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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國賽(完結)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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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眼簾疲乏地垂著,並不直視她,“對不起,昨晚……我扔下你。”

武笛“噗嗤”笑了,胡亂擺手,“你說什麽傻話,阿植,你不走,留著跟我一起挨揍嗎?多虧你報警早,否則還不知道我傷成什麽樣。”

他隨她一起走進病房裏去,在她身後,盡量用平淡的語氣低聲問:“確定,看見我獨自離開的時候,心底裏沒有一點介意?”

武笛回頭,結巴了幾秒,才順利接了一句話:“我怎麽會怪你?我保護你還來不及,阿植,你不要多想。那種情況下肯定能逃一個是一個的,你留下來幹什麽?幫倒忙嗎……”

——結巴那幾秒不對勁。

其實,心底確實是有一個微妙小疙瘩存在的——畢竟當時有著深陷困境的恐懼。但武笛自己估計也不是介意的原因,而是別的某個原因,可她一時想不清楚。

她趕緊轉移話題:“對了,阿植,昨晚你在江邊是要跟我說什麽事?說是關於你和我的,當時話被打斷了。”

正植眼神一閃,“……沒什麽。”

“什麽嘛!”

“下次找時間跟你說。”他伸出雙手,按在她雙肩上,“總之記住,以後,再也不要夜間走在沒什麽人的地方。”

“放心啦。”武笛拍拍他的手臂,轉身,張開四肢,重重倒在病床上,望著天花板喃喃自語,“哎,我真不喜歡我這雙眼睛。我討厭自己天生的弱點。我為什麽不去試著治一下夜盲呢?”

“你這是天生的,沒有辦法。”

“誰說是天生的?”

“你從小就怕黑,在暗處看不清東西。”

武笛慢慢轉過臉來,停頓了片刻,輕聲說:“……阿植,其實不是那樣的。”

市賽

武笛知道自己心理是很健康的,從小到大都是,完全沒毛病,她心知肚明。她倒出了存錢罐裏的零花錢,在網上約了一位申姓心理醫生。

——當然再健康的人,也是可以偶爾去看看心理的。

——畢竟眼科醫生說她眼睛沒問題,而她在夜間卻看不見。

——總不能去求神拜佛。

心理醫生給她排號排到了半個月後。她關了電腦,聽到旁邊室友咕嚕咕嚕念叨:“我太胖了。”

包苞說這話時,電腦屏幕上正閃過張柏芝的臉。

“你談戀愛了嗎?”木漪轉頭問。

包苞一臉驚恐,“還、還沒,不過快了……你怎麽知道?”

“女孩子們一陷入愛情就開始計較體重,但男孩子們不這樣。”

“哎,我也不想,我要是個從不計較每天吃多少的女生就好了,永不上秤,也永不為一天四頓這件日常的事感到煩惱,不會超過95.99斤就嚷嚷,那麽自然就好了。”

木漪滑過轉椅來,“但足夠自然的話,並不會變胖的。你的身體明明已經飽了,頭腦卻慫恿自己滿足吃的欲望;腦子告訴你吃完去運動,身體卻說服你窩在床上。選擇了一種自然,很容易失去另一種自然。”

武笛無法加入減肥相關話題,她身高168cm,體重55.5kg,健康身材,還想增重——這話倒不敢說出來,不然武者也會被打。

另外,武笛即便胖身也不會胖臉,比如,此刻她站在市賽後臺的閃光燈下,面對媒體鏡頭,一張骨感分明的臉未被鏡頭拉寬分毫,依舊小臉蛋大五官——體育刊物的記者們抓緊了時間拍照。

市賽她早就上場打完,一如既往接受記者們的采訪——

“武笛同學,網友們認為你是女參賽者中最出色的,你認同嗎?”

“……不、不否認。”

“聽說你最近在做電臺《周末早四點》的嘉賓,是因在網絡上小小走紅後想趁熱增加曝光嗎?你是否想過成為一名網紅?”

