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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他露出什麽疲倦的表情,依然保持著奕奕神采。

“呵呵,薇薇啊,你過來。”

看到最心愛的孫女兒出現,柳老爺子威嚴的臉上不自覺地添了幾分笑意。

“你方伯伯和東林哥聽說你高考結束了,想問問你考得好不好。你不是正好要填志願麽,也可以問問東林的意見嘛。”

對於柳老爺子來說,這算是非常給面子了,方家父子受寵若驚,不住朝著柳蔚虹微笑。

柳蔚虹很得體地向方如海問好,又輕輕叫了聲“東林哥哥”。

過去的一年裏,方東林和她的接觸可不少,還借著給她補課的機會與她“獨處”過——當然,這“獨處”也不是只有他們兩人在一個房間裏,還有容嫂在旁邊來來去去呢。

柳家規矩很嚴,絕不會讓寶貝孫女兒小小年紀就傳出些“早戀緋聞”來。

方東林也很沈得住氣,和她在一起的時候規矩得不得了,完全只是單純的講課,一點兒女私情都不帶的。他很明白,要博得柳蔚虹這小丫頭的歡心不難,可要過柳老爺子那關才是最難的。

功夫不負有心人,將近一年的努力,讓柳老爺子對他感到比較滿意。

尤其是剛才聽方如海說,方東林剛從首都大學國際政治系畢業,就已安排在團·中·央實習時,柳老爺子也不禁微微頷首。

這個年輕人,還是蠻有才幹的。雖然背靠著方家的關系不假,但能夠被團·中·央接納,也證明他本人各方面條件都相當優秀。

在京師,家庭背景過硬的世家子太多了,真正出色的卻不是那麽多。很大一部分世家子紅·三代,紈絝脾氣可夠瞧的。

方東林不錯!

看著在自己面前坐得筆直、面帶謙和微笑的這個年輕人,柳老爺子心中暗暗讚了一句。

方家父子今天的來意,柳老爺子心中有數。在此之前,他也讓妻子探過孫女兒的口風。老太太對他說,薇薇這孩子面嫩,問她覺得東林哥哥好不好,她只是一個勁兒地臉紅不說話。

在兩位老人家看來,這就代表了孫女兒對方東林也很有好感。

“呵呵呵,薇薇真是越來越漂亮了。大姑娘啦!”

方如海是那種比較活躍的性子,在柳老爺子面前也敢開兩句小小的玩笑。事實上,這也是拉近關系的一種小手段。

柳蔚虹抿嘴微笑,沒有接話。她心裏想說的其實是——再漂亮也不是你家的,別癡心妄想了!

她可沒忘記方如海後來是怎麽對待他們家的。她父親病重時,他還帶隊到南都去“調查”他父親,好一副“大公無私”的嘴臉!為了討好新主子,連昔日的“親家”都踩上幾腳。如果有機會,柳蔚虹絕不介意給方如海下幾個絆子。

“薇薇,想好填哪所學校了嗎?”方東林溫言問道,真如大哥哥也似。

“沒有呢。東林哥哥有什麽好建議?”

她裝得十足純真,和“以前”的自己一樣。方東林自然看不出她的異樣,笑著說:“我看,你就讀我的母校好了,也讀國際政治系怎麽樣?我和系裏的老師關系還不錯,你到那兒去讀書,我可以請他們多照顧照顧你。”

其實柳家的千金到哪裏去讀書,那兒的老師都不敢不“照顧”她。方東林這麽說,只是在向柳老太爺表態,說明自己很關心柳蔚虹。

柳蔚虹猶豫了一下,說:“國際政治系啊,這個我怕我讀不好呢。我又沒有東林哥哥你那麽強的邏輯思維……”

方如海看兩個年輕人“相談甚歡”,眼裏的笑意更深了。他插嘴說:“東林,不如你帶薇薇出去走走,好好談一談志願的問題吧?”

方東林很幹脆地答應說:“好啊。薇薇你覺得呢?”

柳蔚虹卻知道,方如海故意要把他們兩個“當事人”支開,就是為了方便他和柳老太爺談他們訂婚的事情。

她才不能走開,讓他的陰謀得逞。

“方伯伯,你是不是特別不待見我這小孩子啊,怎麽才和我說了兩句話就讓人家走開呢?”

