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十億豪賭(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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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十億豪賭 (18)
，但今天他早得了母親的叮囑，便也不敢多話，只得悶悶地低頭吃飯。柳成邦見小兒子被自己的臉色嚇住了，刻意放松了一點，露出了微微的笑紋，給兒子夾了一條雞腿。
“吃吧，多吃點肉才能長得高大。”
“哦，謝謝爸爸。”
柳世暉少有見到父親對自己這般和藹，高興得不得了，馬上啃起雞腿來。
和對柳蔚虹的寬和慈愛不同，柳成邦對小兒子的教育特別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嚴苛。
主要是柳蔚虹自幼喪母，又不在自己面前長大，是以柳成邦心裏總對女兒懷著幾分愧疚，以前柳蔚虹和他感情有些疏遠，時不時會給他甩臉子，柳成邦也盡量不對女兒生氣。
他明白女兒小時候肯定是不樂意有後媽，所以才會氣了那麽多年。不過自從柳蔚虹高中畢業，主動選擇到南都來讀書後，他才發現自己這個女兒在不知不覺中竟成長得這麽快，到得這時，更沒必要對她嚴厲了。
可是柳世暉不同。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柳成邦可以說是寄予厚望。柳家教養男孩子的傳統也是典型的硬漢教育，柳成邦和柳定邦兄弟倆從小就是被柳老爺子拿棍子揍大的，所以在兒子面前，他從來都是嚴父形象，有時還嫌廖碧瑩對兒子太溺愛了。
廖碧瑩對丈夫待兒子太嚴可不敢有什麽異議。她又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人，當然明白大家族裏培養繼承人從來都是如此嚴格，柳世暉可是長房嫡孫，要是教不好養成了廢物，會被人笑話死的。
她可也不想輸給二房啊！
從這一點出發，廖碧瑩對柳蔚虹就更滿意了，全靠這繼女能幹，給他們大房增光添彩。近來她每次回京，在那些夫人圈子裏，人人說起柳家大小姐都只有說好的份，許多人還羨慕她有個這麽出息的繼女。
如果柳蔚虹是兒子，那廖碧瑩對她的感覺就不會這麽好了，被出色的大哥壓制著，自己的小兒子肯定吃虧，然而有個好大姐，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一頓飯就在各自的思量中寂然結束，飯後，柳成邦照例坐在客廳裏邊喝茶邊看《新聞聯播》，柳蔚虹便在一旁相陪。
今天的《新聞聯播》的主要內容，還是關於國內目前最熱門的大事——“新火”計劃。
這件事，可以說是國內經濟和生產領域內最大的新聞，就在年初的時候，國務院作出了實施“新火”計劃的重大決策。
“新火”計劃是發展國內高新技術產業的指導性計劃，由科技部組織實施，其宗旨是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以市場為導向，促進高新技術成果商品化、高新技術商品產業化和高新技術產業國際化。
本世紀七十年代以來，世界範圍內興起了一場以發展高新技術及其產業為中心的科技革命浪潮，“新火”計劃的實施，正是我國面對這一浪潮和國內經濟建設的新形勢所作出的英明決策。
“爸爸，這個新火計劃，已經宣傳了幾個月，該進入實質性的階段了吧。”
“嗯，我們省的擔子很重啊。”
柳成邦輕輕點頭，眼中流露出深思的神色。南方省作為國內經濟最發達的沿海省份，又緊鄰著香都市這樣一個國際大都市，本身就是改革的前沿陣地，也是發展高精尖產業的試驗田。
“行了，您也別太操心，牟省長肯定有高招呢。”柳蔚虹抿嘴笑道，柳成邦瞥了女兒一眼，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影。
“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
南都省的經濟建設總規劃，自然是省政府的工作，歸省長牟棟梁管。牟棟梁這個人，比較低調，相對於強勢的省委書記邴義州而言，他簡直是太平易近人了，就連柳成邦這個排名第三的省委副書記，看起來都比他權威。
不過牟棟梁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能在南方省坐穩省長位置的人，後臺和手腕絕對都極硬。
柳成邦才不會去插手牟棟梁的動作呢，他光是管南都市的事都夠嗆，這不，才安生了沒兩天，今天又鬧出這麽個“荔枝事件”！
等看完《新聞聯播》，柳成邦率先進了書房，柳蔚虹也趕緊跟了過去，她的確很想知道，今天這件事到底是怎麽發生的，而且父親擺出這種和她談話的姿態，可能也是想向她討主意呢。
“今天這事，唔……我也是有責任的……”
柳成邦抽了一口煙，將這事的來龍去脈緩緩道來。
前幾年，白雲鄉為了發展農村經濟，在當時的鄉長路建材的倡議下，鼓勵鄉民們種荔枝樹。當初他們和隔壁丹縣的一家飲料廠簽了協議，白雲鄉鄉民們種出的荔枝，都由丹縣這家“美嘉”飲料廠收購。
第一年，白雲鄉和飲料廠的合作很愉快，飲料廠如約收購了白雲鄉的荔枝，付款也很幹脆，果農們收到了錢，積極性頓時大為提高，很多人都把收到的貨款拿來買更多的樹苗，甚至有人不惜跟親戚朋友借錢來擴大種植。
這個時候，鄉裏忽然把果農們召集起來，告訴他們鄉裏通過一些關系進了許多便宜又多產的荔枝樹苗，讓果農們買這種樹苗來種。當時的鄉民對政府的信任度是很高的，況且前一年確實增加了不少收入，誰還會對買新樹苗有意見？大家都搶著買。
可是這些樹苗種下去以後，慢慢地，問題就出來了。
一些有經驗的老果農，發現這些樹苗不對勁，成活率比普通的荔枝樹苗要差，而且掛果率也不好，更重要的是結出來的荔枝果也不如原先的樹苗香甜。果農們惴惴不安地向村裏反映，村裏再找到鄉裏，得到的答覆是這種外地樹苗可能有些水土不服，再用心養著就好了。
果農們一想，確實也是這個理，這年，美嘉飲料廠那邊來收購的人對他們的果子很不滿意，可是礙於簽訂了協議，也只好把他們的果子收購走了，只是價錢壓低了不少。
第三年，那些果樹結出來的荔枝還是不太好，美嘉飲料廠遲遲不肯來收貨，後來不知道鄉政府那邊和對方怎麽談的，反正後來美嘉飲料廠還是按照去年的價格收購了果農們的荔枝。
他們原先簽訂的協議是三年，到了今年，荔枝又成熟了，然後美嘉飲料廠那邊卻不肯派人來收購，說是不再從這邊進原料了。
於是，果農們就炸開了鍋，白白種了這麽多荔枝，現在卻只能眼看著果子爛在樹上，誰能不著急？
白雲鄉的交通本來就不發達，果農們也找不到銷路把自家果園裏的荔枝賣出去，有人實在受不了看著自己的勞動果實化為烏有，就背著筐子把荔枝運到雲峰鎮上賣。然而水果又不是生活必需品，雲峰鎮的人口本來也不多，哪裏能消化得了這麽多荔枝？
