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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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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聚命牌的事, 容璟難得閑了一陣子,就要準備進組了。

特殊部門那邊的獎金在周松雲的申請之下已經打到了容璟的銀行卡裏,加上這五十萬後, 現在他卡裏的餘額已經有將近一千三百萬了。

點開短信看了一眼具體餘額,容璟蹙了下眉, 還是打開微信, 戳開了其中一個人的聊天頁面。

謝玄輕:容先生想捐款?

容璟:嗯。

他本人的消費欲並不強,一千多萬在這個世界也算得上是巨款, 容璟想了想,便決定拿出其中的八百萬捐出去。

至於落款人……那幾個再入輪回的陰魂原先的命格本不該如此, 這幾百萬捐在他們名下, 倒也能給他們再積一些功德, 保他們下一世無病無災, 安穩到老。

謝玄輕:好的, 我會安排好的。

謝玄輕只頓了一秒,便回覆道。

等他將自己的賬戶發過去,沒過一分鐘,容璟的轉賬信息便跳了出來。

謝玄輕扶著額頭, 有些無奈,又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說的好笑。

……就不怕他拿了錢不辦事麽?

似乎是覺察到了謝玄輕的想法, 容璟那邊沈默了兩秒, 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容璟:麻煩你了。

謝玄輕:……沒什麽。

心底暗嘆了口氣, 謝家主笑了一下,還是打開了電腦, 親自查了一遍哪個基金會最為可靠。

其實謝氏底下也有一個基金會, 謝玄輕時不時就拿過賬目親自核對過, 基本上沒有多少錯漏之處。

只是容璟將這件事托付給他, 他卻不好這麽敷衍了事,便都看過了一遍。

最終還是決定通過謝氏底下的基金會,將這筆錢款分別資助到了幾處貧苦山區中,建起幾所小學——

除了容璟的八百萬之外,謝玄輕也拿出了私人的兩千萬,一起捐了過去。

只是這兩千萬的落款人,卻是有一千萬歸屬於容璟。

在捐款落定的那一刻,細碎的功德金光又落了下來。

容璟伸手接住這一捧如星光般的功德金光,楞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五指虛虛籠著那捧功德金光,容璟垂下眸,點開微信。

容璟:?

奇跡般的,對方似乎一下子就讀懂了他這個問號所蘊含的豐富含義。

謝玄輕:嗯,我加了兩千萬一起捐出去了

謝玄輕:之前先生幫我看了城東那塊地的風水,一直不知道該怎麽答謝先生

謝玄輕:所以就將一千萬以先生的名義捐了

謝玄輕:先生不會介意吧?

頓了一下,他指尖點開表情欄,又發了個表情包過去

謝玄輕:[貓貓捧花.jpg]

容璟:“……”

他還沒開始問,對方就將所有話都說完了,容國師還能說什麽呢?

謝玄輕看著最上面“對方正在輸入中……”那一排字跳來跳去,過了一分鐘,終於收到了容璟的回覆。

容璟:不介意。

謝玄輕垂眸看了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

謝玄輕:先生不介意就好

謝玄輕:[貓貓捧花.jpg]

《誰是第三個人》劇組的開機時間選在十二月一號,據導演的說法是這個時間比較吉利。

容璟起卦算了一下,不知道是誤打誤撞還是別的什麽原因,這個日子倒確實不錯。

只是因為這個日子臨近年關,後續的拍攝可能會有些瑣碎。容璟孤身一人在這個時代裏,卻是不怎麽在意這些。

簡單地舉行了個開機儀式,容璟照例將片場中聚集的陰魂送去輪回後,便正式開始拍攝。

《誰是第三個人》嚴格來說算是一部懸疑劇,作為最後的兇手,寧塵其實第一個就出場了。

拍攝的時候,導演也有意識地將這種隱喻性帶了進去。

風起了。

蒙蒙的細雨斜飛而落,沾濕了路上行人的衣擺。

而在一眾來去匆匆略顯狼狽的行人中,一個手中撐著一把黑傘,正不疾不徐從遠處走來的眉眼俊美的溫和青年,就顯得極為突兀與……漂亮。

琥珀色的眼眸中盛著淺淡卻溫和的笑意,修長的手指輕握在烏木色的傘柄上,整個畫面映在監視器中,帶著一種流水般的恬靜和神秘感。

四周奔走的人流在他擡眸看過來的那一瞬間,就化為了他背後的一道道模糊虛影。他在與世界背道而行,整個人卻看不出一絲緊張與急切。

一切都恰到好處般美好。

又充滿奇異的隱喻。

“好,哢!”導演盯著監視器看了一會兒,隨後便揚聲喊道。

這一幕就是劇本最開頭寧塵出場的那一幕。

乍起的秋風和細雨是後面發現屍體的契機。而撐著傘與世界背道而行的高明法醫,則是在這場會促進屍體加速腐敗的秋雨中,眼中含著溫柔的笑意,認真而滿意地在腦海中回顧著自己的“作品”。

