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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我能請你跳支舞嗎?” (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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操作儀表上調出海圖。“東南方向有數個島嶼,我們如果落海,一定要朝那個方向游去……”

他還沒說完,小艇又開始劇烈晃動起來“哇——”

船艙裏的三人被小艇翻轉的巨大力量甩到了水裏。

那是一種瞬間落入地獄的感覺……

柳蔚虹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一下子沒入了冰冷入骨的海水之中。衣服迅速吸飽了水分,從禦寒的寶物變成了要將她拖入海底的惡魔,一個勁兒地往下墜。她只能緊緊閉著口鼻,不讓太多的海水灌進身體裏,但心知自己堅持不了多久了。

多虧她入水前穿好了填充了泡沫的救生衣。在浮力的作用下,救生衣將她一點一點從水裏往上拉。終於,在她就要堅持不住差點窒息而死的時候,“嘩”地冒出了水面。

“啊……哈……哈……”

她手腳胡亂撲騰著,在水面上抓住了一塊船板的碎片,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緊緊抱住。

好容易定了定神,發現在自己附近的水面上,四個同伴都各自攀住了漂浮的船板,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柳蔚虹還沒來得及高興,突然看到易青鋒被葉家明架著半趴在一塊較大的船板上,狀若昏迷。

“青鋒”

他……他怎麽了?難道他被對方的火力擊中了嗎柳蔚虹蹬著水朝他們的方向游去。葉家明的嗓子幾乎已經全啞了,他邊嗆著咳著,邊斷斷續續地說:“……沒事……他……他沒中槍……昏過去了……”

說罷,他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別耽擱了,我們快走”

羅達維之前沒有參與太多的戰鬥,身體還勉強能撐得住。他落水前查到東南方向有島嶼,但如今他在茫茫海水裏泡著,才知道之前的想法有多麽天真。

在這一片汪洋中,鬼知道方向啊

幸好,鬼不知道,但葉家明居然知道——

“跟著我”

葉家明吃力地把易青鋒的身子挪到那塊大船板上,一面推動著船板一面向前劃水。得虧今天不下雨,天上的星星位置大致能夠辨認清楚。

葉家明從小是個野孩子,兒時經常帶著小夥伴去郊游,看天分辨方向是野游的基本功。連柳蔚虹也是懂得一點的。羅達維在國際大都市長大,自然沒有這種特長。

幾個人都會游泳,但在如此寒冷的海裏游泳,絕對都是平生首遇。就算這ya熱帶的冬天海水不似北地一般冰凍,可也泡久了也同樣致命。

好在葉家明告訴他們,在他們的船艇被對方的炮彈擊中的同時,他們也把另一艘小艇上的敵人擊斃了。

所以他們現在總算少了一樣被追殺的擔心,只需要面對怒海逃亡這個問題——就是這個問題也足夠搞死人了啊。

天色依然濃黑如墨。經歷了這樣多的事情,這漫長的一夜居然還沒有過去……很多年後柳蔚虹回想起這天晚上的遭遇,總覺得當時的自己與同伴們,是進入了另一個時間維度也說不定。

看不到任何突起物、平靜得讓人想要就這樣沈下去的死海。幾乎沒有了感覺的麻木的身體,完全是依靠著最後一點理性在機械化地動作著。天好像永遠也不會亮了,會這樣死在海上吧……如果……就這樣沈入海底,是不是就能解脫了呢?

如果不是有同伴在身邊浮浮沈沈,柳蔚虹真的無法堅持下去。但縱是如此,她也快要到極限了……

“堅持住……就快……到岸了……”

葉家明也累到了極點,但作為這個小團體裏的領導者的信念還在支撐著他要拼命堅持住。易青鋒不知死活,羅達維僅能自保,他必須要將兩個女孩子帶到岸上去才行……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似乎蒙蒙地亮了起來。海天交接之處,漸漸露出了一線極淡極淡的魚肚白。

隨著天空逐漸亮起,遠方一座島嶼的輪廓,在他們模糊的視線中一點點清晰起來。

“看……就要到了……”

