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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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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夜鬥說黑磨桑落是土包子神明,倒也的確不算錯。嚴格來說,這甚至是除了被黑磨大人帶回黑磨山那回以外,黑磨桑落第一次出遠門。

在此之前,她去的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山下的村落罷了。

黑磨桑落忽然也不是不能理解為什麽自家小弟一個個都野了心,不肯回黑磨山——是外面的美食不香,還是熱鬧不好看?

連人均顏值這一項,單拎出來跟黑磨山比一比,大概也就是黑磨大人和二百五,出雲國跟黃泉坡口之間的差距吧。

她覺得下次可以出個一年份的差。

不過,涉世未深的土包子神明和其咒靈式神的旅途,也並不是一帆風順的。

普通的妖魔鬼怪攝於風鈴的咒力警告,不敢輕易靠近。

可黑磨桑落看起來就是個孱弱的人類少女,偏偏又衣著華貴,形單影只地抱著頭小狐貍,連個護衛都沒有,一看就是好宰且肥得流油的好獵物。

竟讓人類動心得更多。

在經過黑心商家的天價服務、盜匪頻頻光顧、被風鈴抓住的小偷多到能給逆發結羅(操控死人頭發的妖怪,老家是很多很多骷髏腦袋)做巢等一系列絕讚體驗後,黑磨桑落終於懂得世態炎涼。

但她也時刻不忘自己的宏圖大業。

每次等風鈴把這些有待改造的人類打趴下,黑磨桑落都會親身為黑磨神社做宣傳,一頓天花亂墜地誇,然後親切詢問對方,是否要加入這個溫暖的大家庭。

結果往往對面只顧著痛哭求饒,要麽幹脆昏死過去,壓根沒有入教的誠意。

黑磨桑落對此表示失望,並順手把這些人的家產沒收充公,再整整齊齊地倒吊在樹上。酒池是沒有,先放一個肉林在這裏吧。

於是“有野生的狂熱黑磨神社信徒出沒”的消息,在黑店、強盜、小偷等群體間迅速流傳開來,而下一個問題就是,“這個礙事的無名神社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並不知道自己陰差陽錯打響了黑磨神社起步的第一炮,黑磨桑落還在艱難摸索獨自生活的技巧。

被社會毒打一番的土包子神明先學會了財不外露。

她脫下華服,換上粗布衣裳,再讓風鈴給自己套個降低存在感的結界之後,總算能過上了能安生睡一覺,而不是忙著被騙、被搶、被偷的淒苦日子。

……這也不能怪她啊!家裏有錢不行嗎!黑磨大人那裏就沒有太差的東西呀!

可旅途中也有好消息。

雖然不能像夜鬥那樣靠神力進行搜索,但咒靈體內流傳的是黑磨大人的力量,在離開黑磨山後,黑磨桑落反而能更好地進行追蹤感應。

於是她發現,名冊上未被打勾的數量,其實遠遠大於現存的咒靈數量——也就是說,它們已經被夜鬥以外的存在殺掉了。

即便以前也的確考慮過這個因素,可不得不說,這類處在灰色地帶的失蹤咒靈,實在超出黑磨桑落預想太多。

畢竟它們好歹都是由黑磨大人親自創造的,放在外面,怎麽也該是數一數二的厲害詛咒了,死得未免過於悄無聲息。

……啊,又來了。

在南方那邊嗎?

短暫的思考間,黑磨桑落能感應到的咒靈就又少了一個。

能減輕她的工作量,她倒是不討厭,可如果真的存在什麽“咒靈殺手”一樣的家夥,專殺大詛咒,那她以後派小弟出門做宣傳可怎麽辦?

回頭解決完名冊上的,也順便去打聽一下好了。

打得過就用風鈴講講道理,要是風鈴打不過,那就先跑路,然後去喊毗沙門天大人來助戰!不行再讓夜鬥背後捅刀!