導演在一開始的時候給這個場景定下的關鍵詞就是“美好、矛盾與冷酷。”

說實話,容璟其實將前面兩個關鍵詞都詮釋得非常到位。

他長相實在精致,不笑的時候會顯得有些過分的疏離和清冷,但笑起來的時候,那雙如湖水般的琥珀色的眸子裏漾著極為好看溫柔的笑意,形狀姣好的嘴唇微微翹起,整個人便帶了一種難以言說的、克制而紳士的優雅矜貴。

他給人的第一眼是美好的、又略帶矛盾的。

這恰恰也是導演最想在寧塵身上捕捉到的某些東西。

但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容璟的表演其實已經趨於穩定,可導演想要的那種殺了人之後仍在不動聲色炫耀的得意的冷酷感,卻還是沒有完全表現出來。

有些糾結地盯著監視器中的片段看了好幾遍,導演最終還是跟容璟商量著道:“要不咱再拍一條?你再抓一下那種感覺?”

對方到底是位天師。

據他所知,這位前段時間還專門去了一趟傳說中的特殊部門,具體不知道是去幹了什麽,反正就聽說即便是特殊部門那邊的人也對這位容天師態度極為恭謹。

他作為導演雖然名義上在整個劇組最大,但萬一人家真不想再拍一條,他自然也不敢強迫。

——只是還是會覺得有些遺憾。

這樣想著,導演本來都做好了可能會被對方拒絕的準備了。畢竟剛才那條也不是沒拍好,頂破天了也只能說是情緒有些模糊,遠不到那種需要重拍一次的地步。

誰知他說完之後,容璟站在他身邊也認真地將剛才那段看過了一眼,就跟著點點頭:“好。”

導演:“……”

怎麽說呢,人居然還出乎意料地挺好說話?

“那你先看會劇本再琢磨琢磨,等準備好了我們就試著再拍一條?”

“嗯。”容璟又看了遍自己剛才演的那個片段,對導演的話並無異議。

他先前確實已經極為認真地看過了許多遍劇本,也對照著原主留下來的許多優秀電影和電視劇學習裏面演員們的演技。

但或許是他在演藝這一行業確實沒多少天賦,演出來的效果確實有些瑕疵。

微微蹙了蹙眉,容璟轉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後打開劇本又仔細地將剛才那一幕重新揣摩了一遍。

“嗒”的一聲輕響,手邊被人放了一杯熱水。

林睿生那張偏於英朗的面容出現在眼前,帶著微笑道:“不介意我說兩句吧?”

他也是圈裏的老人了,本身的資歷與實力都極為雄厚,試鏡時自然也沒出什麽差錯,順順當當地就拿下了男主李紹軒一角。

他今天的戲都已經順利拍完了,容璟看了他遞過來的那杯熱水一眼,搖搖頭:“林老師有什麽話直說就是。”

“也不用這麽認真地叫我林老師……”林睿生說了一句,然後低頭看見容璟清淡的神色,聲音又收了回去。

頓了一下,他才重新微笑著開口道:“其實容天師你剛剛演的那一幕水平已經很到位了,但——有一點十分致命。”

容璟:“?”

擡了擡眸,容璟眸色微動,給人的感覺倒是生動了許多。

林睿生的目光在他臉上輕輕掃過,隨後又刻意地移開了視線:“那就是你沒有真的將情緒完全融入到這個角色裏去。”

情緒漂浮這一個缺點牧雲州之前也提到過,容璟也按著這方面盡力去補了,但從現在的情況上來看,結果似乎有些不太盡如人意。

微微動了動眉頭,容璟低頭看向手中拿著的劇本,難得感到了一絲苦惱和困惑。

所幸林睿生倒也不是專程過來只為打擊他一句。

說完他在情緒融入上的缺陷後,林睿生笑了笑:“我在演藝方面上的經驗也不算多,只能給出一點小建議。容天師你在演的時候,其實不必太拘泥於要將劇本中所提到的角色的舉動都完全地表現到鏡頭裏。”

其實容璟剛剛的表現確實已經很到位了,可以看出他必定花了極大的心思在上面才會有這麽完善的畫面效果。

但也正是因為他花了太多的心思在上面,所以情緒上反而就被困住了。

“有時候拍攝的時候,情緒是需要外放一些的。”林睿生似乎真的是在認真指點他,仍在說道,“容天師你……有經歷過一些比較痛苦,但又無可奈何的事情嗎?”

