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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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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的話讓蕭歌怔了一下,她沒想到事情會這麽突然,但怔忡之後,她又重新垂下了眼眸,“所以你想說什麽?”

“我知道之前是我們做的不對,現在媽都已經這樣了,你能不能回來看看她?”電話裏是蕭歌這輩子從大哥嘴裏聽到的最軟和的聲音,但可惜那帶著些許懇求意味的話語並沒有打動蕭歌。

“不了吧,”蕭歌道,“既然媽身體不好,那還是別讓我這個不孝女到她眼前去氣她比較好。”

聽到蕭歌的拒絕,電話那邊的人又說了些許軟話,“不會的,媽其實是想見你的。你就回來看看她吧,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蕭歌始終拒絕。

在求了幾句後,那邊見蕭歌態度始終如此,終於沒有忍住:“你到底有沒有心!媽現在都已經變成了這樣你還記掛著從前的那點破事,是,是我們從前對你不夠好對你不夠關心,但現在媽都已經快死了,你到底還想她怎麽樣!”

面對大哥的指責,蕭歌仍舊沒有半點情緒起伏:“首先,她的病並不是我造成的;其次,生恩養恩我也已經還了你們,我並不欠你們;最後,從前的那點事我早不放心上了,我只是純粹討厭你們不想跟你們打交道而已。”

說完蕭歌就掛上了電話,為了不再接到他的電話,她反手將這個號碼加入了黑名單。結束之後她又將手機設置成了白名單模式,只有白名單裏的人才能把電話打進她手機。

在添加白名單的時候,蕭歌看到外婆的號碼,微微嘆了口氣,到底還是加了進去。

做完這些後,蕭歌之前的那點看電影的興致已經全被打散。她往沙發上一靠,心裏亂糟糟的。

旁邊微念看她神色不對,詢問道:“誰來的電話?”

“我大哥。”如果是旁人問蕭歌不會講太多,但現在對面是微念,她很想將此時的情緒同他分享,“我媽病了,病有些不太好,晚期,我大哥讓我回去看看她,可我也說不上來到底想不想回去。我以為她會好好活上幾十年,在我快老了的時候她才離開,到那時現在的這些齟齬也都只是過去的一點影子,我雖然還會不忿但不會像現在這樣無法釋懷。可現在這事太突然了,她明明才五十多歲。”

蕭歌的眼裏有著深深的茫然,母親生病的事在她心裏不是半點波瀾都沒。

“如果實在不知道該怎麽辦,那就交給明天再去想。”這種事微念沒法給出建議,他只能蕭歌無論做什麽選擇都無條件的支持她,“時間一直在往前走,今天的你不知道答案是什麽,但未來的你是一定會做出選擇。既然這樣,現在的你就偷個懶,將這個難題交給未來的你去煩惱。”

蕭歌看向了他,“好像也只能這樣了。”

原本休閑的午後因為這件事莫名籠罩上了一層陰影,既然不看電影,蕭歌幹脆同微念聊起小時候的事來。她也行好好重新看看,有些事值不值得。

這事一想,就是一個月過去。

期間外婆也給蕭歌來了一次電話,也是告訴蕭歌她母親的病情,問她會不會回去。在蕭歌回報以沈默之後,外婆嘆了口氣掛了電話,再之後就一直沒來電話,但距離蕭歌大哥電話打來後過去一個月,外婆又開始給她打電話了。

這次外婆沒有問蕭歌回不回去的話,只在電話裏告訴蕭歌她母親現在的狀況。

一開始是一周一次,後來變成三天一次,再後來就成了每天一次。

“……她現在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人也瘦得厲害。”外婆在電話裏絮絮叨叨說著這些,末了又小心翼翼地蕭歌現在如何了,“你也別累著自己,不用那麽用力賺錢,身體最重要。有空去醫院做個體檢,你媽就是一直不把這事放心上才會突然生這麽大的病……”

聽著電話裏外婆近乎哽咽的聲音,蕭歌也微微心裏泛酸。

她知道外婆是想她回去見見她媽,但又害怕她拒絕,所以用這樣一種委婉的方式懇求著她。

“我會的。”蕭歌仰了仰面,“最近工作不是很忙,我明天請假回家去看你。”

“真的?”外婆頓時一副驚喜的語氣,“那、那你路上一定要註意安全。”

“嗯,我會的。”

電話掛掉後,蕭歌先是給微念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這件事,然後一邊進臥室收衣服。

外婆知道她要回去的消息,肯定心裏會一直記掛著這事,她不早點過去的話,外婆估計能一直睡不著。

很快微念語音通了,在知道蕭歌的打算後,很快蕭歌的門鈴響了。

“你把你證件給我,我幫你一起訂票。”微念道,“我看今晚上就有飛機,現在開車過去還能吃個晚飯再登機。”

蕭歌下意識去拿證件給他,拿到一半時突然反應過來看向他:“一起?”