她做出一副小女兒的嬌態,對方如海撒嬌道。

“哈哈,怎麽會呢!”方如海笑得更暢懷了。看這小丫頭對自己說話的親熱勁兒,今天的事情應該能成!

在場的長輩們還以為她是害羞,不願意當著這麽多人的面和方東林出雙入對,卻也沒有想太多。

可柳蔚虹的下一句話,卻讓方如海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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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咩,薇薇說了什麽話呢?她能不能成功阻止這場坑爹的訂婚?臨時加更,很驚喜吧……開始沖新書榜了,親們,掄著推薦票上啊!!!!!!!)

006:大殺器!

就在方如海對著柳蔚虹親熱微笑的時候,柳蔚虹卻像是想起什麽了似的,突然問方如海:“啊,對了,方伯伯,您也喜歡下圍棋嗎?上回我看到您和況聯興況伯伯去海石棋院下棋,隔得太遠沒能和您打招呼,對不起啊。”

她這話一出口,屋裏好幾個人的臉色都變了變。

柳老爺子眼睛微一瞇縫,原本揚起的嘴角也撇了下來。

況聯興,是另一個世家豪門況家的第三子,紅·二代中的傑出人物之一。但是況家和柳家,同為頂級豪門,彼此間卻是競爭關系較多,時有摩擦。

柳老爺子和況老爺子,年輕時各自統帥百萬雄兵,幾十年較勁下來,早就結下了極深的梁子。

後來柳老爺子去世,況老爺子卻還穩穩當當地雄踞高位。柳家的倒臺,起碼有一半是況家在背後推動。

如今,方如海卻和況聯興走在一起,這怎能不讓柳老爺子不悅?

也不是說方如海不能和況聯興來往。大家都在京師工作,又同樣是世家出身,有工作上的來往很正常。再激烈的爭鬥,也少有擺到臺面上來,大家都是和和氣氣的。

就算柳家的柳成邦、柳定邦兄弟倆,見了況老爺子,不也得恭恭敬敬喊一聲“況叔叔”?

可是私下裏,一起到海石棋院去“下圍棋”……這樣的私人交往,就不得不惹起柳老爺子的警覺。

怎麽,你方如海原來是個騎墻派,“腳踏兩條船”?又想和我柳家聯姻,又去討好況家老三,到底打著什麽主意?

一瞬間,方如海額頭上都冒出了細密的汗珠,表情都僵硬得像石雕一般。

方東林年紀雖輕,卻是個知道利害的,忙打岔說:“薇薇,你什麽時候跑到海石棋院去了?怕是你看錯了吧,我爸爸不會下圍棋的。”

“對對對,我不會下圍棋,不會下……呵呵,薇薇你認錯人了。”

方如海幹笑了兩聲,堅決否認自己和況家老三有來往。

柳蔚虹一臉天真無邪的笑容,驚訝地張了張嘴,說:“啊,是嗎?那可能是日頭太大,我看花眼了。”

方家父子才稍稍松了口氣,誰知柳蔚虹又說:“我也是因為上回在森渡水庫那邊,見過方伯伯和況伯伯在一塊兒釣魚,才會以為在海石棋院遠遠看到的那兩位是方伯伯你們呢。對不起啊。”

轟隆——

她這話才是真正的驚雷,炸得方如海頭暈目眩,渾身發麻。

這小丫頭,怎麽會見到自己和況聯興在森渡水庫釣魚的?他就是怕被京師的熟人看到他和況聯興來往,才會約況聯興到京郊的水庫去“釣魚”,實則是商量一些秘密。他們所在的那一塊極為安靜,只招待像他們這樣的“大客戶”,怎麽會剛好被柳蔚虹看到?