“……沒有,我只是個普通學生。”

“據校友說,你是體院裏少有的學霸,請問你的人生目標是什麽?”

“暫時是先準備念體育學碩士,以後回自家武館上班——”武笛眼珠一轉,“哦說到我家武館,大家感興趣的話可以了解一下,青少年寒假班還有兩個月就開班,家裏有中小學生的家長都可以來看看哦,越早報名福利越多……”

本次市賽會在地方臺新聞欄目播出一部分內容,所以武笛佛山的親友都來了不少,包括炎火、席叔和小涼等人,個個搶鏡頭。大師兄雖不情不願的,卻也被席叔叫來觀了賽,說是讓他多學習學習——畢竟他念書時可沒在全國性的大賽中撐到過市賽——開竅晚,比武笛落後,人家武笛中學時就拿青少年省賽冠軍了。

木漪也想觀賽,但因為關註拆遷的事今天沒來到現場——正好,武笛還怕木漪看多暴力場面產生陰影。

萬萬沒想到,自己有了陰影。

她接受完采訪,就去到觀眾席,與親友一起觀看後面的比賽了。市賽大概會比較精彩。

但武笛是怎麽也沒想到,會在比武臺上見到那個人。

那個在夜裏被人揍出鼻血的眼鏡仔,幾天前,還作為被霸淩者,跪在大狼、小狼和小乞丐腳下哀求,今天就來對打一個重量級武者了。

武笛囁囁嚅嚅半響,判定自己為眼花,開始質疑臺上場景的真實性。

“這、這違反賽規了吧?中年大叔怎麽可以來參加高校大賽?”武笛杵了一下身旁的老爸,老爸毫無反應,她側頭,才見老爸早就因太過無聊睡著了。

她看向右邊的正植。

正植:“人家只是長得顯老。”

“這不是重點啊,”她指了指右半邊臺上,“看,你的校友,好像還是你的高中同學,那晚被大狼打得好慘……是我記憶錯亂了嗎?”

正植沒接話,盯著她所指的那個人,眼中未透露任何情緒。

他只是沈默著,像在回憶。

武笛懵了,“說起來,上次區賽我好像就見過他一面,難道,他有雙胞胎兄弟?不會這麽戲劇吧。”

話音剛落,報幕人就念了雙方參賽者的名字。

正植說:“就是他。”

武笛搖搖頭,“嘖,我就說,我在現實中唯一見過的雙胞胎也只有木漪的表妹,不會那麽巧……”

旁邊忽傳來一聲“靠”。

大概是認識眼鏡仔的同學,陷入麻痹狀態——“四眼仔可是個文青啊!他的愛好就只有泡圖書館,唯一能跟運動扯上關系的,也就是打羽毛球了!天啊,他可是一個冬天會戴袖套的男人,怎麽會上擂臺!”

武笛:“……”

咚!

比賽開始,聚光燈打在眼鏡仔身上,這才顯出人的身板來,不胖不瘦,而且骨肉結實。

至於對面那位“顯老”的同學,問路手剛擺上,還沒等靠近對方出詠春拳,一陣黑影閃過眼前,瞬間,後脖子給人胳膊肘一撞,“咯”響一聲,腦袋往下方壓去——同時腰側也被拳頭撞擊而拱起來,整個人就卡在那樣一個奇怪的角度。下一秒,身子被挾起往地上一甩,摔了個狗啃泥。

這動作讓全場沸騰了。

尖叫、吶喊不斷。

武笛想,那會不會叫什麽蜘蛛拳——太怪太毒了吧,從未見過。

沒打一兩個回合,就分出誰占上下風,這還不是最令武笛驚奇的。她最震驚的是,怎麽那些拳法腿法她明明都見過,就是感覺不熟悉?一到眼鏡仔身上,每種套路都變得古怪、詭異,加上他爆發力強,本來她還對決賽抱有百分之八十的信心,現在,對下一場省賽都沒把握了。

希望不要撞上他。

不,勇者怎麽能逃避?強者就該迎上去!