黑磨桑落,一個陰險的、擅長用別人(.)拳頭講道理的土包子神明。

愉快敲定了後續行動方針,她笑瞇瞇地在名冊上又打了個勾,然後合起冊子,塞進風鈴的咒力空間中,在大狐貍的尾巴堆裏伸了個懶腰。

並愜意到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

風鈴抖抖耳朵,低下頭,同樣懶洋洋地拿微涼柔軟的鼻尖頂了頂她的臉頰。

最後克制地猛吸一大口毛茸茸,黑磨桑落慢吞吞地爬上風鈴的背,伸手拍拍大狐貍的腦袋,示意它起來開工幹活,目光卻越過濃蔭蔽天的森林,望向更遙遠的南方。

……最後再處理最麻煩的東西吧。

“風鈴,去北邊。”

她掰著手指頭算了算,今天傍晚應該能趕到北邊最近的一個咒靈那裏。

——然後,祓除它。

………………

…………

……

而對於另一方來說,這份天降正義來得就有些遲了。

亂世之中,戰爭本就是常事,但那位冠以五條之姓的領隊的貴族公子卻心知肚明,這條路通往的是奈落,是佛經中絕望的無間地獄。

陷入奈落之底的生靈將無限重覆掙脫黑暗而又墜落的惡劫,永遠無法解脫。

連死亡也不得安息。

因為他是在奪權中失敗的那一位,被家族流放,安了個“出征”名頭,帶著一群老弱病殘與不可能戰勝的敵人戰鬥,好體面地死去,再讓屍骨被榨盡最後一份利用價值。

多麽叫人不甘心。

而這本早已譜好的劇本中唯一戲劇性的意外,是在他這一方被輕松掃蕩之前,有一股詭譎的狂風席卷而至,而隨之降臨的,是如暴雨墜下的血幕。

催人嘔吐的鐵銹味來自人類生命力凝就的滾燙。

即便不曾擁有傳說中的咒力,但博學多才的青年大致猜到,能做出這種情景又無法被人類肉眼捕捉的存在,除了極特殊或者閑到浪費妖力的妖怪,那應該就是咒靈了。

在一邊倒的碾壓式的強大面前,沒有人再在意所謂“敵我雙方”的立場。

逃跑、活命,成了所有在場人類唯一的念頭。

可單單憑人類的血肉之軀,怎麽可能逃過咒靈的索命呢?

原本不可一世的敵人,如今也同剛才被他們視為草芥的老弱病殘並無區別,同樣狼狽的哀嚎,同樣痛苦的神情,連血液的溫度與腥臭都一模一樣。

咒靈天性殘忍,越是逃得快,越是在以為自己能夠躲過一劫、甚至露出慶幸笑容的那個瞬間,被不可名狀的力量斬成兩截。

於是沒有選擇逃跑的青年,反而成了活到最後的獵物。

但也到此為止了。

瀕死之際,不知是否是幻覺,他忽然看見了:那傷害自己的利器原來只是尖銳的指甲,咒靈醜陋可怖的姿態倒映在眼中,猩紅如蛇信的長舌滴落著泛紅的涎水。

……什麽啊,竟然要被這種胡亂拼湊起來一樣的東西殺掉嗎?

這才真是死了都不得安寧。

他想擁有力量。

如果他能早一點擁有更強大的力量的話,如果他能成為最強——

“咳、咳咳……我說,要來就早點來。你這未免太晚了吧?”

平靜無波的神情一點點被擊碎,露出偽裝之下的最為真實的狂態,陌生的力量生根於執念、恐懼與憤怒,流淌在體內,仿佛有與生俱來的運轉方式。

如同神明眷顧了垂死的他,給予最後一博的榮幸,將同歸於盡的秘密訴諸耳語。

低聲不知道在同誰抱怨,可青年隨後又笑著用自己顫抖的手,向咒靈近在咫尺的眼睛伸去。

“餵,醜東西,都殺了這麽多人,也該鬧夠了——給老子下地獄去吧!”

總不能讓他先行一步。

生死之際被激活了術式的新生咒術師,笑容滿面地引爆了他全部的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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