柳蔚虹看著方如海霓虹般變幻不定的臉色,心底不住冷笑。

她前面說的那個海石棋院的事情,的確是她捏造出來的。海石棋院是京城的一家普通棋院,常常有些圍棋愛好者到那兒去找棋友對弈。她和朋友去過幾次,這個老爺子是知道的。

而森渡水庫的事情,卻是確有其事。

那是高考前兩個月的時候,她們幾個好朋友為了散散心,舒緩一下緊張的情緒,一齊騎單車到郊外去玩。四五月份,正是京城郊外景色最好的時候,天氣不冷不熱,很是適合出游。

當然,她們這些女孩子也大多是世家女。大家都知道即使考得不太好,將來也必然前程無憂的,才有這個閑情到郊外去踏青。

在那個物質還不算發達的年代,她們幾個小姑娘騎單車毫不奇怪。不過十幾年後,世家千金們就非專車不坐了。

柳蔚虹重生前的十幾年,本來就是華夏國經濟飛速發展的黃金時代。

她們一直騎到了森渡水庫,兜了一大圈才回城。好巧不巧,柳蔚虹真的看到方如海和況聯興在水庫對面岸上坐著,大概是在釣魚吧。

當時的她只當是一件小事,看過就忘記了,也沒有跟家裏人提起。她當年只是個被家人保護得很好的小孩子,誰也不會和她談論這些政治上的東西。

世家裏,對女孩子的培養和男孩子之間的區別還是很大的。老爺子再疼她,也沒想過她能成為自己的“衣缽傳人”。

直到當年柳家垮臺,方如海迅速踹開柳家,抱緊況家的大腿,柳蔚虹才明白自己在森渡水庫看到的那一幕代表著什麽。也因此,這件事深深刻進了她的腦海裏。

現在,她就祭出了這個“大殺器”!

饒是方如海心計深沈,也禁不住柳蔚虹的第二次直擊。

這就是柳蔚虹的聰明之處了。如果她一開始就說出森渡水庫的事情,方如海一口否認,她也拿不出什麽證據來讓柳老爺子相信她,說不定會以為她真的看錯了。畢竟隔著個水庫嘛!

但是她先拋出了海石棋院這個煙霧彈,讓方如海先否認一次。在他稍微放松的時候,再將森渡水庫的真事說出來,這時方如海肯定不能保持鎮定。

而“兩次”這個數字,也是很有殺傷力的——她可能看錯了一次,但是兩次都看錯,有沒有那麽巧?

於是,柳老爺子肯定會連海石棋院的事情也信以為真,認為方如海一而再、再而三地和況家接觸。

如果是別人,和況家有些來往,那也無所謂。柳老爺子也不會那麽天真,認為自己的部下和追隨者們,只能和柳家一系的人有來往,不會與其他家族的人搞好關系。那也太不合理了,柳老爺子也不是皇帝。

但是,方家既然想和柳家聯姻,就該拿出誠意來!這麽蛇鼠兩端,到處討好,老爺子可不放心把孫女兒嫁到方家去。

看著柳老爺子雪白的濃眉高高揚起又垂下,眼中露出深思的神色,柳蔚虹心頭一松。

她很熟悉爺爺的性情,知道這回自己應該是做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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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的時間設定和真實年代是不太一樣的,大概是把改革開放後的三十年濃縮到十幾年裏來敘述。大家只要看文爽就好了,哈哈……再次讓邏輯先森隱形吧!)

007:落淚

方如海急眼了,想和柳老爺子好好“解釋”一番,卻不想柳老爺子擡起手來一擺,說:“好啦,你工作也忙,不要在我老頭子這兒耽擱太久。”

這就是毫不客氣的逐客了。

柳老爺子何等威望?他一逐客,方如海再多的話也只能往肚子裏吞,青白著臉向老爺子告辭。

方東林走的時候,神色覆雜地看了看柳蔚虹。她這麽說話,到底是故意還是無心?

以他這些日子和她相處的經驗看來,她應該沒有這麽深的心機才是。或許,真的只是意外?

柳蔚虹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惶然,一直將方家父子送到青松園門口,一副做錯了事欲言又止的樣子。

事實上她早就樂翻了,恨不得現在就開瓶香檳大肆慶祝!終於把眼前這一關邁過去了,萬歲!

