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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番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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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寒山這輩子, 最幸福的時光便是兩個兄長都活著的童年時期。

在他出生後不久母親就去世了,他算是兩個兄長帶大的,又因與兩個兄長的年紀相差極大, 哥哥們將他當兒子一樣地養大。

父親郁老爺子自從接任獵魔師協會的會長後,非常忙碌, 一年到頭在家的時間並不多, 郁寒山對父親沒什麽印象, 在他心裏, 兩個兄長就相當於父親的角色。

然而, 幸福的童年在二哥犧牲後結束。

二哥在任務中犧牲, 大哥的身體本來就熬不住,很快就跟著去了。

偌大的郁家主宅, 只剩下他和大哥的妻子茹惜,還有一個小侄女郁嫻心,冷清得可怕,等他考入獵魔學院後,他就極少回來。

郁寒山童年時也曾像別的孩子那樣, 開懷時就大笑, 不高興時就哭鬧, 因為不管他怎麽鬧騰, 都有兩個疼他的兄長寵著他、哄著他。

等他的兩個兄長都沒了,再也沒有人寵著他、哄著他後,他學會成長, 學會板起臉,學會將所有的心思都埋在心底, 讓自己變成一個少年老成、沈穩可靠的天才。

郁寒山原本以為, 這輩子就這樣過去。

雖然偶爾他也會有些遺憾, 遺憾大哥的女兒郁嫻心被茹惜牢牢地攥在手中,灌輸一些不好的理念給她,將好好的一個孩子教壞了。

縱使他想將她掰正,可每次他回到主宅,茹惜就會防他如賊,將郁嫻心緊緊地攏在身邊,無視小姑娘害怕又無助的神色。每當他有靠近的舉動,茹惜就會發瘋,大吵大鬧,質問他是不是想搶走她的女兒?

年幼的郁嫻心也憎恨他,恨他每次回來,都會害她母親生病,曾經喊著討厭小叔叔,不要小叔叔回家。

這個原本應該是他和兄長們的家,讓他變成了外人。

郁寒山到底心軟,不舍得大哥留下的孩子遭罪,只能無奈遠離,減少回家的次數。

他也不是沒有找過老爺子,想談談郁嫻心的教育問題。

但老爺子實在太忙,而且老爺子對在身邊養大的茹惜懷有一種愧疚和疼愛,帶著濾鏡,覺得茹惜不至於那麽壞。況且老大去世了,留下她們母女倆相依為命,算是他們郁家虧欠母女倆的,他也不好拆散人家母女,便沒有聽小兒子的。

郁寒山明白老爺子的態度後,更加的疏遠主宅,好些年都沒有再回去。

他以為,或許可以等郁嫻心長大後,她明辯是非,不再依戀母親,他可以將她帶在身邊,多花一些時間來教導她、影響她,讓她走向正途。

可他沒想到,自己沒有了機會。

郁嫻心對二哥的女兒做下那樣的事,甚至害死了她。

知道真相的那一刻,郁寒山的心如同墜入冰窯,冷徹入骨。

終於,他決定不再姑息她們,將茹惜送進監獄,將郁嫻心送進獵魔師的精神病院,不管她是真瘋還是裝瘋,她都要一輩子在精神病院裏,為她所做的事情懺悔。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沒有寬恕的餘地。

縱使她是親人!

後來,郁寒山做了這輩子最瘋狂的事,他將變成人形詭異生物的葉落帶去參加西洲舉辦的獵魔大會。

在獵魔大會上,她的身份被全世界的人所知道。

不過因她救了現場的諸多獵魔師,甚至還帶走西洲的一個人形詭異生物愛麗絲,世人對她的看法毀譽參半。

喜歡她的依然喜歡,害怕她的依然害怕。

不過有些害怕她的,也在努力地轉變觀念,前提是她一直這麽親近人類,對人類無害。

葉落帶著愛麗絲回到獵魔學院後,整個學院也發生了極大的變化。

往後數百年,獵魔學院再也沒有發生過校園霸淩事件。

不僅是獵魔學院,很多普通學院也引以為戒,出臺不少相關的法律法規,杜絕所有可能會發生的校園霸淩事件。

葉落在獵魔學院待滿七年,一直到畢業才離開獵魔學院。

縱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是人形詭異生物,但只要她不肯離開,誰能逼她?

她畢業那天,獵魔學院所有的師生都忍不住哭了,這是喜極而泣,他們總算是將這位給熬到她離校。

不過想到還有一個需要幾年才畢業的小蘿莉愛麗絲,又忍不住抱頭痛哭。

這種日子何時還是個頭哇!

