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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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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所以先生是在擔心我麽?”將心底那點兒微妙的感覺壓下, 謝玄輕的註意力重新放回到容璟身上。

平時散下來的頭發虛虛紮到腦後,頰邊只垂下幾縷若有似無的發絲,將他俊麗冷淡的眉眼越發地凸顯了出來。

容璟只覺得他的目光猶如實質般在自己的臉上輕輕游移著, 低沈的嗓音在耳邊低低回蕩, 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親昵。

耳尖有些發燙,掌心間也冒了一點兒細汗。

容國師神色依然沈穩,腳下卻不動聲色地往後小退了一步。

那種被對方的氣息完全籠罩著的、怪異而暧昧的感覺終於淡了些。

容璟小小地呼了口氣, 隨後便擡起眼睫, 認真道:“藍家那邊籌謀甚大, 即便是我也不能完全蔔算出來, 你這個時候過來,我很可能沒法護你周全。”

他的修為在一幹天師中確實是最高的沒錯, 但近日容璟總覺得天道似乎出了什麽問題, 再加上藍家那邊將那麽多的普通人都算計了進去, 對方一旦發難……

藍家可以不顧及這麽多人的安危, 但容璟不行。

容國師自然是對自己的玄學之術有著信心,但萬事皆有例外, 從那道分魂中看來的記憶,容璟知道謝玄輕也是他們的目標之一, 對方很有可能覬覦謝玄輕的靈魂。

如果謝玄輕還在京市,那邊有著他留給謝玄輕的一些防護靈符,再加上南省與京市間的距離, 危險自然會小上許多。

但謝玄輕偏偏這個時候來了。

容璟微微蹙起眉頭,琥珀色的眼眸在謝玄輕身上輕輕看了一眼。

然而對方的命格此時在他眼中幾近一片混沌,容璟試著運轉了更多的靈力想要算出他的接下來的命運轉變, 卻也只能勉強看出一絲驚逢巨變的端倪。

可謝玄輕身為謝氏掌權人, 謝氏近來的發展勢頭也極為迅猛, 他又能從哪方面遭逢巨變呢?

神色微微一冷,容璟大約已經猜到了些什麽。

謝玄輕瞥見他眼底附著的那片霜色,指尖不由得一動,隨後又道:“可如果我獨自一人待在京市,而先生遠在南省,真有人對我下手,豈不是更加危險?”

不過他也知道容璟這是在擔心自己的安危,語氣頓了頓,然後就繼續說道:“先生放心,在你們處理完事情之前,我不會輕易離開別墅的。”

——也只能這樣了。

對方既然能利用公司將謝玄輕引來,那即便容璟現在將謝玄輕勸回去,也不知道對方在京市那邊是否還會有什麽安排。

倒不如像現在這樣直接就在容璟的眼皮子底下,就算後面藍家出手了他顧及不到這邊,卻可以提前給謝玄輕設幾道保護的陣法以及符箓。

想到這裏,容璟微蹙著的眉頭總算松了松。

謝玄輕看著他眉眼間的冷意漸漸消融,琥珀色的眸子又恢覆了往日的平靜輕淡時,也忍不住低頭微微一笑。

“……不過又要麻煩先生出手幫一幫我了。”謝玄輕低聲說道,語氣輕柔中,也不自知地帶了一絲難以言說的繾綣。

容璟聽到耳朵一麻,又忍不住蹙了蹙眉頭,看了他一眼:“……別這麽說話。”

毫不自知的謝玄輕:“?”

容璟對上他的目光,一瞬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沈默了兩秒,容國師索性收回了視線,直接走到了沙發上坐下。

謝玄輕看著容璟越過自己往沙發走去的背影,目光在那束紮起來的、極璀璨漂亮的銀發上看了幾眼。

過了幾秒,他便也跟著轉身走了過去,然後親自端起茶壺,給容璟倒了一杯紅茶。

“先生今日是去了藍家麽?”他似是不經意地問起道。

容璟在這方面倒也不瞞著他,聞言便點了點頭:“嗯。”

“這幾天藍家那邊可能會派人來跟你接觸,但你最好是不要摻和到裏面去,這一次……”容璟沈下聲音道,“可能沒度假山莊那件事那麽好解決。”

謝玄輕也只是隱隱知道藍家很有可能與特殊部門一直追查著的換命陣一事有關,但具體藍家到底做了什麽事,謝玄輕倒不是很清楚。

不過容璟提到度假山莊一事,因為謝玄重涉及其中,謝玄輕倒是關心得多了一些。

畢竟那是他的親堂弟,不是麽?