葉家明聚起餘下的幾絲力氣將載著易青鋒的船板往前一推,鼓勵眾人繼續往前游。其實不需要他開口,三人在看到海岸的時候都激動得不能自己,完全透支的體力似乎又得到了一點補充。

就要到了,就要到了,就要到了——這其實是幻覺。

從他們看到海島的地方,距離真正的海岸,實際上還有好幾公裏。

他們最後並沒有堅持游到海島,卻遇上了早起打漁的漁船。

柳蔚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被漁民的繩索拖上船舷的感覺。再往後的事情,她就什麽都不知道了。

葉家明是幾人中最後一個昏過去的。他強打著精神,將幾人的身份和遇上海盜的遭遇簡單說了說,請求漁民盡快與香都島本島聯系,終於也撐不住倒下了。

疼……

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發著疼。又疼,又酸,又累,四肢百骼好像都在喊著“好難受好難受”……她只覺得嘴唇發幹,嗓子眼在不住冒煙。至於眼睛,根本都無法睜開。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有人在用棉簽蘸著水點在自己幹裂的嘴唇上。是誰呢……鼻腔中隱約鉆進絲絲有些熟悉的氣味,冷淡而略略刺鼻,這味道,好像是……

她又徹底昏迷了過去。

再次恢覆些許意識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的右手被人輕輕握住。

那只手很大,很溫暖,也很柔軟,將她纖細的右手完全包容在掌中。莫名的,這手帶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也許是感覺到了她輕微的動作,那人握住她手的力度比之前更強了一些。

同時,她聽到了一聲悅耳的電子音樂在身邊響起。這音樂怎麽聽起來很耳熟呢?

眼皮沈重依舊,她一次次試圖聚積力氣想要睜眼,卻始終是徒勞。那人一手握著她的右手,另一手輕柔地觸碰著她的臉頰。但卻只是短短的一瞬,臉頰上溫柔的觸覺又消失了。

這一定是青鋒吧……

柳蔚虹張了張唇瓣,刺痛感迅速襲來。她吞咽了好久,覺得總算能找到自己的聲音了,嘶啞著開口呼喚著那個一直讓她牽掛著的名字。

“青鋒……”

青鋒,青鋒……柳蔚虹艱難地勾起一抹笑容,右手稍稍一緊,回握了對方的手掌。可青鋒卻沒有回應她。

接下來她所聽到的,是一個陌生的女聲,說著香都島與南方省通用的方言。

“啊,病人恢覆意識了。你繼續在這兒守著,我去叫醫生。”

“好的。”

回應那女子的,是一個低沈而富有磁性的男聲。柳蔚虹怔了怔,嘴角的微笑不自覺地淡了。

她深呼吸了好幾次,好容易睜開了雙眼。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白得刺眼的天花板。

當她緩慢地轉動著自己僵硬的脖頸,將視線逐漸下移,落到床邊時,終於看見——

一襲黑色風衣、神情冷峻的唐飛揚,以一個俯視的角度凝視著她。也許是她的錯覺,他的眼神,有一點覆雜……

而他的左手,正與她的右手交握在一起。

145:太子的決定!

利馬醫院,是香都市最好的醫院,號稱遠東規模第一的大醫院。羅家是利馬醫院的讚助人之一,這回在“普露托號”上出事的人,大多被送到了利馬醫院救治。

之所以沒有將船直接開回江口市而是送到了香都,是因為當時“普露托號”脫困的時候,離香都本島更近。為了不延誤傷員們的治療,香都政府便做出了如此決定。

站在利馬醫院寬敞的西式園林庭院裏,唐飛揚狠狠吸了一口煙。薄薄的煙霧升起在清冷的空氣中。

他舒朗軒逸的臉龐被濃濃夜色掩去了大半表情。然而那微蹙的濃眉,還是透露出了他內心淡淡的一絲煩躁。吸完一支煙,他又再點燃一支。再抽了兩口之後,他不耐煩地撚熄煙頭,將煙蒂彈進垃圾桶裏。