回到客廳裏,柳蔚虹惴惴不安地對祖父說:“爺爺,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方伯伯臉色很不好呢。”

面對孫女,柳老爺子又換上了慈祥的笑臉,拍了拍她的手背說:“沒有,你小孩子別想那麽多。去和姐妹們玩兒吧。”

“好。”

柳蔚虹甜甜一笑,又轉回餐廳去了。

中午的時候,該來的客人都來過了。於是家政人員們趕緊擺出壽宴,大家一齊請柳老爺子上座,為老爺子祝壽。

柳老爺子興致很高,並沒有被方如海的事情影響心情,還是樂呵呵的和兒孫們吃這頓壽宴。

對於方如海來說,這是驚天大事,但在老爺子眼裏這什麽都不算。反正柳蔚虹還小呢,再好好物色個世家子弟就是了,有什麽大不了。

“要是你爸爸媽媽和弟弟也在,就更好了。”柳老爺子看到席間缺了長子一家,忍不住對孫女兒嘆了口氣。

他對這個睿智聰敏的長子寄予厚望,而柳成邦也沒讓他失望。才四十多歲就做到了南方省南都市的市長,在眾多的紅·二代中也是少有的英才。

南都市的市長,和普通地級市市長的含金量,可謂天差地別。作為南方省的省會,南都市是副省級城市,也是華夏國的中心城市之一。歷來,能夠成功出任南都市市長的人物,都是能力極強、背景極硬的牛人。而且從這個位子升上去的許多高級幹部,還邁進了華夏國最核心的領·導人行列中。

聽到老爺子這話,柳定邦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而衛玲玲更是面色不愉。老爺子老是偏袒老大一家!自己生的世維才是第三代的長孫,可老爺子卻似乎更喜歡大房的兩個孩子,連七歲的柳世暉都比世維更得老爺子的歡心。

可長房為尊,老大也確實很出眾,衛玲玲心裏再不高興也不敢表現得太過明顯。

老太太看出次子和媳婦不太開心,她嗔怪地看了柳老爺子一眼,扯開話題說:“來來來,吃菜。小維,你多吃點紅燒排骨,這是奶奶特意讓人給你做的。”

“謝謝奶奶!”

小維很開朗地笑著回應,伸手就夾了兩塊排骨到自己碗裏,大口啃起來,看得老太太笑瞇瞇的。

二房雙胞胎裏的哥哥柳世維,是個酷愛運動的活潑少年,和他妹妹柳蔚然的性情差不多。前世,柳蔚虹也是和這兄妹倆感情最好。

不得不承認,衛玲玲人是俗氣了點,對孩子的教育還是很得力的。直到長大成人,這兩兄妹也沒有沾染上京城紈絝們的那些惡劣習氣。

吃完午飯,大家圍著老爺子再說了會兒話,保健醫生就來催老爺子休息了。

“呵呵呵,沒關系,難得一家人聚在一塊兒說說話……”

人老了,就喜歡兒孫繞膝的感覺。位高權重的柳老爺子也不例外。

但是大家都很自覺,知道保健醫生的話應該重視,便紛紛起身向老爺子道別。

老爺子的健康問題,是全家人都極度關註的事情。只有老爺子保持健康的體魄在前臺坐鎮,他們這些小輩才有好日子過。

這個道理,沒有人比柳蔚虹的感受更深刻。

送走了家人們,柳蔚虹回到自己的小屋裏,打水洗了把臉。

總算能夠好好喘口氣了。從早上到現在,她腦子裏那根弦總是繃得緊緊的,半點也不敢放松。而且,她總有一種做夢的感覺,不知道什麽時候一腳踩空,就會又回到那個黑暗的未來去。

如今,她才稍稍踏實下來。

她從桌子抽屜裏拿出一個本子,開始拿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借以整理自己雜亂的思緒。

記憶中,柳家最後失勢也是幾年後的事情了。她現在主要是要記下這幾年來,自己將要努力改變的幾個命運拐點,好提前謀劃。

寫了許久,她才放下筆,吐出一口長氣,伸了個懶腰。

緊接著,她又翻出自己收著的電話本,拿起自己房裏的那具小小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