賽後,在後臺,武笛悄悄溜過去打了聲招呼。

眼鏡仔根本不拿正眼看她。雖然人一下臺就恢覆文藝男生的模樣,重新戴上黑框眼鏡,背上書包,但眼中氣場早與從前不一樣。那種眼神透露的級別叫武笛深感遇上對手。

被大狼“收拾”後,變身了?

武笛心裏有許許多多疑問,一時間便想問來,但才喊了名字,對方就繞道要走:

“我們認識?”

——這人,完全是一副不記得那晚她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

武笛站在原地楞了一下,撇撇嘴,側身,讓了路——

“好吧,我們省賽見。”

百萬粉絲福利(副CP)

燥熱的午後,寢室午休時間,誰的手機午休兇鈴,一下子響起Guns N'Roses的《Knockin'On Heaven's Door》,驚炸眾人一番。

有人按了手機,關掉鬧鈴。

大家閉眼,重入睡夢,十分鐘過後,Alphaville的《Forever Young》又吼唱出來。

終於,貝薰翻身而起,關了手機鈴聲,下床。

武笛從門簾裏探出頭來,揉了揉惺忪的眼,“你下午有課嗎?”

“沒有。”

“……哦。”

大概是相處得比以前熟了,貝薰補充一句:“已經兩點了,我要出去錄這周的Vlog。”

“哇,我可以去看你跑酷嗎?”

“不要。”——哦,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漠。

包苞滑下床,搖貝薰的胳膊,“貝貝,人家也想看嘛!”

“我記得,我以前就說過,我錄Vlog的時候不喜歡旁邊有人。”

“不能有人?那你去哪裏錄?”

“天臺。”

包苞打一個響指,“答案出來了,大家走吧。”說完,轉身就去換衣服換鞋。

貝薰揉一下太陽穴。

而武笛,永遠是那樣精力充沛,午休總共才睡二十分鐘就可以活蹦亂跳,已經跟著包苞去衛生間了。

貝薰掃一眼坐在鏡子前梳頭發的木漪,扯扯嘴角,“你也要去?”

“你不想大家都跟去是嗎?”木漪的聲音柔柔的,沖她淺笑一下,放下梳子,“好,我不去。”

在距學校不遠的地方,有一間廢棄的破工廠,武笛和包苞算是見識了那裏的天臺——原來跑酷愛好者都是在天堂邊緣奔跑的!電影裏那些驚險的鏡頭不是特效,而是現實就有那麽驚險。

天臺上,堆滿廢舊的集裝箱、大鐵桶,各棟樓房排得逼仄且高低錯落,處處鋪著露天的鐵管、鋼筋,人在其中疾跑穿行,猶如玩通關游戲的人物,差不多是到了最後一關的難度。

貝薰架好各機位,綁好Gopro,開始熱身。由於來的路上包苞不斷進各種奶茶店,耽誤時間到現在,已經快六點鐘。看來包苞的減肥事業真的很有必要繼續啊。

武笛和包苞找了個小高臺坐下,就喝著冰飲等著看精彩現場了。

一般來說,貝薰只有在錄vlog的時候才會笑那麽一兩次。平時,除了粉絲,幾乎沒人能看到她的笑容——今天稍微不一樣,笑了好幾次,大概因為今天要錄的是全網粉絲破百萬數量的福利視頻——解鎖新場地。

她壓低帽檐,對著鏡頭,酷酷地說出那句每次開頭都會說的話——“不開心的時候,就去天空奔跑!”

