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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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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非失憶了!秀秀以為。

可是情況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

如憶給她講了劉非蘇醒的過程,說他剛睜眼時看著就迷迷糊糊的,說話也含糊不清,如同夢中囈語,過了會兒精神好一些了,卻又像誰也不認得了,問他話要麽沒反應要麽所答非所問,整個人竟成了這癡癡傻傻的樣子。

“秀秀,我聽說有句罵人的話叫腦子進了水,阿非不會就是在湖裏泡壞了腦子吧?你說他本來就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這腦子要是再壞了,以後可怎麽辦啊?”如憶發愁道。

“別瞎猜,怎麽會有那樣的事?”秀秀按著太陽穴悶悶地說了一句。這幾天山重水覆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坑”,老天簡直是在考驗她的神經夠不夠強韌。不過劉非人既然在,就還有希望,她還不想像如憶那樣往悲觀處去想。

“劉非醒了多久了?”

“天剛黑的那會兒醒的,到現在…嗯,還不到兩個時辰吧。”

“那麽太醫還沒看過?”

如憶點點頭,太醫也就是聽皇帝差遣天天上午來看診一趟,已經是天大的恩寵了,怎麽可能隨請隨到呢?

秀秀沈吟了一下,“沒關系,明天再找太醫醫治也不算晚,或者經過這一宿,明天阿非就恢覆正常了也說不定呢?”說完她拍了拍劉非的手背,“別擔心哦,一定會好的”,語氣溫柔,就像哄小孩子一樣。

阿非一直垂著眼,對她們的對話並沒聽入耳的樣子,這時被秀秀安慰地摸了手,像被碰醒一樣,擡起眼向她一笑。

阿非昏迷太久,這會兒仍體力不濟,背靠著軟枕坐著總是往被窩裏出溜,燒未全退,眼下、頰邊微泛潮紅,眼睛半瞇著更顯狹長,他這淺淺一笑,懶懶地透出些不同往日的風情,如憶這樣見慣風月場面的人看了,心裏也沒來由地跳了一下,她低頭輕咳了一聲,“說得也對,醒了總比昏著好,阿非剛醒時傻呆呆的,現在見了你還會笑了,明天說不定就全好了呢。哎對了,大姐,你這一進宮就是一天多,皇帝叫你什麽事啊?”

“什麽事?劉非的好事啊!”秀秀嘆息一聲,瞥了劉非一眼,“你還不快謝謝我?你的桃花劫,我替你擋了。”

“桃花劫?”

如憶瞪圓了眼,小寶也拔起腰板支起耳朵,只有劉非臉上是一片事不關己的漠然。

秀秀就把皇帝要劉非做駙馬,自己堅決沒有同意的事講了一遍,當然不同意的理由她沒好意思說,後來皇帝動怒,她跪了一天的事也瞞下了。最後講到公主出現解圍,否認了這件事的存在,如憶陪秀秀一起陷入了迷局,皇帝到底有沒有真打算賜婚?他這樣做有什麽用意?秀秀就這樣糊裏糊塗地脫身了,此事是就此不了了之還是別有後續?

小寶看著她倆猜來猜去,忽然問:“娘,你不是喜歡樂樂姐姐嗎?為什麽不願意劉非叔叔娶她呀?”

秀秀正要把劉非若當駙馬就白考試了的道理講給他,如憶卻搶先說:“傻孩子,你劉叔叔要是娶了樂樂公主,那還怎麽娶你娘呢?”

“啊?劉叔叔要娶我娘嗎?那他不就成我爹了?”小寶指著自己的鼻子,小眼睛瞪得溜圓。

這件事秀秀還沒跟小寶談過,沒想到就在這樣的情況下被如憶忽然捅出來了。她把小寶叫到身邊,柔聲認真地問他:“那你願意劉叔叔當你的爹嗎?”

小寶毫不遲疑地用力點點頭,“當然願意!那樣我們就真的是一家人了!”

這回答倒在秀秀意料之中,因此她不忌憚在劉非面前問小寶,反而希望這些話能給予劉非一些刺激,可令人失望的是,劉非依然是懵懵懂懂的樣子,秀秀感慨地摸了摸小寶的頭,沒有說話。

“那我要改口叫劉叔叔爹嗎?”小寶看了看劉非,又回過頭縮著脖子雙手捂著嘴笑,一副不習慣難為情的樣子。

秀秀也笑了,“現在還不到時候,再說你要是忽然改了稱呼,他該更迷糊了。”

小寶挨著秀秀在床沿坐著,臉湊到劉非面前去,“劉叔叔,你要加油,快點好哦!”

劉非看著他遲疑了一陣,又來了一句:“你是誰啊?”