果農們只得不停地去催自己村的村支書村長，讓他們像過去幾年一樣，求鄉政府出面去讓美嘉飲料廠來收購荔枝。
但鎮政府遲遲沒有回應，一天拖一天，果農們的怨氣也一天比一天大，在今天這個趕集的日子裏，每個村的果農幾乎都絕望地背著荔枝到鎮子上來賣，大家聚在一起議論著這件事，漸漸地就越說越激動，終於爆發了這次的事件。
“白雲鄉政府的人，真是不像話。”
聽父親把事情簡單覆述了一遍，柳蔚虹忍不住有些氣憤地說出一句“不合規矩”的話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什麽在之前美嘉飲料廠數次不肯收購這邊的劣質荔枝後，鄉政府還得過且過，不引導果農們改種別的果樹？為什麽不把美嘉飲料廠不肯收購荔枝、果農們面臨困境這件事上報，讓上級幫忙協調解決下？
拖拖拖，就只會拖！
他們總以為拖著拖著，這些果農就會自認倒黴、息事寧人？
“庸吏亂政啊。”柳成邦也難得地發出了一句感嘆，可見他對這些人有多麽的不滿。
屍位素餐！
“那現在如何處理這件事？”
柳蔚虹是抱著疑惑和好奇的態度發問的，別看她在處理許多事情上腦子還算好使，到了這種具體的政務，十個她加起來也不如父親一個。
柳成邦從政二十年，從中央到基層，又從基層到省級高官，處理政務的經驗相當豐富。或許在一些大局方面他看得不如女兒遠，使小手段也比不上女兒的“狡猾”，但這種地方性事務他還是能處理好的。
“事情不大，那些果農的代表已經安撫下來了，也和飲料廠那邊溝通好，讓他們明天就來收購。”
咦，飲料廠那邊這麽好說話？
柳蔚虹有點驚奇。
264：有女如此
也不知是否要解開柳蔚虹心裏的疑惑，柳成邦話題一拐，說起飲料廠的事情來。
撇開別的利害關系不說，飲料廠這邊其實也蠻冤枉。
美嘉飲料廠是丹縣的集體企業，也是丹縣近年來的納稅大戶之一。這廠子和很多中小型飲料廠、罐頭廠、酒廠一樣，走的都是鄉鎮銷售路線，就是說他們的主要消費群體是附近鄉鎮村落的群眾。當時交通不發達，大家一般都習慣了吃用本地牌子的東西，所以這美嘉飲料廠的果汁、罐頭銷量向來不錯。
雖然當時人們沒什麽品牌意識，但是美嘉廠的飲料和罐頭也算是有點小口碑的。
然而自從他們和白雲鄉這邊簽訂采購協議後，麻煩就來了。第一年還好，到了第二年，收購來的荔枝品種不好，甜度不夠，制造出來的果汁質量就比之前下降了不少。
為了改善這果汁的質量，他們還得額外添加了許多糖精之類的添加劑，增加了不少成本，成本的增加帶來的自然是利益的減少，換誰誰也不樂意啊。
所以第三年的時候，飲料廠過來驗收荔枝，發現這些果子用來做飲料還是不合格，就想拒收了，但是畢竟簽了三年協議，又是公對公，不好翻臉，只能再收購了一年。
他們當時就對白雲鄉政府提出，不會再跟白雲鄉的果農們收購這種質量的荔枝，可是白雲鄉政府的負責人們抱著得過且過的心理，也怕果農們得知這件事後會有什麽過激的反應，畢竟當初推廣新荔枝苗的栽種可是政府帶的頭，所以他們就想先拖著再說。
越拖越大，拖到後來就演變成了今天這種局面。
“那飲料廠現在收購的條件是什麽？”
柳蔚虹問道。
“也沒有什麽特別，低價收購……下午我在雲峰鎮臨時開了個會，讓白雲鄉撥款，另外給果農按照和正常收購價格之間的差價發放些補貼，起碼不能讓他們血本無歸。”
“啊，就這樣？”
柳成邦失笑道：“怎麽，這樣處理很奇怪？”
“不不……”柳蔚虹搖頭，自嘲地笑了：“我想太多了。”
柳成邦的處理不但不奇怪，而且可以說是很平常，很普通，完全是一種四平八穩的處理手段。
只是柳蔚虹有點輕微的被害妄想癥，遇事不自覺地往覆雜的方向想，才會一時覺得有些意外。
柳成邦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兒，說：“你是很聰明的，但有時候太聰明了，反而不夠沈穩。做基層的工作，很多時候沒那麽多花巧，要把基層的工作做好，必須踏踏實實沈下去。”
柳蔚虹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下意識挺直了腰身。頷首道：“是的，爸爸，我記住了。”
“嗯，你明白就好。”柳成邦對女兒的悟性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柳蔚虹隨後又有了新的疑問，既然荔枝事件處理起來並不難，為什麽父親進門時臉色還是不太好？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柳成邦在意的不是果農鬧事這件事本身，而是在想著怎麽處理那些瀆職的幹部們。
處理這些基層的幹部，可得好好拿捏分寸，輕了重了都不好。輕了，起不了警戒作用；重了，又怕打擊基層幹部工作的積極性。
柳蔚虹還是小看了這件事背後牽扯到的東西，她是從工作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卻忘了在官場上，有些事可不僅僅用從“公”的角度去想，還得考慮“私”的一面。
而柳成邦則比她得要遠得多、深得多，他的擔憂，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在次日的常委會上，這次的荔枝事件當然會被當成一個重要問題來討論。柳成邦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他對這次的“傷農”事件很不滿意，認為白雲鄉的負責人們沒有盡到他們的職責。
常委們對於這樣的事，自然也不會滿意到哪裏去。這回幸虧及時把人給疏散、安撫下來了，不然的話事情一鬧大，可不是白雲鄉一個鄉丟人，南都市都有麻煩。
大家都讚同柳成邦昨天在現場做出的指示，從鄉政府撥款給果農們補貼差價，是必要的做法。
但是當柳成邦提出要處理這次的責任人時，就有了不同的聲音。
市長肖冠軍就認為，白雲鄉的同志們雖然做法欠妥，可出發點是好的，他們也是為了搞活當地的經濟，才會鼓勵、組織果農們種荔枝樹。像他們這樣為群眾謀福利的同志，如果因為一點失誤就要被處理的話，會寒了基層幹部們的心。
肖冠軍是笑著說這些話的，看起來似乎只是閑談自己的看法，但柳成邦當然不會被他的表面所迷惑。
兩人在一起搭班子幹了這麽久，彼此是個什麽性格，還能不知道？
肖冠軍是被本土派作為制衡柳成邦的棋子送到南都市長位置上的，自從柳成邦正位書記，他擔任市長，兩人就沒少掰腕子。
盡管肖冠軍幾次挑戰柳成邦的威信，都鎩羽而歸，但並不影響他繼續給柳成邦找點小麻煩，比如在常委會上時不時發表些和書記大人截然不同的意見。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根本比不過柳成邦？可他還是必須繼續向柳成邦發起“進攻”。