說完,鏡頭一個天旋地轉,切到遠景,視頻中央的人影像是踩在了“滑板魔毯”上,“咻”地遠去。

已近黃昏,五彩雲霞彌漫在天際,猶如油彩畫裏的粉紫系極光,定格在天幕中。穿一身黑色骷髏頭圖案衛衣褲的長腿女生,輕巧穿梭在城市高樓線上,水平看過去,天際背景恢宏震撼。

腳下滑板好似有靈氣,載著人左彎右繞穿過各旮旯,抵達這棟樓的天臺邊緣時,貝薰踮腳,一個起身飛躍,撐手在欄桿上,借力翻到了對面天臺上。

武笛和包苞一起喝彩。

但很快,兩人就發現有什麽不對勁。

明明有很好的技巧,可一到高處,比如翻過擋路的大集裝箱,貝薰就會誇張地慢下來,小心翼翼地抱住扶手,步履維艱地爬上去,細看,雙腿還在發抖。她開啟Gopro,只錄自己視角的飛跳落地。

而高塔,則是搭樓梯上去的,看樣子視頻裏也只會剪輯錯亂的攀爬鏡頭……諸如此類情況,讓武笛和包苞的表情都僵硬了。

一到高處,本該是最精彩的鏡頭,沒想到幕後是這樣的。原來那些花式技巧都是蒙太奇的鏡頭藝術。

結束後,貝薰回到兩人面前,擦掉冷汗和熱汗,雙眼一動不動審視她們,“看到了吧。應該會很失望?正常,不過這是我的秘密,你們不會講出去吧?”

武笛還在發楞,包苞立刻舉起四指,說:“我這個人最愛保守秘密了!放心,無論如何都不會洩露出去!”

貝薰點點頭。

“走吧,回學校。”

她一轉身,就被武笛喊住,回頭,只見武笛表情覆雜:“貝薰……”

“要問一下原因?恐高癥。”

說完,貝薰從她們兩人身邊繞過,走了,剩下兩人面面相覷——什麽,跑酷運動百萬粉絲UP主,恐高?

這天過後沒多久,武笛和包苞在食堂吃飯,一個人影忽然擋在桌對面,重重放下一瓶礦泉水——“你們不是說,絕不會把我的秘密講出去?”

兩人同時擡頭,見貝薰冷著臉。

“我沒有啊!”包苞喊。

“我也沒有。”武笛道。

木漪站在一旁,端著一碗素面,雖然當天不在場,也跟著一起搖頭。

貝薰把手機甩到她們面前,讓她們看看網上洩露出去的第三視角的Vlog“花絮”視頻。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此時,旁邊經過一個鬼鬼祟祟的女孩子。包苞眼尖,多看兩眼,杵了杵武笛——“餵,那人像不像我們那天在工廠附近見過的?我還以為是路人。”

武笛睜大眼睛:“真的哎!沒想到是校友……”

不管怎樣,貝薰就這樣“翻了車”,視頻下的評論區遭遇大規模語言暴力。有些粉絲表示無法忍受這種欺騙行為,已轉為路人。

貝薰沈默了好多天。

包苞怎麽安慰她都沒用,只好說去幫她查出“幕後黑手”,教訓一頓。但武笛卻覺得這無法真正解決問題,錯了就是錯了——“貝薰,你應該克服恐高,假如你真的喜歡跑酷。”

“……說得簡單,其實就跟天生的夜盲癥一樣,沒辦法。”

“……你能做到那麽優秀,說明已經是克服到一定程度的結果了,為什麽不徹底面對,永絕後患?”

貝薰關掉電腦,不再看評論,“那你說我該怎麽辦,我就是怕。”

武笛摸著下巴思索,“你有點運動天賦,搞不好能學武術。要不要我教你一點簡單的武術,用來克服你的恐懼心理?”

“這……有用?”

“武術永遠有用哦。”

“我這年齡還能入門?”

“你反應快、身體素質好、四肢靈活,為什麽不能?”