郁寒山一直關註葉落。

這是二哥留下來的女兒,是他的侄女,她本應該在所有人的期盼中出生、成長的小公主。

他知道她喜歡吃汙染源和詭珠,知道她沒事會和白昀一起,帶愛麗絲到處尋找詭異汙染源,知道她總是從江洋那裏搶走汙染源,讓江洋挫敗,同時也知道江洋的秘密。

江洋身上的秘密被發現後,很快就被獵魔師協會吸納進去,很少再出現在人前。

等他再出現人前時,他身上的秘密已經沒有了,東洲的獵魔師協會多了一個擅長制造法器的大宗師,據說姓慕,來歷成迷。

這個世界的汙染源漸漸地變少。

汙染源減少後,詭異生物也減少,普通人的生活越發的安全,出行也不再怕被詭異生物襲擊。這個世界的人類發展越發的快速,創造出一個太平盛世。

往後餘生,郁寒山的日子過得平靜無波。

他一天一天地老去,直到他死亡之前,他見到依然年輕的葉落和白昀,臉上露出釋然的笑容。

他想,他這輩子已經沒有遺憾了!

**

不,他上輩子還是有遺憾的!

郁寒山終於確認自己重生了,重生在最幸福的童年時期,心裏覺得上輩子其實還是有遺憾的,所以他才會重生。

郁寒山由衷地感激讓他重生的神明。

不管是誰,他都感激。

“哎喲,我們家的小王子,為什麽總是板著可愛的臉蛋兒呀!”

隨著這道爽朗的聲音響起,一雙有力的手臂將五歲的男孩兒抱起來,往天空中一拋,又被那雙手臂的主人穩穩地接住。

郁寒山全程木著臉。

他看向抱著他的少年,皮膚是經受陽光滋潤的健康的紅潤,英俊的臉簡直是女性殺手,讓女孩子為他癡狂為他尖叫,經常鍛煉的獵魔師的身材更是完美之極。

據說是很多女性幻想中的情人。

“二哥。”郁寒山叫了一聲。

郁凜山捏著小弟軟軟的包子臉,笑嘻嘻地說:“小小年紀,怎麽喜歡板著張臉?多不可愛啊!來,和二哥一起笑,這樣笑!”

郁寒山依然木著臉,作為一個老黃瓜刷綠漆的小孩兒,他沒辦法讓自己裝小孩。

偏偏他被兄長們養得白白嫩嫩的,板著臉時不僅不可怕,反而有種故作大人的反差萌,可愛極了,也不怪郁凜山這段時間看到小弟就喜歡玩他。

被二哥當成玩具的郁寒山依然木著臉。

最後還是一道虛弱的聲音阻止了他,“凜山,別逗小寒,小心弄哭他。”

郁青山走過來,無奈地阻止兄弟欺負最小的弟弟。

因自幼身體不好,郁青山的膚色是蒼白的,身材瘦削,雖然和郁凜山擁有同樣英俊的面容,身上卻多了幾分羸弱的氣質,宛若水晶般易碎的少年。

很容易讓女孩子母愛泛濫。

“不會的,咱們家小王子是小大人了,最近很少再哭鬧,甚至都不找哥哥們一起睡啦。”郁凜山說著,眼裏還是多了幾分懷疑。

郁寒山哪裏沒看到二哥的懷疑,但他仍是保護沈默,也不想改。

關於重生的事,他從來不想瞞著兩位兄長,他們如果發現……那他就告訴他們。

只是還沒等郁寒山告訴兩個兄長,他就發現這個世界重生的人不只自己一個。

**

郁家的主宅生活著郁家三兄弟,以及郁家的養女茹惜。

郁老爺子作為獵魔師協會的會長,一直都是忙碌的,很少在家,與三個兒子也不算親近。

這一天,郁家的養女茹惜突然鬧著要搬出郁家主宅。

因為這事,驚動了郁老爺子,老爺子特地從外地趕回來。

郁家三兄弟聽說父親回來,都是無動於衷。

他們已經習慣老爺子對茹惜的偏愛,可能是因為茹惜是上任獵魔師協會會長留下的遺孤,也可能是因為茹惜是一個女孩子,老爺子不免偏愛幾分。

老爺子回家後,茹惜滿臉淚痕地告訴老爺子,她要搬出郁家,讓老爺子在外面給她安排住的地方。

郁老很吃驚:“茹惜,你為什麽要搬出去?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他的目光掃過三個兒子。

郁青山、郁凜山兄弟倆坐在沙發上,將最小的弟弟夾在中間。

他們都無視老爺子的話,畢竟就算是從小調皮搗蛋的郁凜山,也極少會做欺負女孩子這種事,更不用說他們將茹惜當成妹妹看。

雖然說不是很親密的妹妹,但也是有幾分感情的。

怎麽可能欺負她?

