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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事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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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新年,今年比往年更顯熱鬧。成漢、西涼已收覆,大晉的國土恢覆了大半,洛陽上下皆是一片歡騰。

初六,天氣晴好,朝裏又放了假,盧霈一早便到了香園,邀林瑷出門踏春。到了那裏見到林瑷,先楞了一回。今日她穿得是淺藍色的對襟襦裙,衣身緊身合體,袖口寬大垂於膝蓋,裙長曳於腳後。梳得是隨雲髻,發上只綴了幾支珠花一支珍珠鑲嵌的步搖,面上只在唇上塗了胭脂。

整個人顯得玲瓏有致,曲線動人。

見他來了,林瑷笑了一下,慢走向他,隨著走動,步搖晃動閃爍出耀人的光,長裙緩緩而動。盧霈一時看呆了,平時她都是懶懶散散,在外人看來有些不修邊幅,今日真是不同。

林瑷歪著頭笑問:“怎麽了,我這模樣很奇怪?”

盧霈搖頭笑著,眼裏都是柔光,看著她道:“不,很美。若是日後都如此就好了。”

林瑷抿嘴笑著並不說話。

“今日天氣不錯,我們出去走走。”盧霈看了她一會才說。

“好,去哪兒?”

本想隨意在城內走走,如今見了她這樣子,想了一下,笑著說:“不如去老金山,現下雖沒甚麽花,但大多也開了花苞,也有一番趣味,且山頂上有幾間屋子,乏了可以在那歇著,夜裏可以賞月,離天際非常的近,站在山頂上能瞧見極遠的地方。”

“聽起來不錯,就去這裏罷,叫上崔逸,還有林浩。”林瑷聲音帶著愉悅。

盧霈吩咐察語等準備馬車,聽見她的話,解釋道:“恐怕林浩沒空,他正著手準備新房,二月初就要迎娶公主,至於…崔逸,他去了營中,一時半會回不來。”

林瑷似有些遺憾地說:“那就罷了,讓人去他府上說一聲,若他回來想找我們也有個方向。”說罷,讓如煉去告知一聲,如煉忙去了。

兩人坐在院中樹下喝茶、說話,如煉片刻就回來了,又等了一會,察語稟告說東西已收拾好,可以啟程了。盧霈伸手拉過林瑷,她也不掙脫,隨他起身一起出了門,上了馬車,往城南而去。

路上出行的華麗馬車頗多,見到盧霈的車駕紛紛避讓。林瑷探頭望遠處風景:樹上、地上已隱隱能瞥見新出的嫩芽,再過兩月就是一片翠綠。盧霈右手執卷,靠在車廂上,眼睛雖看著書卷,時不時又瞥一眼林瑷,觀她神采飛揚,暗道此行來得對。

兩人一路話不多,只偶爾說上兩句,盧霈多數看書,林瑷眼望窗外,煩了就閉目倚著車窗養神。約過了兩個時辰不到,便到了目的地。

盧霈先下了車,回身伸出骨節分明修長的右手,又看著掀起車簾的林瑷,見她猶豫了一下,後慢慢將手放在他的大掌中。盧霈心中欣喜異常,忙輕輕握住,扶她下了車,待她站穩,笑著說:“這就是老金山了。”

面前是一片巍峨聳立的山脈,郁郁蔥蔥的松柏布滿山間,形態各異;此時已快午時,山間卻還有煙霧籠罩,讓整片山脈陷入朦朧中。在他們不遠處是逶迤而上的石階,一眼望不到頭,看樣子足有上千數。

“要是不想走路,我們坐步輿上去。”盧霈見她望著長梯不說話,以為是擔心走不到頭。

經他這麽一說,林瑷才發現附近來爬山之人有些會乘步輿,兩人擡一人緩緩而上,中間之人倒挺悠閑自得。

“不必了,既然來了,就該好好動一動,且在車裏坐了大半會了,也悶了。”林瑷提步向第一個石階而去,盧霈跟在她身旁,察語等忙隨侍在後。

因年歲久遠,石階已不光滑,看起來有些粗糙,還有些青苔在其間。一行人走得很慢,走一會停下欣賞附近的風景,再回身望望跨越了多少臺階。因此石階雖多,走上來也不氣喘,只花費比旁人多些時間。

約半個多時辰後,眾人爬上了山頂。這裏修建了幾處院落,景致倒是其次,只是站在此處眺望山底,望著那些被煙霧籠罩的峰巒,頗有幾分身在仙境的錯覺。

“真美。”林瑷感慨。到了這裏見到如此開闊的景色,心境都不一樣了。

盧霈側頭看她,微風吹起她藍色的衣袖,有些翩翩欲飛的感覺,他忙伸手拉著她,笑問:“既然覺得美,就多待兩日罷。”