小寶氣得直跺腳,“哎呀劉叔叔,你怎麽又忘了?我叫小寶,文小寶……”然後又把他娘包秀秀,二娘孟如意還有劉非自己是誰,再次介紹一遍。

劉非挨個看過去,長長地“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記沒記住。

“唉,阿非現在這個樣子,想娶誰也不可能啊”,如憶嘆了一句。

秀秀心中一動,是啊,皇帝怎麽可能把妹妹的終身大事托付給一個還處於昏迷中的人呢?看來樂樂說的沒錯,這一半的心可以放下了。

見劉非仍是有氣無力的,天也晚了,秀秀叫過話癆一樣的兒子,讓他隨如憶去睡覺,問明了昨晚看護劉非的是小四,又道:“還得讓他來辛苦半宿,後半夜我再來替他。兩個晚上了,再不歇會兒,我也頂不住了。”說到最後,她疲憊地張了個哈,扶著膝蓋,慢慢站起來。

如憶看她吃力的樣子,問:“哎,大姐,你還沒說,你這腿和臉上的傷是怎麽弄的。”

“哦,這傷啊…沒事,路黑,沒註意摔了一跤而已。”

“怎麽這麽不小心啊?”

“娘,那你回去別忘了用藥酒揉一揉。”

一大一小輕易就被她搪塞過去了,秀秀目送著他們出了門,轉過頭想問問阿非要不要躺下來歇著,卻看見阿非眉頭微蹙,閉著眼,睫毛上一片濕潤。秀秀嚇了一跳,趕緊問:“阿非,你怎麽了?哪裏覺得不舒服?”

劉非睜開眼,果然一眼眶都是淚。

“我餓…”

啊?秀秀頓感哭笑不得,餓了就哭啊?這還是小寶三歲前幹的事呢。於是她也把他當小孩兒一樣,抻著袖子往他眼角處輕輕按去了眼淚,哄道:“那也不用哭啊,我去叫人做飯就好了。”

剛好小四進來了,聽說是劉師爺喊餓,無奈地道:“大人,劉師爺醒後吃過飯了,到現在還沒一個時辰,怎麽會這麽快又餓呢?他這是糊塗了啊。”

難道阿非連饑飽都不知道了?秀秀一陣難過,想了想,仍是讓小四簡單地煮兩碗粥來——她長時間沒進食,已經餓過了勁,經劉非這樣一提醒,才忽然覺得饑腸轆轆。

等粥端來,秀秀坐在床邊,用羮匙淺淺地舀起一勺,輕輕吹溫了,送到劉非唇邊,劉非只吃了兩口,就不再張嘴了,看來果真是不餓。秀秀撂下了碗,看著劉非眼皮發粘,問道:“你困了嗎?”

劉非也不回答,往被子裏縮了縮,閉上了眼。

“那就睡吧” ,秀秀把多餘的軟枕撤去,又幫他掖好被子,停了停,終究覺得不甘心,又推他睜開眼,“誒,劉非,你真的不認得我了嗎?”

兩人對視著,

劉非滿眼困惑

秀秀一臉期待

劉非似乎努力地想了一陣,終於試探著道:“秀秀……”

“欸——對了!你看你還是很明白嘛!”秀秀頓時眉開眼笑,心滿意足地再次吩咐:“那現在快睡吧,養精蓄銳,明天就都想起來了!”然後她移了床前的燈到桌上去,坐下來滿懷希望地吃剩下的粥。

一雙眼隱在床上的暗處,靜靜地看著她風卷殘雲。

第二天張太醫並沒有給秀秀帶來她想聽到的好消息,張太醫看了劉非的狀況,診脈診了半天脈,直到劉非不耐煩了把腕子甩開。他皺著眉搖著頭出來,只說劉非的情況非常罕見,如今先吃幾副藥看看再說,言下之意竟沒什麽把握,說著開了藥方,請秀秀過目。

秀秀接過藥方,只覺得滿篇的字又變成她不認識的樣子了,她楞楞地盯了半天才反應過來,嗐!這些自己又不懂,就是看一天有什麽用呢?她沖太醫懇切地一躬,“張太醫,劉非他好不容易得中,還要入朝做事,這樣下去可怎麽行?拜托您想想辦法,一定要救救他啊!”

太醫連連說一定盡力而為,說著又囑咐秀秀,說劉非現在心智如同孩童,又喜怒無常易出危險,還是該安排人貼身看護才好。秀秀想著昨晚劉非動不動就哭了,可不是跟太醫講的一樣?於是把幾個能用的家人安排好班次,輪流看護。

於是劉非享受到了比在杏花鎮時(上廁所都有人看著)更加貼身貼心的照顧,再於是所有人都體會到了太醫說的這個病癥的另一個特點:喜怒無常,易煩躁爆發——藥碗砸過,大半夜的非要往外跑——不過如果是秀秀在,劉非就配合多了,對此,秀秀認為是自己帶孩子照顧人的經驗比較豐富,懂得病人所想所需;家人們覺得劉師爺潛意識裏還記得秀秀是上官,自然唯命是從;如憶的說法是,劉非久攝於秀秀的淫威之下,他慣了……總之因此,秀秀漸漸成了照顧劉非的主力。

這樣過了幾天,劉非的燒徹底退了,身子硬朗了不少,可是癡呆之癥卻毫無起色,張太醫被秀秀纏得胡子都要揪禿了,出了會館就在大門口跟藥童抱怨巡按大人要是再這樣逼他他就跟皇帝辭職告老還鄉。

這時一個濃眉大眼的雄壯漢子按著腰刀與他擦肩而過,瞭了他一眼,昂然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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