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起酒杯小小啜了一口的姚汝卿，沒準備之下讓季辰這一番話刺激得直接狠狠嗆了一口酒，咳嗽了半晌才緩過來：“我說，你是說笑呢，還是逗我的啊？”

季辰一手托腮，一手幫人撫背順氣，嘴角帶著笑意，漫不經心問道：“你覺得我說笑麽？”

姚汝卿沒吭聲。

現在的季辰看起來慵懶隨性，可是那雙亮晶晶的眸子，分明透露著認真執著，還有一些姚汝卿看不懂的東西。

季辰不是開玩笑的，他是真的這麽認為的，認可這個似乎看起來有些離經叛道的荒謬觀點。

季辰一口飲盡杯裏的殘酒，不管呆滯的同伴想些什麽，兀自說道：“所以說，天道就是天道，我們再怎麽天賦異稟，再怎麽以身證道，也是它想我們這麽做罷了。”

姚汝卿張了張嘴，最後挪開酒壺，艱難開口，說道：“阿辰，你喝多了。”

季辰突然笑了，一雙好看的眼睛都笑成了縫：“我是不是該說一句，我沒喝醉？然後你再用，喝醉的人都會說自己沒醉，來反駁我？”

姚汝卿啞口無言。

季辰拍了拍手，毫無形象地伸了個懶腰，起身俯視著還坐在位子上的男人，邀請道：“走吧，帶你去那邊看看，不是想買東西麽？”

姚汝卿擡頭和站起來的男人對視，那雙眼睛還是清澈深邃，一點醉意也沒有，這個人，或許真的沒醉。最後，他只能妥協點頭。

季辰遞了些東西給攤主，換了一截竹節，在姚汝卿茫然的註視中，擰開竹節的一頭，壺口還有許多毛刺，可見制作粗糙，季辰卻一點也不在意，只是把酒壺中剩餘的酒盡數倒入竹節中，重新擰上，晃了幾晃，不見酒水滴落，這才沖姚汝卿點頭：“走吧。”

姚汝卿跟上，目光不時落在季辰拎在手裏的竹節：“其它不要了？”他們點的一桌吃食，努力吃了也不過十分之一。

季辰點頭：“那些沒必要，帶回去也不好吃了，不比這個。酒是個好東西，只要保管妥當，放多久都沒問題，況且，這麽好的酒可不是哪兒都有。”

姚汝卿舔了舔唇角，剛才嘗的那一口，雖然因為受到驚嚇，嗆了不少，不過口感的確順滑，帶著像是花果的清香回甜，猶豫著自己要不要也抱一壺回去窖藏。

一節竹節甩到姚汝卿的懷裏，在姚汝卿不及反應之時，季辰的聲音傳了過來：“別想那些有的沒的，這個給你。記得，這東西你真的不能多喝。”這東西有多陰涼，季辰心裏非常清楚，擔心姚汝卿不懂道兒，多點了一句。

姚汝卿捧著懷裏的竹節，竹節裏少少也有一斤左右的酒，聽了季辰的叮囑才點頭，隨後想到一個非常嚴肅的問題：姚汝卿和剛才那個陶邑可是兩個人幹掉了一斤！

姚汝卿的神情糾結，季辰想不註意都難：“怎麽了？”

姚汝卿揉了揉鼻子，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剛才，你們喝得不少啊！”季辰知道這酒厲害，還這麽喝，要麽就是嗜酒如命，要麽就是有法子應付，兩者相比，姚汝卿更傾向於後者，畢竟他覺得以季辰的自制力，估計還沒什麽是他嗜好如命的。

季辰怎麽會猜不到姚汝卿的心思，笑了笑，解釋道：“我沒事兒，不過那小子就不一定了，要不然他姐也不會急著把人拉走，估計再喝兩杯，那小子就有得樂了！”

“……”這樣惡作劇的季辰，姚汝卿不是第一次見，最初認識的時候，他也深受其害，後來漸漸忽略了，這位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這也難怪，陶珊對著季辰不能和顏悅色了，自己小心翼翼護著的弟弟，被個陌生人灌酒不說，還是這麽厲害的酒。

“別把我想那麽壞。”好似看穿了姚汝卿的心思，季辰為自己辯解道，“這酒，對他弟弟可是個好東西。”