在武笛越說越興奮的目光中,貝薰想了片刻,歪一下腦袋,“好吧,武師傅。”

武笛撓撓頭,低下臉去,“嘻嘻,我還從沒收過徒呢。”

然後,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武笛開始教貝薰武術基本功了。學校裏的人最近都離貝薰遠遠的,只有同寢的人還跟她一起“混”。她和武笛兩人專去周末的武術館練習,無人打擾。

“你下盤不穩,一切都是白搭。你沒有真正與這片土地發生連接,這片土地也就不想穩穩撐著你。”

——武笛幫貝薰撐住腰,讓她馬步紮穩,“不要怕,讓你在落地窗邊站,就是訓練你別懼高,視線一定要盯向樓下。勇敢一點啦。”

“怎樣才算勇敢?”

“遇上困境不後退。無險則無勇。”

貝薰累了,坐到地上去,擦了擦滿頭的汗水,“險指什麽?突發緊急情況?生命受到威脅?”

“不一定是外在的危險,也可能是內在的——甚至根本意義上就是內在的。”武笛在她身邊坐下,遞來一瓶礦泉水。

“那,這是不是意味著勇敢也一樣,不顯示在表面,而是深藏內裏?”

“那不一樣。勇敢是絕對會體現在行動上的,如果說,沒有行動,只是心靈無畏——那種情況值得懷疑。”

“那究竟怎樣才算是勇敢的行動?臨死不懼算一種嗎?或者說做一個聰明的人?畢竟智者看穿一切,無所畏懼。”

“其實怕死和不怕死都是一樣熱愛生命,都很勇敢。至於最勇者,倒不一定最聰明,但一定最善良。仁者即勇者。我老爸是這樣同我說的。”

有些事貝薰是想通了,但有些事還沒結束——

滑板社召開會議,討論貝薰是否還可以留在滑板社。

這個社團的滑板大神不少,都是見過世面的人,卻仍被貝薰這波“操作”震驚,為維護滑板社在T大的人氣與名譽,紛紛提議貝薰退出社團。

貝薰坐在原位,等人聲褪去,問一句:“憑什麽?”

“眾所周知,我們在校內玩滑板,在校外玩跑酷,我們從不接受作假的人融入我們的圈子——哪怕她是個所謂的有名氣的網紅。如果你覺得不甘心,想證明自身實力,那不如,哪天找個時間來PK一下?你贏過我們社長,就可以留在滑板社。”

旁邊,席塵涼淡聲插一句:“竟然都有人替我安排事了。”

“啊,社、社長,不好意思,我不是喜歡擅作主張……請問,你本人願意下這個挑戰嗎?”

“倒也願意。”

這社員立刻喜上眉梢,轉頭冷笑著問貝薰:“那你願意接受這個挑戰嗎?”

周圍隱約有暧昧嗤笑。

貝薰嘴角抽搐一下,這是什麽問題?搞得像婚禮一樣。她冷著臉答:“當然。”

席塵涼吹了一聲口哨,鼓掌,“不錯,勇氣可嘉,但實戰你從沒贏過我,很可惜你又要拿一次第二名了——而且是運氣好的話。”

貝薰一錘桌子,拔高音量:“憑什麽你第一名?憑什麽我在你面前永遠第二?我告訴你,這次我一定要做第一!”

他一楞,從主座上站起來,開始脫外套:“好啊,歡迎你做第一。我求之不得。”

大家起哄了。

習慣了口嗨的男生們,這樣的對話只是他們的日常,眾所周知,他們和足球隊的人一樣無比自信。他們這類人,始終堅信自己渾身有散發不完的荷爾蒙魅力。真令人想不通。

武笛忍不住插話,這次才不會站在小涼那邊:“大家是沒見過拳頭嗎?”

“——神經病!”

