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店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最近過冰在網店裏推出了鮮花標本做的工藝品，可謂財源滾滾。

作為店裏唯一的勞動力, 過雪城自然忙了很多, 不過過冰倒也不逼他, 而是開發了搶購和預約活動, 控制了銷量，過雪城也勉強將這件事當□□好，過的還算自在。

“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您有新的外賣訂單，請及時處理……”

過雪城放下手裏的花, 走上前去扯下訂單, 看了看, 然後按著上面的要求紮好了花。

和過冰招呼了一聲以後，過雪城就出了門。

訂單上的地址很偏僻, 過雪城騎著自行車七轉八轉地轉了好久才找到。

這地方既不是樓房, 也不是別墅, 反而像一個幽深的巷弄。

他看著和平時去的地方截然不同的奇怪的的大門口，遲疑了一下, 然後敲了下門。

裏面自然是聽不到的。

過雪城拿出手機，撥了對方的電話。

電話那頭是個有些暴躁的男人的聲音：“找誰啊？”

過雪城心想，給你打電話，自然是找你。

過雪城簡潔明了：“送花。”

那邊好像楞住了，過了好大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麽？”

和剛剛的語氣完全不同了。

過雪城看了看訂單, 說：“您不是王先生嗎？”

那邊遲疑了一下，才說：“……是我。”

過雪城說：“我在您家門口，麻煩盡快過來拿一下您的花。”

那人立刻掛了電話。

沒過一會兒，過雪城就聽到軲轆轉動的聲音。

門從裏面打開了。過雪城看到了一個頭發旺盛且雜亂的男人坐在輪椅上。

過雪城遞給他花，說：“您好，您的花。”

男人楞楞的接過花，然後直勾勾地看著他。

雖然已經習慣了這種熾熱的視線，但是過雪城還是有些不舒服，他皺了皺眉，道：“請您簽字。”

男人接過筆，答非所問地說：“你聲音真好聽。像清泉流過山澗的聲音，而且是涓涓細流，最清澈的泉水流過最光滑的石底。”

說完後，他頭都沒低地簽了字。

過雪城見他簽完了字，拿過夾子，轉身就走了。

等他再回到花店的時候，隱隱約約覺得好像不遠處有人在看他，等他看過去的時候，那道強烈的目光又不見了。

過雪城動作頓了頓，繼而若無其事一般走了進去。

剛剛進門就聽見過冰的聲音：“哈哈，阿城，這個月收益破紀錄了，我們的花和標本都預約到下月份了，今晚可以做一道全葷宴。”

過雪城摸了摸大白的頭，說：“全葷就算了。”

過冰湊過來，問他：“今天有什麽奇怪的事兒嗎？”

過雪城搖了搖頭，說：“沒有。”

他已經漸漸習慣了這些奇奇怪怪的註視。

過冰又問：“那今天的顧客是什麽樣的人啊？”

過雪城想了想，說：“有點暴躁。”

過冰有點無奈地搖了搖頭，過雪城能一眼看穿別人的性格，他就經常問過雪城遇到的人是什麽性格，百分之八十的時候，過雪城的回答都是“有點暴躁”。

過冰說：“大城市壓力大嘛，很正常的。”

很正常嗎？

過雪城想，但是阿池不暴躁的，他特別溫柔。

****

一開始的時候，過冰還有點擔心，畢竟過雪城實在太突出了，他怕會有人天天要過雪城送貨，所以弄了一個限購三次的要求。

但是他沒想到一點，正因為過雪城太美好了，大多數人在他面前只有自慚形穢，生怕多看他一眼都玷.汙了他，所以每一個在店裏買花的人都沒有再買過第二次。

“哎，”過冰想到這兒，不由得感嘆，“人比人氣死人啊，想當年我也是一個響當當的帥小夥啊，迷死一大片少男少女的，現在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拍死在沙灘上啊。”

肥貓大白舔了舔爪子，給了他一個“你也配”的眼神。

新的訂單又來了，過冰看了一眼，樂了：“說曹操曹操到，回頭客來了。”

當過雪城再次踏進那個古老的小院落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和那天完全不同的人。

對方穿著一件米白色條紋的休閑裝，戴著一個金絲框眼鏡，略長的頭發熨帖地梳在腦後，顯得很文靜。

過雪城看出他今天不太暴躁了，就是很緊張的樣子。

他一開門，見到過雪城，頓時露出了一個含蓄的笑容，說：“您……您可以進來坐一下嗎？”

過雪城搖了搖頭，說：“不行，你把花簽收，我還要去下一單。”

對方頓時更緊張了，伸出一根手指，說：“就一會兒，一會兒的時間不可以嗎？”

過雪城皺了皺眉，道：“你有什麽想說的？”