他一定是瘋了。

唐飛揚苦笑起來。

元旦次日,她出事的消息傳到他耳邊時,他第一反應居然是立刻推開了身邊的一切事務,隨便找了個能勉強搪塞得過去的理由飛到香都來“公幹”。然後便坐上時間最近的班機,一下飛機馬上從機場趕到她的病房裏,守了大半天直到她醒來。

當看到憔悴得幾乎脫了形的她,毫無生氣地靜靜躺在雪白的病床上,他心裏就像被什麽揪住了似的,有種說不出的難受感覺。就算主治醫生一再向他保證,她只是體力消耗太大、受驚過度以致於昏迷不醒,他還是擔心不已。

從十歲起,他的行程就被排得密密麻麻。每一小時都有許多事情等著他去做,如果他不是把同齡人玩樂消閑的時間全用在了拼命用功、做事上,怎麽可能在二十五歲的年紀就成為華夏國政壇中備受矚目的新星。

就算他是唐家的太子,也不可能。

但這一天,他完全放空了自己,什麽也不做。只是默默地坐在她的床邊守候著。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舉動如果被有心人看在眼裏,或許會有一些不好的聯想,對自己可能有些小影響也說不定。但他沒有在意。

她的後母見他執意要坐在病房裏,像是要說些什麽,最後還是沒有開口。醫生護士們還以為他是她的男友,一些小護士還臉紅紅地過來安慰他說“沒關系”……他都沒有理會。

他就是那樣看著她青白慘淡的小臉,坐著,等著。

然後……她終於醒了。

再然後,她第二次對著他,喊出了別人的名字。

唐飛揚只覺得一桶冰水當頭淋下,將他徹徹底底澆個透心涼,也讓他迷亂的心情快速冷靜下來。

“真是可笑……”

雙手插在厚呢黑風衣的外兜裏,唐飛揚對著冷空呼出一口白霧,嘴角再次勾起一個自嘲的笑弧。

他是她什麽人呢。

那個躺在重癥監護室裏的易青鋒,才是她最親近的男子。自己……在她而言,不過是個合作夥伴罷了。哦不,還只是個“準合作夥伴”而已。

但他不一樣。當得知她遭遇了海盜、性命垂危的時候,他所作出的舉動,連他自己都覺得震驚。

他是最自律、最理智、最冷情的唐飛揚,人們口中的冷面閻羅。人人都說他是冷血動物,連他自己都這麽認為。

一個真正的強人,是不該有感情上的弱點的。可是——

“承認吧,唐飛揚,你在意她。”

一個聲音從心底冒出來,越來越響亮。

他在意她。在意一個,和自己的年紀相差了整整八年的十七歲少女呵,為什麽呢?因為她能幹?因為她漂亮?因為她勇敢?

不不不,不是那些。比她更能幹、比她更漂亮、比她更勇敢的姑娘,這個世上雖然不是很多,但也絕不少。

然而,他就是被她吸引……這沒法解釋。

唐飛揚心想,他也不需要解釋了。

他只要確認她在他心裏的分量就夠了。至於他在她心裏有無分量?這個問題,對他而言不是問題。

沒關系。決定了,就去做。想要,就去追。

唐飛揚的行事邏輯,從來都是這麽簡單。

“爺爺?我是飛揚……”

坐在人跡稀少的庭院石凳上,眼望著住院大樓中點點燈光,隨意搜索著她病房可能在的位置。唐飛揚拿出手提電話,撥通了唐老爺子的專電。

“對,我在香都。嗯,柳家和葉家的人都沒事,只是柳家的那個警衛員大概有些麻煩,還在重癥監護室裏搶救。”

“那艘船搶回來了。海盜大概都被擊斃擒獲了吧。人質?死傷是不少……具體的數字,香都政府這邊還在統計……”

“爺爺,我上回向您提過的事情,您覺得如何?”

“是的,我決定了。就是南方省吧,選南都市下屬的縣比較好吧,您說呢?”