姚汝卿疑惑側著頭，想要尋求一個合理的解釋，叮囑自己不能多喝，卻對陶邑是個好東西，總不至於陶邑……不是人？

捕捉到姚汝卿眼神中的求證，季辰點點頭：“雖然不知道原因，不過那只是他的神魂。”說到這裏，季辰不自覺瞇起了眼睛，先不說陶珊從哪兒把這個神魂帶走的，單是能把一個神魂打扮成活人混在鬼市，還幾乎迷惑了這裏所有的“人”，神魂對這兒的某些“人”而言，是可以拼盡一切去奪取的好東西，這個陶珊的確有點本事。

姚汝卿咂舌：“好像很嚴重的樣子，他們沒問題麽？”

季辰沒有回答，突然停下步子，擡頭看向一側的鋪子，落後半步的姚汝卿要不是一直註意著對方的舉動，估計就要直接撞了上去。

姚汝卿很自覺地停止了兩人的交談，順著季辰的視線將註意力轉向那家看起來並不大的鋪子，看不出原色的門板開了兩扇，兩人並排進出恰好，身材還得像姚、季兩人這麽標準。

鋪子沒有招牌，也看不清櫃臺，鋪子裏似乎也沒有點上燭火，站在門口，根本不清楚店裏售販的是些什麽東西，姚汝卿好奇他們是怎麽招攬客人？還是說，客人們都跟季辰這樣，知道裏面的商品？

等了好一會兒，季辰都沒動作，姚汝卿忍不住出聲問道：“要進去麽？”

季辰抿了抿唇，點頭說道：“進去看看吧。”說完，率先擡步走進鋪子。

這是一家跟他的外門一樣有歷史感的店鋪——當然，這是恭維的說法。鋪子裏沒有燈火燭臺，誰也不知道，鋪子裏寥寥的光線是從何而來，鋪子不大，頂多也就五六平方的大小，擺著一張三尺二的架子上痕跡斑駁，沒有人會質疑它的久遠使用期限，架子上擺著的物件不多，但是非常混雜，有陶罐瓷器，也有鎏金銀杯，不一而言。唯一相同的地方，大概是每一樣物件上都綁著一根長長的紅繩，從架子上垂下來，在陰暗的鋪子裏，平添了幾分詭異。

鋪子的老板是個侏儒。

姚汝卿打量了鋪子好幾遍，才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腿邊站了一個人，正仰著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令人後脊背發涼，感覺被一條雨林毒蛇盯上也不過如此。

季辰不動神色地伸手握住姚汝卿的手腕，掌心溫熱的溫度，激得姚汝卿回神，下意識想要後退，被季辰的身子頂住，然後屬於季辰的清亮的嗓音驅散了剛才在腦子裏升騰起的亂七八糟的念頭：“我想要看玉。”

侏儒最後看了姚汝卿一眼，才撇著八字腿走向架子。

姚汝卿忍著心裏的不舒服，侏儒他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長成這樣的，還真是頭一遭見著。

這個侏儒身高不過八十公分左右，身材瘦小跟個孩子沒多大差別，四肢也是纖細得好像一用力就會折了，偏偏這麽瘦小的身子上頂著一個成年人的腦袋，亂糟糟的頭發灰白相混不說，滿是褶子的臉上也有汙垢沒清理。要不是知道可能性不大，姚汝卿幾乎要懷疑，這是不是誰的惡作劇，把一個老人家的腦袋給縫在了一個孩子的身上。

最重要的是那雙渾濁的雙眼，倒鉤的三角眼本來就給人陰鷙的感覺，更何況侏儒盯著人的時候仿佛閃爍著異樣的光芒，就像是盯上了獵物一般，就等著獵物松懈的那一刻，撲上去咬斷獵物的喉嚨，獵殺目標。

侏儒不知道從哪裏搬來一個小梯子，架開在貨架前面，“蹬蹬蹬”三兩下就爬上了架子，在一堆藏品中挑挑揀揀了幾樣，捧在懷裏，一轉頭，見季辰和姚汝卿上前來，也不下梯子了，徑自把手上的東西往姚汝卿面前一遞。#####卷三第二十六章與卷四第一章重覆的BUG已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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