貝薰順手拿帽子朝席塵涼的臉砸去,拉過武笛,氣沖沖走了。

席塵涼接過臉上滑下的帽子,扇了扇風,搖頭失笑。

就這樣,貝薰接受了滑板社的挑戰,開始專註地準備起來,她對武笛發誓要贏過席塵涼。武笛說你對天發誓不要對我發誓。

跑酷比賽(副CP)

也不知為什麽,北燃最近又耗上了貝薰。他大概喜歡挑戰,勾勾手就得到的女友們已經沒意思。

東京五狼成員們閑聊道:

——餵,小狼幹嘛魂不守舍的?

——他那晚在廣場看見一個滑滑板的漂亮小姐姐,瘋了,一直想呢。

——餵餵,這世上好看的女生太多了,他這樣容易心動怎麽行?

當初在巷子裏調戲人家之後,沒了後續,直到最近學校裏傳貝薰翻車的事,又引起了北燃的註意,動不動就甩一支花到人家面前——“一起吃飯?”

“滾吧!”貝薰罵道。

她可不想成為女生們的公敵。

不遠處,席塵涼站在樹下,抽一支煙,冷冷地註視著一切。

晚上,貝薰照舊在滑板上風馳電掣,將新社員們甩得老遠。她走舊路,滑上斜坡,不斷變換花式技巧,沖進一棟光線昏暗的大樓裏,一路上聲控燈漸次亮起,好似專為她點燃的星星。

穿過底樓冗長的走廊時,一間空教室門內伸出一只手——

她整個身體一輕,雙腳就脫離了滑板。還沒反應過來,教室門“砰”一下關上了。前後不過兩秒時間,人被抵在門板上。

門外,慢吞吞跟上來的社員們茫然四顧,不見人去哪兒了。

大家滑著滑板散去後……

貝薰在黑暗中拍燈,掙脫開桎梏,用力地擦了擦嘴唇,“你瘋了?你究竟想幹什麽?別玩暧昧好嗎?”

對面的人冷笑著凝視她。

——貝薰和席塵涼,這兩人的冤家往事,是要從大二開始算起的。

競爭滑板社社長時,貝薰以一票之差輸給了席塵涼,兩人從此由暗暗較勁轉為明爭暗鬥。席塵涼開始玩跑酷後,貝薰也開始玩,並且發誓要玩得比他更好。

武笛聽旁人和當事人小涼只字片語,只了解個大概,知道他們從中學起就是同學,認識那麽多年,熟過肚子裏的蛔蟲。兩人常在同一個街角抽煙,撞上面就嗆嘴,你一言我一語誰也不甘下風,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模式,再吵也仍然去那個街角。兩人都不是好學生,高中時屢遭處分警告,被同學們冠以遲到王子與早退公主的名號。

這次出了翻車的事,貝薰遭遇程度不輕的網絡暴力,每一天都很衰,臉色比平時更冷,而席塵涼依舊是愜意自得地過每一天。

怎麽說呢,他看起來就像是,恨不得發生那樣的事,好讓貝薰的網絡粉絲們看清她的“真面目”,讓她也直面自己的弱點,尤其要搞清楚,那些粉絲們聲勢浩蕩的愛意不過是罩著柔光的虛假濾鏡,她並不真的被人們喜歡。

他對貝薰說過很多次,“你以為你的秘密可以藏多久?你以為有多少人真的喜歡你?”

這話要是武笛聽見,肯定會診斷席塵涼的行為是PUA(Pick-up Artist)——男人們習慣施加給女性的一種精神壓迫。

周末,跑酷競賽開始了。

只有兩人PK,但滑板社的人都來了。賽規很簡單,誰先穿過這座城市最密集的建築群抵達終點,誰就贏了。

起點在一棟老居民樓屋頂,終點在某景區網紅打卡點磚塔頂端。兩點之間,需穿過本市結構最覆雜的老街區,他們不可能一直在各屋頂、天臺上飛跳,中途需根據地形落到地上,跑一兩條街——走捷徑就是這樣刺激。

