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翩翩說不出話。

沈度也不開口, 就在這樣一片氤氳下垂眸看她。

幾個月不見，小姑娘……嗯，和記憶中一樣好看。

細軟的肌膚嫩得像一戳就破, 圓潤的眼睛透著水光, 眼尾因為喝了酒而染了紅暈, 最好看的是小巧鼻梁下的唇瓣，秀氣的唇珠點在正中, 下唇被她自己咬出了齒印。

還是老毛病，緊張了會咬緊下唇。

還是這副小模樣, 瞧著乖，其實是個小沒良心。

沈度為了與她重逢, 付出了很多，李星橋一直問他：值得嗎？

看到她的這一瞬，他只想說：值得。

幾十億人中，他和她的相遇是個奇跡。

奇跡已經降臨，他怎舍得讓她溜走。

“季翩翩。”

他喚她名字，藏住了無數思念, 盡力保持著客氣疏離。

季翩翩猛地回神, 意識到自己沒做夢，也沒喝暈, 她是真的見到了沈度。

在S市，在一間破酒吧，在這煙霧繚繞的鬼環境下，見到了他。

後知後覺的季翩翩：慌！

她今天穿了什麽？她打扮了嗎？

她頭發亂不亂, 模樣醜不醜, 喝了酒是不是邋裏邋遢？

緊張加慌張, 老天爺唯恐她不夠慘, 一個喝多的小夥橫沖直撞，眼看就要撞到季翩翩身上。

季翩翩哪知道背後事，哦，她這狀態，迎面碰上估計也反應不過來。

小夥飛機頭朋克風，身材結實臂膀硬，眼看就要撞到小姑娘，沈度一把將季翩翩拉過來，胳膊環住，隔開了陌生人。

季翩翩：“！”

她從沒離沈度這麽近過，從來沒有！

在N市的時候，哪怕明知她喜歡他，因為她的年紀，沈度連肩膀碰一下這種事都沒發生過，更不要提此時的護在懷裏。

季翩翩還記得，他們初遇的時候，在商場擁擠的電梯裏，為了讓她不被擠到，沈度也是將她護在了角落裏。

那時他克己守禮，維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彼此間似乎連衣服都沒接觸。

現在……

撲面而來的皂香氣，清爽好聞。男人的胸膛硬挺，圈住她的臂膀有力，本就醉暈暈的季翩翩只覺得膝蓋發軟，站不穩了！

“醉得這麽厲害？”沈度的低喃聲從上往下落，季翩翩甚至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動，本來就面頰滾燙，這下更是火上澆油，熱得燒起來了！

終於，闊別五個月，季翩翩和沈度說了第一句話。

這句話是。

是……

就是……

“嗝！”

“……”

嗯，沒錯，是真的。

意外的重逢，在生日當天遇到前心上人的季翩翩，打了個嗝！

不是普通的打嗝。

她打得是酒嗝！

論丟人，季翩翩只服她自己！

短暫的僵硬後，沈度毫不客氣地笑出聲，打趣她：“誰是你哥（嗝）。”

季翩翩：“不……嗝，我……嗝……”

打嗝這事，誰打誰知道，一旦開始想停下？

問過橫膈膜了嗎！

問過了？

哦，它不同意！

季翩翩眼眶更紅了，羞憤難當的她，恨不得立刻馬上原地消失。

沈度哪會不懂她？

別別扭扭的小丫頭，嘴硬臉皮薄，這麽丟人（可愛）的一面給他看到，怕不是想殺他滅口。

“跟我來。”

他握住她手腕，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將她帶到了酒吧外。

秋夜涼風，催人醒酒。

季翩翩來到室外後，整個人都清醒了。

酒醒了，腦子活了，嗝也終於停下。

而後她又忍不住咬了咬下唇：“放、放手。”沈度還在握著她手腕，握得不僅，松松的，但燙人。

沈度松了手，道：“怎麽就吃不胖？”這手腕細得他都不敢用力。

季翩翩：“胖了的！”

開學前才是真的瘦，這會兒她心情好多了，吃嘛嘛香，睡得也好，胖了……嗯，一斤半。

沈度打量著她，視線像量尺一樣從她瘦削的下巴，纖細的脖頸，單薄的肩膀，落到……

咳。

沈度別開了視線：“少喝酒，多吃飯，總共這才幾斤肉。”

季翩翩解釋：“我不喝酒的。”

沈度：“你這喝得是水？”

季翩翩：“今天……”

她差點把生日給脫口而出，不……她不要告訴他，也沒必要告訴他。

季翩翩強行轉移話題：“你……嗯，你來S市出差嗎？”

她能想到的只有這個了，就像上次沈度去她家出差一樣，這次也是有工作過來吧？

只是沒想到她會遇到他。

還在今天遇到。

沈度盯著她看了會兒，慢聲道：“差不多吧。”

季翩翩眉心微蹙：“什麽叫差不多？”

沈度糾正了：“算是出差。”

季翩翩心落下去，嘴裏殘留的甜酒味變得苦澀：“挺巧。”

巧嗎？

對季翩翩來說當然是巧合。

對沈度來說……準備了三個多月，就為了在她生日當天，正大光明地與她相見。這樣的巧合可不容易。

沈度：“是挺巧的。”