英朗的臉上忽然露出一抹奇怪的笑意,林睿生道:“其實道理都是共通的。痛苦卻無可奈何,那就只能讓自己變得冷酷。而變得冷酷之後,所謂的痛苦和無奈自然也不值一提。”

甚至於,會開始為原先的痛苦而感覺由衷的愉悅。

他說的這種帶入的方法與寧塵這個角色的生平經歷倒是極為吻合。

容璟靜靜地聽著,若有所思。

林睿生見狀,停住了聲音,並沒有打擾他。

過了兩分鐘,容璟擡起頭,語氣平淡卻認真道:“多謝。”

林睿生說的東西倒不是有多難理解。只是容璟身為寧塵的扮演者,一時沒能跳出劇本的桎梏,所以才一直沒能摸到正確的狀態。

而林睿生的這段話,卻是以一種局外人的角度,直接點破了困住容璟的那一層迷霧。

只這一點,便值得容璟道一聲“謝”了。

“容天師客氣了。”林睿生臉上露出一點笑意,隨後又好像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輕聲道,“不過,我其實有一件事,想找容天師解一下惑。”

“嗯?”容璟低低地應了一聲,神色卻沒有絲毫的變化。

林睿生見狀,心頭一跳,最終還是緩緩問了出來:“……人真的有所謂命格氣運這種東西嗎?”

“如果要將自己的氣運或者壽數轉換給別人……會是什麽結果?”林睿生聲音越低,卻還是堅定問道。

“一飲一啄自有定數。”容璟平靜的目光淡淡地落到他的臉上,“我想這句話,林老師應該聽過不少次。”

林睿生的面相其實很好,前半生雖有坎坷卻平安度過,晚年更是一帆風順,無病無災。

只是他的夫妻宮並不是很好,眼尾部位雖平滑柔和,卻有一點斷痕,將本來美滿的夫妻宮截斷。

……這就意味著,他與他的妻子雖然感情深厚,琴瑟和鳴,卻終究無法一起走到白頭。

“是嗎……”這句話林睿生確實在其他大師那裏聽說過不少次,只是在知道容璟的身份之後,他還是不死心地問了一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即便我自己願意將壽數轉贈給對方也不可以?”

他早年發展其實並不怎麽樣,最差的時候還試過住在天橋底下,吃著前一天從片場裏帶回來的剩飯,第二天一早又要去影視城裏,跟一群人爭搶一個或許只能出場不到三秒鐘的雜魚角色。

而他的女朋友——又或者說現在的妻子,即便是在他曾經這麽潦倒的日子裏,也依然陪在他的身邊。

現在林睿生好不容易功成名就,但他的妻子卻是被確診患上了一種罕見的慢性疾病,雖然沒有癌癥那麽高的死亡率,但給病人帶來的痛苦卻不相上下。

如果世界上真有命格氣運一說,那是否能將他的命格或者壽數分一些給她?

林睿生找過不少天師,得到的答案卻都是……

“莫強求。”

可如果能真的放下執念莫強求,世間也不會有那麽多遺憾的故事了。

林睿生笑了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說法。輕輕點了下頭:“是我為難容天師了。”

“沒什麽。”容璟道,“只是我覺得,雖然許多事不能勉強,但如果願意多積善德,或許也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

林睿生聞言,動作猛地一頓。

“容天師的意思是……”

容璟擡眸淡淡地看他一眼,卻是並沒有多說什麽,只淡聲答道:“沒什麽。”

林睿生沈默了一會兒,卻是說道:“我明白了。”

至於他明白了什麽,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只是在拍完《誰是第三個人》這部劇的時候,林睿生便公開了自己和妻子之間的關系,隨後又與妻子積極地投身到慈善事業中,許多時候還親自前往了貧困地區,作為志願者親手幫助了那些需要幫助的人。

在這些過程中,他的妻子身上的慢性病依然沒有痊愈,但整個人的精神外貌卻比之前一直窩在家中養病時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林睿生看著,心中的郁氣也散了許多,也慶幸,自己能明白當初容璟那句話中的意思並堅定地堅持了下來。

但那已經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

容璟休息過後,又按照著林睿生的說法仔細地認真地從另一個角度去解讀了一遍劇本,重拍的第二場戲就要開始了。

微涼的秋風再次吹起寧塵的長發。

絲絲雨霧落在寬大的漆黑的傘面上,越發襯得雨中走來的青年眉眼俊雅,笑容溫和,渾身上下盈滿了克制而矜貴的氣息。

“噠、噠。”鞋子踩到沾濕的柏油路上的聲音輕輕傳來,背後慌亂奔走的人群盡皆成了他的背景。

青年唇畔和煦的微笑如落日霞光般美好,但不知道為什麽,從鏡頭認真地看去,總覺得有些莫名的矛盾和詭異感。

導演有些震驚,才半個小時的時間,容璟的進步居然這麽大?!