雖然特殊部門透露的倒也不多,但只憑借其中隱晦提到的厲鬼,還有謝玄重與對方之間詭異的交易,謝玄輕就隱隱感覺到其中或許和他有所聯系。

倒不如說,謝玄輕這次過來,也是因為潛意識間隱約感覺,他似乎確實該過來一趟了。

他沈默得有點久,容璟忍不住擡眸看了他一眼。

輕輕淡淡的視線平靜地落在自己的身上,謝玄輕一瞬間便回過了神來。

微微勾了勾唇,謝玄輕朝著容璟一笑:“多謝先生提醒,我記住了。”

容璟:“……嗯。”

淡淡地應了一聲,容璟收回目光,低頭喝了口茶。

實在是有些不習慣身上剪裁格外合身的禮服。容璟輕輕抿過一口醇厚微苦的紅茶之後,便放下杯子,打算上樓重新換件衣服。

就在他起身的一瞬間,謝玄輕忽然伸手給他扶了一下歪掉的發帶,隨後問道:“先生今日穿的這身……是陳管家安排的麽?”

容璟上樓的動作頓時被他打了一下岔,神色頓了頓,容璟淡淡地“嗯”了一聲。

“很好看。”謝玄輕並不吝嗇自己的讚美,視線從容璟被禮服所勾勒出的窄腰上輕輕掃過,隨後指尖便繼續撥弄著那根與西服同色的發帶,說道,“不過要是發帶換成琥珀色,應該會更適合先生的氣質。”

同色的領結與發帶美則美矣,但也著實單調,顯得有些過於冰冷。倒不如將發帶換成與容璟眼眸相似的淺淡的琥珀色,猶如陽光般漂亮,卻是能給這一身如海般深邃神秘的禮服增添一絲柔和的氣息。

也與他嘴硬心軟的先生更為相稱。

他看著就像是認真地在給容璟今日的穿搭提一點意見,語氣低沈而和緩,聽在耳中,卻有一種莫名的親昵。

容璟能感覺到對方的手指輕輕地在自己身後的發帶上蹭過,雖然並未直接觸碰到他的脊背,但一陣微妙的、仿佛毛骨悚然般的感覺在脊背上竄過,容璟下意識地就將頭發從謝玄輕手中抽了出來。

“……不過是偶爾穿穿罷了,不必在意這些。”垂了垂眸,容璟對上謝玄輕的視線,說道。

“也是。”謝玄輕笑了笑,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他的眸黑且深,對視時,總讓人覺得有些神秘又危險。

容璟輕輕地看了眼他唇邊的笑意,隨後又輕蹙了下眉頭,才轉身往樓上走去。

謝玄輕靜靜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二樓拐角的位置,然後才慢慢收回視線,低頭拿起桌上的文件,重新看了起來。

