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汝卿覺得自己的問題簡直就是廢話，現在不僅有問題，而且問題很大！

杜忍鴻走向祠堂的同時，杜忍鴻身邊的黑霧像是有意識一般糾纏不放，在他靠近大門的時候，手無意中的一次晃動，黑霧觸碰到了門口的一株風水木，黑霧瞬間將風水木包裹，等黑霧散開，風水木已經連渣都沒剩下了。

夜幕中杜忍鴻沒註意到這個細節，反倒是這時一道閃電撕裂黑幕，讓杜忍鴻再也沒敢邁出下一步。

“他連鬼都不算了。”這一次，姚汝卿剛拉上季辰的衣角，就聽到那人的嘆息，還有一句他半知半解的呢喃，“鬼者，歸也。”歸於幽冥的亡靈卻不得入宗室祖祠，那世間便再無歸處。

“最開始，我以為他只是在林子裏遇難，想跟外界聯系，正好遇上你這個熟人離魂到了那兒，所以給你提示，讓你幫忙捎個信來著，現在看來我還是想的太簡單了……”季辰手一擡，三尺青鋒在握。

季辰手裏的這把劍姚汝卿見過一次，先前只覺得尋常，特別是某人還把它當木棍使，翻動一些雜物的時候，姚汝卿還道是普通法器。現在在夜幕下才發現看似平常的劍鋒上縈繞著水色流光，怎麽看也不像是那尋常可得的便宜貨。說來也是，季辰似乎每次出手都是不小的手筆。

這會兒，姚汝卿心中升騰起的念頭是對這把寶劍的惋惜，遇上這麽個主人，要是寶劍有靈只怕也是心塞不已。

“昨天招魂失敗，我只覺得那裏的陣法詭譎，一直以為是以前的哪位高人留下的，直到剛才我們去實地走一圈的時候，我發現這麽精妙連環的陣法少了陣眼，這在布陣作法中是不可能出現的，所以我只能大膽猜測，陣眼，有了自己的意識。”季辰明著是給姚汝卿解釋，眼睛卻看向從宗祠走回來的杜忍鴻。

杜忍鴻走近才註意到季辰手中多出來的東西，看清季辰手中的長劍，眼中滿滿都是詫異，心裏暗自驚異這個看起來不太好相處的青年，難不成還是個魔術師？

姚汝卿覺得自己的智商似乎這會兒有些不在線了：“季辰，你的意思該不是……”姚汝卿的目光順著季辰看向杜忍鴻，心裏隱隱有了猜測，“陣眼，是杜忍鴻？”

季辰點頭。

還在納悶眼前兩個人猜謎一樣的對話，杜忍鴻聽到這麽一句有些發懵，指著自己，滿臉的不可置信：“我是，陣眼？”

杜忍鴻還在沈默地消化這個內涵豐富的信息，姚汝卿想到的卻是另一個方面：“活人也可以？”

“活人當然不可以。”季辰雙眸無波無瀾投向姚汝卿，語氣也一改先前的戲謔調趣，平穩得聽不出一絲情緒，“你莫不是天真地以為，他，還安然無恙？”

姚汝卿被堵得啞口無言。

杜忍鴻則是哭笑不得地看著倆人，最後自嘲一笑，無奈攤開雙手：“你們這一唱一和說些什麽啊？我是陣眼？我這麽一個大活人……”

“雖然不知你亡故前經歷了什麽，但你的確是亡靈不假。”季辰打斷對方的辯解。

杜忍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你看看，你自己都說不清，憑什麽就斷定我是亡靈？你不覺得很搞笑嗎？剛才你可看得清清楚楚的，我的家人、我的鄰居可都是能看到我，總不至於他們都是陰陽眼吧！再說了，我這幾天跟平常一樣，行動並沒有什麽異常啊！還是說，你不會是因為我沒有進祖祠就這麽下結論吧？你這個神邏輯啊……”

季辰不解看著面前的男人，這一番連轟帶炸的強調，其實何嘗不是一種心虛的表現。

仔細分析杜忍鴻話裏的意思，是並不怎麽糾結自己就是陣眼這事兒了，反而能偏偏對自己到底是不是死人這事兒始終還揪著不放。

在季辰看來，這根本毫無意義。

陣眼本也不是活人。

“不是你沒有進祖祠，而是你進不去……你要是不信，可以盡管試試看。相信我，天雷會讓你知道，僭越是要受罰的。”季辰對於對方提出祖祠這事兒，他覺得還是有必要要糾正一下對方的錯誤認識。

雖然眼下，季辰一時間也鬧不明白，杜忍的情況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兒。合該是山中陣法之眼的杜忍鴻，卻得以擁有自己的獨立意識，還保留著作為“人”的記憶不說，居然還能在陣法的範圍之外自由活動。