季翩翩：“你自己？”

沈度：“和朋友一起。”

季翩翩：“哦。”

初見的驚喜褪去，季翩翩心中湧上的是乏味和倦怠。

相見不如不見。

她已經快忘了他了。

中國有六七百個城市，他怎麽偏要選她在的城市出差。

換個不行嗎。

她不想見他。

季翩翩知道自己這情緒很無理，可她壓不住這翻湧而上的酸澀。

難受，更難受。

她年滿十八歲了，她長大了，她是個成年人了。

可他們依舊沒可能。

因為他們之間還隔了一千公裏和四年時間。

明明有著無法跨越的距離，卻非要相遇。

折磨誰呢。

折磨這個滿心妄念的她。

季翩翩冷靜了，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她不該再見沈度，她怕自己食言。

“我同學還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時間不早了。”

“沒事。”

“不查寢？”

“……”

“信不信我給你哥打電話。”

“你！”

季翩翩擡頭，跌進他一雙滿含笑意的黑眸中。

朦朧夜色下，她幾乎以為他眼中有她，心裏也有……

怎麽可能。

他一直把她當小孩，時至今日她成年了，還是只知道戲弄她。

看到小姑娘的低落，沈度斂了玩笑話。

他不急，等了這麽久，準備這麽多，哪會急在這一時。

他向來耐心十足。

“走吧，我送你回去。”

季翩翩嘴硬：“不用！”

沈度：“再讓人撞……”

季翩翩：“……”

沈度彎唇：“到打嗝？”

季翩翩惱羞成怒：“他沒撞到我！”

沈度：“那你撞到誰了？”

季翩翩噎了半晌，到底是沒忍住：“……撞到狗了。”

沈度：“果然長大了，說學長是狗，合適嗎。”

季翩翩：“…………”

怎麽能有這樣的人？

不見面的時候是遙不可及的男神。

一見面……男神個鬼啊，只有一個大混蛋！

季翩翩也不理解，她怎麽可以對一個人既嫌棄得要命又喜歡得要死。

大魔王有句話罵得不錯，她怕不是腦子有那個大病！

嫌棄歸嫌棄，別扭歸別扭。

能見到沈度，季翩翩滿心都是小花花，按下一朵又開一朵，只要他在她身邊，她就管不住這炸開花的小心臟。

別跳了！

跳也白跳！

沈度沒再牽她手腕，也沒再和她有任何接觸，他只要走在她身邊，就能夠護她周全，季翩翩能做的就是拼命告訴自己：別笑！憋住！有點出息季翩翩！

季翩翩挺有出息的，一進酒吧就‘出息’大發了。

MI正中央是個投影幕，雖然比不過電影院，但也規模不小，基本上只要走進酒吧就能看到。

平時這屏幕是播放一些快節奏視頻，或者作為舞臺背景，但現在，在季翩翩走進來的那剎那，屏幕上出現了一行大字——

季翩翩，我喜歡你。

周圍還有一圈綻放的小心心。

季翩翩：“！！！”

席唯唯的話浮現在她耳畔：“翩翩，你今晚十有八九要被告白。”

不是吧不是吧。

這麽尷尬的嗎！

她尷尬癌犯了啊啊啊！

尤其……

季翩翩不用轉頭，男人涼颼颼的聲音傳到她耳邊：“人氣挺高啊。”

季翩翩：“…………”尷尬得腳摳百萬巨著了解下！

隨著屏幕的字出現，周圍一圈人都在起哄。

本來沒人知道她的名字，現在全都知道了，甚至還有人喊了一聲：“季翩翩，他喜歡你！”

一人起，百人應，年輕人們本來就喜歡這種事，尤其是喝了點酒，更是起哄起得來勁。

季翩翩此時此刻的心情就是：幸好我還沒回桌，要不然社死當場！

她扯了扯沈度的衣袖，小聲道：“我們、我們出去吧……”

不等沈度出聲，一個女聲精準無誤道：“翩翩！你可算回來了！”

是席唯唯！

唯唯寶貝你殺人不用刀啊！

她這一聲讓大家把視線都凝了過來，季翩翩：“…………”她腦門上沒寫名字吧，你們怎麽就能確定我是這翩那翩的！

這已經很呼吸不暢了，更讓季翩翩畢生難忘的是——

她周圍的人群褪去了，大家自發地向後，讓出了一個漂亮的圓圈，而圓圈中間有且只有兩個人。

季翩翩、沈度。

她還扯著他的黑色衣袖。

熒幕上的字當然不是沈度弄的，他哪怕要告白也不會這麽土，不過……

他握住了季翩翩的手。

季翩翩：“！”

周圍一片倒吸氣聲。

坐實了坐實了。

被告白的女孩漂亮可愛，告白的男生英俊帥氣。

他們何其有幸，見證這樣一對璧人終成眷屬！

群眾裏面出人才，也不知是哪個同志，喝多來勁，張口就是：“親一個！”

好家夥，這一聲出來，場子更熱了。

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全是：“親一個！親一個！親一個！”

季翩翩：“………………………………”

她的十八歲生日，值得難忘，但也不必這麽難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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