對方也沒再敢開口邀請他進去，兩個人就在門口，說起了話。

“我叫樂意之，你認識我嗎？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炫耀，我只是想說，我是一個畫家。”他懊惱的搓了搓手，繼續道，“抱歉，我有點緊張，其實，我是想說……”

他頓了頓，繼續道：“我……我是想說…”

他更緊張了，說：“你能做我的模特嗎？我想給你畫一幅像。”

過雪城楞了楞：“畫像？”

倒是有人找過他做模特，不過都是拍照，他都拒絕了，這次，這個人竟然說要給他畫像。

樂意之看出他沒有當場拒絕，心裏高興的難以自已，立刻跑到了屋裏。

“您先等我一下！”

沒過一分鐘，樂意之就跑了出來，手裏還拿著一副裱好了的畫。

“您看！”樂意之把畫放到了他面前。

畫裏的人穿著一件米白色的襯衫，手裏捧著一捧花，神色平靜，眼神邈遠。

過雪城接過來，有些驚訝。

畫畫竟然可以把人畫的這麽像。

他以為所有的畫都是像他畫的那樣只求意會的呢。

樂意之有些愧疚地說：“時間太匆忙了，我匆匆畫出來的，我覺得連您十分之一的神韻都沒畫出來。”

過雪城說：“已經很好了。”

樂意之瞬間高興起來，道：“要是您願意給我做模特我一定會畫的更好的。”

過雪城遲疑了一下，說：“我有個條件，可以嗎？”

樂意之一楞，繼而欣喜若狂。

這是……這是答應了是嗎？

他簡直高興瘋了：“別說一個，十個都行。”

過雪城說：“那你教我用你這種方法畫畫吧。”

樂意之說：“沒問題！”

本來樂意之並沒有在意這個要求，雖然他從不收徒，但是能教自己的繆斯他感心甘情願，更何況，可以更多的觀察自己的模特和繆斯還有利於他更好的畫出對方的神韻，但是他很快發現，他的想法錯了。

這個人，簡直就是個天才。

說人才都是在詆毀他。

過雪城給他做了一個月的模特，他給過雪城做了一個月的老師，僅僅一個月，過雪城就學會了他所有的畫畫技巧，甚至有了自己獨有的風格。

簡直不可思議。

“假以時日，你一定能超過我。”他說

樂意之感慨的想，果然，百分之一的天才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更重要。

他背著畫板，帶著過雪城開車去了一座小山。

正值夏初，山上不僅綠意盎然，而且百花齊放。

樂意之“嘖”了一聲，道：“這要是春天就好了，沒有花可能更好。”

沒有為什麽 ，直覺告訴他的。

不過也沒關系，他可以自由發揮一下。

等收工的時候，樂意之呼出了長長的一口氣，道：“齊活！”

過雪城動了動脖子，走過來，說：“畫完了？”

樂意之笑道：“這回徹底畫完了，你看看怎麽樣？”

過雪城走過去，看到無綿無盡的青山，山前是穿著白色襯衫的少年，眼神茫然。

過雪城點了點頭，有些疑惑地想，他在別人眼裏的眼神一直是這樣的嗎？

不過他也沒多想，只是點點頭，道：“真的不錯。”

樂意之嘿嘿兩聲，說：“今天我要是辦畫展，一定要讓它做鎮館之寶。”

說到這兒，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事，有些訕訕地問過雪城：“我好像沒問你，我要展出你的畫像，可以嗎？”

說完他立刻補充：“不可以的話就算了，沒關系的，你千萬別為難。”

自然不是沒關系的，他嘔心瀝血的作品，多希望所有人都能看到他。

過雪城遲疑了一下，問：“有什麽弊端嗎？”

樂意之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說：“全國人民都能認識你……算不算？”

過雪城：“………啊？”

樂意之見他露出驚訝的表情，忙解釋道：“其實我挺菜的，真的，尤其是跟你比起來，真的特別菜，但是我這兩年在國際上拿了個大獎，國內那些營銷號就天天把我誇的天上有地上無的，我又長的不算醜，微博粉絲就有點多，所以在國內稍稍出名了一些而已。”

說著說著，他自己也沒了底氣。

畢竟這段時間以來，他也明白了過雪城的脾氣，美而不自知，能有多低調就有多低調，這樣的人，怎麽會願意……

“可以。”過雪城打斷了他的思路。

樂意之說：“沒關系，不同意也沒關系，你已經幫了我………哎？”

他震驚的看向過雪城，道：“你同意了？”

過雪城點點頭，說：“如果真的讓所有人都認識我，那我會感謝你的。”

樂意之十分驚訝，道：“為什麽呢？”

過雪城沒有回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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