬼。

桃桃輕手輕腳走到他背後,伸出指尖戳他:“餵。”

小孩回過頭,桃桃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後退幾步。

看背影是個人,可這小孩卻長得很奇怪。

他有四肢,有頭發,有臉的輪廓,臉上卻沒有五官。

人怎麽可能會長成這個樣子?桃桃心想,他不會是邪祟吧?

她每晚都會夢到邪祟,今晚應該也是。

這是邪祟的陰謀,故意在荒野上幻化出一間屋子,用溫馨的燈火吸引她進來,然後趁她不備將她一口吃掉,就像古代故事裏化身美人誘惑書生的狐妖那樣。

真惡毒。

桃桃在夢裏無法使用任何力量,幾乎等同於任邪祟宰割的羔羊,所以站得離這無面小孩遠遠的,時刻警惕他出手。

可是小孩什麽都沒有做,他察覺到了桃桃的警惕,轉過了頭去。

他沒有五官,很難從他臉上看出什麽情緒,他也沒有嘴,不會說話。

桃桃在他身後站了一會,覺得他就算是邪祟,目的應該也不是想要害她。

如果是,他早下手了。

想著,桃桃膽子大了點,朝小孩走去:“這是哪裏啊?”

小孩默不作聲。

桃桃又問:“你是誰啊?”

依然默不作聲。

桃桃拍了拍額頭:“我傻了,你連嘴都沒有,怎麽會說話呢?”

桃桃陷入夢裏很難醒來,在這裏待著又很無聊,她像只多動的小貓在屋裏轉來轉去,最後將目光落在小孩的臉上。

他皮膚卻很白,四肢纖細,模樣不過七八歲,臉上雖然沒有五官,但看起來軟乎乎的。

反正也是夢,幹脆試試小怪物的手感好不好。

桃桃想著,伸手在小孩的臉上掐了一把。

她見小孩一直安靜地坐著,以為他是個修為很弱的好脾氣邪祟,沒想到手剛落在他的臉上,小孩反手一巴掌,重重地抽在了她的手背上。

在這夢裏竟然是有痛覺的,桃桃啊了一聲縮回手。

她看著自己泛紅的手背,不可置信:“喲,還挺兇,這到底是哪裏,你說不說?不說我揍你了!”

小孩這一次沒有裝作聽不到,他撿起一根樹枝,在地上堆積的灰塵裏緩緩寫下幾個字:【我的靈境】

靈境。

這個詞桃桃聽說過,是只有少部分的邪祟才能使用的力量。

當初在迷津渡裏,息壤將她拖到心魔魘境裏,讓她回到了小時候,那心魔魘境就是靈境的一種。

總而言之,這是一種妖魔將人類帶入幻境中的手段。

“你放屁。”桃桃不信,“這明明是我的夢。”

【你的夢境和我的靈境,並不沖突。】

桃桃半信半疑:“那你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小孩冷漠道:【不關你事。】

桃桃心想,還挺傲嬌的,又轉念一想,如果這小孩說的是真的,這不僅是她的夢,還是他的靈境,那豈不是意味著,在她夢境之外的真實空間裏,這只小邪祟很可能就在她身邊嗎?

她倒是無所謂,但如果她沒記錯,在她喝醉之前金佑臣還在他身邊。

他不會有危險吧?

想著,桃桃試圖從這個夢裏醒來,但是無果,這夢和她從前做過的很不一樣,清晰真實,她甚至還有觸覺。

真的是夢嗎?

不對,小孩剛剛說了這不僅是夢,還是他的靈境,難道要出去還得靠他?

桃桃對無面小孩說:“放我出去。”

小孩不理她,桃桃蹲在他面前,捏他臉頰:“我讓你放我出去,你聾了嗎?”

小孩將頭轉朝向她,雖然他沒有眼睛,但桃桃能感覺到,他在看著她。

【不放。】

“為什麽?”

小孩在地上寫:【喝醉酒就會隨便睡在別人床上,像你這樣三心二意的女人,永遠都不要出去了。】

桃桃:“?”