因為他的升遷之路，並不是捏在柳成邦乃至柳家人手中，只要他堅持現在的立場，不時膈應膈應柳成邦，讓柳成邦這書記做得不那麽舒心，他的“領導”們自然就會對他有好印象，必要時候，就會把他給提拔起來。
這次，肖冠軍堅持認為不能嚴厲處理白雲鄉的幹部，而應該對他們進行教育。
“相信經過這次，他們也會懂得如何改進自己的工作，對於這些在第一線工作的同志，我覺得還是該多給他們機會……”
柳成邦毫不客氣地截斷他的話，一揮手說道：“這次的事件，並不是一天造成的，前前後後，也有兩三年了，但為什麽市裏一點都不知道？白雲鄉的人，到底有沒有在做事？要給機會，也要看值不值得給！”
這話說得有點重了，肖冠軍的笑臉頓時就僵硬起來，但柳成邦才不去管他，誰讓你非要跟我唱反調，老是跳出來搗亂？不給你點辣的，你都不知道誰才是南都市的一哥！
但肖冠軍也不是孤軍作戰，他還是有隊友的，在柳成邦讓大家討論的時候，還是有幾位常委認為，不應該從重處置。然而大多數常委就算心裏不怎麽讚成柳成邦的做法，礙於他平時的威嚴，也紛紛支持柳書記的意見。
畢竟白雲鄉那幾個領導幹部，在這些常委們看來，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區別，更沒多大的交情，犯不著為了幾個底下的幹部和柳書記對著幹，他們又不是肖市長。
會議最後還是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柳成邦雖然強勢，也不好完全無視自己的副手，要讓上面知道了，說他在南都搞“一言堂”，影響不好。
就在柳成邦思考該如何解決這事的時候，柳蔚虹又給父親幫了個小忙。
“爸爸，您看。”
“什麽？”
柳成邦接過女兒遞來的資料，疑惑地翻看起來，他越往下看，表情越是驚喜，女兒從哪裏弄到這些東西？
“嘻嘻，很有用吧？”
柳蔚虹看到爸爸露出了笑容，心裏也是樂滋滋的。為了調查這件事，她可沒少跑鄉下，三天裏骨頭都顛散了許多。
在柳蔚虹的私家調查報告上，其實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當初白雲鄉引進新荔枝苗的真相。
本來美嘉飲料廠看上白雲鄉的荔枝，和他們簽訂收購協議，就是覺得他們的荔枝甜度夠、水分足，很適合做果汁飲料和罐頭。然而後來白雲鄉政府牽橋搭線，讓果農們買的那批樹苗，卻是栽培試驗失敗的淘汰品！
為什麽白雲鄉政府會把淘汰品宣傳成“物美價廉”的好樹苗，鼓勵果農們購買？因為從鄰市過來倒賣這批樹苗的不法商家，給白雲鄉的幾位主管領導都送了不少“好處”，他們看在“好處費”上，沒有進行充分的調查，就相信了樹苗商人的話，把劣質樹苗當成好品種在全鄉推廣了。
怪不得他們當初不敢把這件事上報！背後居然有這樣的事！柳成邦臉色忽明忽暗，高興的是找到了處置這些人最合適的理由，惱火的是這些幹部們如此罔顧百姓利益。
“我當時聽您說起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後來我想想，嗯，問題就是出在荔枝上了，要不是荔枝的質量變差了，飲料廠沒理由拒收……所以我就想從這裏入手查查。”
“你做得很對！”柳成邦對女兒笑著點頭，有女如此，真是他的福氣，也是柳家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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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今天一直呆在醫院裏，晚上快十一點才回到家，差點斷更了。這兩天沒有了存稿，可能更新的時間不能像前段時間那麽穩定，但薔薇會努力不斷更的。謝謝諒解。）
265：高新技術開發區
荔枝事件的餘波，比柳成邦想象的要麻煩。
有了柳蔚虹指明的線索，柳成邦讓人往下深查，白雲鄉的幾個負責人自然難逃一劫，市長肖冠軍面對這樣的鐵證，也無話可說，只能眼看著柳成邦把白雲鄉的人都擼了下去。
然而肖冠軍卻因此生出了不小的怨念。
他能坐上這個位置，本身也是有一定後臺的，省長牟棟梁，就是肖冠軍最大的後臺。
肖冠軍在柳成邦面前吃了癟，重要的是他又一次想挑釁柳成邦的權威，樹立起自己的威信，卻反而被柳成邦查出的事實狠狠打了臉，他心頭惱恨柳成邦，忍不住就在某次向牟棟梁匯報事情的時候夾帶私貨。
當時，牟棟梁是在和他談如何在南都市開展“新火”計劃的問題，經濟建設，向來是政府管的。可肖冠軍卻語帶埋怨地說，不是他不想發展南都的經濟，是“某些同志”思想僵化，作風生硬，動不動就上綱上線處理幹部，這樣下去，誰敢做事？誰能保證自己引進的資金建的企業一點問題不出？
總之，肖市長很幽怨，後果嘛……嚴重倒是說不上，但也讓柳成邦很膈應。
牟棟梁相對於省委書記邴義州而言，是位挺低調的領導，卻不代表他就是個軟柿子，作為省內二把手，他對排名第三的省委副書記柳成邦也深懷忌憚，有機會敲打敲打柳成邦，他絕不會介意的。
當然，人家牟省長從來都很儒雅平和，說話也很講究技巧，不會直接找柳成邦來教訓一頓。
“成邦同志，你們南都市對新火計劃，有什麽想法啊？”
柳成邦有點弄不清牟棟梁的真實意圖，謹慎地回答說：“省長，我們正在組織大家學習關於新火計劃的文件。”
意思就是，省裏都沒一個大的規劃。我們南都市能有什麽動作？先學習文件精神再說。
“呵呵，很好很好。成邦同志啊，這個新火計劃，是我們今年經濟建設的核心內容，你和冠軍同志，還有其他同志抓緊時間研究下，爭取早點拿出幾個方案來，你們南都是省會城市，凡事都要走在前頭啊！”
“是的，省長。”柳成邦謹守規矩，應聲答道。
“成邦同志啊……我覺得，你肩頭的擔子太重了，又要操心省委的工作，還要管南都市市委這一塊，的確很辛苦。這個新火計劃，就得偏勞冠軍同志他們市政府的同志多辛苦些，你要好好督促他們工作，知道嗎？”
“……好的，省長，我知道了。”
柳成邦雙眉微微蹙起，又迅速舒展開來。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牟棟梁是在明白無誤地警告他，你該管的是市委的工作，經濟建設該歸市長管！別老是把手伸太長！
柳成邦這口氣甭提多憋得慌了。
肖冠軍這家夥，自己搞經濟建設也沒見多出色，卻老是死死捂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問題是人家後頭有人——別看柳成邦是柳家的家主，可在南方省內，肖冠軍這種本土派的潛在力量卻不比柳家小！尤其在基層工作上，柳家的大牌子可不是那麽好使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唐飛揚送來了一場及時雨。
花蔭市的花蔭第一電器廠，研究出了國內第一臺自主研發的家庭用錄像機！
這無疑是一件大事。