電話那頭,唐老爺子威嚴而滄桑的面容上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飛揚對柳家那個丫頭……他雖然不肯說,但和自己所猜測的大概相去不遠。

“如果你決定了,就去安排吧。”

他再交代兩聲,就掛斷了電話。片刻後,唐老爺子面上的笑意漸漸隱去,睿智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厲色。

這也是對飛揚的一個考驗。盡管唐老爺子很疼這個長孫,但從來都不溺愛他。

去年年底,在各位勢力角鬥之下,唐飛揚被迫從中紀委淡出。在去其他部委繼續工作,或是到總~理~辦公室過度一段時間,以及下放地方鍛煉這三者中,唐飛揚選擇了最後一個。

當時,唐飛揚對老爺子說的便是柳蔚虹曾贈他的那句“不歷州縣、不擬臺省”。唐老爺子對長孫主動要求到地方上鍛煉表示讚賞。的確,只有當好了地方官,履歷才算完整,一個人的能力才能夠得到充分的鍛煉。

可是到地方上也有講究。原則上,大家族的繼承人都是放在自家的“後花園”裏栽培。這是對接替人的一種愛護,也是對家族實力的保全。隨隨便便放到一個地方去,讓人下黑手陰了,將來耽擱上幾年,對前途的影響很大的。

幼苗初長的時候,還是謹慎些好。

唐家的傳統勢力範圍在中原一帶。唐老爺子甚至親自為長孫選了好幾個地方,都是經濟實力不錯的縣市,唐飛揚一去稍作整頓,很容易就能出成績。

當然,家族中也有人提出了不同的意見。唐家的內部可不是鐵板一塊,小山頭也不少。英明睿智如唐老爺子,也只是能夠將他們統領在一起,想讓他們完全一條心卻是難了。

家族裏有長輩認為,年輕人應該多受些磨練,勇挑重擔。趁著年輕,多在外頭見見世面,別老是躲在溫室裏,這樣難以成才。

這些說法十分冠冕堂皇,道理上也很能站得住腳。所以即使是唐老爺子,也難以把這些意見強壓下去。

而唐飛揚則提出——他要到南方省去。

這話一出,連那些對他有些別樣想法的長輩都驚訝不已。

南方省?

他腦子沒發熱吧?

南方省自華夏國開國以來,一直都是政治生態最為覆雜一個省。龐大的本土勢力,各家族的強勢插手,以及方方面面的利益糾葛,讓人一見就望而卻步。

偏偏這個省,又是國內經濟最發達的省份。江口經濟特區正在蓬勃興起,緊鄰的香都市是國際大都會,便利的海上運輸……使得它成為兵家必爭之地。

但這些都不是唐家人對唐飛揚要求到南方省去,感到詫異的最大原因。政治關系覆雜,但唐飛揚級別不高,估計也不算太危險;唐家在南方省也不是一點勢力都沒有。

然而——唐飛揚才剛剛去南方省查了那麽大的一個窩案,將那麽多幹部拉下馬,其中還有幾個人頭落地的,可以說和南方省的本土派結下了死仇。他居然還要去南方省,這不是自己要往火坑裏跳嗎?

因為這提議太過離奇,大家反而不怎麽好發言。有些人雖然恨不得唐飛揚真的去南方省死一死,可在唐老爺子面前,也不好做得太絕。

唐老爺子私下問過唐飛揚,為什麽要去南方省。

唐飛揚只是淡然應了一句:“那裏很能鍛煉人。我相信我在南方省,也能做出成績來。”

確實,如果他在南方省能生存下來,並且做出了好成績,那麽唐家的人對於他是否有能力接任家主之位便再也無法提出異議。

前提是——他得真正在南方省立足下去才行不然的話,別說成績了,分分鐘被人陰死。

“爺爺,相信我。我可以做到。”

這是電話掛斷前,唐飛揚對唐老爺子說的最後一句話。

夜更深了,住院大樓的燈光一點點黯淡下去。唐飛揚從石凳上站起身來,朝柳蔚虹病房的方向望了望,轉身離開了利馬醫院。明天,他會再來看她。

無論是政治上的敵人,還是感情上的對手,他都一無所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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