……

金佑臣的生物鐘很好。

早上六點,他準時從沙發上醒來,看著陌生窗外昏暗的天色才想起自己不在家。

今天不需要晨起學習,他想再睡一會兒,可剛閉上眼,心裏又冒起另外一個念頭。

他走到床邊,看著桃桃柔軟安靜的睡顏。

按桃桃的脾氣,要不是喝多了,他根本不可能有機會和她一個屋子睡覺,得好好珍惜才行。

金佑臣脫掉鞋,又爬上床。

他給桃桃掖好被子,而後一手環住她,美滋滋地睡了回籠覺。

回籠覺不僅睡上了,甚至昨晚的夢都續上了。

穿著婚紗的桃桃美得幹凈又夢幻,金佑臣聽著賓客竊竊私語說著金夫人真美啊,這兩人天生一對這樣的話,幾乎笑醒。

下一秒,他真的醒了。

但不是笑醒的。是被桃桃一腳踹在地上嚇醒的。

早上九點,陽光從窗子裏照進來。

桃桃終於從那個奇怪的夢裏掙脫出來,一睜眼看見床上有個人,本能地伸腿把金佑臣踹了下去。

她一腳的力度不是鬧著玩的,金佑臣慘叫了一聲。

守在外面的辛保鏢連忙跑進來,慘無人道地哀嚎:“少爺沒事吧——”

差一點就有事了。

金佑臣捂著大腿爬起來,瞪著桃桃:“你幹嘛?!”

桃桃反瞪著他:“你幹嘛?”

趁人喝醉偷偷摸摸抱著人睡覺這種事金佑臣是有點理虧,但他不想承認,硬著頭皮說:“這是我的房間我的床,我在我自己床上抱著自己的未婚妻睡覺,不行嗎?”

桃桃揉了揉亂蓬蓬的頭發,低頭看了眼自己,衣服完整。

她也知道這小屁孩不敢真對她做什麽,但還是戳了戳他的額頭警告:“下次再敢趁我喝醉跟我睡一起,當心我把你嘰嘰切成八段拿去餵狗。”

金佑臣:“……”

辛保鏢:“…………”

也不知道少爺的那個能不能切成八段。

這明顯對待小孩的語氣讓金佑臣臉色瞬間就垮了下來,他幽幽道:“我已經十五歲了,別把我當成五歲小孩。”

“我要是不把你當五歲,你挨得就不止一腳了。”桃桃下床洗漱,“幾點了?有早飯沒?我餓了。”

金佑臣看了眼辛保鏢,辛保鏢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

他見桃桃進了浴室,低聲說:“但是少爺……少奶奶這動不動就踹人的習慣可不好,她還揚言要切您的……那個,為了保證您的生命安全,以後還是不要和她獨處一室了……”

“閉嘴啊。”金佑臣不耐煩地說,“她是因為喜歡我才這麽說,要是不喜歡我早就把我打死了。”

“真的嗎?”辛保鏢很不信任地問道,“您真的是打心裏覺得少奶奶喜歡您,而不是自我欺騙嗎?”

“把我當小孩子喜歡也是喜歡。”金佑臣滿不在乎道,“只要是喜歡,無論是哪一種,我都喜歡。”

……

桃桃吃完早飯,虛龍已經在酒店外等待了。

她站在虛龍的頭顱前看著它。

也許是記得上一次桃桃將雪膽枝塞進它唇間的事,虛龍十分溫順,絲毫沒有它外表看起來那樣恐怖。

“你的眼睛被暗靈師挖走了,應該在行香子身上吧?她已經被阿與解決了,不知道屍體在哪,眼睛又還在不在,有機會我會幫你問問,如果還在,我幫你取回來。”

桃桃上一次餵它雪膽枝雖然是為了趁機拿到它的涎水,但站在虛龍面前,總是會讓她想起許多事情。

被燒毀的混沌界。

葬身於海浪的李鶴骨。

在寂靜之主手下被當成螻蟻般碾碎的靈師。

還有南宮塵。

大約是遭受過相同苦難的人對於同伴總是有些超出常人的同理心,桃桃望著它那兩只失去了眼眸的空洞,總覺得惋惜。明明該是靈獸,卻只能藏在寂靜寮找不到的地方做人類的工具,虛龍不會說話,但心裏在想什麽呢?

“該走了。”元天空叫她。

桃桃摸了摸虛龍頭上的鱗甲,它沒有躲避,只是仰天發出了一陣清亮的龍吟聲。

桃桃轉身進了虛龍的體內。

回華靈院後金佑臣就不能像現在這樣隨意地和她說話了,所以趁著現在使勁地黏著她。

他坐在她面前,保鏢一人端著一盤水果。

桃桃已經吃過早飯了,不想吃這些,她問金佑臣:“你哥的事真不用我幫忙?”