“新火”計劃的宗旨就是“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以市場為導向。促進高新技術成果商品化、高新技術商品產業化和高新技術產業國際化”，在改革開放初期，國內的家庭用錄像機市場一直都是國外品牌一統天下。
現在花蔭市生產出了自主研發的錄像機，無論從經濟角度，抑或是政治角度，都可以說是意義重大！
振興民族企業，打造民族品牌，這本來就是新火計劃的重要內容。
柳成邦在聽取唐飛揚報告的時候，原本威嚴的面容也不禁露出了幾絲笑紋。
且把唐家的政治立場拋開不說，唐飛揚這未來女婿，倒真是個極難得的人才，剛去了花蔭市沒多久，就把花蔭市的兩套班子成員都拿捏住了，迅速立威。而且，他對經濟建設也很有一手，那個從來都只會生產一些風扇、臺燈的電器廠，竟鼓搗出了錄像機！
這邊國務院才剛做出實施“新火”計劃的重大決策，花蔭市就冒出個尖端的“高新技術產品”，當真是剛想睡覺的時候，就有人遞枕頭過來，舒服極了！
看看肖冠軍還敢不敢告自己的黑狀，說自己妨礙他市政府開展經濟建設？
“好，好。”
柳成邦忍不住連說了幾個好字，又笑著對唐飛揚說：“飛揚啊，今晚到家裏吃飯吧，你每次到市裏來，都不來家裏看看我和你廖姨，也太見外了。”
唐飛揚從善如流，點頭應下。
兩家是姻親，本來就該多走動走動，不過除了姻親關系外，他又是柳成邦的直接下屬，老往柳家走動，怕要讓人家說他靠裙帶關系。
但唐飛揚是個禮數周到的人，雖然他不常去柳家別墅，卻經常讓他的司機和秘書給柳家別墅送花蔭的很多土產，把廖碧瑩哄得很開心。
認真說起來，廖碧瑩只比唐飛揚大了十歲左右，卻是他名義上的未來岳母，但世家大族裏，這種情況很常見，兩人相處時也不覺得有何尷尬。
當晚唐飛揚便到了柳家別墅做客，廖碧瑩立刻對唐飛揚的到來表示歡迎，並且，她還親自下廚做了幾個拿手菜，以示對唐飛揚的看重。
既然請唐飛揚到家裏來吃飯，柳成邦當然要把女兒叫回來。
看著唐飛揚和自己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柳蔚虹心裏總感覺怪怪的。
唔，大概是唐飛揚給她的印象太過剛毅精明，這種家常溫馨的場面不太適合他吧？總有種淡淡的違和感呢，又或者這是自己對他的偏見？
也許，她也不該總把唐飛揚當成洪水猛獸似的……他也不過是具血肉之軀，自然有七情六欲，就算是工作狂，也有和家人相聚的時刻。
飯畢，看罷《新聞聯播》後，柳成邦把唐飛揚叫到書房裏，想和他繼續談談電器廠的事情。
柳蔚虹幫著繼母收拾好飯桌，洗了一盤水果切成塊，加點沙拉醬做成簡單的水果沙拉，端著進了書房。
剛剛走進門裏，她就聽到唐飛揚對柳成邦說：“柳伯伯，我想，可不可以以花蔭市為中心，建立一個高新技術開發區？”
高新技術開發區？
柳蔚虹眼睛就亮了起來。
唐飛揚的心還真不小！
新火計劃第二個方面的內容，就是建設和發展高新技術開發區，建立起面相國內外市場、高新技術產業集中的區域，最大限度地把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
他這個提議，很是切合國-務-院的文件精神，自然，更是切合他自身的需要！
柳蔚虹一下子就看透了唐飛揚的如意算盤。
建立高新技術開發區，要是以花蔭市為中心興建的話，那肯定也是以花蔭市現有的領導班子為主搭建新班子，高新技術開發區最起碼是副廳級，而唐飛揚現在的級別是正處。
他在中紀委的時候，就已經是正處級幹部，在花蔭市幹了一年多市委書記，這資歷早熬夠了，借著花蔭市升級為花蔭高新技術開發區的東風，他馬上就可以再上一個臺階，成為廳級幹部！
端的是好算計！
“爸爸，吃水果，你也吃吧。”她看向唐飛揚，淡淡地招呼了一聲。在家人面前，她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總以“你”字來含糊帶過。
讓她當著爸爸的面叫他“飛揚”，她叫不出口啊！
“謝謝。”唐飛揚微笑看著她，拿起牙簽叉了一塊蘋果，放到嘴邊慢條斯理地吃著。
柳成邦也叉了塊梨子放在嘴裏嚼著，沒有馬上回話。
的確，唐飛揚這個建議讓他很動心，建設高新技術開發區，是勢在必行的事情，眼下花蔭市有了尖端新成果，以這個名義來建設，通過的可能性比較大。
反正都是要建開發區，當然不能便宜了別人，能給自家未來女婿增添點政績，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主要是唐飛揚爭氣啊，你別的縣市區不服，你弄個新產品出來給我看看？
“嗯，我看可行……既然國-務-院有這個決策，我們也該盡快行動起來，才能顯示出市裏扶持高新技術產業的決心嘛……”
柳成邦緩緩點著頭，不緊不慢地說。
柳蔚虹又給這未來翁婿倆一人上了杯熱茶，才在柳成邦身側落座，笑道：“爸爸，我看這個高新技術開發區可建，但具體怎該怎麽建，還有待商榷哦。”
“是嗎？”柳成邦呵呵笑道：“那讓我們聽聽，你這‘女諸葛’又有什麽高見？”
“高見談不上，就是一點想法吧……”柳蔚虹沈吟少頃，慢慢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唐飛揚看著柳蔚虹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眼中不可抑制地閃過絲絲欣賞的光芒，也帶著幾分期待。
她又會給他怎樣的新驚喜呢？
憑著直覺，唐飛揚認為柳蔚虹對這件事肯定有著不同尋常的見解！
266：柳大小姐高瞻遠矚
“爸爸，既然國家有了這個計劃，那麽各地肯定會迅速興起建立高新技術開發區的潮流。我們南都市綜合條件是不錯，但是怎麽建設這個高新區，卻馬虎不得，最起碼，得先把我們的戰略定位給確定好！”
柳蔚虹腰身挺得筆直，端坐在柳成邦身側，不疾不徐地陳述著自己的觀點。
她記得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裏，新火計劃開始實施後，創辦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和高新技術創業服務中心被明確地列入了新火計劃的重要內容，也就是在新火計劃的推動下，國內的高新區如雨後春筍般紛紛興起。
這其中，有很多高新區的建設取得了令人矚目的光輝成就，但也有不少的高新區“匆忙上馬”，純粹是為了給領導拉政績才建起來的。這種高新區建區以後，消耗了地方政府許多財政支出，效果卻不甚明顯，有的甚至成為了當地政府的“累贅”！
一窩蜂出現的東西，本來就有著良莠不齊的隱患。
柳蔚虹可不想父親的從政之路上留下灰色的一筆，當然……她也不想看到唐飛揚失敗。而且，這也是為百姓們著想，總不能讓他們辛辛苦苦納的稅投進去，卻都打了水漂吧？
“戰略定位？”
柳成邦淡淡地看著女兒，笑道：“小丫頭口氣倒是不小，一上來就是大道理。好，那你說說，我們要是建高新區，該如何定位？”