“你不會不想帶上我吧。”微念主動將她手裏的證件拿了過來,他一邊看著證件一邊輸入著身份信息,“你一個人過去要被他們給拆了怎麽辦。”

很快,微念就告訴蕭歌機票已經訂好了。而且為了防止路上出狀況,他還把後面兩班也給訂了。

等蕭歌把東西收拾好準備出門,卻見他不知從哪去買了一堆禮物,什麽老人用的補品、中年人喝的酒、小孩子吃的零食,從老到少,竟然一應俱全。

蕭歌:“……”

註意到蕭歌的眼神,微念解釋道:“你這麽久沒回,帶點禮物回去他們也高興一點。每一位我都買了雙份的禮,算是我們的心意。就是時間匆忙,只能挑貴的掃。”

這些她沒有想到的事,微念都給她給考慮到了。念此蕭歌心裏一暖,問他道:“那你呢?”

微念如小狗般歪了歪腦袋,不解道:“我怎麽?”

“我把你帶回去,到時候該怎麽向他們介紹你呢?總不能像之前孫姐那樣說你是我的朋友吧。”蕭歌道。

聽蕭歌這麽說,微念觸及到她的眼神頓時變得溫軟與飽含期待,“那姐姐打算怎麽介紹我?”

腦海中閃過多次預想的場景,蕭歌踮起腳尖在他唇上飛快啄了一口,“這樣帶你回去就名正言順了。”

柔軟的唇一觸即離,只留下微念唇上有一點淺淺的口紅印子,像是一個新鮮的標記。微念臉上的驚愕閃過,再反應過來已是耳垂通紅。

“走吧。”蕭歌也不太好意思看微念,只能低頭拉著他的胳膊上車,“出發出發。”

等上飛機後,兩人間之前的那點旖旎再次被沈重的現實取代,而越是靠近a市,蕭歌就越走神。微念知道她的心情,他只能是主動握著她的手,爭取給她絲絲力量。

飛機穿過雲層,在他們兩人到a市時不過才晚上九點,本來蕭歌是想直接去舅舅家,但外婆在知道她來了後卻直接讓她去醫院,說她這會兒在醫院等她。

老人家的心思蕭歌很明白,而她也知道她之所以會來,不論表面理由是什麽,最終目的還是在醫院。

讓司機掉了頭,差不多一個小時後,蕭歌兩人來到了醫院。

在蕭歌到時,病房裏人不少,或站或坐有五六個人。他們見到站門口的蕭歌後,全都站了起來。

蕭歌的視線越過他們看到了在病床邊坐著的外婆,再越過外婆,她看到了病床上的中年女人。

那個女人瘦得比外婆電話裏說的還要厲害,幾乎只剩下皮包骨頭,臉色蠟黃,兩邊臉頰的顴骨高高聳起,鼻子上戴著氧氣,身上插著不少管子,嘴裏發出“嗬嗬”的出氣聲。

此時外婆也註意到了蕭歌,她一邊招呼蕭歌過去一邊抹著眼淚對病床上的人道:“小歌回來了,你睜眼看看她吧。”

也許是真的期盼已久,床上的人竟然真的睜開了眼睛。

外婆見狀借口去倒水讓病房裏的其他人全都出去,微念則跟蕭歌說了一聲,也跟著去了病房門口。

在所有人離開後,病房門被關上,蕭歌走動了病床前,床上的女人已經說不了話,只能用她那渾濁的眼睛一直看著她。

蕭歌原以為自己足夠心硬,母親再如何也和她沒有幹系,但想是一回事,親眼見到又是一回事。在她的記憶中,母親一直都是康健愛美的,如今人生最後的一段旅程卻如此煎熬,這讓她心裏不免泛起陣陣酸澀。

不想再去看床上人瘦骨嶙峋的模樣,病床旁邊有水果,蕭歌彎腰拿了枚橘子剝了起來。

橘子好剝,很快一個完整的橘肉就被剝了出來,蕭歌知道母親已經不能再吃任何東西,在她將橘子放回櫃上時,她看到病床上的人擡起那幹枯的手吃力地向她伸了過來。

看著那手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蕭歌的心也逐漸揪緊。

或許這樣一碰,她們之間的仇恨隔閡都會在那一瞬間消弭於無形,然而在母親的手即將觸碰到她時,蕭歌終究還是沒忍住手一縮,避開了她的觸碰。

“嗬嗬”床上人喉嚨裏發出的聲音更劇烈了,蕭歌也擡頭用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神色看向了她。

其實她來之前不是沒想過問母親為什麽從前要那樣對她,可現在看來好像一切意義不大。知道原因又如何,她還是不能釋懷。

定定看了床上的人一會兒,蕭歌擡頭按了鈴聲把護士叫了來。再之後等到其他人都進來時,她默默退出了病房。

舅舅也在,外婆會有其他人照顧,不用她操心。

蕭歌牽著微念的手離開了醫院,他們隨便找了家酒店休息。因為今天行程太累,在蕭歌快迷迷糊糊睡過去的時候,她突然人一下子清醒了。

她睜著眼睛看著酒店的天花板,一直到天亮她再次收到外婆的來電。電話是舅舅打的,舅舅告訴她淩晨的時候她媽去了。

“本來不能動的人,那會兒突然就能說話了……她說她做了好多錯事這些都是報應,說她放心不下你們姐弟三個,說很可惜沒看到你們都結婚……後來她撐不住了,我們都讓她歇歇,她卻掙紮著一定要吃橘子,我們讓她含了一瓣她才走的……”