在這個時候,電話還只是高幹家庭的必備品,百姓家庭尚未普及。更別說手機、電腦這種高科技產品了,遠著呢。

改革才剛開始,外國資本還在華夏國的門外徘徊張望,猶豫著該不該踏進來。

這是最好的大時代,遍地都是機遇。柳蔚虹有著十多年先知先覺的優勢,這可是最寶貴的財富。

電話很快就通了。

“餵,二哥,是我啊……”柳蔚虹咯咯輕笑著,電話那頭也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

“嗯,考完了,還可以吧……今晚出來玩,好不好?好?那我們去……”她說了個地址。

掛上電話,她沈吟半響,又看向桌上的鬧鐘。

已經是下午三點了。這個時候,往往是她要出門去學畫的時間。

她又到洗漱間整理了一下儀容,打開門跟容嫂交代了一聲,便走到青松園外。

一個穿著白襯衫的挺拔身影,已經站在大門外等候著她的出現。

“薇薇。”

聽到這熟悉的低沈嗓音,柳蔚虹眼眶一熱,情不自禁落下淚來。

她以為自己能夠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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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8:當時年少春衫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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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被淚水模糊的視線,她看到了那張曾在她夢中無數次出現的臉。

那棱角分明的面孔,堅毅的唇線,英挺颯爽的身姿——整個人就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劍般,銳氣逼人。

二十歲的易青鋒,正踏在少年與青年之間微妙的界線上。

他是她的影子。

柳老爺子是正~國級的領~導人,按規定享受最高待遇,在他身邊配備著十二名警衛人員。

這十二名警衛人員,是用最嚴苛的方式挑選出來的精英,每一個人的來歷都要經過詳細得不能再詳細的盤查。而他們無一例外,全是來自於中~央警~衛團。

易青鋒是其中最年輕的一個,卻是來頭最大的一個。

他的父親,是中~央警~衛局的局長易京亮將軍。

中~央警~衛局的職責是警衛黨~中~央領導和軍~委領導,平時只承擔政~治局常委、中~南~海等處的警衛工作。而易京亮能夠坐上這個位子,又哪裏會是省油的燈?

易京亮本身就是柳老爺子身邊的警衛員,後來外放出去,才一路高遷。易青鋒是他父親的幼子,從十八歲起就通過了層層選撥來到青松園裏服役。今年,他剛剛獲得少尉軍銜。

易家,其實就是類似於柳家的“家將”一般的存在。易家三代都是柳家的警衛員,堪稱心腹中的心腹,對柳老爺子是絕對的忠心耿耿。

很多大佬都有把工作人員的子弟帶在身邊培養的習慣。帶了幾年,長了閱歷和能力,到時再外放出去,就是家族的得力臂助。

所謂世家,就是這樣慢慢形成的。

而在柳家所有的二、三代子弟裏,唯有柳蔚虹有一項特權,那就是柳老爺子指定易青鋒專門當她的保鏢,只需要為她一個人服務。她走到哪裏,他就會跟到哪裏。

這可是連柳家二子都不曾享受過的殊榮,也難怪二嬸衛玲玲老是對柳蔚虹不滿了。因為柳老爺子,實在是太寵愛她了!

“薇薇,你怎麽了?”

易青鋒看柳蔚虹一見到他就流淚,還以為她遇到了什麽傷心事。也不知是被老爺子還是柳市長罵了,還是和長輩頂了嘴?

他是那種典型的軍人家庭教育出的硬漢性格,遇上這樣的情形登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沒事,我好高興!”

柳蔚虹飛快地抹去自己眼角的淚水,警告自己不要再輕易激動了……雖然她內心真的好激動好激動!

呃?高興怎麽還哭?

女孩子真是難懂啊!

易青鋒雖說已經在柳蔚虹身邊兩年了,但還是無法很自然地和柳蔚虹說笑。他本來就是極為內斂沈默的性子,素來不善言辭。雖然他心中默默喜歡著柳蔚虹,但從來不會表現出來。

是的,易青鋒戀慕著柳蔚虹。只是前世,柳蔚虹一直不知道他對她竟懷著那樣深沈的感情。

直到許多年後,她輾轉得到了他的部分遺物,才懂得了他的心意。而那時,他已經永遠埋葬在了巍峨的昆~侖山腳下。

當年她和方東林訂婚後不久,易青鋒就離開了青松園,自願前往最艱苦的昆~侖山服役。昆~侖的公路被稱為“天路”,而易青鋒就是在一次出任務的途中,為了救助戰友的車子,犧牲了。

又過了好久,柳蔚虹才因為某些原因,得到了易青鋒還留在部隊裏的遺物——也不過是個小小的皮箱。

可在那皮箱的最底層,放著一件疊得整整齊齊的白襯衫,看得出一次也沒穿過。那是她送給他的二十歲生日禮物。

“青鋒,我看你老是喜歡穿白襯衫,索性我也送你一件吧。”

“好。”

“你不會嫌我很沒誠意吧?”