唐飛揚沒有插嘴，對於他來說，柳家父女相處的模式，還是挺新鮮的。他和這兩父女分別接觸的機會很多，但同時和他們在一塊說話的次數卻很少。看到柳蔚虹在嚴父面前談笑自若的風采，他總覺得——她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裏蘊含的生命力，真是太吸引人了。
要是她在和自己相處時也這麽放得開，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那該有多好。
“嗯，我記得新火計劃的文件裏有一條：建設高新技術開發區，必須結合當地的特點和條件。而我們南都市的高新區若不想泯然眾人，也必須有自己的特色……我們要圍繞著這個‘特色’來進行我們高新區的建設。”
“那你認為，我們這個高新區該建設什麽樣的特色產業？家用電器？”
柳成邦含笑問道，又看了唐飛揚一眼。唐飛揚沒說話，但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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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他早得了母親的叮囑，便也不敢多話，只得悶悶地低頭吃飯。柳成邦見小兒子被自己的臉色嚇住了，刻意放松了一點，露出了微微的笑紋，給兒子夾了一條雞腿。
“吃吧，多吃點肉才能長得高大。”
“哦，謝謝爸爸。”
柳世暉少有見到父親對自己這般和藹，高興得不得了，馬上啃起雞腿來。
和對柳蔚虹的寬和慈愛不同，柳成邦對小兒子的教育特別嚴厲，甚至可以說是嚴苛。
主要是柳蔚虹自幼喪母，又不在自己面前長大，是以柳成邦心裏總對女兒懷著幾分愧疚，以前柳蔚虹和他感情有些疏遠，時不時會給他甩臉子，柳成邦也盡量不對女兒生氣。
他明白女兒小時候肯定是不樂意有後媽，所以才會氣了那麽多年。不過自從柳蔚虹高中畢業，主動選擇到南都來讀書後，他才發現自己這個女兒在不知不覺中竟成長得這麽快，到得這時，更沒必要對她嚴厲了。
可是柳世暉不同。對這個唯一的兒子，柳成邦可以說是寄予厚望。柳家教養男孩子的傳統也是典型的硬漢教育，柳成邦和柳定邦兄弟倆從小就是被柳老爺子拿棍子揍大的，所以在兒子面前，他從來都是嚴父形象，有時還嫌廖碧瑩對兒子太溺愛了。
廖碧瑩對丈夫待兒子太嚴可不敢有什麽異議。她又不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女人，當然明白大家族裏培養繼承人從來都是如此嚴格，柳世暉可是長房嫡孫，要是教不好養成了廢物，會被人笑話死的。
她可也不想輸給二房啊！
從這一點出發，廖碧瑩對柳蔚虹就更滿意了，全靠這繼女能幹，給他們大房增光添彩。近來她每次回京，在那些夫人圈子裏，人人說起柳家大小姐都只有說好的份，許多人還羨慕她有個這麽出息的繼女。
如果柳蔚虹是兒子，那廖碧瑩對她的感覺就不會這麽好了，被出色的大哥壓制著，自己的小兒子肯定吃虧，然而有個好大姐，卻完全是另一回事！
一頓飯就在各自的思量中寂然結束，飯後，柳成邦照例坐在客廳裏邊喝茶邊看《新聞聯播》，柳蔚虹便在一旁相陪。
今天的《新聞聯播》的主要內容，還是關於國內目前最熱門的大事——“新火”計劃。
這件事，可以說是國內經濟和生產領域內最大的新聞，就在年初的時候，國務院作出了實施“新火”計劃的重大決策。
“新火”計劃是發展國內高新技術產業的指導性計劃，由科技部組織實施，其宗旨是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以市場為導向，促進高新技術成果商品化、高新技術商品產業化和高新技術產業國際化。
本世紀七十年代以來，世界範圍內興起了一場以發展高新技術及其產業為中心的科技革命浪潮，“新火”計劃的實施，正是我國面對這一浪潮和國內經濟建設的新形勢所作出的英明決策。
“爸爸，這個新火計劃，已經宣傳了幾個月，該進入實質性的階段了吧。”
“嗯，我們省的擔子很重啊。”
柳成邦輕輕點頭，眼中流露出深思的神色。南方省作為國內經濟最發達的沿海省份，又緊鄰著香都市這樣一個國際大都市，本身就是改革的前沿陣地，也是發展高精尖產業的試驗田。
“行了，您也別太操心，牟省長肯定有高招呢。”柳蔚虹抿嘴笑道，柳成邦瞥了女兒一眼，臉上總算有了點笑影。
“你都知道的事，我能不知道？”
南都省的經濟建設總規劃，自然是省政府的工作，歸省長牟棟梁管。牟棟梁這個人，比較低調，相對於強勢的省委書記邴義州而言，他簡直是太平易近人了，就連柳成邦這個排名第三的省委副書記，看起來都比他權威。
不過牟棟梁當然也不是省油的燈，能在南方省坐穩省長位置的人，後臺和手腕絕對都極硬。
柳成邦才不會去插手牟棟梁的動作呢，他光是管南都市的事都夠嗆，這不，才安生了沒兩天，今天又鬧出這麽個“荔枝事件”！
等看完《新聞聯播》，柳成邦率先進了書房，柳蔚虹也趕緊跟了過去，她的確很想知道，今天這件事到底是怎麽發生的，而且父親擺出這種和她談話的姿態，可能也是想向她討主意呢。
“今天這事，唔……我也是有責任的……”
柳成邦抽了一口煙，將這事的來龍去脈緩緩道來。
前幾年，白雲鄉為了發展農村經濟，在當時的鄉長路建材的倡議下，鼓勵鄉民們種荔枝樹。當初他們和隔壁丹縣的一家飲料廠簽了協議，白雲鄉鄉民們種出的荔枝，都由丹縣這家“美嘉”飲料廠收購。
第一年，白雲鄉和飲料廠的合作很愉快，飲料廠如約收購了白雲鄉的荔枝，付款也很幹脆，果農們收到了錢，積極性頓時大為提高，很多人都把收到的貨款拿來買更多的樹苗，甚至有人不惜跟親戚朋友借錢來擴大種植。
這個時候，鄉裏忽然把果農們召集起來，告訴他們鄉裏通過一些關系進了許多便宜又多產的荔枝樹苗，讓果農們買這種樹苗來種。當時的鄉民對政府的信任度是很高的，況且前一年確實增加了不少收入，誰還會對買新樹苗有意見？大家都搶著買。
可是這些樹苗種下去以後，慢慢地，問題就出來了。
一些有經驗的老果農，發現這些樹苗不對勁，成活率比普通的荔枝樹苗要差，而且掛果率也不好，更重要的是結出來的荔枝果也不如原先的樹苗香甜。果農們惴惴不安地向村裏反映，村裏再找到鄉裏，得到的答覆是這種外地樹苗可能有些水土不服，再用心養著就好了。
果農們一想，確實也是這個理，這年，美嘉飲料廠那邊來收購的人對他們的果子很不滿意，可是礙於簽訂了協議，也只好把他們的果子收購走了，只是價錢壓低了不少。
第三年，那些果樹結出來的荔枝還是不太好，美嘉飲料廠遲遲不肯來收貨，後來不知道鄉政府那邊和對方怎麽談的，反正後來美嘉飲料廠還是按照去年的價格收購了果農們的荔枝。
他們原先簽訂的協議是三年，到了今年，荔枝又成熟了，然後美嘉飲料廠那邊卻不肯派人來收購，說是不再從這邊進原料了。
於是，果農們就炸開了鍋，白白種了這麽多荔枝，現在卻只能眼看著果子爛在樹上，誰能不著急？