林瑷眨眼笑道:“當然。”

盧霈覺得她今日格外不同,又說不上哪裏不一樣。兩人在圍欄邊看風景,察語、如煉早已吩咐侍女將所帶之物,一一搬了出來,放入房中布置好。又叮囑跟來的廚娘做些飯菜出來。

約半個時辰後,兩人簡單用了飯。飯畢,盧霈說去到處走走消食,林瑷點頭,察語、如煉要跟上,被盧霈制止:“不必,這裏沒甚麽人,我們一會就回。”

察語應了一聲退下,如煉猶豫了一下也只好自去。盧霈、林瑷沿著山間石鋪小路慢行,時不時品點風景,倒也怡然自得。

“你近日心情不錯。”兩人剛走到一處水榭旁,底下有一條小溪。

林瑷正低頭看溪水裏的石頭,聞得此話,回道:“也許是天氣漸暖,萬物覆蘇了。”

盧霈垂首看她,見其眉梢帶笑,想了想還是問:“不生林浩的氣了。”

林瑷扯了一片樹葉拿在手中,緩緩撕了起來,瞅了他一眼方說:“事到如今有甚麽好生氣的,說來說去是他自己的選擇,我無權幹涉。”

聽她語氣平淡,並無起伏,盧霈放下心,兩人沿著小溪繼續向前,忽聞水從高處落下的聲響,料想前邊應該有一處瀑布。果然,轉了兩個彎道,就見一片不大的水潭,潭上是兩人高的瀑布,一臂寬的水流從上傾瀉而下。

到了水潭,林瑷輕蹲在水邊,挽起袖口伸出右手往水裏劃,水不怎麽冷,也許是因太陽的熱曬的緣故,帶了點暖意。

盧霈半蹲在她身側,看著水中半截白玉般的手臂,入了神,過了會,醒過神來牽起她的手瞥了幾眼,才道:“這水雖然被曬過,但天氣不怎麽熱,還是得小心。”

林瑷抽回了手道了謝,兩人覆前行。就這樣走走停停,半個時辰後回了屋子,盧霈讓林瑷去休息。兩人各自回屋了。

屋裏只有她一人,林瑷盤腿坐在床邊,看似閉目養神,實則正在釋放精神力,擴大到最高。頭微微脹痛,她也不顧,一寸一寸往外延伸。時間愈久,她的臉色愈蒼白,最後臉上沁出薄汗。

‘呼’,收回精神力,林瑷擦了汗,嘆了口氣,總算比幾月前好了些。隨後平躺午睡。

這一覺直到申時才才醒,起身後梳洗好,盧霈就來找她,兩人下了一回棋,便到了掌燈時分,用過飯後,盧霈笑道:“今夜有月亮,月色不錯,我們出去走走。”

林瑷點頭說好。只兩人一起到院子外不遠處一棵樹下站著,擡頭望月。二人一時無話,盧霈側臉微微瞥向林瑷,皎潔月光下她的臉上有一層柔和的光暈。

盧霈心底有些迷醉,不由向她靠近一步,與其並肩而立,他瞥見林瑷長而黑的睫毛輕輕眨動,帶起一片迷人的弧度,心又狂跳了一下,嘴上胡亂說道:“今夜的月色真是難得。”

“嗯。”林瑷只淺淺答了一聲。

他一時不知再說些什麽好,忽地見林瑷側頭淺笑著看他:“是不是覺得太無趣了。”

盧霈凝視她,低聲道:“不,有你在的地方,即便是荒原也是風景最美的。”

林瑷略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他心中一動,伸手將她擁入懷中,察覺她並不掙脫,繼續道:“我很慶幸能遇見你。”

林瑷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想了想,頭輕輕靠在他胸前,盧霈自然感覺到了,心裏就是一喜,剛要說什麽,卻聽她道:“我反而覺得,你們不遇上才是好事。”

盧霈聞著她發絲上沁人的清香,深深吸了口氣,聲音輕柔:“若不是你,我們早已死去,遇上了就是緣份。林瑷,不要說這些話了。”

林瑷不語,好一會才‘恩’了一聲做答應。

盧霈低頭看她,見其正望著遠處山黛出神,怔怔的模樣,忍不住靠得更近,近到能聽到她的呼吸聲。他禁不住在其飽滿光潔額頭上輕輕落下一吻。

林瑷楞住。

盧霈像著了魔似的盯著他想了無數次的朱唇,慢慢低下頭去。

林瑷掙紮的念頭一閃而過,閉上了眼睛。

“放開!”盧霈被猛地一把推開,趔趄退後,等他站穩擡頭時,就見一臉暴怒的崔逸單手扶著林瑷,一手指著他問:“你做甚麽?”

