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堂四側的公子小姐們本來還在說著悄悄話，暗嘆姿容非凡，今日才得以相見，不知要彈哪首琴音。

“噔”自一聲起，琴音漸漸如大珠小珠落玉盤，又轉而像是山谷幽蘭，自在芬芳，聲音如泣如訴，似潺潺流水流淌心間，如颯颯落花飛入發梢，耳中，腦海，心間都註滿安寧，輕松的旋律。

蒼蒼涼涼，磊磊落落，下指甚重，聲韻繁興。眾人聽著琴音，眼前仿佛有一幅鮮明美麗的山水畫，幽泉自山澗叮當流出。

整個大堂的人，紛紛沈默，靜靜的看著少年。琴音宛若天籟，人間哪得幾回聞。皇上更是聽得如癡如醉，內心如被撥動的弦，驚嘆的看著他。

一曲落，眾人宛若蘇醒，回味其中。

楚晴也被琴音吸引，看向那名少年，目如星朗，眉眼一彎，似有若無的笑意攝人心魂。

額，一個相當熟悉的人呢。

“此曲令人沈迷往返，朕想知道，你是何人？彈得是什麽曲？”皇上開口問道。

“在下是沈家二公子，沈佑。曲名《夜行曲》。今日，沈某獻上這曲給四公主。”沈佑眼眸流動，似有萬千芳華，而月色正好，迷離的霧氣隨著淡淡的桂香，讓一切顯得有幾分不真實。

剎那間，整個大廳變的寂靜。誰也沒想到，他會把這首曲，獻給公主，除公主本人。

楚晴回想起馬車內的一席話，原來沈佑來此，是踐行承諾？

溫寒煙和皇後一臉木然，皇上卻很是高興，自己女兒哪怕遮住容貌，還是有人欣賞的。

皇上喜道：“不錯不錯。”

新科狀元陸夜上臺，墨發用淺灰色玉冠半束，面容白凈，衣衫華麗，袖口處有花紋，儼然一副貴公子打扮。他獻上一曲古蕭，蕭聲婉轉悅耳，僅次於沈佑的琴音，遠勝前兩人。

溫寒煙臉上泛出淡淡喜色，卻聽到陸夜這蕭聲是獻給公主，眼裏泛出驚愕神色，覺得自己被人比下去。

楚晴自己也吃一驚。她還以為陸夜要對溫寒煙一訴相思。昨天，陸夜金榜題名，楚晴祝賀他，他對自己信誓旦旦，要娶溫寒煙。

隨後，這家公子上去，抑或那家姑娘上去，各路才藝表演應有盡有。這些人也沒有說要獻給哪位。

一番盡興後，又是宮廷歌舞。六個美人魚貫而出，衣著烈烈生風，全身素色，自得其步伐，有偏偏若仙之感。眾人正在沈醉之際，忽然有風吹起，美人衣裳擺動，配上舞姿，頗有淩波微步之感。

忽然，有人一聲疾呼：“好美。”

楚晴當是誇舞姬衣著容貌，卻見周遭的目光全落在她臉上，連帶還有沈佑似笑非笑的笑意，才發覺蒙在臉上的薄紗，不知何時落地。

一些曾上臺的公子們，不免有懊惱之意，後悔沒有說獻給公主，給公主留下足夠的印象。

皇上怕眾人玩的還不夠盡興，吩咐侍衛們撤桌椅，許他們隨意在禦花園走動，各自聚在一處賞花賞月。皇上明早要上早朝，帶著皇後，離去。

“皇後，今日參加中秋夜宴，感覺如何？”皇上問道。

皇後說：“盡興，不知皇上作何感想？”

“很好。”

皇後一聽，又問道：“駙馬人選，皇上是不是定下來？”

“看來皇後，有自己的想法？”皇上語氣一變，問道。

原本在皇上身邊小心伺候的安公公，也是一驚，偷偷打量起皇上。

皇後說：“回稟皇上，臣妾覺得沈公子頗為出色。”

沈佑在齊都一無是處，配廢物公主天造地和。皇後自己都很難找到如此讓她稱心的駙馬。

“沈家的人，不行。”

安公公松口氣。他白白緊張十幾天，生怕皇上看上沈蒙。沈家主母惡名在外，他才不想楚晴嫁到沈家。

禦花園，熙熙攘攘。

楚晴和沈佑兩人各自擠滿人。許多年輕公子紛紛問楚晴，對夜宴有何想法？若是她覺得不妥，他們願意再為公主獻藝。

楚晴神色從容，笑著誇上兩句，說：“今天月色很好，我想單獨待一會兒，靜靜欣賞月色。”

年輕公子們識趣離開，或有兩三個想上前說話的，被暖玉冷冷的目光瞪著，也不敢接近。

楚晴自出生以來，皇宮還不曾如此熱鬧，有許多人在這裏陪她過中秋。她內心裏，舍不得父皇，不願嫁給他人，離開皇宮。

月色如水，瀉在一排鵝卵石鋪成的□□上，輕煙薄霧，籠罩木亭，遠處景物看不得分明。

楚晴坐在木亭的一處，不時看看月色，不時看看攢動的人群。

一個身影擋住她的目光，對方遞來一盤桂花糕，聲音溫潤，開口道：“公主，你好像有心事？”

“你？”楚晴微楞後，認出對方是陸夜，用眼神示意暖玉莫趕人，當即笑著給他讓出空位置，“陸公子有什麽話要說嗎？”

陸夜問道：“公主，今夜可還開心？”

“極好。”楚晴含笑答道。

“今夜月色極美，若是不賦詩一首，實在可惜。”

陸夜說完，袖手而立，迎著清風，看向皓月，朗聲道：“萬頃玻璃月滿船，一聲清磬出林煙。何須更問西來意，只有閑雲自在前。”

“好詩。”

楚晴誇道。一群人聽得此詩，也紛紛鼓掌叫好。唯有溫寒煙身著一襲精致的長衫，袖口間繡著雲紋，站在一群女子中，臉色如烏雲般，死死盯著陸夜。

昔日，陸夜對她千依百順，何曾對其他女子看過一眼。如今，他當眾賦詩，更是有意在公主面前露一手。

這種心情就好像自家的盆栽，平時不看一眼，有天，這盆栽被人看上，忽然發現這盆栽的好。

溫寒煙款款走到公主前，微笑道：“方才陸公子做一首詩，做得不錯。不知公主能否也作一首，讓大家開口眼界？”

這群公子小姐紛紛起哄，想聽公主作詩。

楚晴瞥眼溫寒煙，看到她嘴角的冷笑，心中也知她是要自己出醜。溫寒煙頭上頂有齊國第一才女的光環，能在此時起這心思，是要踩一捧一。

陸夜跟她無冤無仇，好心念詩分享給她聽，她把人比下去，那多不好。

楚晴轉過身，拿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慢慢嚼碎咽下去後，當眾笑道：“今日，陸公子的吟月詩足矣。我不如念一首集句詩吟誦月色。諸位請聽：明月松間照 ，青雲羨鳥飛。風光無限好，況覆送君歸 。”

“不錯。”

“不愧是公主，這首太棒。”

“我覺得跟陸公子的詩句不相上下。”

……

眾人誇讚裏，溫寒煙臉色更難看。

暖玉拉拉她的衣袖，悄悄對她道：“公主，沈公子找你。”

楚晴借口累乏，帶著暖玉離開眾人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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