白雲鄉的交通本來就不發達，果農們也找不到銷路把自家果園裏的荔枝賣出去，有人實在受不了看著自己的勞動果實化為烏有，就背著筐子把荔枝運到雲峰鎮上賣。然而水果又不是生活必需品，雲峰鎮的人口本來也不多，哪裏能消化得了這麽多荔枝？
果農們只得不停地去催自己村的村支書村長，讓他們像過去幾年一樣，求鄉政府出面去讓美嘉飲料廠來收購荔枝。
但鎮政府遲遲沒有回應，一天拖一天，果農們的怨氣也一天比一天大，在今天這個趕集的日子裏，每個村的果農幾乎都絕望地背著荔枝到鎮子上來賣，大家聚在一起議論著這件事，漸漸地就越說越激動，終於爆發了這次的事件。
“白雲鄉政府的人，真是不像話。”
聽父親把事情簡單覆述了一遍，柳蔚虹忍不住有些氣憤地說出一句“不合規矩”的話來。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為什麽在之前美嘉飲料廠數次不肯收購這邊的劣質荔枝後，鄉政府還得過且過，不引導果農們改種別的果樹？為什麽不把美嘉飲料廠不肯收購荔枝、果農們面臨困境這件事上報，讓上級幫忙協調解決下？
拖拖拖，就只會拖！
他們總以為拖著拖著，這些果農就會自認倒黴、息事寧人？
“庸吏亂政啊。”柳成邦也難得地發出了一句感嘆，可見他對這些人有多麽的不滿。
屍位素餐！
“那現在如何處理這件事？”
柳蔚虹是抱著疑惑和好奇的態度發問的，別看她在處理許多事情上腦子還算好使，到了這種具體的政務，十個她加起來也不如父親一個。
柳成邦從政二十年，從中央到基層，又從基層到省級高官，處理政務的經驗相當豐富。或許在一些大局方面他看得不如女兒遠，使小手段也比不上女兒的“狡猾”，但這種地方性事務他還是能處理好的。
“事情不大，那些果農的代表已經安撫下來了，也和飲料廠那邊溝通好，讓他們明天就來收購。”
咦，飲料廠那邊這麽好說話？
柳蔚虹有點驚奇。
264：有女如此
也不知是否要解開柳蔚虹心裏的疑惑，柳成邦話題一拐，說起飲料廠的事情來。
撇開別的利害關系不說，飲料廠這邊其實也蠻冤枉。
美嘉飲料廠是丹縣的集體企業，也是丹縣近年來的納稅大戶之一。這廠子和很多中小型飲料廠、罐頭廠、酒廠一樣，走的都是鄉鎮銷售路線，就是說他們的主要消費群體是附近鄉鎮村落的群眾。當時交通不發達，大家一般都習慣了吃用本地牌子的東西，所以這美嘉飲料廠的果汁、罐頭銷量向來不錯。
雖然當時人們沒什麽品牌意識，但是美嘉廠的飲料和罐頭也算是有點小口碑的。
然而自從他們和白雲鄉這邊簽訂采購協議後，麻煩就來了。第一年還好，到了第二年，收購來的荔枝品種不好，甜度不夠，制造出來的果汁質量就比之前下降了不少。
為了改善這果汁的質量，他們還得額外添加了許多糖精之類的添加劑，增加了不少成本，成本的增加帶來的自然是利益的減少，換誰誰也不樂意啊。
所以第三年的時候，飲料廠過來驗收荔枝，發現這些果子用來做飲料還是不合格，就想拒收了，但是畢竟簽了三年協議，又是公對公，不好翻臉，只能再收購了一年。
他們當時就對白雲鄉政府提出，不會再跟白雲鄉的果農們收購這種質量的荔枝，可是白雲鄉政府的負責人們抱著得過且過的心理，也怕果農們得知這件事後會有什麽過激的反應，畢竟當初推廣新荔枝苗的栽種可是政府帶的頭，所以他們就想先拖著再說。
越拖越大，拖到後來就演變成了今天這種局面。
“那飲料廠現在收購的條件是什麽？”
柳蔚虹問道。
“也沒有什麽特別，低價收購……下午我在雲峰鎮臨時開了個會，讓白雲鄉撥款，另外給果農按照和正常收購價格之間的差價發放些補貼，起碼不能讓他們血本無歸。”
“啊，就這樣？”
柳成邦失笑道：“怎麽，這樣處理很奇怪？”
“不不……”柳蔚虹搖頭，自嘲地笑了：“我想太多了。”
柳成邦的處理不但不奇怪，而且可以說是很平常，很普通，完全是一種四平八穩的處理手段。
只是柳蔚虹有點輕微的被害妄想癥，遇事不自覺地往覆雜的方向想，才會一時覺得有些意外。
柳成邦若有所思地看著女兒，說：“你是很聰明的，但有時候太聰明了，反而不夠沈穩。做基層的工作，很多時候沒那麽多花巧，要把基層的工作做好，必須踏踏實實沈下去。”
柳蔚虹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下意識挺直了腰身。頷首道：“是的，爸爸，我記住了。”
“嗯，你明白就好。”柳成邦對女兒的悟性還是很滿意的。
不過柳蔚虹隨後又有了新的疑問，既然荔枝事件處理起來並不難，為什麽父親進門時臉色還是不太好？
但她很快就想通了，柳成邦在意的不是果農鬧事這件事本身，而是在想著怎麽處理那些瀆職的幹部們。
處理這些基層的幹部，可得好好拿捏分寸，輕了重了都不好。輕了，起不了警戒作用；重了，又怕打擊基層幹部工作的積極性。
柳蔚虹還是小看了這件事背後牽扯到的東西，她是從工作的角度去思考這件事，卻忘了在官場上，有些事可不僅僅用從“公”的角度去想，還得考慮“私”的一面。
而柳成邦則比她得要遠得多、深得多，他的擔憂，很快就變成了現實。
在次日的常委會上，這次的荔枝事件當然會被當成一個重要問題來討論。柳成邦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態度，他對這次的“傷農”事件很不滿意，認為白雲鄉的負責人們沒有盡到他們的職責。
常委們對於這樣的事，自然也不會滿意到哪裏去。這回幸虧及時把人給疏散、安撫下來了，不然的話事情一鬧大，可不是白雲鄉一個鄉丟人，南都市都有麻煩。
大家都讚同柳成邦昨天在現場做出的指示，從鄉政府撥款給果農們補貼差價，是必要的做法。
但是當柳成邦提出要處理這次的責任人時，就有了不同的聲音。
市長肖冠軍就認為，白雲鄉的同志們雖然做法欠妥，可出發點是好的，他們也是為了搞活當地的經濟，才會鼓勵、組織果農們種荔枝樹。像他們這樣為群眾謀福利的同志，如果因為一點失誤就要被處理的話，會寒了基層幹部們的心。
肖冠軍是笑著說這些話的，看起來似乎只是閑談自己的看法，但柳成邦當然不會被他的表面所迷惑。
兩人在一起搭班子幹了這麽久，彼此是個什麽性格，還能不知道？
肖冠軍是被本土派作為制衡柳成邦的棋子送到南都市長位置上的，自從柳成邦正位書記，他擔任市長，兩人就沒少掰腕子。
盡管肖冠軍幾次挑戰柳成邦的威信，都鎩羽而歸，但並不影響他繼續給柳成邦找點小麻煩，比如在常委會上時不時發表些和書記大人截然不同的意見。
他何嘗不知道，自己根本比不過柳成邦？可他還是必須繼續向柳成邦發起“進攻”。
因為他的升遷之路，並不是捏在柳成邦乃至柳家人手中，只要他堅持現在的立場，不時膈應膈應柳成邦，讓柳成邦這書記做得不那麽舒心，他的“領導”們自然就會對他有好印象，必要時候，就會把他給提拔起來。
這次，肖冠軍堅持認為不能嚴厲處理白雲鄉的幹部，而應該對他們進行教育。
“相信經過這次，他們也會懂得如何改進自己的工作，對於這些在第一線工作的同志，我覺得還是該多給他們機會……”