分公司這邊的事情其實並不嚴重,但因為程序一直卡著,也實在是耽誤時間。

謝玄輕看過了事情的經過與之前一直簽不下來的合同,微微皺了下眉,便起身打了個電話。

將處理方案吩咐下去之後,謝玄輕又打開電腦,接收岳豐發來的京市總部那邊待處理的業務。

一直忙到臨近傍晚,謝玄輕才算是將一些較為緊急的事務全部處理完了,剩下的那些日常業務,就留著晚上再處理。

起身活動了一下身子,謝玄輕拿著東西上樓,後知後覺地想起……

這是謝氏在南省的房子。

而現在,這套房子裏,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在。

謝家老宅端肅而嚴正,帶著一種濃濃的世家傳承的意味。

但南省這邊的房子卻是仿歐式的設計,低調間不缺奢華。

但這樣極為迥異的房子卻都帶著一種極為相似的、孤寂的氣息。

謝玄輕以前從未在意過這些房子裏的不同。在祖父與父母都去世了之後,他便自己一個人住在了謝氏老宅之中。

它永遠是安靜的、唯有他一個主人存在。

但如今,他身處於南省的別墅之中,腳下的樓梯是大理石鋪成的,與謝家老宅中帶著時光的烙印的木質樓梯迥乎不同。

走到二樓,鑲嵌在墻壁上的銅質的壁燈已經亮起了微黃的光,將走廊暈染得也多了幾分奇異的溫馨。

隱約有動靜從他的房間中傳來。

穿著燕尾服的管家站在他的門口不遠處,似乎是在等什麽人。

謝玄輕走了過去,陳管家餘光瞥見他靠近過來的身影,連忙轉身朝他鞠了個躬:“先生。”

“嗯。”謝玄輕應了一聲,隨後目光往房間內看去,“你在這做什麽?”

“容先生剛剛問我您的房間在那兒,我就帶他過來了,現在在等容先生還有什麽吩咐。”陳管家非常自然地說道。

謝玄輕:“……”

雖然他也確實說過讓陳管家這邊對待容璟要像對待他一樣,但這才過了幾日,陳管家竟然已經這麽自然地將容璟歸到自己人裏面了麽?

也是,他的先生雖是看著冷淡,但實際上卻是個極心軟的人,陳管家會對他露出這般態度,卻也正常。

點了點頭,謝玄輕剛想擡步繼續往房間裏走去,就被陳管家伸手攔了一下。

謝玄輕:“?”

陳管家面露難色:“容先生大概是有什麽事才進去的,我一直在外面等著,容先生應該不會做什麽不好的事……”

謝玄輕:“……”

你說的這個不好的事,指的是什麽?

經常噎別人的謝家主難得被噎了下,頓了頓,他“嗯”了一聲,便道:“我知道。”

說著,他繞開陳管家的阻攔,繼續往房間裏走去。

陳管家見狀,也不好再攔,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謝玄輕推門進去。

紅棕色的房門有些沈。

謝玄輕走了進去,就見容璟背對著他半跪在飄窗上,仿佛是在上面畫著什麽東西。

眉頭微微動了動,謝玄輕走了過去。

有些眼熟的、淡金色的毛筆映入眼簾,容璟神色沈靜,動作卻絲毫不慢地在玻璃窗上落下一道又一道的繁覆而精巧無比的符文。

謝玄輕並非是玄學界中人,自然也看不到那猶如星月般柔和而璀璨的金色符文的軌跡。

但他只看著容璟的動作,再看到對方手中的那支淡金色的點靈筆時,就能猜到對方這是在做什麽了。

他先前確實是說過麻煩容璟出手這樣的話,但他沒想到,容璟最後竟是沒有直接給他幾張護身的靈符就算了,而是這樣仔細地、認真地在他居住的地方也設下了層層防護。

喉結上下動了動,謝玄輕看著容璟似乎終於結束了一道符文的繪制,才低聲開口問道:“先生……進來多久了?”

對方這時候身上已經換了一套極為舒適的家居服,銀灰色的細毛絨上衣大約是因為南省這邊的氣溫有些高,所以松著最上面的兩顆扣子,露出了一小片精致而白皙的鎖骨。

謝玄輕的目光在上面輕輕掃過,隨後便將視線落到了容璟的膝蓋上。

因為飄窗有些矮,容璟的腿又長。為了方便將符文融入到墻體和窗戶之上,容璟只能將一條腿微微屈起半跪在飄窗上,另一條腿則隨意地擱在地上,姿勢看起來就有些別扭。

也不知道他是保持這個動作多久了,屈著的那邊膝蓋上的布料,這時候已經有了一點兒明顯的褶痕。

容璟聽到他的問題也楞了下,隨後便從已經處理好的飄窗上下來。

膝蓋隱約有些發麻,容璟運轉了一下靈力剛想將那陣有些酸麻的感覺去掉,便看見謝玄輕忽然俯身下去,溫熱的手掌隔著細絨寬松的家居褲,輕輕地在他的膝蓋上揉了揉。

“難受麽?”還不等容璟問他在做什麽,謝玄輕便低聲地開口道。

雖說是靠得有些近,但謝玄輕此時的動作卻是極為克制。或者說,他的這個舉動完全是出於下意識,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他的掌心便已經貼在了容璟的膝蓋之上了。