杜忍鴻哭笑不得地看著面前的兩個男人。

姚汝卿他是大學認識的，其實在兩個人還沒有正式認識之前，杜忍鴻早就已經聽多了自己這位師弟的大名，從自己的同學閑談中，從社團的其他成員口中。那個時候的姚汝卿就像是個耀眼的發光體，走到哪兒，似乎都能夠成為焦點中心。優秀的硬件條件決定了就算是他的不經意舉動都能引來不少的矚目，這是他一直欣賞也羨慕的。

至於今天算是正式見面的季辰，遵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古言，能和姚汝卿做朋友，並且受到他重視的，必然也不會是泛泛之輩。更何況，人家翻手間，就跟變魔術一般握著一把看上去就不普通的長劍，說不得還真是個什麽厲害角色。

只是這些猜測，在聽到季辰剛才的一番話後，杜忍鴻只覺得，這都什麽事兒啊？自己肯定也是腦子不正常了，要不然怎麽會跟著兩個人在這裏討論這種無厘頭的事兒。

還有姚汝卿，以前一直都是沈穩冷靜的人，怎麽會和這個滿嘴說著奇怪話的人混在一起，做些這麽不靠譜的事兒。至於這個一直在咒自己的人，他就是個神經病吧！來這裏絕對是故意找茬的！

“姚少，我覺得我們並沒有什麽可談的，家裏人還等著我，我先回去了！就不送你們了！”杜忍鴻轉身往家的方向走，並不想再跟兩個精神似乎都有點不太正常的人繼續交流。

“只要你今天能踏進宗祠的門，我就信你並非亡靈。”季辰的話是對著杜忍鴻說的，但是眼睛卻一直盯著姚汝卿。從剛才開始他就發現姚汝卿的註意力一直放在自己的手上，更在有意無意間遮擋在杜忍鴻面前，兩人偶爾玩鬧他不介意，他不也時常調戲姚汝卿，可是攤上正事兒，他可不想被人拖後腿。

杜忍鴻雖然腹誹倆人神經病，卻在往回走時不時瞄向祠堂大門，腳下的步子有些遲疑了，剛才那一道閃電讓他心裏有不好的預感，不然他也不會趁機走回來。預感這種東西說不清楚，但是如果心裏一直有個聲音告訴你不要進去，多少還是會受影響的。至少，他現在並沒有想要再嘗試一遍的念頭。

姚汝卿看杜忍鴻沒有用實際行動證明自己的意思，又聽季辰話裏對自己的警告，心裏也對季辰的說話更信了三分：“季辰，如果他就是陣眼，你打算怎麽做？或者說，他會有什麽後果？”

“滅了他。魂飛魄散。”眼見杜忍鴻就要離開，季辰沈下臉色，擡手挽了個劍花，雖然動作看似閑閑散散，並不像是要出手的樣子。只是這一幕，落在姚汝卿的眼中，一道流光自劍鋒中飛射而出，直撲杜忍鴻。

“別！”

姚汝卿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抓白光，季辰看清姚汝卿的動作，原本就讓傷痕蒙上十成猙獰的臉蛋更是扭曲，伸手把人拉回，咬牙道：“你找死。”

“你這個信息量太巨大，總要給他時間適應一下啊！”察覺到自己觸怒了季辰，姚汝卿急忙解釋，“再說，一般人死後還能有個七天的過渡期，讓人接受自己已經死了的事實，頭七還有機會回家探望親人，做告別。”

季辰陰沈著臉，握劍的手青筋凸顯：“對我還有何不滿，都一並說了吧。”

“你很好，我不是那個意思……”姚汝卿氣勢微弱地辯解，“我就是覺著，你那一劍下去真砍到身上，魂飛魄散了，那他不是連投胎轉世的機會都沒有了？”他也不是有多好心，只是覺得人都死了，是在沒必要把事兒做到那麽絕罷了。

況且杜忍鴻也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更不是什麽十惡不赦的大罪人，給人留一線生機，予人為善改過的機會，不也是一種積善行，攢功德的事兒麽？

會有這樣的念頭只能說姚汝卿的心思還沒有徹底轉換過來，依舊是停留在人死如燈滅，覺著人都死了，自然有陰曹地府負責陰間事務的處置，該有的報應遲早都是會償還的。反正就是一句話：跟活著的人沒關系了。

季辰完全沒必要去沾惹這一身腥。這是姚汝卿最真實的想法。

只是這話落到季辰的耳中，引來的只是一陣冷笑：“輪回轉世？當真可笑！身祭陣中，窮極一生，也就只能是個守陣的亡魂，放任自流，不出數載，必成禍害！此中罪孽種種，你承負得起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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