柳成邦毫不客氣地截斷他的話，一揮手說道：“這次的事件，並不是一天造成的，前前後後，也有兩三年了，但為什麽市裏一點都不知道？白雲鄉的人，到底有沒有在做事？要給機會，也要看值不值得給！”
這話說得有點重了，肖冠軍的笑臉頓時就僵硬起來，但柳成邦才不去管他，誰讓你非要跟我唱反調，老是跳出來搗亂？不給你點辣的，你都不知道誰才是南都市的一哥！
但肖冠軍也不是孤軍作戰，他還是有隊友的，在柳成邦讓大家討論的時候，還是有幾位常委認為，不應該從重處置。然而大多數常委就算心裏不怎麽讚成柳成邦的做法，礙於他平時的威嚴，也紛紛支持柳書記的意見。
畢竟白雲鄉那幾個領導幹部，在這些常委們看來，和普通人也沒什麽區別，更沒多大的交情，犯不著為了幾個底下的幹部和柳書記對著幹，他們又不是肖市長。
會議最後還是沒有形成統一的意見，柳成邦雖然強勢，也不好完全無視自己的副手，要讓上面知道了，說他在南都搞“一言堂”，影響不好。
就在柳成邦思考該如何解決這事的時候，柳蔚虹又給父親幫了個小忙。
“爸爸，您看。”
“什麽？”
柳成邦接過女兒遞來的資料，疑惑地翻看起來，他越往下看，表情越是驚喜，女兒從哪裏弄到這些東西？
“嘻嘻，很有用吧？”
柳蔚虹看到爸爸露出了笑容，心裏也是樂滋滋的。為了調查這件事，她可沒少跑鄉下，三天裏骨頭都顛散了許多。
在柳蔚虹的私家調查報告上，其實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當初白雲鄉引進新荔枝苗的真相。
本來美嘉飲料廠看上白雲鄉的荔枝，和他們簽訂收購協議，就是覺得他們的荔枝甜度夠、水分足，很適合做果汁飲料和罐頭。然而後來白雲鄉政府牽橋搭線，讓果農們買的那批樹苗，卻是栽培試驗失敗的淘汰品！
為什麽白雲鄉政府會把淘汰品宣傳成“物美價廉”的好樹苗，鼓勵果農們購買？因為從鄰市過來倒賣這批樹苗的不法商家，給白雲鄉的幾位主管領導都送了不少“好處”，他們看在“好處費”上，沒有進行充分的調查，就相信了樹苗商人的話，把劣質樹苗當成好品種在全鄉推廣了。
怪不得他們當初不敢把這件事上報！背後居然有這樣的事！柳成邦臉色忽明忽暗，高興的是找到了處置這些人最合適的理由，惱火的是這些幹部們如此罔顧百姓利益。
“我當時聽您說起的時候，就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後來我想想，嗯，問題就是出在荔枝上了，要不是荔枝的質量變差了，飲料廠沒理由拒收……所以我就想從這裏入手查查。”
“你做得很對！”柳成邦對女兒笑著點頭，有女如此，真是他的福氣，也是柳家的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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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今天一直呆在醫院裏，晚上快十一點才回到家，差點斷更了。這兩天沒有了存稿，可能更新的時間不能像前段時間那麽穩定，但薔薇會努力不斷更的。謝謝諒解。）
265：高新技術開發區
荔枝事件的餘波，比柳成邦想象的要麻煩。
有了柳蔚虹指明的線索，柳成邦讓人往下深查，白雲鄉的幾個負責人自然難逃一劫，市長肖冠軍面對這樣的鐵證，也無話可說，只能眼看著柳成邦把白雲鄉的人都擼了下去。
然而肖冠軍卻因此生出了不小的怨念。
他能坐上這個位置，本身也是有一定後臺的，省長牟棟梁，就是肖冠軍最大的後臺。
肖冠軍在柳成邦面前吃了癟，重要的是他又一次想挑釁柳成邦的權威，樹立起自己的威信，卻反而被柳成邦查出的事實狠狠打了臉，他心頭惱恨柳成邦，忍不住就在某次向牟棟梁匯報事情的時候夾帶私貨。
當時，牟棟梁是在和他談如何在南都市開展“新火”計劃的問題，經濟建設，向來是政府管的。可肖冠軍卻語帶埋怨地說，不是他不想發展南都的經濟，是“某些同志”思想僵化，作風生硬，動不動就上綱上線處理幹部，這樣下去，誰敢做事？誰能保證自己引進的資金建的企業一點問題不出？
總之，肖市長很幽怨，後果嘛……嚴重倒是說不上，但也讓柳成邦很膈應。
牟棟梁相對於省委書記邴義州而言，是位挺低調的領導，卻不代表他就是個軟柿子，作為省內二把手，他對排名第三的省委副書記柳成邦也深懷忌憚，有機會敲打敲打柳成邦，他絕不會介意的。
當然，人家牟省長從來都很儒雅平和，說話也很講究技巧，不會直接找柳成邦來教訓一頓。
“成邦同志，你們南都市對新火計劃，有什麽想法啊？”
柳成邦有點弄不清牟棟梁的真實意圖，謹慎地回答說：“省長，我們正在組織大家學習關於新火計劃的文件。”
意思就是，省裏都沒一個大的規劃。我們南都市能有什麽動作？先學習文件精神再說。
“呵呵，很好很好。成邦同志啊，這個新火計劃，是我們今年經濟建設的核心內容，你和冠軍同志，還有其他同志抓緊時間研究下，爭取早點拿出幾個方案來，你們南都是省會城市，凡事都要走在前頭啊！”
“是的，省長。”柳成邦謹守規矩，應聲答道。
“成邦同志啊……我覺得，你肩頭的擔子太重了，又要操心省委的工作，還要管南都市市委這一塊，的確很辛苦。這個新火計劃，就得偏勞冠軍同志他們市政府的同志多辛苦些，你要好好督促他們工作，知道嗎？”
“……好的，省長，我知道了。”
柳成邦雙眉微微蹙起，又迅速舒展開來。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牟棟梁是在明白無誤地警告他，你該管的是市委的工作，經濟建設該歸市長管！別老是把手伸太長！
柳成邦這口氣甭提多憋得慌了。
肖冠軍這家夥，自己搞經濟建設也沒見多出色，卻老是死死捂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問題是人家後頭有人——別看柳成邦是柳家的家主，可在南方省內，肖冠軍這種本土派的潛在力量卻不比柳家小！尤其在基層工作上，柳家的大牌子可不是那麽好使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唐飛揚送來了一場及時雨。
花蔭市的花蔭第一電器廠，研究出了國內第一臺自主研發的家庭用錄像機！
這無疑是一件大事。
“新火”計劃的宗旨就是“實施‘科教興國’戰略，以市場為導向。促進高新技術成果商品化、高新技術商品產業化和高新技術產業國際化”，在改革開放初期，國內的家庭用錄像機市場一直都是國外品牌一統天下。
現在花蔭市生產出了自主研發的錄像機，無論從經濟角度，抑或是政治角度，都可以說是意義重大！
振興民族企業，打造民族品牌，這本來就是新火計劃的重要內容。
柳成邦在聽取唐飛揚報告的時候，原本威嚴的面容也不禁露出了幾絲笑紋。
且把唐家的政治立場拋開不說，唐飛揚這未來女婿，倒真是個極難得的人才，剛去了花蔭市沒多久，就把花蔭市的兩套班子成員都拿捏住了，迅速立威。而且，他對經濟建設也很有一手，那個從來都只會生產一些風扇、臺燈的電器廠，竟鼓搗出了錄像機！