盧霈鎮定地理了理前襟,慢慢問:“你怎麽來了?”

崔逸先望了一眼林瑷,見她緊抿著唇並不看他,皺了皺眉,總覺她的態度甚怪,又暗道幸而自己來得及時,否則……

“怎麽?不該來?”崔逸冷笑。

盧霈聽他話中帶刺,岔開話道:“想必還未用飯罷,我去讓她們做些。”說著瞥了林瑷一眼就向院中走去。

崔逸直盯著他走進了一間屋子,才回身去望林瑷。此時林瑷已站到一邊去了,見他望過來,說:“你先去用飯罷。”說完要走。

“等等。”崔逸一把拉住她,眉峰緊皺問道:“你這是做甚麽?”

林瑷似有些不懂,擡眼望著他:“不明白你說甚麽?我甚麽也沒做。”

崔逸冷笑。要不是他回到將軍府後,一聽說兩人去了老金山忙趕了過來,是不是會錯過許多事?他與盧霈一直心悅於她,但從來都是以禮相待,縱有情不自禁時,也是淺嘗輒止。一是兩人心中知林瑷必會不悅;二是也想她心甘情願。

可剛才他看見了甚麽,明顯盧霈想要一親芳澤,要是從前林瑷根本不可能讓他得逞,而方才竟然默認?代表了甚麽,她心悅盧霈還是盧霈對她下了手?後者看起來不像。倘若是前者,那麽林瑷又是甚麽意思。

只有兩個:一是情之所至,二是她默認並不反對。他知道林瑷對兩人是矛盾的,如今卻這樣……莫非……

“勸你不要挑戰他的理智,在你面前,我與他無理智可言。”崔逸有些嚴肅地說。自林瑷回到洛陽後,其身邊之人暗暗加了一倍,平日瑣事都會被稟告給他和盧霈知曉,這幾月來除了兩人,與她走得近的就是裴秀禮,還有謝夫人了。

裴秀禮自沒甚麽問題,只是這謝夫人…想到此又瞅了眼林瑷,見其面上平靜無波,似無牽動。

“林瑷。”崔逸低低喊了一聲。林瑷擡眼望他。

“我不知你與王韶有甚麽約定,但我有一句要提醒:與他相謀,無異於與虎謀皮。”

林瑷似有所動。呆想了一會,回神時見崔逸還看著她,眼裏的憂色甚濃,又想起從前與他們說過的話,頓覺愧疚,便不開口,瞥向別處去了。

崔逸松了口氣,她還是如以往般心不夠狠,下不了手。想到這不由拉她在懷裏,見其想掙開,道:“怎麽?他可以我不可以?”

林瑷咬著下唇不回答。

崔逸湊近她的臉,也在她額上輕吻了一下道:“若是你真的使美人計,我和他都是欣喜的。”

林瑷一下推開他往前走,崔逸跟上,見她徑直回了屋,便沒跟去,轉了個彎找到盧霈屋子,大步走了進去。盧霈正跪坐在案幾邊喝茶,見了他,道:“坐罷。”又吩咐仆從將飯菜端到此處來。

仆從去了,沒一會端來了,擺放好行禮退下。屋裏只剩兩人。盧霈腰板挺得筆直,崔逸也不管他,自顧吃了起來。飯畢,盧霈煮了一碗茶給他,崔逸喝了一口,歇了一會才道:“我原以為你是個君子。”

盧霈抿了一口茶,緩緩道:“食色性也,況且她是我心愛之人,就算她沒做甚麽,我都難以自制,更何況…”

崔逸冷哼一聲道:“更何況她還對你所做之事默認,也不反抗?盧霈,你難道就這點克制力。”

盧霈也不生氣,只問了一句:“換成是你呢?如今她沒主動做甚麽,但倘若將來,你能果斷拒絕?”

崔逸語塞。

兩人好一會沒說話,都只靜靜喝茶。過了一會,盧霈才道:“今日是我太過忘情了。只是…近日林瑷實在是有些不對。”

崔逸不語,眼中是默認。不過,雖然他們都知道,卻不知怎麽辦才好。心裏還有些說不出的期待…兩人對視一眼又低頭喝茶。

對於謝夫人頻頻與她接觸,二人心知肚明是為了甚麽,又受誰人蠱惑,但事關林瑷,他們不好多說又不忍責備,只能靜觀其變,暗自戒備。

“我看,不如…不讓謝夫人與她接觸。”崔逸道。

盧霈搖頭道:“不妥,林瑷會生疑,且就算謝夫人不來,王韶也有別的法子。”

“那你有何辦法?”