大約是因為一直保持著一樣的動作,容璟的膝蓋微微有些顫抖。

謝玄輕的掌心輕柔地在上面揉了幾下,隨後便聽到容璟的聲音傳來:“……還好。不用揉了。”

恰好這時容璟的膝蓋也沒再繼續發顫了,謝玄輕順從地收回手,隨後便站起身。

“先生這樣忙了多久?”他仍是問道,執著地想要知道答案。

幽深的眸子閃過幾分覆雜的情緒,容璟並未註意到他身上有些低沈的氣息,意識集中在剛剛被謝玄輕揉過的那邊膝蓋上。

……總覺得有些癢。

容璟失了下神,聽到謝玄輕的聲音,才將散去的心緒收回來:“……沒多久。”

“是麽。”謝玄輕低低地應了一聲,卻是忽然開口道,“待會我問一聲陳管家是不是這樣。”

容璟:“……”

他鮮少會在容璟面前露出這麽強勢的一面,容璟與他對視了一眼,莫名地想到了謝崇在早朝上直接下旨將他封為國師的那一天。

當時雖然龍脈已改,新朝已立,但因為種種原因,新朝之中仍是有著一些舊朝官員存在。

他們對新任帝王敢怒不敢言,但對容璟這個直接斷送了舊朝百年傳承的人,便沒那麽客氣了。

更何況,剛登上帝位的昭帝難道會是真心賜予這個年輕的術士國師的尊榮嗎?

若換作是他們,在登上帝位之後,便會直接將這身懷改易龍脈之威能的術士從世間抹去。

否則對方能將龍脈從齊家改到謝家,那又怎麽能肯定他不會再次將龍脈從謝家改到另一家上呢?

這樣想想,昭帝這番舉動,怕不是在向他們這些大臣暗示著什麽。

這般想定,便有急於在新朝站穩腳跟的舊朝官員出列,言辭激烈地指責容璟德不配位,不僅要求謝崇收回旨意,更是請求謝崇狠治容璟面聖不跪的不敬之罪。

容璟當時聽了還有些好笑。他從未跪過謝崇,便是對方已然登上帝位,他也絕不會輕易向對方屈膝。

若謝崇登位之後當真看不得他這樣的行為,他也只管離開這朝野,歸於山中便是。

然而帝位之上卻傳來了一陣極為憤怒的拍案聲。

那是容璟第一次見到這位向來神色冷峻的摯友臉上露出怒色,姿態強勢地將那幾位舊朝官員所做過的種種陰私之事數落了出來。

對方被謝崇一身的氣勢壓得根本不敢擡頭,在聽到新帝對自己在舊朝中做過的事也了如指掌之事,更是兩股戰戰,不敢再多說一句。

“國師。”九琉帝冕微微垂下,男人坐於九階之上,那雙極幽深的眸子靜靜地看著他,語氣卻是輕柔地說道,“還不快上來。”

他不僅要賜予容璟無上尊榮,更願意與對方分享自己的江山與帝位。

階下百官因為先前新帝顯露出來的威勢不敢輕易開口,朝堂之上一片緘默。

容璟其實已經有些忘了自己當時有沒有走上去。只記得在天罰降下之前的那小小的一段時間裏,對方似乎是真的將一半帝位空了出來——

即便容璟每次上朝都興致缺缺,並不多去。

神色有一瞬間的怔楞,容璟不知道自己怎麽又想起這些往事來了,就聽見謝玄輕低聲地在他耳邊問道:“先生……是在看著我想誰?”

又是那般回憶的神色。

謝玄輕之前從不在容璟面前提起,只是剛剛容璟看向他的眼神,竟是不自覺地帶了一絲懷念的情緒,琥珀色的眸子裏像含了淺淺一汪水,看得人越發心軟,也越發……嫉妒。

之前查容璟資料的時候,謝玄輕便知道容璟之前從未有過愛人,身邊也並無親密之人。

但眼前的容璟眼神中表露出來的情緒卻不是這樣的。

他在……透過他謝玄輕想著另一個人。

心頭驀然一疼,像是被什麽東西緊緊抓了一把似的,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酸澀的感覺。

“先生,你剛剛是在透過我在想誰?”謝玄輕抿了抿唇,手掌虛虛地攏在容璟的臉頰旁,眸子深深地看著他。

容璟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從對方身上傳來的,危險莫名的氣息。

他眨了下眼睛,下意識道:“謝玄輕。”

謝玄輕神色一頓。

隨後他低下頭,又輕笑了一聲:“先生這個回答……是在哄我麽?”