這邊國務院才剛做出實施“新火”計劃的重大決策，花蔭市就冒出個尖端的“高新技術產品”，當真是剛想睡覺的時候，就有人遞枕頭過來，舒服極了！
看看肖冠軍還敢不敢告自己的黑狀，說自己妨礙他市政府開展經濟建設？
“好，好。”
柳成邦忍不住連說了幾個好字，又笑著對唐飛揚說：“飛揚啊，今晚到家裏吃飯吧，你每次到市裏來，都不來家裏看看我和你廖姨，也太見外了。”
唐飛揚從善如流，點頭應下。
兩家是姻親，本來就該多走動走動，不過除了姻親關系外，他又是柳成邦的直接下屬，老往柳家走動，怕要讓人家說他靠裙帶關系。
但唐飛揚是個禮數周到的人，雖然他不常去柳家別墅，卻經常讓他的司機和秘書給柳家別墅送花蔭的很多土產，把廖碧瑩哄得很開心。
認真說起來，廖碧瑩只比唐飛揚大了十歲左右，卻是他名義上的未來岳母，但世家大族裏，這種情況很常見，兩人相處時也不覺得有何尷尬。
當晚唐飛揚便到了柳家別墅做客，廖碧瑩立刻對唐飛揚的到來表示歡迎，並且，她還親自下廚做了幾個拿手菜，以示對唐飛揚的看重。
既然請唐飛揚到家裏來吃飯，柳成邦當然要把女兒叫回來。
看著唐飛揚和自己家人坐在一起吃飯，柳蔚虹心裏總感覺怪怪的。
唔，大概是唐飛揚給她的印象太過剛毅精明，這種家常溫馨的場面不太適合他吧？總有種淡淡的違和感呢，又或者這是自己對他的偏見？
也許，她也不該總把唐飛揚當成洪水猛獸似的……他也不過是具血肉之軀，自然有七情六欲，就算是工作狂，也有和家人相聚的時刻。
飯畢，看罷《新聞聯播》後，柳成邦把唐飛揚叫到書房裏，想和他繼續談談電器廠的事情。
柳蔚虹幫著繼母收拾好飯桌，洗了一盤水果切成塊，加點沙拉醬做成簡單的水果沙拉，端著進了書房。
剛剛走進門裏，她就聽到唐飛揚對柳成邦說：“柳伯伯，我想，可不可以以花蔭市為中心，建立一個高新技術開發區？”
高新技術開發區？
柳蔚虹眼睛就亮了起來。
唐飛揚的心還真不小！
新火計劃第二個方面的內容，就是建設和發展高新技術開發區，建立起面相國內外市場、高新技術產業集中的區域，最大限度地把科技成果轉化為現實生產力。
他這個提議，很是切合國-務-院的文件精神，自然，更是切合他自身的需要！
柳蔚虹一下子就看透了唐飛揚的如意算盤。
建立高新技術開發區，要是以花蔭市為中心興建的話，那肯定也是以花蔭市現有的領導班子為主搭建新班子，高新技術開發區最起碼是副廳級，而唐飛揚現在的級別是正處。
他在中紀委的時候，就已經是正處級幹部，在花蔭市幹了一年多市委書記，這資歷早熬夠了，借著花蔭市升級為花蔭高新技術開發區的東風，他馬上就可以再上一個臺階，成為廳級幹部！
端的是好算計！
“爸爸，吃水果，你也吃吧。”她看向唐飛揚，淡淡地招呼了一聲。在家人面前，她實在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總以“你”字來含糊帶過。
讓她當著爸爸的面叫他“飛揚”，她叫不出口啊！
“謝謝。”唐飛揚微笑看著她，拿起牙簽叉了一塊蘋果，放到嘴邊慢條斯理地吃著。
柳成邦也叉了塊梨子放在嘴裏嚼著，沒有馬上回話。
的確，唐飛揚這個建議讓他很動心，建設高新技術開發區，是勢在必行的事情，眼下花蔭市有了尖端新成果，以這個名義來建設，通過的可能性比較大。
反正都是要建開發區，當然不能便宜了別人，能給自家未來女婿增添點政績，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主要是唐飛揚爭氣啊，你別的縣市區不服，你弄個新產品出來給我看看？
“嗯，我看可行……既然國-務-院有這個決策，我們也該盡快行動起來，才能顯示出市裏扶持高新技術產業的決心嘛……”
柳成邦緩緩點著頭，不緊不慢地說。
柳蔚虹又給這未來翁婿倆一人上了杯熱茶，才在柳成邦身側落座，笑道：“爸爸，我看這個高新技術開發區可建，但具體怎該怎麽建，還有待商榷哦。”
“是嗎？”柳成邦呵呵笑道：“那讓我們聽聽，你這‘女諸葛’又有什麽高見？”
“高見談不上，就是一點想法吧……”柳蔚虹沈吟少頃，慢慢整理著自己的思路。
唐飛揚看著柳蔚虹露出了思索的神色，眼中不可抑制地閃過絲絲欣賞的光芒，也帶著幾分期待。
她又會給他怎樣的新驚喜呢？
憑著直覺，唐飛揚認為柳蔚虹對這件事肯定有著不同尋常的見解！
266：柳大小姐高瞻遠矚
“爸爸，既然國家有了這個計劃，那麽各地肯定會迅速興起建立高新技術開發區的潮流。我們南都市綜合條件是不錯，但是怎麽建設這個高新區，卻馬虎不得，最起碼，得先把我們的戰略定位給確定好！”
柳蔚虹腰身挺得筆直，端坐在柳成邦身側，不疾不徐地陳述著自己的觀點。
她記得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裏，新火計劃開始實施後，創辦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和高新技術創業服務中心被明確地列入了新火計劃的重要內容，也就是在新火計劃的推動下，國內的高新區如雨後春筍般紛紛興起。
這其中，有很多高新區的建設取得了令人矚目的光輝成就，但也有不少的高新區“匆忙上馬”，純粹是為了給領導拉政績才建起來的。這種高新區建區以後，消耗了地方政府許多財政支出，效果卻不甚明顯，有的甚至成為了當地政府的“累贅”！
一窩蜂出現的東西，本來就有著良莠不齊的隱患。
柳蔚虹可不想父親的從政之路上留下灰色的一筆，當然……她也不想看到唐飛揚失敗。而且，這也是為百姓們著想，總不能讓他們辛辛苦苦納的稅投進去，卻都打了水漂吧？
“戰略定位？”
柳成邦淡淡地看著女兒，笑道：“小丫頭口氣倒是不小，一上來就是大道理。好，那你說說，我們要是建高新區，該如何定位？”
唐飛揚沒有插嘴，對於他來說，柳家父女相處的模式，還是挺新鮮的。他和這兩父女分別接觸的機會很多，但同時和他們在一塊說話的次數卻很少。看到柳蔚虹在嚴父面前談笑自若的風采，他總覺得——她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裏蘊含的生命力，真是太吸引人了。
要是她在和自己相處時也這麽放得開，想說什麽就說什麽，那該有多好。
“嗯，我記得新火計劃的文件裏有一條：建設高新技術開發區，必須結合當地的特點和條件。而我們南都市的高新區若不想泯然眾人，也必須有自己的特色……我們要圍繞著這個‘特色’來進行我們高新區的建設。”
“那你認為，我們這個高新區該建設什麽樣的特色產業？家用電器？”
柳成邦含笑問道，又看了唐飛揚一眼。唐飛揚沒說話，但他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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