不過對於茹惜要搬出去住的事,兄弟三人同樣沒反應,他們都明白茹惜到底不是親妹妹,而是郁家的養女,大家都長大了,依然住在一起並不適合。

這點分寸,兄弟幾個還是有的。

茹惜流著淚道:“沒人欺負我,我只是想搬出去住,這裏畢竟不是我的家。”

郁老覺得她連這種話都說出來,怎麽可能沒人欺負她?不然好好的,她為什麽要搬出去?

茹惜只是捂著臉,一味地哭,哭得郁老最後沒轍,只能答應她。

得到郁老的同意後,茹惜抽泣了下,終於止住哭聲。

她低頭收拾情緒,一直沒有去看那兄弟三人,甚至在離開時,也沒有看他們一眼。

郁老讓人去給茹惜找房子,讓她多在家裏住幾天,私心裏仍是想將她留在家裏,想借這幾天緩緩,說不定茹惜就改變主意了呢。

茹惜答應了。

等茹惜離開,郁老板起臉,目光犀利地打量三個孩子。

“是不是你們哪個欺負她?”

“冤枉啊,我們沒事欺負她做什麽?我們又不是那種毛頭小子,喜歡欺負女孩子!”郁凜山第一個叫冤。

郁青山微微蹙眉,雖然沒有說話,但從表情來看,也不讚成父親的話。

他是個溫潤平和的性子,對所有人都是慢條斯理的,極有兄長的派頭,對下面的兩個弟弟極為愛護——縱使二弟其實只比他小幾個小時。

“爸,你不應該懷疑我們。”郁青山板著臉說,“我們對茹惜如何,您應該知道,我們不可能欺負她。”

郁老還是比較信任這個大兒子的。

比起從小就精力旺盛、調皮搗蛋的二兒子,大兒子因為身體原因,素來是個沈得住的人,而且十分聰慧能幹,是個非常可靠的。

偶爾他也會有些遺憾。

如果大兒子的身體健康,他應該比二兒子更優秀,他的腦子就是非常龐大的財富,就算不做獵魔師,也能去做一個厲害的科學家。

“老頭子,你太可惡了,竟然不相信我們!”郁凜山正氣凜然地指責他。

郁寒山在二哥的暗示下,也木著張正太臉,清清脆脆地說:“你可惡!”

郁老面上有些掛不住,只能道:“那茹惜為什麽突然要搬出去?”

“誰知道?可能是在外面有人說了什麽吧。”郁凜山猜測。

郁青山微微點頭,朝父親說:“爸,我們家雖然收養了茹惜,可是茹惜到底不是我們家的孩子,她的年紀漸漸大了,住在家裏確實會引來不少異樣的猜測,對我們對她都不好。如果她想搬出去,就讓她搬吧,我們可以安排人照顧她。”

“就是啊,反正爸你也不常在家,她住不住家裏有什麽關系?有人照顧好她不就行了。”郁凜山跟著搭腔。

郁老說:“當然不同,住外面哪裏有自己家舒服……”

郁凜山來了一句:“可咱們家也不是她家啊,她又不姓郁!”