“只要調查出暗靈師的目的不會威脅你就好。”金佑臣不屑地哼道,“至於金斯南,父親已經撤了他在財團的職務,限制了他的行動,我身邊有幾個靈師在,他掀不起什麽風浪。”

“你身邊的靈師絕對不是寂靜寮的對手。”桃桃說,“回去後我叫阿與給羅侯打個電話,讓他安排一個厲害的靈師去你身邊,也可以順便幫你盯著你大哥。”

金佑臣點頭:“最近你的事情在靈師界鬧得沸沸揚揚,桃桃,你究竟想做什麽?”

“我什麽都不想做。”桃桃散漫道。

“又敷衍我?”金佑臣不滿,“你說不會再讓混沌冢收集十方璞,可你不是那種能眼睜睜看著世界毀滅的人,你這樣做,一定有自己的目的。”

“你又知道了?”桃桃笑著看他。

金佑臣說:“我小時候那麽討厭,你都不忍心讓我死在暗靈師的火焰裏,更別說這世界上的許多人。”

桃桃笑得隨意:“或許吧,但有些事不是只靠願想和熱血就能做成的,身為鳴鐘人,要保護的東西太多了。”

她有些困,靠在虛龍的內壁瞇上了眼睛養神。

昨晚她睡得很早,但並沒有睡好,她做了一個很離奇的夢。

夢裏一片荒原上有一座破舊的草屋,屋子裏有一個沒有五官的白袍小孩。

那小孩脾氣很怪,冷言冷語,還打了她手背一巴掌。

桃桃瞪著他坐了一宿。

估摸著天快亮了,她卻怎麽也無法從夢中醒來,只能好聲好氣地跟小孩說,天亮了,她要上學了,再不醒來會遲到被老師罵的。

小孩靜了靜,幼小的手拿著樹枝在地上寫了幾個字:【求我,就讓你出去。】

求我。

這兩個字一下讓桃桃夢回在渝城那日,南宮塵將樓上的老太太綁來後倚著門框,眉眼溫柔:“不如桃桃求我吧。”

桃桃當然沒有求那古怪的小孩。

她直接拎著小孩的後領將他拽到自己懷裏,兩手並用,去掐他柔軟的臉頰。

直到滿臉被掐得通紅,小孩才從她懷中掙紮出來:【你真粗魯。】

桃桃得意:“所以還不快放我走?告訴你,我可是帝鐘的主人,當心我敲響帝鐘讓你這小怪物魂飛魄散。”

小孩沒有再寫字。

再一睜眼,桃桃就已經從夢裏醒來了。

桃桃一早上都在想這個夢,直到上了虛龍,夢中的情形還是記憶猶新。

她不是沒有夢到過邪祟,只是昨晚的夢太清晰了,所有的景物好像都是真實存在的,所有的感覺也是。

小孩抽在她手背上的那一巴掌,她會疼,掐住小孩臉頰時,也會感覺到柔軟的觸感。

小孩說,那是他的靈境,難道她真的被小怪物纏上了?

虛龍很快停留在了華靈院,華靈院的老師已經在門口迎接了。

趁著最後幾分鐘,金佑臣貼著桃桃蹭了蹭。

桃桃:“你怎麽像只小狗?”

“是只小狗你就會喜歡我嗎?”金佑臣看著桃桃懷裏的那盆玄魂花,“他有什麽好?”

桃桃剛想說他一個小孩子懂什麽,又想起金佑臣不喜歡被人說是小孩。

金佑臣拉起桃桃的右手,紳士地在她手背上輕柔一吻:“我走了。你放心,雖然我恨不得把他掛在城墻上風幹,他死了我應該高興才對,但我更不想看你難過,我會幫你的。”

桃桃笑了:“你怎麽幫?”

金佑臣哼了一聲,沒有回答,在保鏢的保護下走下了虛龍

校長室。

嵇色邪看著剛剛簽訂的讚助協議,臉上笑出了花。

金氏財團的小少爺不僅有錢而且大方,只是在校長室聊了幾句,就承諾往後五年內每年給華靈院提供一筆三個億的研發基金,並且對於華靈院的研究方向和成果不做任何幹涉,這讓華靈院做科研的老師喜上眉梢。

金佑臣邊喝著熱牛奶邊問道:“不知道我能不能進華靈院的研究所看看?”