但即便是知道了對方在哄自己,謝玄輕還是有些不爭氣地感覺到了一絲愉悅。

容璟會這樣回答,也有一分在意他的原因在吧?

否則以他這位先生的性子,必然會直接將對方的名字說出來。

想到這裏,謝玄輕在那陣酸澀之中,竟也品出了一絲甜味。

“先生不想說那便不說了。”謝玄輕收回手,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他看著仍站在原地看著他一動不動的容璟,說道:“先生剛剛在這兒忙活多久了?餓了麽?我讓廚房那邊準備點東西?”

終於反應過來謝玄輕剛剛問他的那兩句話是什麽意思的容璟:“……”

他的回答倒也沒錯,他當時確實是在想謝玄輕,只是那個謝玄輕生活的年代要比眼前的這個謝玄輕早上幾百年罷了。

眼睫顫了顫,雖然猜到了謝玄輕十有八九就是當年謝崇的轉世,但他面對著謝玄輕幽深的目光時,仍是感覺到一絲心虛。

可是,他為什麽要心虛呢?

容璟楞了楞,有些想不明白。

這時他聽到謝玄輕兀自轉開話題的聲音在身邊傳來,思緒瞬間回籠。

“確實沒弄多久。”想了想,容璟最後垂眸道,“只是弄幾個防護陣法罷了,並不麻煩。”

謝玄輕唇邊笑意微淡,語氣也有些低落似的:“那先生餓了麽?”

仿佛容璟再說不餓,他就當真要哭了似的。

容國師本人:“……有點。”

“那我讓廚房準備些東西吧。”謝玄輕笑容忽然又真切了些,“不過現在有點晚了,只能做點好消化的了。”

容璟:“……嗯。”

眼看著謝玄輕轉身就要去找廚房,容璟看了下手中的點靈筆,又看了眼確實弄得差不多了的臥室,想了想,還是繼續在門上加了一道守護陣法。

弄好了臥室,容璟想起謝玄輕這幾日大概都要停留在別墅中,蹙了下眉,還是推門出去。

“陳管家。”

容璟在謝家別墅這邊待了這麽多天,除卻自己的房間之外,卻也極少涉足別的地方。

他剛想問一聲陳管家書房的位置,就見去了廚房回來的謝玄輕站在陳管家面前,隱約還能聽到他們之間的交談。

“……進去多久了?”陳管家重覆了一遍謝玄輕的問題,有些疑惑地回答道,“大概一個多小時了。”

一個多小時……那倒還好。

謝玄輕點了點頭,便見容璟從房間裏推門出來。

沒想到他還真找了陳管家問一聲的容璟:“……”

“先生弄好了麽?”比起容璟的遲疑,被抓包的謝玄輕本人看起來倒是還自在些似的,“我讓廚房那邊煮了點面,待會就能吃了。”

他這麽淡定,倒是襯得容璟自己想多了似的。

有點兒遲疑地點了點頭,容璟又想起了什麽,看向陳管家:“書房在哪?”

陳管家看了眼容璟,又看了眼謝玄輕,欲言又止。

這剛去完房間又要去書房……

不過家主自己都不在意,陳管家想通這一點,便道:“也在這一層,容先生我帶您過去。”

謝玄輕自然也猜到了容璟要去書房幹什麽。

事實上,他完全可以要求謝玄輕只待在臥室中處理文件,但他卻選擇了給謝玄輕的書房再設下陣法。

心頭殘餘下的那點兒酸澀又被容璟的這個舉動給徹底驅散了。

謝玄輕嘆了口氣,道:“先生不必如此。這幾天我在臥室裏處理事情就是了。”

左右臥室也不小,放一張桌子進去,也不會顯得逼窘,何必再讓容璟花費那麽多心神呢?