郁老只能氣乎乎地瞪著這兒子。

郁寒山看向二哥,發現原來少年時的二哥這麽能說會道啊,看他將老頭子氣成什麽樣了。

在兩個兒子的勸說下,郁老最終仍是決定讓茹惜般出去。

他在心裏嘆了口氣,雖然決定讓茹惜搬出去,但他仍是不放心,免不了叮囑兩個兒子有空就去看看她,絕對不能讓她受委屈之類的。

郁寒山見父親和兩個兄長都沒註意自己,默默地起身離開。

他來到三樓的空中花園,看到茹惜的身影。

不管是重生前還是重生後,這裏都是茹惜最常待的地方,空中花園一年四季花開不敗,還有覆古的建築,非常能滿足女孩子的公主夢,是郁老特地讓人建給茹惜的。

整個三樓都是茹惜的地盤。

郁寒山仗著自己身量小,用花木藏住自己,慢慢地靠近茹惜。

終於,他看到茹惜現在的模樣。

明明還是一張十七八歲少女稚嫩的臉,眼神卻是刻骨的仇恨和瘋狂,嘴裏念念有詞,郁寒山仔細聽後,聽出了點意思。

茹惜說,她要嫁給郁凜山,她要讓郁家所有人都後悔,她要讓郁家變成她的,她要讓她的女兒將來成為東洲最尊貴的獵魔師會長……

聽到這麽多,郁寒山終於確定,茹惜是重生的。

怪不得她要鬧著搬出去。

上輩子他將茹惜送進監獄後,讓監獄裏的人好好地招待她,而且不允許她死。

聽說最後茹惜瘋了,臨死之前終於清醒,瘋狂地咒罵郁家人,認為她會落得這個下場,都是郁家害她的。

郁家好心收養她,沒想到養出一個白眼狼!

重生的茹惜會憎恨郁家是正常的,郁寒山倒是沒想到,她竟然還有腦子想著要搬出去。

為了她的計劃,不是應該留在郁家更好嗎?

等他聽到她接下來的話,他又有些無語。

原來茹惜認為,上輩子大概是她和郁家兄弟同住一個屋檐下,朝夕相處,所以郁凜山只將她當成妹妹,對她沒有其他的感情。

這輩子她要改變策略,先冷一冷郁凜山,再展開攻勢。

“……還有葉家的那個女人,我要找人弄死她,沒有她,凜山就是我的!那個小孽種也不會出生,不會再和我的嫻心搶奪郁家……還有郁寒山,這個小賤-種也必須死,否則將來他會壞我的好事……”

郁寒山木著臉,對她的話並沒有什麽觸動。

既然已經知道她是個自私自利的白眼狼,還指望她能有什麽良心?

不過,他是不可能再讓當年的悲劇重演,也不會讓她去傷害他的兩個哥哥和小侄女。

郁寒山默默地離開。

當晚,郁寒山拽著他的小枕頭去敲大哥的房門。

之所以沒找二哥,是因為二哥雖然是天才獵魔師,但腦子確實沒有大哥聰明,如果大哥沒有被茹惜搞垮身體,大哥就算不當獵魔師,也會在其他領域擁有極大的建樹。

郁青山打開門,看到拽著小枕頭、木著張娃娃臉的小弟,不禁失笑。

“小寒今晚要和大哥睡?”

郁寒山嗯一聲,拽著枕頭進去,讓大哥鎖好門,“不要讓二哥進來,二哥會欺負我。”

郁凜山的房間在隔壁,正好聽到這話,做勢就要過來欺負小弟,被郁青山好笑地阻止,將門關上。

兄弟倆躺在一張床上。

郁青山比小弟年長十三歲,又因少年老成,將小弟當成兒子一樣看待的,他想以自己的身體,這輩子大概是沒有機會擁有孩子,也算是提前養孩子吧。

“大哥,我和你說件事。”郁寒山突然說。

郁青山語氣柔和,“小寒要說什麽?”

“大哥,我是重生的。”

郁青山:“……”

郁寒山也不管大哥什麽想法,一股腦兒地將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訴他。

郁青山久久不能言語,室內一片安靜。

半晌,郁青山聲音沙啞地說:“小寒,你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為了讓他相信自己,郁寒山爬坐起來,板著正太臉,“大哥二哥最近不是懷疑我出了什麽事,為什麽都不和你們撒嬌嗎?我都是個老頭子,怎麽好意思再和你們撒嬌?”

在重生的老爺爺郁寒山眼裏,大哥二哥現在就是年輕人,可以當他的兒子。

郁青山差點噴笑,捏捏他的臉蛋,“什麽老頭子?就算你活一千歲,你都是我們的弟弟!”

郁寒山期盼地看著他,“那大哥你相信我嗎?”

“相信!”郁青山溫柔地說,伸手摸摸小弟柔軟的黑發。

怎麽會不相信呢?

原本活潑開朗的小弟突然變得沈靜,偶爾看他們的眼神,那是一種失而覆得的喜悅,喜悅中又夾雜著惶恐和絕望,這不是一個五歲孩子該有的眼神。

他將小弟摟到懷裏,柔聲說:“小寒,辛苦你了。”

郁寒山覺得自己都是老頭子了,不應該哭的,可是面對這麽溫柔又包容他們的大哥,終於忍不住,哇哇地大哭起來。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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