“不會。”

“那你一定要穿哦!”

“嗯。”

在白襯衫旁邊,還放著一個硬皮本子,裏頭什麽也沒寫,只夾著一張早已幹枯的紅葉。那是她某次和好友去郊游時摘回來的紅楓,隨手送了給他,沒想到他居然也同樣珍而重之地收藏起來。

他在楓葉的背面,用鋼筆寫下了兩個蒼勁的字——“虹楓”。

虹楓……

這大概已經是他最露骨的表達吧,卻還是得用這種“掩人耳目”的方式,借著“錯別字”來遮蓋自己真正的心意。

捧著那件嶄新如初的白襯衫,已是飽經滄桑的柳蔚虹不禁淚如雨下。她終於明白青鋒為什麽要在她訂婚後就遠走;終於明白為什麽每次她問他“怎麽不穿我送你的衣服”時,總是說“下次穿”;終於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麽。

也許,在當時的易青鋒心裏,自己這個“家將”的身份是配不上他的公主的。所以,他什麽也不說,卻把自己放逐到遙遠的天邊。

柳蔚虹曾經不止一次地想過,青鋒從懸崖邊的公路上墜落時,頭頂上看到的那片蒼天是不是如傳說中的那樣蔚藍?

她錯過了一個最真誠的愛人,錯過了一段最純潔的感情。

當時年少春衫薄,她只顧著在鮮花叢中顧盼歡笑,卻沒有在意身邊那沈默而頎長的身影。

可是現在不同了。她有了重來一次的機會,而青鋒,依然還默默守護在她的身邊,尚未遠走。

坐在柳老爺子的二號專車的後座上,看著易青鋒有力的雙手把著方向盤,柳蔚虹只覺得有種說不出的踏實感覺。

就是那種“某一件東西在它該在的地方”的感覺……很難敘述,可就是讓人無比的安心。

車子在道路上徐徐行駛,在下午三點半的時候來到了目的地——又一處高幹住宅區。

她的書畫老師印教授就住在其中的一幢小別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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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人生何處不相逢?

柳蔚虹的這位老師大名印劍卿,名字很大氣,卻是一位非常高貴典雅的女畫家。

印教授是海內有名的書畫名家,不僅是華夏美院的知名教授,還是華夏國家畫院的副院長,名作無數,桃李滿天下。

不過年過七旬的印教授早就從美院退休了,如今只在家教著一兩個小弟子,大多時候不得不參與許多社會活動。這也是名人的宿命,很是無奈。

然而印教授的丈夫冷先生,平時看起來不顯山不露水,名氣遠不如妻子大,可他才是真正大有來頭的人物。

冷先生單名一個揚字,乃是國~務~院政~策研究室的副主任,也就是外界俗稱的“最高智囊團”的核心成員。這個國家許多政策的提出與完善,都是由他們來推動的,是真正能夠影響國家前途命運的人。

冷先生本人,也常常是最高首長的座上賓。不過在不明真相的人看來,也就是個戴著老花鏡的儒雅老學者罷了。

“啊,蔚虹來了。”

柳蔚虹和易青鋒走進客廳的時候,冷先生正在客廳裏閑坐看書。

兩個年輕人忙向冷先生問好。印教授笑著從畫室裏走出來,說:“你這孩子,昨天我都說了如果今兒太忙就不過來了。家裏客人挺多吧?”