他的語氣堪稱溫和,態度卻是強硬,剛好廚房那邊也做好面條了,謝玄輕便讓陳管家先下去,自己則是站在原地看著容璟。

容璟:“……”

也行吧。

既然謝玄輕本人都不在意,容國師思考了一下,索性也不浪費靈力了。

將手中的點靈筆散去,容璟又想起了什麽,從家居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小疊靈符,分了三張給謝玄輕之後,剩餘的那些便交給了陳管家,讓他每人分一張到那些傭人廚師司機們手上。

隨後,他又繼續叮囑道:“另外的那幾張,你在別墅外面的這幾個地方放好。”

簡單地說了幾個位置,容璟便收住了話頭。

雖然不知道對方是否會這麽喪心病狂地將別墅中的傭人也一起針對,但防患於未然,容璟這一手,卻是給謝家的這些傭人們多加了一層保護層。

陳管家手上拿著那沓柔韌微溫的靈符,表情已經有些茫然了。

他雖然早就知道容璟天師的身份,但其實對方並未在他面前直接表現過什麽,這會兒忽然交了幾張靈符到他手上……

陳管家有些慌。

“沒什麽大事。”容璟一眼便看出了他的想法,難得地安撫道。“按我說的去做便是。”

無論是陳管家又或者是其他傭人身上,容璟都未曾看出對方近日會有什麽災難的痕跡,如今他給出這些靈符,也不過是未雨綢繆罷了。

陳管家:“……好的。”

他鞠了個躬就匆匆下去處理起了容璟安排的事情,謝玄輕剛剛一直站在一旁看著,此時便也開口:“先生,下去了麽?”

“嗯。”容璟擡眸和他對視了一眼,隨後淡淡地應道。

其實這會兒也不算多晚,所以謝玄輕除了讓廚房那邊煮了面條之外,也準備了一些小菜和點心,餐桌上的東西也算豐盛。

面是鱔絲面。熬好的雞湯鮮濃,鱔絲切得細細的,濃郁鮮甜的海鮮醬汁的味道融進到湯面中,只輕輕抿上一口,香濃的味道便盈滿口腔。

熱騰騰的點心倒是清淡一些,一籠明顯是廣式口味的蝦餃,一小碟南省特色的椰子酥,還有兩碗小小的熱椰奶。

謝玄輕和容璟相對坐在餐桌旁,容璟擡眸看了他一眼,便取過面前的筷子,夾起雞湯鱔絲面嘗了一口。

在藍家家主的壽宴上,容璟並未吃多少,加上剛剛又耗費了一定的靈力,這會兒聞到食物的香氣,倒真是有點兒餓了。

他雖喜好鮮甜口味,但對於這種有些濃郁的湯面也不算討厭。尤其是謝家廚子這段時間給他做飯,對他的口味其實挺了解的,這碗鱔絲面雖然湯濃味重,但吃起來卻是格外滿足。

眼睛不自覺一亮,容璟端起旁邊的椰奶輕輕喝了一口。

椰奶中並未放糖,喝起來就不算太甜,但有一點兒椰子本身的清香味,剛好中和了鱔絲面的鮮濃。

即便是在吃面,容璟的姿態也是自然優雅的。謝玄輕下午剛吃過,倒是沒那麽餓,此時便也有心多看了容璟幾眼。

果然……還是更喜歡鮮甜口麽。

謝玄輕看著容璟只嘗過一塊就收住了筷子避開的椰子酥,眼底忍不住閃過了一絲笑意。

吃過不太算晚飯但也不能單純稱之為宵夜的一頓,容璟聞著自己身上隱約沾上的鱔絲面的味道,起身打算回房洗個澡。

謝玄輕靜靜地看著他起身,然後在容璟即將上樓時出聲道:“先生。”

容璟轉過頭,垂眸看了下來。

謝玄輕微微一笑:“……晚安。”

“嗯。”容璟沒想到他叫住自己居然就是為了這麽句話。淡淡地應了一聲,他又道,“……你也是。”

謝玄輕聞言,唇邊笑意微深。

其實他剛剛還想再說一句,只是容璟的眼睛太過澄澈,在燈光下也太過明媚,他終究還是未曾說出口。

他想說,先生你若是做夢了,能否不要夢見那個人,而只夢見我呢?