賽前,又到了熟悉的嗆嘴環節。

“今天要錄視頻,一鏡到底,無剪輯、不重錄,敢嗎?他們要發到社團公眾號上的。”席塵涼站在人群最中央,盯著貝薰。他今天穿一件黑色皮夾克,內搭白T,一頭毛茸茸的厚長頭發壓在棒球帽下,人斜靠著欄桿,姿態恣意。

“就怕跟拍的人不敢。”

“他們確實考慮到這一點了,所以準備了無人機拍攝。”

貝薰蹲下,重系鞋帶,“你這種膽小鬼,別跪在我腳下哭爹喊娘就好。”

“你還沒回答,你敢不敢?”

“我現在什麽都敢。”她起身。

“敢沖上終點塔頂?”

“敢。”

“敢站在頂端俯看下面?”

“敢。”

“敢承認喜歡我?”

“敢——滾啊。”

席塵涼笑了,少年感的圓眼瞇成一條縫,藏住暗含的打量,“對,你說得沒錯,我膽小。和你一樣,喜歡一個人卻不敢真正承認。但要是今天我贏了,我會當著所有人的面向那人告白。你信不信?”

“關我屁事。”貝薰戴上帽子,“我聽過你太多廢話了,沒一句真的。”

武笛走上前來,瞪了瞪小涼,再拍拍貝薰的肩,“李小龍說,只有天空才是極限。加油!貝薰,我相信你!”

就這樣開賽了。

哨聲一響,計時器也開啟,兩人同時如箭射出去。

“哇——”

觀賽群眾嘩然。在武笛的視野中,只見他們的步伐是如此一致,明明是對手,卻默契到每一步都如同覆制。從哪一個點起跳,落到另一棟樓的哪個位置,翻過誰家的窗戶,在哪家陽臺上飛跑,除了一前一後輪占上風,沒有差別。

兩人都能疾速判斷出每一條最接近直線抵達終點的路途,並且節奏統一。

貝薰的彈跳力很好,唯一的弱點僅僅是恐高——經過武笛不太專業的心理訓練後,居然邪門地有所好轉。她恐高不算多嚴重,今天憋足勁控制自己的視線不去望向地面,還戴了相當於墨鏡的變色隱形眼鏡,果然有效。

兩個身影,就這樣穿梭在流光溢彩的城市上空,霞光瞬息萬變,雲翳閃逝在他們身後。

兩人爬高塔時,所有人騎車追上來了,圍在塔底仰望。

明明是同時抵達塔底的,但因垂直鑲嵌在磚壁上的鐵梯過窄,只允許單人攀爬,於是一開始就稍微落後的貝薰幾乎失去勝算。即便如此,她也沒有放棄,依舊往上窮追不舍。

當然,要是她跟在人後面伸手拽一下腳,那就不好說了……

——哈哈,不過玩命的事,不能開玩笑。雖說跑酷本身就是開命的玩笑,但極限挑戰與蓄意謀殺,還是有區別的啦。

在接近塔頂的地方,貝薰感覺到天光刺眼,視線越來越模糊,腳下輕飄飄的,她不自覺往下瞥了一眼。

哦,不行。

就這一眼,她動不了了。

腦海裏記憶片段浮浮沈沈。她的速度放慢下來。

席塵涼,憑什麽?都是父母離異、放養長大的孩子,如果我沒有安全感,你也該沒有安全感,你不能強我分毫,我不應弱你分毫。被人拋棄的可憐鬼,誰都不要比誰優越。今天,誰失足跌了下去,都不會有至親摯友來接住以後的人生。