“不忙,我是小孩子,家裏也不用我陪客。我就是想來見老師嘛!”柳蔚虹笑嘻嘻地拉著印教授的手輕輕搖著,惹得印教授不住呵呵直笑。

柳蔚虹也沒說假話。兩位老人對她一直都是很好的,就算後來柳家大不如前,印教授還是照樣教她畫畫,直到她離開京城。

在那段黑暗的日子裏,印教授給了她許多的溫暖和幫助。

他們兩位老人家的子女都不在身邊,常常有柳蔚虹這麽個可愛的小姑娘來說說笑笑,倒也是挺開心的。

如果是在平時,柳蔚虹會直接和印教授進畫室學畫,而易青鋒就坐在客廳裏等她學完再送她回去。

不過柳蔚虹眼睛尖,剛好看到冷先生手上拿著一份團中~央的文件,楞了一下。隨即她不動聲色地坐到冷先生身邊,笑道:“伯伯,您怎麽在家還工作啊,好好歇歇嘛。”

冷先生哈哈一笑,說:“沒事,就是些普通文件。隨便看一眼,也不費腦子。”

“啊,是團中~央牽頭的活動……大專辯論會啊,去年我也看了幾場呢。”柳蔚虹指著那文件笑了笑。

那的確不是什麽機密的文件。柳蔚虹之所以會格外留心,無非就是因為這事情和團中~央有關。

她可沒打算就這麽放過方東林父子!

方如海她目前是動不了的。不過方東林羽翼未豐,倒是可以稍微動點腦筋,給他找點難受。

她順勢和冷先生聊了幾句大專辯論會的事,得知這和團中~央的“高校學生幹部培養規劃”有關,又多留意了兩眼。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種相對比較簡單的工作,都是由團中~央的實習人員們來實際操作的。

方東林,會不會正好負責這一塊的工作?

她找了個借口把文件拿過來翻了幾頁,果然發現了方東林的名字!

看來,方如海也是給這獨生兒子下了血本的。不但費盡心思把他弄進團中~央去實習,還馬上就給他安排了個很容易出成績的工作。

到時候這個辯論賽舉辦好了,方東林的成績單上就會多出一堆“組織、協調、溝通能力極強”的讚語,算是很好的起點吧。

不過,哼哼哼……既然被她知道了,她怎麽會讓他那麽好過?

尤其是,她對他的某些劣根性,可是知之甚詳!

在印教授家學了兩個小時水墨畫,柳蔚虹和易青鋒才向兩位老人家告辭。印教授對柳蔚虹的畫風稍有改變很是驚奇,才一兩天沒來而已,怎麽變得這樣快?

柳蔚虹再世為人,心境自然與前世那無憂少女差異巨大。水墨畫筆隨意走,雖然她已經盡量控制,卻還是流露出了一絲滄桑之意。

難以解釋,索性不解釋了,任由老師去猜想吧。

臨走時,印教授給了她一張畫展的門票,說是她一個得意弟子開的新畫展,讓柳蔚虹有空去看看。

“師兄開畫展,我當然要去捧場了。”柳蔚虹笑著和老師說了再見,看到那畫展地點離這兒不遠,天色又還早,便對易青鋒說:“青鋒,陪我去看一會兒畫展好嗎?”

“好。”

易青鋒還是那麽惜言如金。柳蔚虹卻感到好親切,坐在後座上輕托香腮,偏頭看著易青鋒開車時的沈毅側臉,看得易青鋒都有些不自在了。

“呃……薇薇,你有事找我說?”

這回他終於多說了幾個字。

柳蔚虹莞爾一笑,說:“沒有啊。”

那你幹嘛一直盯著我開車?易青鋒的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這時卻從耳根漸漸泛起暗紅,顯然不習慣小公主的註視。

柳蔚虹只好把身子靠在車窗前,轉而去看窗外的風景,易青鋒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柳蔚虹暗自好笑,不敢再逗他了。

或許是因為日近黃昏的關系,畫展上的觀眾並不多。這位師兄的畫風是柳蔚虹比較喜歡的類型,安靜的環境,卻正好讓她慢慢駐足欣賞。

她在一幅占了小半個墻的水墨畫前停住了腳步。方才那些畫作,大多是花鳥山水,而這一幅畫的卻是一只振翅欲飛的鳳凰。

鮮艷的墨色直逼到人的眼裏去,給人以強烈的視覺沖擊。柳蔚虹細細看了一會兒,發現這幅畫作的名字叫“涅槃”,真是貼切。

傳說,鳳凰死後會周身燃起大火,然後在烈火中獲得新生,並且比以前更加強大美麗。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這不正是她自己最真實的寫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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