盧霈思忖半響,不語。

崔逸冷笑道:“該不會你根本沒打算阻止她,想借此親近?”

盧霈正想回答,門‘砰’的一聲被用力推開,兩人俱轉頭去看:林瑷一臉氣怒地看著兩人。

二人面上尷尬之色一閃即逝,後俱若無其事,笑著問道:“你怎麽還未睡?”

林瑷有些羞惱了。她確實動了這樣的念頭,但還在猶豫,誰想已被兩人識破,若不是自己動用精神力,日後豈不是…

“幸而沒睡,若是睡了,怎麽聽見如此精彩的話。”林瑷邊說邊到案幾旁跪坐下去,望著兩人。

二人面色不改。見她一臉認真,盧霈想了想道:“無論你做甚麽,我都不會怪你。”

崔逸斜睨了他一眼,看向林瑷問:“你到底與王韶有甚麽約定?”

林瑷好半會沒說話,過了一會才道:“你們真的想知道?”

二人俱點頭道:“自然。”

林瑷見兩人沒有責怪,忽地釋然,對他們說:“若想知道,我可以告訴你們,不過要答應我一件事。”

崔逸、盧霈互望一眼,異口同聲回道:“要看是甚麽事。”

林瑷卻笑了起來:“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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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氣依然晴好。察語、如煉等一早起來侍奉,正打算服侍自家郎君,卻聽見林女郎屋子傳來吵鬧聲:“你們倆人跑到此處來,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難道不擔心他對你有所企圖?再說,昨夜他對你…難道是假的?”

如煉一驚,這是大將軍的聲音,他是何時起得?

“不需要你多慮,盧霈並沒有對我做甚麽,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這是林女郎的聲音,如煉忙跑到門邊,又不敢直接進去,只好在門外侯著。

“我小人?他若是沒甚麽邪念,會帶你到此地來?你該好好想想。”大將軍的語氣有些怒意。

“不勞你費心。”林女郎則有些滿不在乎。

聽到這裏如煉開始擔心了,大將軍肯定會發怒,平日再灑脫的人,面對自己喜愛之人說出如此不在意的話,都會不淡定。

果然又聽大將軍冷笑了兩聲,就大步沖了出來,直接進了自己屋子,如煉忙跟過去,見仆從正為他整理衣裳,安靜等了一會,待一切妥當,崔逸坐在桌邊看書,如煉上前一步道:“大將軍?”

“何事?”崔逸的聲音有些低沈。

如煉想了想還是勸道:“望大將軍不要和女郎置氣,若是如此…那女郎更不會…與大將軍交心了。”說完此話,如煉忙低了頭,生怕看見崔逸臉色。

過了好一會如煉才聽崔逸道了一聲:“知道了。”如煉不敢多勸,行禮退下。

盧霈洗漱完畢後聽察語說了方才之事,明白兩人已開始,便到了林瑷屋子,假裝問了緣故。

“沒甚麽。”林瑷似不想多說。

盧霈逐不多問了,讓仆從上了飯菜,去請崔逸過來,三人一起用飯。飯畢,三人一起游山,察語、如煉等都跟了去。這次眾人只見盧霈與林瑷在前有說有笑,崔逸一人在後面沈如水,眼睛直望著林女郎。

如煉心裏開始為崔逸著急卻毫無辦法。就這樣一路走了大半個地方,到午後方回。到了院子,崔逸徑直回了房,連午飯也是獨自吃的,而盧霈卻林瑷一起用飯。

眾人這才明白,三人不知為何有了分歧,大將軍似非常生氣。果然,用過午飯後,大將軍趁大司馬不在女郎房中,又去和林女郎說了些氣話。眾人在門外不遠處聽見他們比平時略高的聲音。

似乎大吵了一架,大將軍便又沖出了門,帶著來時的仆從下了山。如煉想跟去看看,卻不能隨意離開,只能守在此地替大將軍看著這裏的動靜。

崔逸走後,林瑷和盧霈在山上待了兩日方回。剛到香園,便見引泉來找如煉說大將軍喚他,如煉忙去了。到了那裏,只見大將軍臉色不好,但還是問了林女郎的事。

如煉一一說了。

“你回去罷。”崔逸道。

如煉答應著出去了。

過了幾日,開始上朝,兩人忙了起來,林瑷便很少見到兩人,只在香園安心練習。某日,二月初二,她剛用了早飯,就聽院中一個聲音傳來:“林女郎,你可在屋裏?”

林聽見這聲音心中一喜,忙起身出去,見到了許久未見的範三娘,還有…李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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