她抓緊鐵梯,咬緊牙,任冷汗從額角滑落,不再看地面,而是望向天空,看那個黑色背影在最尖端一躍——站到了小平臺上。她緊追而去。

席塵涼贏了。

地面上一陣歡呼,大家議論紛紛,喝彩、鼓掌、吹口哨。

武笛才不會因為小涼是席叔的兒子就感到自豪,她從心底裏站在女孩子這邊,她真的為貝薰可惜,很明顯實力不輸對方。

地面上的人們註視著彌漫在天空中的紫霞。

而對天空中那兩人而言,紫霞卻是彌漫在身邊的。

席塵涼回頭,俯看剛攀上平臺的貝薰。他走回高塔邊緣,輕蔑一笑,蹲下,一手抓住女生的手臂,一手擡起她的臉就吻了下去。

(危險動作,請勿模仿)

恐高癥(副CP)

武笛去網上查了相關的心理書,接著跑到席塵涼面前,開口就問道:

“小涼,你是不是對貝薰有很強的占有欲?強到你以前一直不敢正經地承認喜歡她?因為承認就意味著有了弱點,會失去對她的控制。”

一段話給人整蒙了。

“席叔是個大大方方的男子漢,怎麽教出來的兒子這樣不坦蕩?”

對方緩過來,垂下眼眸,就勢靠著游泳館的大門,冷笑著審視她的神情。

“哦?不如你也來試試單親家庭長大,看看你有多大可能對成年人的情感坦蕩。”

武笛頓一下,繼續大聲說:“反正,笛姐告訴你,你這樣做是不對的。你老實說,那天,跟去現場偷拍視頻的人是不是你找的?”

席塵涼立刻站直,“那又怎樣?她在欺騙網友,我這樣做,不過是幫她糾正錯誤。”說完攤攤手。

“但你的方式太極端了。”

“不極端她怎麽會改?”

武笛搖搖頭,對他“嗤”了一聲,就側身往裏走了。

“餵,現在午飯時間,一個人都沒有,你去裏面幹什麽?走錯館了吧。”

“我就需要沒有人!”

藍色波光在室內自由蕩漾,天花板也反射著湧動的光痕。

武笛閉眼,深呼吸,按標準動作從跳板上沖下去。

“咚——嘩——”

非專業人士水花太大。

她只是先來溫習一下跳水,因為今天約了貝薰接著練克服恐高癥,她自己要先走一遍流程,沒想到,這次落水後會腿抽筋。看來還是不該大意,應該等教練來了再跳的,不過那樣的話又要被教練罵白教了。

她游了一下,發現自己光是手臂在動,腿沒動。

咚——

腦子裏又是一陣水花。

有沒有搞錯啊,她專門挑一個午飯時間來游泳館,而且是跳水專用深水池,就因為這裏清靜無人可以自由發揮,結果遇上概率極小的危險。

“救、救命……”

武笛撲騰起來,手臂砸出巨大水花。那水花彪悍得真不像一個女孩子劃出來的,但偏偏呼喊聲是動聽明麗的女聲。

她感覺口鼻都灌入太多水,滿是消毒液味,令人窒息。整個人開始下沈,在這五米深的池子裏。

終於,生死掙紮間,老天決定饒她一命,派來一雙有力量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

在那之前是熟悉的“咚”聲。

身體漸漸變輕。

武笛感覺腰部被人摟住了,往水面上浮去。那種接觸的感覺很熟悉,但她腦子混亂,一時想不清楚,瞬息間面部遇冷,破出了水面。

她已處在近岸的淺水區,水只沒過人半個身子的地方。暈眩中,她感覺自己被人橫抱起來,所有水流分散成無數股從臉上、身上散去,她用力地睜開了眼,看見高闊天花板上搖晃的碎輝。

同時,光的折痕,也劃過一張熟悉的臉。

輪廓清冷明晰,鼻梁線條利落,面頰瘦削,皮膚幹凈,完全就是一張少年的臉。水珠從正植的額發上墜落,滴在武笛的鎖骨上。她的目光不自覺滑下,見濕透的白襯衣有了磨砂質感,貼在一片肉色上,而襯衣後的一切漸漸變得半透明起來——與手臂上的力量形成呼應。精致到仿佛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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