……他到底,還是很在意。

心底嘆了口氣,謝玄輕也站起身來,回了自己的房間。

陳管家默默地將兩人的互動看在了眼裏,隱約猜到了家主為何會在容璟過來之前,便囑咐他們將容璟像對待他一樣照顧:“……”

除了因為對方天師的身份之外,恐怕還是私心占了大半罷。

傭人在主人離開之後便快速地將碗碟撤了下去,陳管家揉了揉剛剛因為放靈符而有些抻到的老腰,也慢吞吞地回房了。

謝玄輕的房間其實就在容璟現在住的房間的隔壁。

也就是上樓之後,站在門口前能聽到隔壁房間中傳來的些微的動靜,謝玄輕才有了一點兒微妙的實感,他似乎在毫無預料之下……就和他的先生共住一個屋檐下了。

這個念頭一出現在腦海中便揮之不去,謝玄輕又看了那扇棕紅色的房門一眼,這才推開自己的房間的房門,走了進去。

謝玄輕看不到容璟之前在房間內設下的布置,但淡淡的靈氣彌漫於空氣中,卻給人一種熨帖的、猶如細雨般柔潤無聲的舒適感。

謝玄輕進來之前精神還有點緊繃著,這會兒卻是感覺到了一種由內而外的疲憊感。

也不再多想什麽,他去找了套衣服,進浴室戲了個澡,便關了燈安然睡下。

一夜好夢。

接下來的兩天裏,容璟又著手把別墅內的別的一些疏漏堵上了。

只要藍家不是有著能繞開他的屏護的手段,這幾日裏,謝玄輕乃至謝家別墅,應當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而在這幾天裏,特殊部門那邊也湊夠了兌換名額的東西。

容璟拿出的陣法圖與符箓占了大頭,但他給出的這些陣法與符箓雖說珍貴,但仔細研究一下就能發現,這些東西的作用堪稱雞肋,而且若是實力不足,甚至還無法完整地將陣法還原出來。

藍家之前雖然是從塑像那裏取得了不少東西,但這些陣法與符箓明面上看去都極為繁覆,威勢甚大,他們在鑒別過其中的真假之後,便是將名額憑證交到了特殊部門眾人手中。

那是幾塊猶如羊脂玉般潔白的玉牌,但與羊脂玉的溫潤又有所區別,它看起來明潤卻冰冷,上面篆刻著細小如蚊蠅的符文,看著極為神異……與陰冷。

這分明是幾塊聚命牌。

如今的藍家竟是連表面功夫也不裝了,就這般赤裸裸地將自己與換命陣一事有關的證據放到了特殊部門面前。

周松雲在見到這幾塊聚命牌的時候就氣得狠狠砸了下桌子:“他們怎麽敢……他們怎麽敢!”

換命陣一出,涉及的是多少人的生機與氣運?

若對方當真只是取走一絲命格與氣運也就罷了,但他們的行為隨著時間的推移卻越是貪婪——

西北江大橋與高新技術基地中,他們為了奪取極好的命格與氣運,更是害死了幾十條人命,又害得近百人瀕臨死亡。

他們犯下這種滔天大惡,如今竟還敢將自己與換命陣一事間的牽連直接放到特殊部門的面前?!

即便知道這是藍家給出的激將法,特殊部門的一行人也是怒意升騰,沒有一個人勸說周松雲冷靜。

連帶著容璟,也是神色冷冽,修長的指尖在那枚聚命牌上輕輕蹭過,動作分明極為輕柔,卻看得人心頭忍不住猛地一跳。

“先生要出去了麽。”謝玄輕將容璟給他的那枚墨玉戴上,看著站在客廳裏的容璟,緩聲問道。

“嗯。”容璟回過神來,看著他隱約被符箓染得連煞氣上都帶了點靈氣的身影,回道。

謝玄輕並未阻止他。

相處這麽久,他早已知曉了容璟的性情,此時他深深地看了容璟一眼,便道:“那我在家裏等你。”

特殊部門過來接人的車子已經在門外停下,謝玄輕走過去,將容璟微微折起來的衣領輕輕撫平,隨後低聲繼續道:“一定要平安回來啊,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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