舅舅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蕭歌正看酒店窗戶上被風吹動的窗簾,一直到他說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道:“這樣也好,少受點罪。”

舅舅似乎被噎了一下,他忍不住嘆了口氣,“小歌,我知道你媽的性格。她其實一直都很愧對你,她知道是她害了你,但她不敢正面這些傷害,這麽些年來一直在逃避,甚至把責任丟到你身上。你越糟糕,她內心的愧疚就越少,覺得是你活該。這本來只是她給自己編織的一個讓自己內心過得去的借口,誰知道時間久了她都忘了事情原本真實的模樣。現在她人已經去了,舅舅希望你對自己好一點。你是一個好孩子,別擔心將來你會變的和她一樣。”

舅舅最後的一番話讓蕭歌握著手機的手忍不住緊了緊,“我想過很多個她不喜歡我的理由,沒想到最終的原因這麽荒唐。謝謝舅舅你告訴我這些。”

電話掛斷後,蕭歌抱著腿在窗臺前坐了很久,一直到微念送早餐過來,她才看向微念道:“我媽去了。”

微念上前來抱住了她,“都會過去的。”

“嗯。”蕭歌頭枕在為念的肩膀上,閉眼低聲道,“其實我好像沒那麽難過,但我又覺得好難過。我恨我媽,但我更恨我爸的袖手旁觀。可人都死了,關系也差不多斷絕了,恨又有什麽用呢?我想靠著你睡一覺,可能醒來就沒事了。”

葬禮是在五天後舉行,五天的時間足夠大家把情緒緩和過來,接受這個事實。

蕭歌一直沒在人前露面,一直到安葬那天她才出現在葬禮上,然後跟著哥哥和姐姐一同扶靈送母親去墓園。

在看著母親被泥土掩埋的那一刻,蕭歌的心也談不上釋然不釋然。人死如燈滅,恨也好不恨也罷,最後都會終歸於平靜。

下山時,蕭歌還是給母親倒了杯酒,又剝了個橘子給她。

“我走了,我以後都會好好的,不會受你影響。你想我來看你的話,就讓路上的荊棘長得慢點吧,讓路好走點。”最後同母親拜別,蕭歌挽著微念的手下山而去。

在回去的路上,出租車路過蕭歌原來讀書時的高中。

正巧趕上放學,一群群活潑的男生女生笑鬧著從大門走出來,看著那些洋溢著青春與朝氣的臉,蕭歌靠在微念身上同他道:“原來我讀書的時候,最羨慕的就是班上那些說話大嗓門走路帶風特別張揚的同學,覺得他們那樣才是青春肆意飛揚。我一直以為我錯失了我的青春,但現在看來那些才是我的青春。”

年少時晦澀的過往,初嚼苦澀,再嚼泛酸,最後咀嚼的久了,澀味盡去,滿是回甘。

“我原來讀書的時候可能就是你羨慕的那夥人之一,不過也只截止到高一,勉強算是你羨慕的三分之一吧。”微念道。

“吹吧你,就你這性子還班鬧呢。”已經緩過來的蕭歌也有了吐槽的心情,“但凡你活潑一點主動一點嘴甜一點,我們孩子都有了。”

蕭歌話說完,覺得這話有點不對,但見微念沒接茬,她頓時看向他道:“不說話是什麽意思,你有意見?”

“怎敢。”微念笑著湊過來一手覆住了她的眼睛,一手拿出什麽東西往她手指上套,“我人不活潑嘴不甜,用這個補差價行不行。”

等他套完將手拿開,蕭歌低頭一看,卻見無名指上被戴上了一枚碩大的亮晶晶的鴿子蛋。

蕭歌:“!行,必須得行,不行也得行!”

微念笑攬這她在她鬢角親了一口,“本來想找個好機會送給你,但人生好像沒有百分百的準備。現在正值夏末秋初,天不太熱,陽光很好,你又恰好在我身邊,一切都剛剛好。”

——完——

前面開車的司機:我只接單拉個活,為什麽要過來踹我一腳.jpg

作者有話說:

本文結束啦,謝謝大家的支持。

這本書有不足,反饋我已經收到,爭取下一本寫得更好一點。

番外應該不會有,我以後大概還會再開一本網游文,把鴨鴨的事寫進去,不過什麽時候開不知道,得具體等素材搜集完(其實就是潛伏吃瓜)。

說點題外話:

這文一開始我就是想寫一個女孩子蛻變的故事。

蕭歌所遭遇的,其實就是我們中的一些人所遭遇的。原生家庭關系惡劣,在學校遭遇霸淩,在網上被欺騙被羞辱,等等等等,這些事或許至今回想都會覺得難堪痛苦,但大家要記住這些並不是我們的錯,能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就用法律武器保護自己。

我寫這本書的目的,就是希望能給遭遇類似事情的朋友們一點力量。我們每個人都是蕭歌,每個人也都可以成為蕭歌。

痛苦的時候,大家要更愛自己。

加油,共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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