他仔細地將這段畫面拉回去從第一個鏡頭看起,其實大部分表現與第一次拍攝的時候並沒什麽兩樣。

——只除了容璟的那雙眼睛。

如溫酒般的笑意在琥珀色的眼眸中輕輕蕩漾,乍一看去,只給人一種醺然欲醉的溫柔感。

但慢慢的,隨著雨越下越大,朦朧的水汽忽然模糊掉他的容顏的那一瞬間,他眼底的神色卻是倏然變了。

容璟微笑著看著傘外淋漓的細雨,腦海中有關於“演”的概念忽然消失了。

他腳步略微頓了一下,忽然想起了前世他曾遇到的一件事。

奄奄一息的產婦躺在淩亂的墳頭之間,眼看著魂體就要離體而出,可偏偏她卻還強撐著一口氣,幹枯的手掌輕輕蓋在一旁凍得發紫的畸形嬰兒身上,眼中滿是不甘與慈愛。

容璟當時才出山不久,於玄學一途卻已是十分精通。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婦人的死期就在今日,如今的強撐,也只不過是回光返照而已。

似乎是發覺了容璟的靠近,婦人忽然靠著毅力擡起身來,渴求般地看向他,“救我……”

當時的容璟救不了他。

婦人仿佛也感覺到了什麽,枯槁的臉上露出了一個似哭非哭的表情:“救……孩子……”

她生出的是個畸形兒,夫家嫌那孩子晦氣,再加上婦人生產時又傷了根本,便狠狠心將他們母子都丟到了亂葬崗裏,只看運氣還能活下幾日。

婦人眼看著是堅持不下去了,但那個孩子……

容璟停住腳步,並沒有告訴她孩子其實早就死了的事實,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婦人見狀,眼中陡然爆發出一陣明亮的光芒,隨後放心地閉上了眼睛。

那是容璟第一次產生無奈和茫然這兩種情緒。

他沈默著給那個婦人和孩子選了個風水不錯的地方安葬下去,隨後便撐開傘,走向下一個地方。

他看到的越來越多,心中的無奈也慢慢化作冷酷。

他能想起來的最後一個畫面,是那個將妻子丟到亂葬崗中的男人,在細雨中痛哭流涕地求著他出手將女人覆仇的陰魂收掉——

當時他是什麽心情呢?

眼底驀然閃過一縷嘲弄,容璟——又或者說寧塵走到警局門前,慢條斯理地將雨傘上的雨水擦幹,又仔細地疊回原樣,才微笑著轉身走進去。

“李組長。”他微笑著問道,“今天有什麽收獲嗎?”

李組長——林睿生擡頭擡頭對上容璟的目光,莫名地感覺到一陣寒意,隨後等他認真看去的時候,那種感覺卻又仿佛從未出現過一般,對方臉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溫和紳士。

……

“好,哢!”

導演站起身,又忍不住彎腰湊到監視器前,仔仔細細地將剛才重拍的那一段又看了幾遍,緩緩籲了口氣:“……沒錯,就是這個感覺。”

那邊容璟也從片場上下來了。接過場務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被飄濕的衣擺,容璟認真地道了聲謝。

場務之前也聽說過有關容璟的傳言,卻沒想到對方看著清冷,脾氣卻是比許多藝人都要好得多。

笑著擺擺手,場務難得有些不好意思:“容老師客氣了。”

容璟輕輕垂了下眸,然後聽到導演的招呼聲,又起身走了過去。

時間轉眼間過去,拍了小半個月的戲,華國的新年臨近。

劇組特意給演員們放了五天的假,等新年過去再繼續拍攝。

林睿生等人忙著回家陪家裏人,自然是得到通知後便離開了。

容璟孑然一身,倒是不必那麽著急。

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容璟拉著箱子往外走去,就在外面見到了已經算得上熟悉的岳豐秘書的身影。

“容天師。”不管什麽時候,岳豐面對容璟時都是一副極為恭謹的態度。

輕輕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了一下,容璟將手中的行李箱交到一旁的保鏢手中,仿佛隨意般說道:“又是謝玄輕叫你過來的?”

岳豐:“……嗯。”

似乎是早就猜到了,容璟問過之後也沒多說什麽,只神色淡淡地點了點頭,便轉身上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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