“研究所當然無條件對您開放,但今天恐怕不行。”霍迪說,“前些日子東區實驗室在做光屬性靈物融合進鬼魅的身體能否產生變異種的實驗時不小心出了事故,現在研究所裏到處彌漫著鬼毒,只怕要半個月才能清理幹凈。”

辛保鏢:“為了少爺的安全著想還是不要進去了,下次來華靈院再去參觀也來得及。”

可金佑臣的目的並不是看研究所,他想了想,又問:“你們應該知道我有一個未婚妻吧?”

“實不相瞞。”小少爺開始編故事了,“我的未婚妻和我青梅竹馬,我很愛她,但兩年前她被邪祟傷了靈魂,一直沈睡不醒,我身邊的靈師告訴我,華靈院有一種霧氣可以讓她醒來。”

霍迪問:“昨晚您不是說未婚妻去世了嗎?”

金佑臣完全忘了自己還說過這種話,尷尬地咳了一聲:“這是另一個未婚妻。”

霍迪恍然大悟。

聽到小少爺要找霧氣,許多人臉上都是茫然的神色,只有嵇色邪和霍迪若有所思。

“霧氣……難道是鎮魂霧?”嵇色邪問。

金佑臣:“那個靈師也沒說清楚,只是說很珍貴,不知道華靈院能不能割愛,讓我拿去救我的未婚妻。”

嵇色邪思考了一下:“金氏財團給了華靈院這麽大的資助,按理說我們不應該小氣,只是這種霧氣對華靈院來說很重要。”

辛保鏢:“難道十五個億還不夠買它嗎?”

“當然不是。”嵇色邪擺手,“鎮魂霧雖然是罕見的靈物,但價值也遠不抵金氏財團讚助的十五個億。只是鎮魂霧,它的名字叫鎮魂是有原因的,具體原因我不方便透露,如果把它從華靈院取走,恐怕人間會大亂。”

“不如把您的未婚妻帶到華靈院,我們請最好的靈師給她診治看看。”霍迪笑著說,“鎮魂霧的作用是鎮壓靈魂,按理說它對養護靈魂沒有作用,除非和別的靈物搭配,您未婚妻的癥狀倒不像是能被鎮魂霧治愈的,或許有別的辦法能幫她。”

金佑臣蹙起眉。

本以為投了這麽多錢要一種霧氣應該不難,只是華靈院的回答讓他無話可說,並且不像作假。

將這種霧氣帶出華靈院,人間會大亂?它在華靈院,到底起了什麽樣的作用?

桃桃回到華靈院後已經接近中午了,她沒有去吃飯,直接來到了圖書館。

昨晚金佑臣說,暗靈師在私下打探救世盟封印十方璞的地方。

聯想到李鶴骨曾經說的寂靜之主想要世間的正邪守恒,她想來查查靈師歷史上有沒有什麽類似的記載。

華靈院雖然收藏術書的數量遠不如混沌冢多,但是對於靈師歷史上的一些典籍和記載卻很全。

桃桃從正午一直看到天黑,翻了四五本書,發現從前的歷史上並沒有過哪個靈師想要正邪守恒一說。

難道只是寂靜之主的個人行為?她盛世殺靈師、亂世殺邪祟,這對她有什麽好處?

桃桃正在翻的書叫《靈師編年史》,厚厚的一本,人類的歷史存在多久,靈師的歷史就存在多久。

她先看索引,發現古往今來,靈師的歷史就像人類的王朝更疊一樣,不斷變化,只不過人類歷史是改朝換代,而靈師的歷史卻是邪祟與靈師交替的強盛。

落日餘暉透過圖書館的窗子落入了桃桃的書頁上。

此時圖書館內沒什麽學生,突然在角落內傳來一陣蒼老的咳嗽聲,像是嗆了什麽灰塵,要把肺都咳出來了。

桃桃回頭看,只見那是一個穿著樸素衣服的白發老人。

他剛剛想要爬到書架上去拿最上面的書,奈何架子太高,又落滿了灰,所以被嗆到了。

桃桃合上書,走過去。

她爬到架子上,取下了他想拿的那本書。

老人還在咳,桃桃又去飲水機前給他接了一杯水,他喝了口水,這才緩了過來。

“小朋友,謝謝你。”

老人雞皮鶴發,眼睛很溫潤,看向桃桃時的目光讓她想起了李鶴骨。

“不用謝。”

桃桃放下水剛要離開,老人看向她手裏的書:“你對靈師史有興趣?”

桃桃嗯了一聲,她打量老人。

他的衣服很幹凈,頭發也梳理得很整齊,是教授嗎?但從來沒見過。

“我叫齊瀚典。”老人註意到桃桃的目光,自我介紹道,“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覺得華靈院氣候不錯,來養病的。”

齊瀚典。

這名字好像剛剛見過,桃桃翻看著手裏的《靈師編年史》。

桃桃終於想起在哪裏看過這名字,齊瀚典,他是這本書的作者。

桃桃出於禮貌,也自我介紹:“周玉,我是狗尾草學院的學生。”

桃桃本來想自己翻那本書,現在作者都坐到她面前了,不如直接問他,總好過一個人抱著幾千頁的書來啃。

齊瀚典像是能看透她的心思:“你對這本書的內容似乎有些疑惑。”

桃桃不能直接問寂靜之主,否則她的身份也可能暴露。

她想了想,問道:“靈師的歷史是一個盛衰交替的過程,比如五千年前,妖邪橫行,我們現在所知的很多妖獸都是那個時代的產物,但是後來靈師出現,妖邪衰敗。再比如史上最有名的大邪祟時代,邪氣蔽日,最後還是被靈師清繳,但隨之而來,靈師也跟著衰敗。”

“在歷史上,靈師可以一時可以壓過邪祟,卻無法長久壓住,在靈師的力量強盛之後總會迎來衰敗,這是為什麽?”桃桃不解,“我翻看了一些記載,在靈師的力量強盛時,總會有更強大的妖邪降世屠戮世間,而在邪祟力量強盛時,則會降臨拯救世間的天命之人。”

“這一切像是有誰故意設計好的,似乎想讓正邪雙方永遠處於一個平衡的狀態。”

齊瀚典耐心聽著,眼裏亮起了一抹光,他解釋:“這個問題從前也有人研究過,最後發現,盛極必衰,這是必然。”

“哪裏來的必然?”桃桃問。

“天道管轄世間秩序,世間的平衡也在它所調解的範圍之內,其實不光是邪祟與靈師,人類的王朝也是這樣。”

桃桃:“您的意思是說,天道就像一個監視器,雖然我們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它時時刻刻關註著世間的一切,並且根據世間的情況進行調整,之所以正邪的力量反覆交替就是在它調解之下的結果?”

齊瀚典點頭。

桃桃:“如果說邪祟太過於猖獗而降臨天命之人鎮壓邪祟是為了拯救世間,那為什麽靈師強盛時也要用邪祟消除靈師的力量?靈師強盛不是好事嗎?這樣世間就沒有邪祟敢作亂……”

她忽然想起李鶴骨曾經說過的話。

“如果世間沒有邪祟,百姓無所祈無所求,拿什麽讓他們聽話?”

“邪可以除,但不能盡除,人間可以太平,但不能處處太平。”

“如果處處太平無邪,統治者的權威與權力必定受到波及,靈師的地位也必定一落千丈。”

並非邪祟才會作亂為禍人間,靈師也會。

李鶴骨對她說過大邪祟時代的由來,正是因為部分靈師掌權才造成了那樣的結果。

比起人類來說,邪祟與靈師都擁有超乎常人的強大力量,破壞力也比凡人更強。

所以當靈師強盛自大,因為他們的掌權造成世間的災難時,天道也要出來平衡,以確保世間的和平?這倒是無可厚非。

但是寂靜之主呢?如果說天道這樣做的理由是為了讓世間和平,她的目的又是什麽?

總不可能,她也是懷著一顆高尚的心想要世界和平繁榮吧?

齊瀚典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你看上去好像已經明白了,但又好像不太明白。”

桃桃剩下的不明白無法對他直言了,她搖搖頭:“沒什麽,我只是在胡思亂想。”

她將那本《靈師編年史》放回架子上,和齊瀚典告別離開了圖書館。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書架盡頭,齊瀚典才收回視線。

他望著架子上那本自己寫的書,笑了笑:“靈師存在的意義,天道存在的目的,許多年沒有遇到會思考這個問題的小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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